第十八章 難以抉擇
「那如果我走了，你不難過？」
她想，就現在，給她十秒。
夏纓呼吸一滯，悶聲道：「還沒有。」
夏纓仔細一看，全是她在國外愛吃的幾種零食。
夏纓撇撇嘴。
再往市裡去，勾起的回憶就更多了。
她沒說話，眼睛盯著戚驍白精壯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身看了一會兒。
姐弟倆都沒有反對。
「唉。」夏沖嘆了口氣。
夏新越總是以嚴肅而強勢的一面示人，即便是夏纓，也很少見到他這樣的一面，不禁有些出神。
好像只要夏纓不提，他就會永遠假裝不知道。
夏纓嘻嘻一笑：「承讓承讓。」
夏纓心裏「咯噔」一下，但又並無太多意外。
夏新越沉默了一瞬，才說：「顧長平給我錄像的時候，我其實特別震驚，夏沖什麼時候長得那麼大了？」
夏纓高興，得意地翹起唇角，擠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她吸了吸鼻子：「戚驍白，我對你的喜歡一點也不比你少，每次只要看到你，我都會覺得公路車這項運動真是旁人無法想象的美好。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喜歡你，就停下自己的腳步。」
夏纓沒當回事：「說就是了，能怎樣嘛……」
看到夏纓點頭，夏新越鬆了口氣：「我只有一周時間，等你想好了就來找我，我們一起回去。」
周五下午，夏纓和夏沖並肩而坐，姐弟倆反常地沉默，都不說話，只能聽見知了時遠時近的叫聲。
「我聽秋一冉說，這裡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冰鎮豆腐花。」
但他不想拆穿。他打算採用跟上次一樣的方法，等她累了，再找個借口勸她搭車。
「行，你說什麼都對。」
顧長平倒了杯熱水給夏新越，打圓場：「師父，喝口水慢慢說。纓妹在我這裏很努力，完全沒有懈怠，你們父女倆這麼久沒見，別一上來就聊這些呀。」
「我知道。」夏纓咬了咬唇，「但是我覺得，飛兔是一直在進步的。」
夏纓吹著迎面而來的風，愉快地說：「因為我要金屋藏嬌啊。」
而她越是期待，就越是緊張，她不能把這種期待變成戚驍白的壓力。
夏新越愣了愣，板正的五官上露出少見的懊惱。
「當然難過，怎麼可能不難過。」戚驍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然後牽起她的手，慢慢在大街上走著。
但是方才，聽到夏纓把心裡話全都說出來的剎那，他反而鬆了一口氣，心情前所未有地暢快。他喜歡與夏纓並肩而行，倘若有一天，她走到了前面，他也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上去。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顧長平要培養她。
氣氛立刻有些古怪。
戚驍白笑：「那沒事，你再說一遍，說多少遍我都愛聽。」
顧長平那邊明顯一愣：「清如說你最近膽子有點大，我本來不信，現在是信了。」
戚驍白順勢彎下腰，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這是什麼？」她彎腰拾起，厚厚一沓，拿在手裡還挺有分量。
夏纓破涕為笑，牽著他的手，向人潮湧動處走去。
夏纓沒有打擾她，轉身打開寢室的門。
夏纓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本來神色飛揚的臉蛋迅速垮了下來：「啊？」
夏纓再也綳不住，眼淚不停往外流。
夏纓半道停下車，摘了一朵梔子花，別在領口，接下來的一路，戚驍白都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氣味。
「嗯！」
戚驍白臉上一點意外都沒有，待她說完，只簡單地點了下頭：「不愧是國際自行車聯盟的前輩，想得很周到。」
夏纓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能答：「挺好的，我很喜歡。」
戚驍白微微一頓，笑了一下。
夏沖拆了一包夏新越帶來的零食，鬱鬱寡歡地吃了一口：「姐，你跟姐夫說了嗎？」
他擔心地問：「那你會騎嗎？」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捂住眼睛。
夏纓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從指縫裡抬眼看他，然後哭得更傷心了。
夏新越心裏也明白，說：「我不指望修補什麼父子關係，但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做。」
夏纓差點揍人。但想了想，她問：「看來你那時候挺煩我的，因為什麼？因為我弄髒了你一件衣服嗎？」
離基地最近的那個商場，她在這裏和戚驍白互換過禮物，一起喝了奶茶。
豆花冰涼，入口即化，她挖了一勺遞到戚驍白嘴邊。
市中心的商業街，依然人流如潮，甜品店中，還是那個老闆，正全神貫注地做著新甜品盒子，不知道下一次抽獎會準備什麼禮品。
戚驍白打量了一下這輛黑色的摩托車：「這是誰的車？」
夏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來。
「我知道。」
更何況——夏纓隨手翻翻，發現夏新越嘴裏的「幾大車隊」，竟都是世界頂尖的那幾支隊伍，他們的教練員大都是名氣響噹噹的前世界冠軍車手，隨便拎出來一個，身價都比飛兔一整支青隊貴。
夏纓回過神來，揉揉他的頭髮，聲音低柔：「沒有，我還沒打算走呢。」https://m.hetubook.com.com
夏新越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或許他此刻站在了一個高度上，年輕時想要追逐的夢想也握在了手裡，才終於回頭看了眼跟不上他腳步的家人們。
夏纓沖他招手，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早啊風嬌嬌，我今天騎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追不上你啦。」
其他技|師知道來了位大佬，都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貿然說話。
「好好好，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不用在意任何人，遵從自己的內心就好，又不是所有的跨國戀情都會失敗。」
他聲音不大，卻像在夏纓耳邊敲著鼓。
「那你……多吃點別的。」夏新越把其他菜推到夏沖面前，「夠不夠吃？不夠再點。」
戚驍白垂眸，夏纓聽到他說：「不，就要你喂。」
戚驍白蹙起眉頭：「難道是我？」
「好。」她輕吐出這個字，然後踮起腳尖，主動吻了戚驍白。
桌上有一盤田螺，夏沖始終沒碰。
夏纓陪他在倉庫里轉了一圈。
再往前走，是環近海市比賽時的一段賽道，那四個人奮力拚搏的樣子好像還在眼前。
夏纓問：「您覺得飛兔不好？」
夏纓貼著他的胸口，能聽見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此時此刻，再多的擔心都顯得毫無意義。
戚驍白忽然伸出長臂，將她攬在懷裡，揉亂她的頭髮：「不用緊張我。」
「那怎麼辦，我有個能讓你不開心的消息，我是說還是不說？」
夏纓會心一笑：「爸，其實您挺惦記小沖的吧？」
「你還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首席技|師了，這段時間有進步嗎？」
戚驍白瞥見她神情放鬆了很多，內心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當然，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就是技能多，證也多。」夏纓亮出自己的摩托車駕照，「顧長平把我招進來的時候也有這個考量，有時候賽道旁不適合後勤保障車行駛，我就可以用其他交通工具繼續跟隊。」
夏沖的目光落在那份資料上，神情微妙而複雜。
夏纓睜圓眼睛：「什麼意思？」
戚驍白哄女人的經驗為零，他使出渾身解數，最後破罐子破摔地說：「纓妹，就算你真的選擇離開也沒關係，等我跟飛兔的合約到期了，你在哪兒，我就去哪兒，行不行？還有平時的假期我也可以去找你，我工資很高，獎金很多，談個跨國戀愛一點都不難。」
夏纓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而夏纓，亦是如此。
「我知道。」夏纓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哪會跟他搶吃的？」
這裏，是和他相遇的路口，是她的生活發生重大轉折的地方。
她只說要騎車，但並沒有說要騎什麼車。
戚驍白一如既往，會在吃飯的時候幫她剝好所有食材的外皮；會在女寢門口那盞昏黃的路燈下，溫柔地吻她的臉；會隔著一條走道，通過手機輕聲對她說「晚安」。
又是一個星期日，不用訓練和上班，戚驍白和夏纓都是宅不住的人，相約去市裡瞎逛。
夏纓坐車途經夏沖之前打工的自行車店，就是在這裏，她追著戚驍白的身影跑了出去。
這裏，是夏衝上學的地方，是顧長平和方清如紮根的地方，是她和戚驍白相遇的地方。
她沒說，因為戚驍白最近狀態很棒，預計能比出讓西索後悔放他走的成績。
回到基地后，夏沖說自己下午還有訓練，中午得抓緊時間午休，就回了寢室。
他在飛兔犯的那些錯都被曝了出來，引起一片嘩然。
夏新越看著牆邊的一排車，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纓纓，你覺得這份工作怎麼樣？」
夏纓這麼一想，心裏更覺得愧疚。她必須，要做個決定出來了。
這個字從他嘴裏蹦出來，莫名生硬。
夏沖撓了撓頭：「嗯，上周教練給我測了下身高，我快一米八了。」
斑馬線對面的路燈下，戚驍白的身影被光影拉得好長好長。
他重新戴上頭盔和護目鏡，夏纓已經先行騎出去一截了。
機車和梔子花，真的很不配，但在夏纓身上無比和諧地共存。
夏纓扒拉著碗里的米飯，小聲道：「爸，夏沖不能吃田螺。」
這裏，好像成了她的另一個家。
他剛踏進倉庫，一眼就看到了夏新越，頓時停下腳步，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超野和企信分隔在兩個不同的城市，一段從頭就看不到希望的感情，根本不用急著開始。
她請了半天假，關掉手機，獨自一人跑到基地外面轉了轉。
遠在千里之外的楊倩時常在微信上找她聊天，說一說彼此生活里或有趣或煩惱的事。
「對啊，不然呢？」
戚驍白一下子手足無措，如臨大敵，笨拙地擦掉她臉上的淚。
「那是給小沖的。」夏新越說，「我看過他選拔賽時的視頻，感覺有不少問題，就找了幾大車隊的教練幫著看了下，總結了他們給出的建議，簡單記錄下來。」
戚驍白當然也注意到了
ｈｔｔps://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ｍ他們，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幾個黃毛，並未太擔心。
隨即，公路車學園的資料也放了出來，在記者真實的鏡頭下，大家發現戚驍白並沒有什麼囂張跋扈的脾氣，甚至恰恰相反，他對誰都彬彬有禮，也很好說話的樣子。
轉天是周一，夏新越果然來了，基地里的氣氛有些緊繃。
「不全是。」夏新越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她，「我來是要問你，跟不跟我走？」
「我回國的時候帶了點東西來。」
這條長長的沿海公路，她曾無數次走在這裏，挖過沙蟹，看過夏沖拼盡全力的比賽。半道上，海鮮餐廳的老闆娘出來曬魚乾，看到她，因為眼熟打了個招呼。車隊人來吃飯，都能享受九折優惠。
她看了看街邊漂亮的霓虹，忽然重新打了車，又回到夏沖打工的那條街。
夏新越說：「現在那些強隊，你可以隨便挑，想去哪家都可以。」
據說萬松在培訓結束的那天晚上向她表白，但楊倩拒絕了。
戚驍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將她圈在懷中。
方清如今天搬走了，床上空空蕩蕩，但零食之類的都留了下來。
夏纓悄悄一笑，停在欄杆邊：「我覺得它們叫得挺好聽的，我要多聽一會兒。」
夏纓帶著父親回了倉庫。
他來是因為私事，不想談那麼多工作。
因為第二天還要繼續訓練，兩人沒在海邊逗留太久。
眼看就要走到地鐵口，夏纓突然停下腳步。
「我吃田螺會過敏。」夏沖低下頭去，停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補充，「從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
「挺好的。」夏新越的表情稍有緩和，「你們兩個餓不餓？我們去找點吃的，邊吃邊聊吧。」
夏新越似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便沒再吭聲，喝了口水，問：「夏沖呢？」
「我以為，爸爸是來直接帶走我的。」她小聲道。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即將念到「一」時，夏纓忽然聽見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站在熟悉的紅綠燈路口，遲遲沒有向前走。
他們中途找地方吃了個午飯，然後換個方向繼續探索城市。
「嗯。」夏纓小心翼翼地舔了下嘴角，露出一點殷紅的舌尖，小聲地說，「我想睡你。」
但，已經太遲了。
但是，夏纓拒絕不了。
夏纓剛要點頭，就聽到父親話音一轉：「但是纓纓，對你來說，現在效力飛兔不是最好的選擇。」
面前停了一輛公交車，夏纓一眼掃過，看到這趟車的終點站就是那處他們約會過的人造園林，在那裡，戚驍白第一次吻了她……明明回國的時間也不長，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近海市每一處都留下了讓夏纓戀戀不捨的記憶。
戚驍白反覆檢查著她的駕照，確定沒問題，才算放心：「別騎太快。」
雖然他們人多，但戚驍白的身型和神情……看上去不太好惹。
「我去給你買。」
他帶起的風吹亂了黃毛們的長劉海，他們愣在原地，眼看他輕鬆趕上了前面的夏纓。
吃完豆花，夏纓才重新上車：「我們繼續前進吧，向東？」
不就是喂個甜品嗎？有什麼大不了，他長得這麼好看，身材這麼棒，做什麼都是對的。
她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難道，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嗎？」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心裏的念頭，卻大差不離。
「有兩個原因。第一，顧長平不可能一直在經理的位置上，他很可能會在飛兔集團里穩步上升，到時候經理換了個人，車隊的未來就不好說了。第二，飛兔的成長不知道要多少年，你先去更強的車隊歷練，等飛兔成為一流的車隊再回來，到時候誰也不能質疑你的位置。」
夏纓剛剛那一點暖意又被酸苦代替，她忽然不想去惦記什麼未來，如果可以，讓上天幫她做決定多好。
夏纓舉手贊同，並表示同樣要騎車。
就這樣的人，根本連夏纓的審美線都觸不到。
「我……」夏纓深吸一口氣，斟酌著道，「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把這些事告訴你，是因為我自己也在掙扎。」
戚驍白欲言又止，他記得上一次夏纓跟他一起騎車時的慘狀，累了卻憋著不說。
他帶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背包，不知道放了什麼。
「我不是問這個。」夏新越在凳子上坐下，審視地看著她，但沒有做具體的解釋。
戚驍白搶在她前面開了口：「這好像就是你之前要挖沙蟹的地方吧？」
這完全就是夏新越動用自己的人脈，明晃晃地給夏沖開小灶嘛。
「我在市裡繞了一大圈，猜你會跑到哪裡，果然，被我猜中了。」戚驍白親昵地用薄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樣跑出來，跟離家出走似的，卻還是跑到了我們相遇的地方，是不是放不下我啊？」
「這些……都是帶給我的？」她小心翼翼地問。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戚驍白應該早就猜出了一二，這幾天，他們兩個人很有和_圖_書默契，誰也沒提夏新越的事。
其他技|師非常識趣地離開，顧長平看了眼情況，也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比上一次的環近海市規模要大很多。」夏纓道，「估計再有半個月就要進入備戰狀態了。」
「啊什麼啊，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飛兔，反正你做好準備。」
一頓飯就在這樣僵硬的氛圍中吃完。
「我幾乎每天都會研究新的技術和車型。」
一來一回，周圍好多人在看他們。夏纓心裏默嘆美色害人，卻停不下自己的手。
他們兩個騎騎停停，在市裡逛了大半圈，吃完晚飯才返程。
為了騎車方便，她今天穿了一條長褲，修身的褲型將她細長的腿勾勒得分毫畢現。
吃罷晚飯，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戚驍白一直溫柔地陪她說話，試圖分散她情緒上的壓力。
「你長高了很多。」
夏新越點了下頭，繼續翻包：「我每樣都買了很多包，你跟你弟分點。」
夏新越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然後站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高去比了比夏沖的個頭。
夏沖怯怯地開口：「爸，您怎麼來了？」
「在訓練，要去看看嗎？」
夏新越見狀，主動對他說：「這個菜炒得還不錯，不嘗嘗嗎？」
就在黃毛們準備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看到戚驍白伏下腰身，腿部肌肉彷彿一凜，然後以離弦之箭的速度沖了出去。
夏纓獃獃地看他：「你專門出來找我的？」
這份夏沖專屬的文件做下來，恐怕得要好幾個日夜。
「哦。」顧長平便平鋪直敘地道，「你爸今天到近海市了。」
夏纓在技術部倉庫里見到了他。
網上突然又出現了飛兔的討論帖，只不過這一次，重點在劉亞歌。
不知等了多久，才聽到他慢條斯理地道：「夏纓，我喜歡你。你的容貌，你的性格，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很喜歡。你是我的毒藥，也是我的解藥，我恨不得走到哪兒都把你裝在身上，永遠不讓你離開我。但是……」
夏纓重重地「嗯」了一聲。
夏纓小臉一黑：「我記得，你當時在旁邊看了好久的笑話。」
「我聽到聲音了不行嗎？」
在沿海公路上，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拉長這個約會的時間。
她把安全帽戴起來，兩個人正式上路。
不知道戚驍白現在發什麼神經，那麼低沉的嗓音，性感的薄唇，卻說著那麼撒嬌的話語。
夏纓想說「好」，但字音到了嘴邊卻遲疑了。她想了一會兒，決定先把那天與夏新越談話的內容告訴他。
不知道為什麼，夏纓從他語氣里聽出了一絲落寞。
戚驍白的餘光漫不經心地略過黃毛，看到他們嫉妒的視線，心裏生出一種幼稚的成就感。
「你們兩個都長大了。」夏新越半邊身子坐在陰影里，看不出情緒，只覺得今天的他一點也不嚴厲，也不強勢，「夏沖的成長我幾乎沒有參与過，作為父親，我表現得非常差。」
夏纓在床上打了個滾，唉聲嘆氣。
「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吧？」她揚起臉，眼巴巴地看著他。
果然，是那個充滿黑歷史的地方。
但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凶，反而帶著掩藏不住的笑意，夏纓經過門口，用餘光看到她臉上嬌羞的神色。
「對。」戚驍白心情好，乾脆拋棄求生欲，大方承認，「其實我那天，憋笑憋得很辛苦。」
「找到你了。」
許久之後，夏沖問：「姐，你要跟爸走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戚驍白親了下她的額頭，「你這麼說我反而放心了，這才是真正的你，是我喜歡的樣子。」
她當時跟戚驍白怎麼說的來著？對了，說自己認錯了。
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她好像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屬於戚驍白的味道。
「他不是把決定權交給你了嗎？」戚驍白彎腰，兩手撐在膝蓋上，笑著平視她，「纓妹，其實我覺得你爸爸還不錯，真的有為你考慮。」
他的語氣篤定而輕鬆，讓夏纓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戚驍白閉了嘴，內心彆扭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戚驍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比你想得要早，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心動了。」
夏沖猶豫了一下，聲音都有些飄忽：「爸？」
夏纓懸著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她支著車，坐在上面漫不經心地晃著腿，忽然覺得面前的景象有點眼熟。
「不用，我去就行，你騎車耗費的體力更多，趁機休息一下。」夏纓說著便從摩托車上下來，把頭盔掛在凸面鏡上，小跑著往裡去。
風嬌嬌滿足地舔了舔唇角，說：「好。」
十秒鐘之後，如果戚驍白出現在面前，她就選擇留下。
夏纓慢慢低下頭，看著腳尖，心裏泛起酸澀。
原來夏新越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得很明白了，早就替她把最好的這條路擇了出來。
夏纓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下一場大賽就要來了吧？」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他上高m.hetubook.com.com中以後才開始發育，個頭一個勁地躥，確實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不知不覺，夏纓在外面已經逛了好幾個小時，近海市的夜晚早已拉開序幕，可無論外面有多喧囂，似乎都與她無關。
夏纓沒有求證過這件事，她覺得沒必要問。
夏纓沒再說什麼，安靜地走了出去，看著訓練場的方向發獃。
夏纓心甘情願地臣服在某人的撒嬌之下，繼續給他喂豆花。
「你說得沒錯。」一聊起這樣的話題，夏新越身上那股凜冽的氣勢又出來了，神情銳利得像是在戰場後方揮斥方遒的軍師，「我清楚顧長平的能力，只要車隊一直在他的掌控下，未來總有一日能躋身一流。」
紅燈終於變綠，戚驍白小跑著到她面前，眼裡都是擔憂：「你怎麼了？手機關機打不通，一句話不說就跑了出來，夏沖和我都急瘋了。」
「車隊的。一直放在車庫裡沒人騎，我就拿來了。」
他頓了頓，情緒有些複雜：「但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無論我有多痴迷於你，都不能干涉你的決定。你有能力，可以更上一層樓，我不會因為一己私情就強迫你留下。」
夏纓雙腳凍住，心裏那股愧疚與難受的情緒纏在一起，像藤蔓一樣生長，扒著她的心臟。
夏新越果然沒有逼她，談話結束后他就離開了，並且連著好幾天沒有再出現。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將他身上清爽的氣息渡到自己身上。
她怔怔看他，忽然嘴巴一扁，要哭不哭地說：「渾蛋戚驍白，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
被她一提醒，夏新越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包，把它打開，從裏面掏出各種吃的。
夏纓理解並支持她的選擇。
聽說有國際自行車聯盟的人到訪，飛兔經理以上級別的高管都來了，卻被夏新越揮了揮手勸回去了。
夏纓這才強迫自己停止抽泣，口齒不清地說：「我還沒決定呢……」
夏纓有點不習慣。但轉念一想，方清如現在應該跟顧長平在一起，她忽然有種等到了電視劇完美結局的滿足感，那種快樂頓時取代了不習慣。
夏新越眼神一怔，點頭：「對，你們都長大了。」
他張嘴，讓夏纓把豆花餵給他。
時間一點一滴地推移，又過去了半個月，飛兔參加了幾場比賽，有收穫也有失意，整個團隊都在努力進步著。
「你很開心？」
吃飯的時候，夏纓打開手機，跟所有聯繫她的人報了平安。
在戚驍白身上按手印的畫面彷彿就發生在昨天，現在想起來，夏纓還能記得當時他的口罩上方，兩隻漂亮的眼睛里露出的迷茫。
他們若是想做什麼多餘的事，他就直接踩下腳蹬，撞得他們人仰馬翻。
「對，就在下個月，環G省。」
「你好厲害，這麼快就猜對了。」
「為什麼？」
他還從沒見夏纓哭過，明明悄無聲息的，一點也不鬧騰，怎麼就像在他身體里瘋狂扎針一樣疼？
她眼裡藏不住對食物的渴望，戚驍白笑著側頭：「想吃？」
「為什麼叫風嬌嬌？」
戚驍白望她一眼，笑說：「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夏纓思緒很亂，指著桌上那沓資料對夏沖說：「你趁著假期最後一點時間，好好研究那個，不要浪費咱爸的心血。」
騎出去一公里后，戚驍白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風嬌嬌是誰？」
楊倩知道劉亞歌被開除的真相，她應該會告訴楊旭，然後，憑楊旭跟媒體記者的關係，想不動聲色地幫他們申冤實在是易如反掌。
巷子口蹲著幾個正在抽煙的黃毛，瞧見她便「嘶」了一聲，把煙掐掉，興沖沖地站了起來。但同時，他們也注意到了夏纓身後凝神注目的戚驍白。
夏纓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便不著急開口，等他說完。
倉庫里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氣氛有些冷凝。
兩個人都抱著遊玩的態度，路上邊騎邊看，細細地把近海市的風貌一一覽遍。
一旦懷揣了少女的心事，好像再英氣的姑娘都變得像水做的一般，葉一鳴持之以恆，就算沒有揮金如土的浪漫，也在陪伴中漸漸打動了秋一冉的心。
戚驍白用下巴在她額頭上蹭了蹭：「我最近的情緒比以前好太多了，迫不及待地想上賽場。纓妹，你別急，環G省的比賽，我給你贏一件領騎衫。」
還好，黃毛們是真的不敢。
他眸光清澈，在夜色里發出細碎的光，寵溺地說：「走吧，我也沒吃晚飯，你得補償我，陪我好好吃一頓。」
但是現在，她發現沒有認錯——走走停停這麼久，我最想遇到的人，就是你。
其實，夏纓不知道，戚驍白為了能夠讓她坦然面對自己，給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失眠了多少個夜晚。
夏沖很小的時候就跟父親分開了，後來只在夏新越偶爾回國時例行公事般見上幾面，對他的生疏感遠遠大於親切感。
「怎麼了？」戚驍白低頭問。
顧長平的電話進來了，一接起來，夏纓便陰惻惻地說：「顧長平，你這樣和_圖_書不行啊，清如姐今天剛搬回去，你居然不好好珍惜夜晚的時光……」
她洗漱完畢，哼著歌，躺床上玩手機。
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的黃毛們終於找到挖苦戚驍白的理由，抱著胳膊看笑話，大聲地議論：「看啊，女朋友騎摩托車走了，他騎個自行車，追都追不上。」
在一段漫長的沉默后，夏纓主動挑起話題：「爸，你背包里裝了什麼？」
夏纓憋笑：「你說呢？」
「沒什麼。」戚驍白不減笑意，淡淡地說。
身後有勁風，夏纓側頭看到他追了上來，有些好奇：「你在笑什麼？」
「但是……」夏沖遲疑半天，極小聲地說，「雖然我不想你走，但摸著良心說，爸說的其實沒錯。」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餵了一勺，夏纓覺得光天化日之下這樣有點難為情，便說：「這裏還有一個勺子，你自己挖著吃？」
夏新越來的那天，夏纓破天荒地沒找他聊天，戚驍白心裏那種自暴自棄好像又捲土重來。
夏纓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您這趟來主要是為了夏沖？」
夏纓頓了頓，道：「知道了。」
「這哥是……專業的吧？」
夏纓只是粗略地看了眼網上的討論，不用猜都知道，爆料多半是企信那邊放出去的。
夏纓轉移視線，伸手一指：「看，海鷗！」
他當時把手機放在旁邊，一邊等消息，一邊給自己加訓，練到虛脫。
夏纓有點想笑，一個能把自行車蹬到時速六十千米的人，居然讓她慢一點？
「還行吧。」
為了在休息日也能鍛煉身體，戚驍白打算騎車過去。
得知戚驍白現在跟她在一起，夏沖和顧長平都放了心，沒再過問太多。
夏纓提著豆花回來，側坐在摩托車椅墊上，要吃完了再走。
夏纓鼻子一酸，忽然上前環住戚驍白的腰，緊緊抱住他。
更讓人吃驚的是夏纓，友誼賽中她主動幫企信的楊旭調整剎車，鏡頭放大了她清秀的五官，讓她意外地收穫了一批粉絲。
話一說完，顧長平就掐斷了電話，忙不迭地去珍惜時光了。
夏纓似乎覺得沒吃飽，途徑一個破舊繁雜的巷子口時，忽然停下。
夏纓扯了下嘴角，忍不住想笑。
幾個黃毛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偷看夏纓。
夏纓吸了口氣，這叫簡單記錄？還都是中文，分明就是全記下來以後再專門翻譯了一遍。
戚驍白愣了一下：「不回去？」
他點了很多菜，三個人一直客客氣氣地聊些有的沒的。
夏纓的本意是出來吹吹風，放空一下，好全神貫注地思考自己的事，可是一路走下去，怎麼每一處都有戚驍白和飛兔的身影？
戚驍白垂下眸，目光落在面前的礁石灘上：「我生活的重心就是訓練，沒有什麼比訓練更重要。你或許覺得自己那天的行為有點傻，可是，坐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我好像更傻。」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或者喝杯奶茶？跑出來的時候還沒吃晚飯吧？」
夏纓回到女寢時，對門宿舍開著門。她聽到秋一冉打遊戲的聲音，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詞語。末了，秋一冉不知聽到了什麼，罵了句：「葉一鳴，你有病吧？」
戚驍白扯了扯嘴角：「大晚上的，你哪看得到海鷗？」
戚驍白立馬又板起臉，教育她：「下次不許這樣了，我真的很著急。」
然而，戚驍白怎麼也沒想到，周日一大早，當他推著公路車出來時，赫然看到自家女朋友騎在一輛摩托車上。
他像是渾身鍍了層金邊，整個人都處於光下，揚起笑容說：「等一下，馬上綠燈了。」
「飛兔在國內算是強豪車隊，但是放到世界上，頂多算是二三流。」
他一來，就直奔這裏，似乎不管升到多高的位置，令他最感興趣的永遠是技術方面的東西。
至於第二點，從各方面客觀考量，夏纓都無法反駁。那確實是，最適合她個人成長的一條路。
夏新越神情一愣，隨即柔和下來：「你已經長大了，我不能再替你做決定。纓纓，利害關係爸爸已經都分析給你了，接下來需要你自己去想，然後告訴我答案。」
偏偏這個時候，男隊訓練結束，夏沖根本不知道這邊的情況，甩著一頭汗主動找了過來。
「夠的。」
夏纓仰起臉，眼眶有點發紅：「我不能站在你身後，讓你為我遮風擋雨。我愛你，但我也要在自己的路上繼續前進。」
夏纓扯了下他的衣擺：「我爸是要帶我走啊……」
如果是她接任經理，那車隊的未來規劃不會脫離顧長平設計好的藍圖。但她對車隊管理才剛入門，還不值得拿出來在夏新越這尊大佛面前說。
夏新越帶著他們離開基地，去了沿海公路半道上的一家海鮮餐廳。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但戚驍白已經聽不見了。
現在正是梔子花開得茂盛的季節，每過一個轉角，都有撩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夏新越把包里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零食在腳邊堆了一地，夏纓忽然看到有份文件一併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