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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有海有別離

作者:短髮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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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孩,我該拿你怎麼辦

第三章 女孩,我該拿你怎麼辦

女孩冷靜的眼神猶如一記榔頭重重捶下來,是在見過她之後,白鶴霄才有了一定要逃掉的決心。
佟雨顏立即反應過來,她將手機拿到耳邊,努力保持鎮靜,道:「爸。」停頓了下,她自然地點頭,「嗯,我就在你單位旁邊的巷子里,你過來吧。」
昨晚,和那兩個小混混打鬥時,拉傷了腿部肌肉,體育老師破例准假讓他原地休息。操場上還有別的班級在上體育課。一些學生不時用手指一指他,而後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可是他的腳……白鶴霄憤恨地咬了咬牙,繼而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找到佟雨顏的電話號碼,發了簡訊過去。
同學們只當這是個課堂小插曲,沒人深究白鶴霄的異樣,除了肖夢。她知道,她都知道。白鶴霄開心是因為佟雨顏。
佟雨顏的名字在屏幕上閃動,白鶴霄沒有猶豫,下意識地接了起來。他聽到了凌亂的咒罵、顫抖的哭腔和用力的摔門聲。
躲在垃圾箱里的白鶴霄用力抿緊嘴唇。完了完了,這個問題,無論怎麼答都感覺會很難收場。不行,他不能讓佟雨顏隻身涉險,這根本不是男子漢應該做的事。
佟雨顏彎了彎嘴角。某些時候,劉思妤會讓她產生強烈的保護欲,像是在保護躲藏在心中那個忘記了純真的自己。
盛世在角落裡蹲坐了一會兒。而後他抬手猛打自己的臉,哭喊著:「我沒用,是我沒用。我是垃圾,我沒用。」
「好帥氣啊!」劉思妤把兩隻胳膊交叉枕在腦後,見佟雨顏一副無波無瀾的表情,忍不住湊過去,問:「你不覺得他們很帥氣嗎?」
看不到了,什麼都看不到了。佟雨顏血液上涌,她狠狠地衝撞著門,但力氣終究太小了,堵在門口的障礙物紋絲不動。
就不能找人幫忙嗎?就不能試著信任一下他嗎?
「該死!」佟雨顏咒罵了一聲,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她透過那個狹窄的門縫拚命往外擠,額頭被夾得生疼,鼻尖磨破了皮,她全然不在乎,就這樣硬生生地擠了出去。
「那你呢?」肖夢回頭看了看,表情驚恐。
從鏡子中察覺到佟雨顏的目光,沈素禾輕輕拉上了衣服。「新傷?」佟雨顏露出譏諷的笑容,「愛情就這麼偉大?」沈素禾笑笑:「你懂什麼愛情啊?小屁孩一個。」
佟雨顏偽裝得越好,越令他感到煩躁。他想不通,她到底是對這世界有多絕望,才會想依靠自己瘦弱的肩膀,安然承擔一切苦難?
搜集證據報警吧。佟雨顏想,為了她和沈素禾的安全考慮,只好採取強制措施。
她的眼神銳利冷靜,白鶴霄還在猶豫:「那你怎麼辦?」
「我一個大男生能有什麼事?」白鶴霄故作輕鬆地說,「如果你跟著我,我反而要分心照顧你,抓緊走,回家等我。」
沈從文
打開蓋子,《卡農》悠揚的旋律響起。

5

佟雨顏望著他一臉鏗鏘的樣子,笑容溫柔起來:「所以你覺得,我回家就會很安全是嗎?」
「你吃晚飯了嗎?」佟雨顏看了一眼客廳茶几上冒著熱氣的泡麵,推開門,招呼她,「要不要吃……」她頓住了。
他好像很生氣?可他為什麼要生氣?
他一口氣問了那麼多問題,可以想見,這一整天憋得有多辛苦。
白鶴霄知道,因為昨天的事兒,他和路鳴出了名。
「你去幹什麼?」白鶴霄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被人抓了現行的尷尬,眉頭緊鎖地問她:「我遇見你的那天晚上,你拿著圓規,是不是去追那個人的?」
想到她傷痕纍纍地蜷坐在凳子上的樣子,佟雨顏突然覺得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避開自己,最近一周,她都沒有遇上盛世。
幾圈跑下來,許多女生都漲紅了臉頰,可她看起來仍舊清清爽爽的,好似一點兒都不熱。好顯眼啊,那張素凈白皙的臉龐。
這個女孩……
但是,這種輕易識別快樂的能力,是在漫長的溫暖關愛中修習而來的。很遺憾,佟雨顏沒能擁有這樣的成長環境。
「多吃點兒。」佟雨顏對她說。
佟雨顏跑得很快,她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會失去勇氣。她知道盛世從快遞公司出來后,去了之前自己遇到過他的那家酒吧做服務員。
「沒有。」佟雨顏淡淡地答道,她真慶幸自己早就練出了不讓情緒波動的能力。
偶然不行,挫折不行,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也不行。
「該死!」他輕聲咒罵,而後靠近肖夢,小聲說:「你從這條路轉出去,直接回家。」
「咱們班的白鶴霄和路鳴成英雄了。」劉思妤驕傲地說,「他們昨晚教訓了兩個經常堵在學校後面的窄巷子里要錢的小混混。」
人來人往的走廊里,能聊什麼呢?肖夢有點兒泄氣。道歉,她不想;哀求,她不想;發脾氣,她也不想。十七年來,佟雨顏是第一個令她感到無力的人。
不過……佟雨顏突然想起一件事,白鶴霄是怎麼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的?還有,自己居然聽話地叫了他一聲「爸」?
白鶴霄突然伸手抓住了佟雨顏的胳膊,他彎下腰,以仰視的姿態望著她,目光真誠,他說:「佟雨顏,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佟雨顏的心漏跳www.hetubook.com.com了一拍,垃圾箱里的白鶴霄也繃緊了身體。
佟雨顏掙開他,站起身,圓規自口袋裡掉落,被圓規尖划傷的部位滲出了斑斑血跡。
「哧哧哧……」這已經是白鶴霄今天第五次忍不住笑出聲了。
她什麼時候撥通了白鶴霄的手機號碼?
佟雨顏淡淡地笑了,月光灑下一片清輝,她仰頭望著白鶴霄,思考著究竟為什麼,自己總是和他扯上關係?「你就不能不管我嗎?」她語氣懇切地問,「就當作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不行嗎?」
課間操結束后,佟雨顏留在操場,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她還什麼都沒說,媽媽就急切地告訴她,舅媽心臟病又犯了,自己正趕著去醫院看她。讓她旁敲側擊地告訴沈素禾,多寄點錢回家,不然舅舅肯定會為了醫藥費犯難,畢竟前幾天剛給表哥買了輛車,家裡那點兒存款早就折騰乾淨了。
「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個轉折點。」
沈素禾走過去,蹲到他身邊,伸開手臂圈住他:「別怕別怕。我明天就去辭職,保證以後離那個人遠遠的。」
佟雨顏打算避開他從側面走過去,白鶴霄卻突然伸開雙臂,將狹窄的走廊擋嚴了。
車窗外是不停變換顏色的霓虹,那個圓規在上車前被她丟掉了。她感到疲憊,是一種非常無力的疲憊。
白鶴霄心裏著急,根本顧不得那群人離沒離開,直接朝著地面躺倒。他推開垃圾桶的蓋子,爬出來,單腿跳到佟雨顏身邊,彎腰扶住她的雙臂,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趕在盛世下一次揮拳之際,佟雨顏狠狠將那個玻璃煙灰缸投擲過去。打中了他的手腕,盛世趔趄著倒退了幾步,痛得彎下了腰。佟雨顏舉著手機吼道:「我要報警了!再不滾就等著被抓吧!人渣!」
他跑得很費力,但因為目標堅定反而越來越沉著。但他沒想到,佟雨顏攔住了他。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沒有表現出女孩子應有的恐懼,還態度強硬地把他裝進了垃圾桶……白鶴霄低下頭,偷偷笑了。佟雨顏保護了他。

1

擔心她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他就去了,出來時,剛巧遇到了那群小混混。白鶴霄認出了和自己有過衝突的那個人,當然,那人也認出了他。目光交匯的那一刻,他意識到,有麻煩了。「那不是……」肖夢望著白鶴霄,似是向他確認。
盛世轉身走進沈素禾的房間,閉上了房門。
佟雨顏很喜歡劉思妤的性格,她其實很希望,自己的十七歲也能過成這個樣子。
班會結束后,教室里的氛圍變得壓抑起來,高三即將狂奔而至,不管你是否做好了準備,都要被迫走進考場,接受各科試卷的「掃射」。
「他們要找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快點兒進去!」佟雨顏急切地低聲道。彷彿已經聽到了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她猛地將白鶴霄推進去,而後用盡全身力氣將垃圾桶推正,迅速蓋上了桶蓋。
她轉進一旁的巷子,耐心等著,直到那人出現在路口,佟雨顏愣了下,是白鶴霄。
昨晚,她焦急地站在軍區家屬院門口等著,過了半個多小時,她差點兒忍不住回家找爸爸求助的時候,才看到緩步走來的白鶴霄。
街邊的小店全都關門了,根本無處可躲。「喂!」白鶴霄愣愣地叫她:「佟雨顏,你……」
不過,經過輿論發酵和大批網友的強烈譴責,那幾個混混應該暫時不敢再來找事了。白鶴霄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別人他管不著,但同校的學生,他肯定是要罩著的。
深夜的偶遇、他瘸著一條腿、狹窄幽深的小巷……白鶴霄清楚,其實和自己發生衝突的那個人未必就想報復自己,只是恰好遇到了非常合適的時機。父親曾跟他講過,許多犯罪都是無計劃、一時興起的衝動行為。所以他認定,那些人不會去追肖夢,自己才是他們的獵物。
直到他們走得夠遠了,佟雨顏才無力地蹲下了身子。
班主任曾質疑她轉學后是否還能名列前茅。佟雨顏扣上筆帽,嘴角溢出一抹微笑。
「我回來了。」她說。「哦。」房間里傳出簡短的應答。
她火冒三丈地穿過一條條巷子,目光緊緊鎖定著越來越近的酒吧,直到和一個男生撞在一起。
門推不開了。
這樣悶熱的夏季,連思維都黏在了一起,她撫開臉上的劉海,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摘抄了沈從文的名句:孤獨一點,在你缺少一切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還有個自己。
她指指佟雨顏餐盤裡幾乎沒動的魚說:「不喜歡吃的話……」佟雨顏當即明了。她拿起餐盤,利落地將所有帶魚撥給劉思妤。「嗚哇,嗚哇!」劉思妤開心地眯起了眼睛。
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做了三件事。
她們靜靜地站在窗前,在別的同學好奇的目光里對視著。末了,肖夢低下頭,她咽了口唾沫,小聲說:「就不能……就不能離白鶴霄遠一點兒嗎?」
他的名字首字母是B,他的號碼排在她通訊錄里的第一位,的確很容易撥錯。
「跟著我做什麼?」她明知故問。聽到那些奇怪的通話內容,以白鶴霄多管閑事的性格,肯定做不到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你們啊……hetubook.com.com」佟雨顏是真的突然萌生了想要傾心疏導他們一下的想法,「就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嗎?」
這是強大嗎?白鶴霄覺得不是,這是偽裝而已。
佟雨顏掛了電話,微微苦笑。對家人而言,「姐姐」這種身份就是用來索取和謙讓的。倘若告訴他們實情,他們根本不會挽救已經走到懸崖邊緣的沈素禾,大概還會用數落和謾罵推她一把。
白鶴霄的腳傷還沒好,所以,他的步速很慢,佟雨顏自前方奔向自己時,他並沒有覺得驚訝,只是很奇怪:「你怎麼……」話還沒有說完,她就扯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到了路旁。
因為仔細想想,她覺得自己很可笑,面對盛世那樣健壯高大的成年人,她拿個圓規就安全了嗎?她不應該依靠這些,況且,她的本意也不是要去和他鬥毆的,她只想和他說清楚。讓他放棄沈素禾。
她沒有,沈素禾也沒有。
強分貝的雜訊響起時,佟雨顏微微低下了頭。她心裏非常感激劉思妤,她的較真是對的。因為這個小小的報警器是她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保障。
頭頂的頭髮掃過他露出的手臂,柔軟的觸感讓白鶴霄猛地抽回了手。佟雨顏這傢伙,居然覺得自己很煩……白鶴霄惱怒地撓了撓頭。自己……自己真的有這麼招人煩嗎?
佟雨顏在電話里並沒有提及盛世的名字,所以他只能以「那個人」來稱呼他:「是那次酒吧門口被你打的那個人嗎?你現在是不是打算去找他?」
他知道自己瞞不過肖夢,便聽話地點了點頭。肖夢一把推過去,毫無防備的路鳴被推了個趔趄。她生氣地說:「不是講好的,要瞞著他的嗎?」
肖夢愣了一下,她沒有聽懂:「什麼意思?」
「雨顏,聽說了嗎?」一起去食堂吃飯的路上,劉思妤神秘兮兮地問她。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佟雨顏雙手抄進校服口袋裡,垂著眼帘,反問:「什麼?」
她將圓規掏出來放進一側口袋。抬起頭時,她看到了一群人。
所有科目里,佟雨顏的英語是弱項,偏遠的鄉下不具備學習英文的大環境,她接觸得晚,根本不具靈性,只能靠死記硬背。後來她想了個辦法,將老師課堂上講的內容全都錄下來,睡前反覆聽。只不過,她越聽越亢奮,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白襯衫,瘸著跑的男生?」那人說著,故意拖著腳走了幾步,引得後面跟著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猜我剛剛遇到誰了?」白鶴霄挑挑眉,「佟雨顏。哈哈哈,這傢伙太有意思了!」他瘦削英俊的笑臉在路燈照耀下現出不同以往的溫柔。
懷揣著不甘心和深深的憐惜之情,他堅定地拒絕和肖夢、路鳴一起回家,毅然決然地跟蹤了佟雨顏。
她走到客廳,將那鍋面倒進了馬桶。然後,她穿上外套,拿起放在書桌上的圓規揣進衣服里,抿緊嘴唇踏出房門。
酒吧的那一巴掌、佟雨顏深夜在街上奔跑時懷揣著的圓規、佟雨顏憤怒地質問「所以,我應該繼續縱容他打你?」……將這一切關聯在一起,不難猜出她的遭遇。
幾乎是同時,那群人轉到了這條路上。佟雨顏握緊拳頭,佯裝無恙地轉身朝著車燈微亮的路口走去。
大概免不了挨打。他想。可就這樣乖乖就範,又覺得很不服氣。白鶴霄拖著那條瘸腿在寂靜的夜晚奔跑,他的腦海變得越來越空,夏夜的風像黏濕的保鮮膜,將他包裹,令他綳得越來越緊。
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不過一面之緣,佟雨顏快要忘記她的長相。但從她放進行李箱的這些物品,不難判斷出她有著優渥的成長環境。
她去床頭找手機,想要報警,這才發現手機不見了。為了約束自己,防止玩手機影響睡眠,聽完錄音她特意把手機放到了客廳。
那一刻,肖夢咬緊嘴唇,努力克制不讓自己流下眼淚。她聽懂了。白鶴霄的言外之意——他恐怕永遠也不會忘記佟雨顏了。
自己解決吧。從小到大,除了「錢」的一切難題,幾乎都是佟雨顏自己解決的。
竟然是白鶴霄。
「雨顏……」劉思妤弱弱地叫她。「嗯?」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空氣中還有餘熱。班裡的學生們除了佟雨顏,都陸續換上了夏季校服。潔白的白襯衫隊伍里,只有她還穿著湖藍色的肥大外套。
佟雨顏扣上八音盒,音樂戛然而止。這麼動聽的樂曲,根本不屬於她。她躺回床上,台扇呼呼地轉動,額上一片潮濕。
佟雨顏張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才遏制了胸中涌動著的痛苦叫囂。待到慢慢平靜下來,她坐回床上,隨手把手機扔到書桌上時,突然愣住了。
「請讓一下。」她輕聲道。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班會,班主任提醒大家最近在學習上要抓點兒緊,因為馬上就要迎來期末考試了。這次考試成績將會計入高考評估中。畢竟,過了這個暑假,就是高三了。學業馬拉松的最後衝刺,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不然簡直愧對曾經挑燈夜戰的那些年……班主任說得越來越激動,聲調也越拔越高,夏日燥熱的傍晚因此變得更加悶,透不過氣的悶。
直到,他撞到了佟雨顏。
她很緊張,身後的嬉鬧聲讓她緊張,夏夜的風讓她緊張,陰沉的天空讓她緊張hetubook.com.com,衣服里懷揣的冰涼的圓規也讓她緊張。
佟雨顏定定地望著肖夢,她總是喜歡定定地望著別人,目光直白得令人發慌。「就是……」她微微聳肩,「別來煩我。你和那個叫白鶴霄的,都不要來煩我。」
有次,白鶴霄感冒請假,路鳴騎自行車抄近路送肖夢回家,途經那條巷子時恰好看到了那一幕。但是因為他們都知道白鶴霄的脾氣,怕他惹事受傷,才約定不告訴他,甚至每天放學都故意帶他避開那條巷子,繞路回家。
她嫌惡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往單元樓走的路上,他激動地講完佟雨顏救他的來龍去脈,用一個響亮的口哨收了尾。
佟雨顏做了一個決定。
他聽到了多少?佟雨顏疲憊地閉了閉眼睛,沒有質問,直接切斷了通話。
想起這件事他就有點兒不爽。要不是路鳴在他跟對方纏鬥時,錄視頻發到學校的官博,這事兒估計也沒人知道。有人欺負他們學校的學生,他理所應當該出面幫忙。這根本不值得炫耀,不應該被大肆宣揚。現在,這麼一弄,反而跟作秀似的,虛假刻意。
可是……竟然是接通的狀態。
「哧哧哧。」白鶴霄又一次忍不住笑了起來。路鳴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終於忍不住,給了他一拳!
她忘了勒令沈素禾把家裡的鑰匙從盛世手裡要回來。佟雨顏後背發涼,她倒吸一口氣,喊起來:「沈素禾!快跑!」
無人的樹下,肖夢雙臂環胸,擰著眉頭道:「昨天,是你故意帶白鶴霄去窄巷的吧?」
「怎麼這麼開心?」她忍不住問。
好幾個月過去了,這是佟雨顏第一次想起那個與自己調換了行李箱的女孩。
「問你話呢!」肖夢咄咄逼人,「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你沒聽到嗎?他只是太怕失去我而已。」沈素禾揉了揉瘀青的臉頰,「這世上,除了盛世,沒有人會因為我和別的男人吃了頓飯就嚇成這樣。沒有任何人像他那樣把我看得那麼重要。」
他想保證她的安全,可是他忘了,他根本無法為她提供能夠保證安全的地方。
好像是挺幼稚的。白鶴霄用手支著頭,目光落到教室斜對角的位置上,佟雨顏坐在那裡,正眉頭緊鎖,全神貫注地聽講。
佟雨顏無語地望著她,終於懂了沈素禾之所以離不開盛世的原因。
路鳴用牙齒咬住上唇,他該怎麼說呢,關於自己故意利用好哥們兒製造新聞,藉此沖淡肖夢往飲水機里下藥這件事的真相……太無恥了,他講不出口。
孤獨一點兒,在你缺少一切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還有自己。
坐在操場邊休息的白鶴霄,再次不自覺地瞥向她所在的方向。
路鳴低下頭,用腳尖磕了磕地面,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一則簡訊消息顯示在佟雨顏的手機屏幕上:快接起來,叫爸。
他沒有受傷,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肖夢迎上去,正看到他眉開眼笑的樣子。
從裏面傳來響亮的巴掌聲,每一聲都像是打在佟雨顏的臉上。她覺得渾身燒得發燙,手指不停顫抖。她用腳踹門,一下又一下,汗水布滿她的臉,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踹開了。
「喂!小姑娘!」後面的人在叫她。
沈素禾正對著鏡子,吃力地用藥膏塗抹後背的瘀青。
佟雨顏揚揚眉,校園裡的新聞總是一浪趕著一浪。昨天之前,班裡的同學們還在滔滔不絕地議論著肖夢製造的那起「瀉藥事件」。現在,話題的主角瞬間轉換。
白鶴霄笑嘻嘻地起身,笑嘻嘻地擺擺手:「老師,對不起,真不是您的問題。我就是太開心了!」
門被反鎖了。
而是一張未來寄發的考卷。
中午一放學,她就拜託劉思妤帶她去買防狼報警器。她說自己回家有段路很黑,拿著它會有安全感,劉思妤便信了。她們走了好幾條街,終於在一家不起眼的雜貨店裡買到了。出於對佟雨顏的安全考慮,劉思妤堅持要當場試用。
那人歪著頭看她,像是在檢驗她話里的真偽,繼而又扯起嘴角笑了笑,「那你跑什麼?哥哥們有那麼可怕嗎?」
佟雨顏琢磨著這句話,如果說「自己」是她的一切,那麼,擁有自己是不是就能說明擁有一切?
她不過是個為了在「重男輕女」的山村裡尋得一絲存在感的人,她對自己所處的等級早已十分明確。
下了晚自習,佟雨顏前往盛世此前去過的那家酒吧。她並不知道他在不在,只是想碰碰運氣。可走了沒多遠,她就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佟雨顏冷冷地看著他們,她感受不到他們之間的愛情,她只覺得他們充滿病態。
說完她撿起那個圓規,徑自走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左右她的思想。
幼不幼稚?佟雨顏失笑。她微一低頭,從他臂彎下鑽了過去。
白鶴霄隨便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佟雨顏的。他鬼使神差地記了下來。而昨晚,他不知道有多感激自己那時的「鬼使神差」。
相較於班裡那些背著沉重的壓力,盲目埋頭苦學的同學,佟雨顏認為自己貌似清醒一些。
劉思妤猛地一拍腦門,今早上她聽到食堂的阿姨說中午飯有紅燒帶魚的,差點兒忘了!她拉著佟雨顏猛跑起來。
不過,她並未感到意外,白鶴霄的確是像會管這種「閑事」的人。
m.hetubook.com.com她而言,勝利是必然,失敗才是偶然中的偶然。可很遺憾,她根本不會允許這種偶然出現。
被白鶴霄這麼一鬧,佟雨顏恢復了理智。她沒有返回酒吧,而是走到街頭,用身上僅剩的明天的零花錢打車回了家。
她理解不了,也不能認同。絕對,絕對無法認同。
路鳴扶了扶額,趕緊幫他打圓場:「老師老師,白鶴霄是說,他因為上您的課太開心了,才控制不住笑出聲的。您就原諒這個喜歡您的課喜歡到失態的學生吧!他有什麼錯啊,是不是?」
「就……不小心說禿嚕嘴了。」路鳴他嬉皮笑臉地打哈哈,「行了行了,他不是也沒受什麼大傷嗎?」
盛世也回擁住她,聲淚俱下:「對不起,素禾,我對不起你。」
沈素禾這個傻子,居然為了繼續享有這份被需要、被愛的感覺,而廢掉自己的人生,自降為食物,投入虎口。
有人用高高的鞋櫃擋住了她的門。透過狹小的縫隙,佟雨顏看到了鞋櫃前還堵著一排沙發。盛世自沙發尾部經過。
「白鶴霄!」英語老師忍無可忍,猛地一拍講桌,吼道,「老師講課有那麼好笑嗎?你給我站起來!」
能為一盤魚感到興奮滿足。
「快走,快走。」白鶴霄推著肖夢向前,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的腿是瘸的。
白鶴霄依然是那副如沐春風的笑臉,他欠扁地晃晃頭,用口型說:「不告訴你。」
至於之前為什麼要記下她的電話號碼,好像是籃球隊里有個很愛現的男生從班長那裡偷了班級備忘錄,讓男生們自己選那些欣賞的女生,記下電話,有機會好深度交流一下。
不過,更令他感到滿意的是,那條簡訊成功化解了危機。
「我是不懂。」佟雨顏冷冷地望著她,「但我絕對相信,你屬於愛得最狼狽的那一個。」她把門狠狠帶上。又覺得不解氣,重新拉開,聲音裡帶了幾乎從沒有過的憤怒的顫抖,「說真的,要不是因為你是我姐,我真的懶得管你。你願意和那個渣男在一起,隨你便!」
小時候不被重視,努力了十幾年又未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她的自尊心嚴重受挫,她在家庭、社會中失去的那份存在感,盛世彌補了她。
白鶴霄一整天都在思考,究竟怎麼上前詢問或是安慰,但佟雨顏按部就班地認真上課、記筆記,表現得尤為鎮定自若。
肖夢的怒火再次被點燃了,可她抬眼正視佟雨顏的時候,卻瞥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白鶴霄。他什麼時候跟過來的?難道是聽到了佟雨顏說的話才露出那副失落憤怒的表情嗎?
早上,離開家去學校之前,她試著跟沈素禾確認,如果自己報警,她會成為證人還是成為幫凶。沈素禾給了她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我不會離開盛世。即使你報警,只要我不認,他就不可能被抓。」
半夜,她突然被傢具的挪動聲驚醒。沈素禾在搞什麼?佟雨顏皺眉起身,走到門口,推門時才驚覺不對勁。
跑完步,體育老師就讓大家自由活動了。肖夢沉著臉走到路鳴身旁,不客氣地喊他的外號:「猴子,過來一下。」
「幼稚!」路鳴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沈素禾將盛世送出家門。回來后發現佟雨顏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綳直身體站在她的房間里。她拿起床邊的大襯衫披上,遮住那些刺眼的傷痕。在昏黃的檯燈下,點燃了一支煙。
但她不會的原因有點兒另類。就像微弱的星光大概從來不艷羡耀眼的太陽一般。那種被寵溺成公主的生活離她實在太遙遠了。
媽媽幾乎每隔幾天就要跟她重申一下這句話。佟雨顏想起自暴自棄的沈素禾,嘴邊的嘲笑越放越大,幾乎要穿過手機聽筒,呈現到媽媽面前了。
但佟雨顏暗暗在心裏發誓,只要再被她抓到一次盛世使用暴力,她就會報警。無論什麼樣的疾病,都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為了緩解緊繃的情緒,這天深夜,她從不屬於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了那個胡桃木的方形八音盒。
「我恐怕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了。」他垂下頭,抿起嘴唇微笑。

4

昨晚下了晚自習,他因為腳不舒服本來打算早點兒回家的。但是快走到家屬院時,肖夢突然說約了認識很久的一個網友視頻,不想被爸媽問東問西,央求他陪她去網吧。
「喂,你受傷了!」白鶴霄緊張地蹙起眉頭,「我送你去醫院。」
因此,高考於她而言,不是老師口中的通往宏圖的道路,也不是媽媽認定的什麼人生中的轉折點,更不是沈素禾所說的——一段浪費時間精力的毫無意義的付出。

7

「說什麼胡話呢?」英語老師是個很年輕的女孩,聽到這話,臉都紅了,她尷尬地擺擺手,「坐下吧坐下吧,認真聽課啊!」
這樣的停頓,讓佟雨顏多少清醒了些,她彎腰扶住膝蓋喘著粗氣,藏在衣服里的圓規在奔跑過程中划傷了她的皮膚,此刻才隱隱感到疼。
無休止的打罵,無休止的痛哭,無休止的求饒,沈素禾究竟從盛世身上得到了什麼?以至於讓她寧可忍受傷害,也要和他在一起。
沒有任何猶豫,她轉身跑進一側的巷子,抄近路去攔白鶴霄。因為跑得非常快,劇烈的心跳和_圖_書湮沒了腳步聲,佟雨顏的頭髮全都被汗濕了。
那男生湊近看了看她,癟癟嘴,語氣輕佻地說:「嘖嘖,果然是放學還要爸爸接的小寶寶呢。」
佟雨顏微微眯起了眼睛,白鶴霄和他的朋友果然很像。白鶴霄讓她放了肖夢。而肖夢,讓她離白鶴霄遠一點兒。

2

佟雨顏再次揮開他的胳膊,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你不如趕緊回家,別給我添亂。」
克制了很久的憤怒和激動一併襲來,佟雨顏的聲音不住地顫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縱容他打你?」
「別說話!」佟雨顏扳倒路旁的公共垃圾桶,命令白鶴霄,「躲進去。」
肖夢瞪他一眼,恨恨地說:「你是沒受傷!可白鶴霄瘸了!那麼危險的關頭,不幫忙還錄視頻,真不知道你當時在想什麼!」她白了他一眼,轉身朝著白鶴霄所坐的位置走去。
「喂!」趁老師不注意時,路鳴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他,「你發什麼神經?」
這個女孩……他放在桌上的左拳微微握緊,為什麼這麼與眾不同?
回到家,佟雨顏照例去敲沈素禾的房門。雖然不太懂得與人親近的技巧,但沈素禾是她姐姐,本能的關心促使她開始過多地關注起她來。
白鶴霄嘆口氣,有些沮喪地垂下了頭:「我知道你煩我。」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大了:「但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面臨危險。今晚我肯定會一直跟著你。不想被我煩的話,就趕緊回家吧。」
下課鈴聲敲響,肖夢回過神,餘光瞥到白鶴霄朝著佟雨顏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猛地起身,拽起還在記筆記的佟雨顏,不由分說地拖著她往教室外面走:「我們聊聊。」
她為了尋找答案努力,為了證明自己努力,為了摒棄其他人形形色|色的描述,直觀地去親眼看一看所謂的以後究竟是什麼樣子努力。
肖夢聽話地轉身朝著燈火通明的大路跑去。白鶴霄鬆了一口氣,在對面幾個人不懷好意的注視中,他義無反顧地瘸著腿走進了幾乎無人經過的巷子。
他眼神驚慌,看到她之後,愣了一下,卻催促道:「快走,快離開這裏。」然後他一瘸一拐地朝著另一條巷子跑去。
她微微扯動嘴角,被自己逗笑。
那通電話是在佟雨顏大喊「再不滾就等著被抓吧!人渣!」時接通的。因為擔心自己的期末考試成績太差,會被老爸責打,白鶴霄找高年級的學長畫了各科重點,每天狂喝咖啡熬夜背誦答案。咖啡因攝入太多,導致他那晚失眠了。
浮現在佟雨顏腦海里的是白鶴霄明亮的笑容。但她笑笑,轉移了話題:「不想吃魚了?走快點兒吧!」
路鳴立刻猜到了肖夢找自己的原因,撓撓頭,跟了過去。
沒人應答。她被迫抬頭,男生個子很高,望著她時,需要俯視。她從他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仰起來的臉。
數羊數了幾百隻終於有了困意時,手機響了。
她回頭看了下剛剛轉向另一條路的白鶴霄,又想到了他和小混混纏鬥的那則視頻,對面的一群人中彷彿就有視頻中的那個小混混。佟雨顏頓時明白了。
見肖夢愣在那裡不打算說話了,佟雨顏轉過身。她只顧著低頭走路,沒有看到白鶴霄那張臭臉。但是走著走著,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六月的夏天,路旁野生的杧果樹時不時「咚」的一聲落下果實。在寂靜的夜裡像是一記記有力的拳,打在佟雨顏心頭。
調整了下呼吸,佟雨顏先是撿回手機,而後抓起茶几上的煙灰缸,朝著沈素禾的房間衝去。
教室里一陣鬨笑。
後面的人一起鬨笑著離開了。
掛斷電話后,她溫柔地笑了笑,特意避開了那個「怕」與「不怕」的問題,直截了當地對著那個男生解釋道:「因為我爸給我打電話要過來接我,我趕著去找他才跑的。」
「你真是……」佟雨顏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你等著!」她咬了咬嘴唇,恨聲道:「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會證明給你看,除了毀滅自己,還有另一條路可以選。沈素禾,你等著!」她「砰」地摔上門,回了房間。
看了看前方,佟雨顏做心算,即便全力奔跑也需要至少五分鐘才能到達主街道,如果在這途中被抓住,可能叫破了喉嚨都很難被人聽到。還好,起碼她把白鶴霄藏起來了。
沒錯,那條窄巷裡有不良青年跟學校學生要錢的事情,路鳴和肖夢早就知道。
這句話,將兩個人同時拉回那個夜晚。
會羡慕嗎?佟雨顏認真想了想。並不會。
危機時刻的搭救、據沈素禾自己所說的盛世對她的狂熱追求、時常出現在家裡的玫瑰、寵溺的擁抱……哪怕是盛世誤解她與別的男人關係親密而打她,也被她認為是他對自己愛得很深的體現。
有七八個人。他們吹著口哨,弔兒郎當地走了過來,邊笑邊嘻嘻哈哈地打鬧著,表情里有種已經將獵物圍捕在陷阱里的揚揚得意。
誰知白鶴霄卻笑得更開心了,他用書本擋住頭,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佟雨顏……真的很神奇,她是他遇到過的最神奇的女生了。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我的事你別管。」
「好煩啊!」白鶴霄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頭。「喂!」佟雨顏難得被嚇到了,「瘋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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