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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年秋天，案子終於塵埃落定。陳聰被以故意殺人未遂罪、綁架罪、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也許。」他聳聳肩。

小漢子，還這麼小，就失去了親生父親，他的人生之路，也註定有了缺憾，再也不可能擁有完美的人生了。佳楠這樣想著，就很失落。

列安出院那天，老萬來接他們，直接接他們到新居。

佳楠發現，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列安的性格確實變了不少。從前他比較穩重，不愛說話，如今他開朗了許多，愛說笑話，愛開玩笑，有時候還有點搞怪。

佳楠也重新開始上班。小漢子滿兩歲后，送到了附近的託兒所，由吳嫂負責接送。

難道全家人都心照不宣地哄著周吳香雲一個人？佳楠想。

她故作刻薄地調笑道：「綁匪愛上人質？也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一種嗎？」

列安一把抱住枕頭，哈哈大笑。

屋子打掃得很乾凈。佳楠一眼看到客廳的一面牆上掛著達利的那幅畫——《永恆的記憶》。她眼眶一熱。

「我上網衝浪的呀。」列安開心地說。

自列安的母親去世后，周正陽也知道了佳楠的真和-圖-書實身份。老人家沒有表現得過於驚訝或者難過，彷彿很早就明了一切，只是不說穿而已。

傢具和家電也換了一批。老萬說，晦氣，統統換新的，錢我和東哥出，就當是給你們的結婚禮了。

「我隨時隨地都在上網呀。」

列安康復得很好，出院後半年已能自如行走，也恢復了工作。

無論如何，一個能逗她開心的丈夫，佳楠還是笑納了。

「是呀，我這兒就有一個Wi-Fi。」列安指指自己的腦殼。

佳楠含淚，嬌羞地看列安一眼。

所謂新居，就是北京西路那套公寓，老萬把它重新翻修了一下。

他們在十月初完婚。沒有舉行任何儀式，領了證之後，他們就帶著小漢子一起，陪周老爺子吃了頓飯。

佳楠第一次學會了滑雪，列安還給她和小漢子拍了許多漂亮的雪景美照。佳楠覺得這是她人生最開心的一段時光，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回來之後，他們就一起住在北京西路的那套公寓。

佳楠羞惱，舉起枕頭砸過去，「不要臉！」

佳楠有次跟要紅私下聊天的時候，說周父還真難得是個思想開https://m.hetubook.com.com通的老人。要紅說了一句：「人老都老了，思想不開通又能怎麼辦？開通一點，自己輕鬆，小輩也輕鬆呀。」佳楠覺得要紅的話充滿了世俗的智慧。

「你跟誰學的這種騷話？」佳楠忍不住問。

聽到判決，佳楠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是覺得非常非常難過。陳聰畢竟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也是小漢子的親生父親。事情弄到這個地步，沒有一個贏家，每一個人都蒙受巨大的傷害和損失。

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細節，在於陳聰當時是主觀故意將周列安從十八樓推下去，還是兩人在爭執的過程中，陳聰失手將周列安推下去，抑或是周列安自己不慎墜落。由於佳楠是當時唯一目擊證人，那麼她的證詞就非常重要。她的一句話，將決定陳聰是判無期，還是二十年，或者十年。對於當時的真相，佳楠其實心裏有一本賬，但她實在不願充當這樣一個角色，一個可以憑自己一句話就決定他人命運的角色。於是她在法庭上始終只說一句話：「當時我太害怕了，嚇暈過去了，我實在記不清當時的情況，hetuboｏｋ•coｍ.ｃoｍ我也不能確定自己記得的是否就是事實。」辯方律師抓住佳楠這句話，又以佳楠後來休克和腦震蕩為由，認為控方證人不可信，試圖把真相往列安主動攻擊陳聰，而陳聰屬於防衛過度上引導。好在物證指紋膜已定性陳聰非法入侵他人住宅，鹿靖南也因此被傳喚，只不過本人沒有出庭，請了代理律師。後來幾次庭審，佳楠就沒再去了。

「你不是在新項目里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哪兒有時間上網？」

佳楠說：「好吧，我放過自己，跟自己和解，我就是曾經看走眼過，就是曾經失敗過，就是曾經愛上過一個錯的人。我承認並接受自己的失敗，我希望從失敗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和你一起的新的生活。」

比如有一次，佳楠問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她的。

「隨時隨地？」

佳楠和列安一起走進客廳，恍如隔世。上一次他們一起在這裏，就是出事的那天早晨，如今半年過去了，房間的模樣也變了。

列安說：「看到你的第一眼。」

「密碼只有你知道。」列安笑嘻嘻，捏一下她的鼻尖。

列安緊緊擁抱她。

「什麼？」

他也hetubook.com.com壞笑，說：「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這套房子兩年內第三次翻修了。老萬說，裡頭差點出人命，不吉利，得重新整整。他找人把露台改建成了陽光房，做了封閉式的玻璃天窗。

列安勸她，「不要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會這樣』，要面對這個事情，你就是碰上了這樣一個人，你就是經歷了這些。或者說，我們一起經歷了這些。你放過他，也就是放過了你自己。」

佳楠仔細回想他們的第一眼，應該是在東體公寓，那天晚上，她被老萬他們綁架來，還在昏睡中，他那時就看上她了？

佳楠這時就略訝異，這位深沉穩重的理工男何時學會這樣大笑了？以及，他何時學會了「草莓味」這種惡俗不堪的情話？

列安送的戒指，佳楠一直戴著。兩人談到結婚，打算到這年九月，他們相識三周年的時候去領證，然後十月出去旅行度蜜月。

又或者，有無可能，周吳香雲也在假裝不知情，哄著大家對她的哄，照顧著大家對她的照顧？大家都騙她，她便也不戳穿。有演戲的，就要有配戲的，日子才過得下去？不管怎樣，這成了一個無解之謎。

佳楠不www.hetubook.com.com搭茬了，再說下去他又要逗她，說他的腦子被換成了一台人工智慧計算機，可以無線上網，可以待機一百年云云。懶得同他啰嗦。

「你那時愛我什麼？一個昏睡的孕婦，眼睛都沒睜開。」

「列安特地囑咐我掛的。」老萬笑著說，「他說這幅畫本來就是買了送給你的，你後來一直沒拿走，也是命中注定，他家就是你家。」

「眾生皆苦，而你是……草莓味的。」

蜜月里，列安和佳楠帶小漢子去日本旅行，到北海道滑雪。列安的腿一點影響也沒有，滑雪技術讓當地教練都嘆服。

陳聰，本是個年輕有為的大學生，人生還剛剛開始，本可以有美好的前途、幸福的家庭，究竟為何會搞成這樣？

陳聰被刑事拘留後，一直在接受審訊，之後被提起公訴。其實案情並不複雜，事實證據清楚，但因為陳聰不服判決，反覆上訴，以致事情始終沒有完結。期間佳楠也被多次傳喚出庭作證，不勝其煩。

又來了，佳楠斜他一眼。

總之，周父對列安和佳楠成婚還是感到高興的，對小漢子也還是當成親孫子那樣疼愛，見了面就給糖果、玩具，時時領著他念兒歌、拍皮球、放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