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往事
宋至餚看著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程舒窈,留意到她的各種小動作,覺得很有意思。
宋至餚不置可否,走在她前面直接上樓。
他咬緊牙關,卻喊不出聲音。
「什麼票?」宋至餚給自己倒水喝。
方宓寧剛說話,猛地吸了下鼻子,一轉頭看見身後躥起火苗的油鍋,她頓時慌了,手忙腳亂抓起旁邊的空碗接了水就往上澆。
「宋至餚,你玩挺大啊?!」徐子啟踮著腳,繞過他往裡面看,「該不會背著我偷偷……」
沒反應。
想了想,還是算了。
「對對對,樓上1701的煙霧報警器響了,你看看怎麼回事。」
馮戎仍然一頭霧水:「說話就說話,你怎麼還罵人呢?」
「我說了嗎?」他端著杯子,好整以暇地看她。
一通土撥鼠尖叫之後,伴隨著「嗞啦」一聲響,油點和火星飛濺,另一邊煎鍋里的小黃魚也冒起黑煙。
……
程舒窈聽見門響,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氣,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然後,她又聽見門外還沒走遠的方宓寧把包重重摔在牆上的聲音。
看見程舒窈眼裡的驚訝,方宓寧又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為了給徐子啟生日準備的驚喜,於是她很快收回之前的話,梗著脖子就勢認下:「對,我就是給他做的。」
這下好了,現在出去反倒顯得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喂!」她鬆了口氣,然後戳了戳他,「你自己說睡沙發的啊!」
方宓寧頓了下,反應過來,她氣呼呼地冷哼了一聲,摔掉手裡的毛巾扭頭就走。
家裡一片狼藉,電器受損,部分線路短路,床單被子也都被淋了個透,今天時間太晚,師傅暫時來不及上門維修。
「年輕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蔣瑩影冷眼看著他,「宋至餚哪裡經手過這些?又沒個爸媽張羅,那你做舅舅的是不是得盡點家長的職責?咱們不能做那種沒有責任擔當的人,當然,也得尊重人姑娘的意願,生孩子這事也複雜著呢……」
不管是給誰的,不重要了。
「啊?」馮戎瞪大了眼睛,愣了會兒,然後伸出個大拇指,「厲害,親一下怎麼了?年輕人談戀愛,你這思想不能這麼古板的!」
宋至餚被封住嘴巴,驚嚇之餘甚至都沒想起來伸手去撕開,只是趴在地上透著細細的門縫,看見黑色皮鞋踹在宋義胸口,宋義咬牙悶哼了一聲。
「一大早的,你幹什麼呢?磨嘰這麼半天才開門?」徐子啟狐疑地看著他,然後拉出舅媽,「我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舅媽,就順路送過來了,舅媽給你做了好吃的,我沾點光吃個早飯不過分吧?」
宋至餚臉色一凜,後邊的話也沒聽下去了。
宋至餚火急火燎衝上來,一腳踹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程舒窈聽見他換鞋的聲音,立馬做著認錯的動作。
她壓著火氣掃了眼室內的一片狼藉,再看看一手拿冰袋,一手頂鍋蓋,癟著嘴站在牆角一言不發的方宓寧。
感覺到氣氛冰冷,物業小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轉過頭去看程舒窈:「沒事我就先下去了,你們自己注意安全啊。」
「姐!我來蹭個早飯,你在嗎?
程舒窈視線越過她,忽然臉色一變,眼疾手快地從置物架上抓了副手套就去拉方宓寧:「讓讓讓!」
「我上周找的遊戲陪練,一小時五百,」方宓寧根本沒聽她講話,自顧自往裡走,「我不了解餐廳的價格,現在就先按一千塊計時吧,買你一個下午,教我學做菜。」
她氣得大口呼氣,片刻后,才看著馮戎說:「我那天晚上路過,去給宋至餚送菜,他不在,我擔心他又去查那些事情,就坐在樓梯口等了一會兒,結果你猜我看見什麼了?」
「我……」
嘖。
程舒窈胡亂抓著濕漉漉的頭髮,過去把窗戶全部打開通風,然後折回來深深吸了口氣。
她忽然有點兒能明白宋至餚教自己學車時的那種心情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方宓寧心虛道。
不難聞,倒是有點兒獨特。
她邊說邊悄悄留意宋至餚的表情,然後伸出手:「我自己也燙傷了。」
完蛋,更緊張了。
姐妹,請注意您的言辭。
直到快進門,他才扭過頭握住她的手。
程舒窈被他從沙發上捏著脖頸提溜起來,看他躺到沙發上,不由得瞪大眼睛。
OK,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宋至餚的手心很熱,還帶著點獨屬於男人的粗糙質感。程舒窈忍不住輕輕動了動手指,然後不動聲色地回握住。
還真是客客氣氣地做了個甩手客人。
身後屋內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她喊了幾聲他都沒有反應。
宋至餚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拎著滅火器,他沒說什麼,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把東西放到外邊,餘光瞥到她小臂處的一道血痕。
她那點兒感激以及對同屋而眠的小小緊張和期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沒……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宋隊,別為難我了成嗎?你知道的,這涉及案情機密的東西,不能外傳的!」
「我跟你說……」
對方依然沒動,眉頭緊皺,連帶著拳頭都攥緊了,脖頸到額頭間青筋暴起,眼瞼微動。
這下好了,不僅那點兒火星被全部澆熄,連帶著程舒窈也被澆了個透。
夢境輾轉反覆。
見宋至餚黑臉,他又怕這倆姑娘被訓斥,好心打了兩句圓場:「回頭喊人上門收拾一下,正好做個清潔就行。」
宋至餚一臉標準的假笑。
2
樓上客廳里,馮戎坐在小板凳上侍弄他的小金魚。
說著,徐子啟就去推門:「你站門口和圖書乾什麼,倒是讓我們進去啊!」
「不自量力,」男人笑得狂妄又囂張,「做什麼不好,非要跟我過不去。」
她無端想起他剛搬過來,睡覺被她和霸王龍吵醒那次,那時他也是這樣,大汗淋漓,蒼白著臉,面色難看,還有之後在街上,他紅著眼睛對小混混下死手的樣子。
入眼是鋪天蓋地的鮮紅色血液,溫熱又詭譎,分不清是水流還是血液的滴答聲。
與此同時,馮戎跟川劇里的變臉大師似的,轉過頭就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手拎著手臂粗的棍子,一手拎著宋至餚,往書房裡去了。
這人講話不留情面的毛病果然還在。
說著,他側身就要往裡面擠。
「你吃不吃飯?」
「啥?」
想到自家那位小祖宗曾經的光輝事迹,以及他吃完她煮的東西,食物中毒三進三出急診室……徐子啟瞬間一個寒戰,氣勢也蔫了。
程舒窈提著心留意外面的動靜,才剛剛鬆了口氣,又聽見徐子啟的聲音。
她忍不住有點心虛了,她看了看穿著睡衣的自己,再看看同桌而坐的宋至餚,胡亂喝了兩口牛奶,噌地起身,結果因為動作太急撞到了桌角,小腳趾一陣鑽心的疼。
反正挖線索查案抓人這種事,自己沒這個身份許可權,也未必就能比市局各隊專業人員做得好。
「人沒事就成,」物業小哥幫忙檢查了一圈,確定沒有別的安全隱患后,又忍不住環視了一遭,有點哭笑不得,他囑咐道,「你們還是儘快收拾一下吧,以後就別用這種有明火的小鍋具,你們弄不好,手忙腳亂還挺危險。」
程舒窈補充完後半句。
……
這次輪到程舒窈詫異了。
她含著牙刷,表演欲十足,一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的表情。
可轉念一想,她好歹比程舒窈跟他的交情深,而且今天這事她也不是故意的,有什麼好心虛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意識終於模糊起來,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什麼響動,然後是床側輕微塌陷的動靜。
宋至餚掛了電話,把手機往兜里揣的時候,又摸到了口袋裡的門票。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抵住門框,接過徐子啟的話:「想吃早餐,找方宓寧。」
他留了個心眼,裝作閑來無事隨口問問,三兩下就從岑路嘴裏套出了案件進度。
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跟姓汪的杠上?
程舒窈腹誹道:你才是藏獒,你全家都是藏獒。
對不起,我是。
她閉著眼睛躺了兩個小時,卻一直沒睡著,最後索性無奈地放棄抵抗,翻了個身放空腦袋,順其自然等著天亮。
學不學術的,程舒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之前那些緊張真的都是白搭,真正該緊張的是宋至餚。
晚上九點鐘。
馮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拍拍他肩膀,轉過頭扯了扯老婆的胳膊,將人往回帶些,然後衝程舒窈笑笑。
他笑了下,剛準備說話,大門就被敲響了。
岑路比宋至餚小兩屆,是個直性子,講起話來語速又快又急,噼里啪啦跟竹筒里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說完還不忘誇誇宋至餚:「宋隊真的牛啊,武力值爆表,面對歹徒能一打五也就算了,現在連我們經偵的案子都能做了,心細如髮,隨隨便便就能撈條大魚!」
她深深吸了口氣,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打了個哈欠。
程舒窈就在宋至餚身後的衛生間里,隔著門縫聽見徐子啟要進來的聲音,她忍不住露出半個腦袋沖宋至餚使眼色,張牙舞爪地威脅他不準放人進來。
宋至餚也沒計較她話里的邏輯漏洞,只是看了她一眼,拿過藥箱幫她處理好傷口,然後起身從床上拎了毯子和枕頭放在沙發上:「衛生間柜子第二層有乾淨的毛巾和牙刷,洗漱完趕緊睡!」
這幫人不是第一次作案了,背後有組織有策劃,單筆詐騙和集資金額不多,但撒網廣,加上網路渠道追查難度本來就比較大,有些受害人因為數額小,追究複雜,最後只能自認倒霉,不了了之。
但氣勢不能輸。
「怎麼就清閑了?」岑路急了,「你是不知道,你這隨手一個碰巧到底翻出了多少破事兒,我們這回不得忙個把月都算我……」
看來是睡著了。
「你關心你就自己問唄,孩子大了,自己心裏有主意,你摻和人家那些事情幹嗎?」
「我長得像醫生?」宋至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打斷她,沒有給對方再說話的餘地,他面無表情地撥通電話,對著那邊道,「過來,把你的人帶走。」
「走錯地兒了?」程舒窈「好心」地指指對面,「宋至餚住那邊。」
「家裡有人沒?」
如果只是簡單的詐騙和集資,也不用岑路他們忙個把月。
周圍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溫熱的血液,耳邊是無數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號聲。
宋至餚看不下去她的粗魯動作,正準備伸手拿過她手裡的棉簽,聽到這話,動作有片刻不自然,他別開視線,動了動嘴角。
但眼下,他也猜到舅媽喊他回去是因為什麼事情了。
再說,她也想看看方宓寧跟宋至餚到底怎麼回事。
「以後沒事常來玩,」蔣女士握著她的手,溫和地拍拍她的手背,「回去也替我們跟你家裡人問好,回頭找時間一起吃個飯。」
「裏面剛剛什麼聲音?你大清早的在裏面幹什麼?」
等等!這哪兒跟哪兒,怎麼就生孩子了?
程舒窈正背對著他站著,跟方宓寧兩個人面面相覷。
馮戎「嘖嘖嘖」地喂著小魚兒,壓根兒沒把這些話聽進去,只是隨口道:「瞅你一天咸吃蘿蔔淡操心,宋至餚都多大人了,他能耐著呢,用你擔心?」
電話再次響起,當著舅舅、舅媽的面,他www.hetubook.com.com搶先一把按掉,然後拿給他們看,笑了下:「行了,別擔心,我知道了。」
程舒窈摸了摸鼻尖,相當尷尬地默默放下手。
程舒窈一邊用濕抹布撲滅火星,一邊拉開廚房門把方宓寧往外推。
「刺|激啊!我一直都想養條狗,」徐子啟絲毫沒留意到對方的小表情,越發來了興緻,自顧自激動著,「藏獒在城市裡能養嗎?」
像是夢魘了。
「別鑽牛角尖,惡人自有天收,現在我們就各自圖個平安,不好嗎?
「你想學什麼菜?」
程舒窈嚇了一跳,睜開眼就看見近在咫尺的宋至餚。
方宓寧以為程舒窈後悔教自己做菜了,脾氣上來,瞪著眼站在原地沒動:「我不!說好了的……」
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他調好空調溫度,給霸王龍喂好貓糧,然後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毯子丟到沙發上:「這裏才是你的位置,不用客氣。」
但宋至餚只是背對著牆壁,垂頭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半邊身子隱匿在光影中,一句話不說,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徐子啟剛直起身準備進來,宋至餚趕在他進門的前一秒,忽然換了個方向,整個人斜過身,抱臂攔在他面前:「別看了,剛接回來,膽子太小,回頭要嚇死了,拿你這條狗命賠給我?」
程舒窈還是慘兮兮地抱著枕頭,站在了對面的客廳里。
周呈韞嘀嘀咕咕地走了。
方宓寧出現並敲響大門的時候,程舒窈才剛剛把周呈韞這祖宗打發走,原本以為他又落下了什麼東西去而復返,結果門一打開,她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方宓寧。
程舒窈沒有認床的毛病,她從小過得就挺糙,困了隨便往哪兒趴著躺著都能睡著。
程舒窈自己就是個廚師,一半出於禮貌客氣,一半也是出於職業病,她一直想往廚房鑽,但是被蔣瑩影連推帶扶地趕了出去,一點兒油煙都沒讓她碰。
程舒窈一臉震驚。
可是自家老婆說的,總不會有錯。
他們則聚少成多,規模組織越來越大。
回應她的是一聲嗤笑。
「別躲在家裡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裏面!」
蔣女士看著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完,扶了扶金邊眼鏡,表情和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指指袋子,解釋道:「這是炸小黃魚,還有點滷菜,你舅舅愛吃,所以做多了,我早上出來跑步,你舅舅讓我給你捎帶過來。餃子是凍好的,放冷凍室里,吃的時候自己煮!」
程舒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看見他表情隱忍,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
但她也不敢多問,只是老老實實地把舅媽和舅舅布的菜都吃了個一乾二淨,最後出門的時候肚子撐得都鼓了起來。
「知道了!」她揚聲,轉身又忍不住嘴角上揚,「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圖謀不軌的!」
才剛喊了一聲,緊接著另一道聲音伴隨著更大更隨意的敲門聲響起,對方滿不在乎地咋呼:「宋至餚,你開門啊,我知道你在裏面!
他五官輪廓格外硬挺,連睡著的時候都眉頭緊皺,又好像隨時保持警惕,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審視她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程舒窈莫名其妙就想到之前兩次陰錯陽差的接吻,氣氛忽然有點尷尬。
她也不想回家裡住。
畢竟寄人籬下,不能跟他計較。
「巡演的票,你不是說要給我嗎?」
然而,半個小時后,程舒窈看著面前墨鏡口罩帽子齊上陣,還舉著鏟子一蹦三尺高的方宓寧,再看看腳邊垃圾桶里的一片狼藉……
方宓寧尖叫著四處逃竄,煙霧報警器開始嘀嘀瘋響。
知道查出了東西就成。
程舒窈忽然又想到什麼,看著他伸手:「票呢?」
宋至餚洗完手,像是想到什麼,偏過頭:「睡完就跑?」
「誰怕了?」她脖子一梗,「不就是陪你回趟家嗎?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麼?老馮同志還是我教練呢,我這次科目二考過了,馮教練功不可沒,我就當去謝謝他,我怕什麼?」
徐子啟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不可置通道:「你又忽悠我,禽獸!」
她留意他的臉色,小心地問道:「是因為……」
宋至餚點頭笑了笑,也沒拆穿:「謝謝舅媽。」
「嚴重嗎?」
更何況,看她說得這麼有模有樣,說不定她本來就有基礎。
程舒窈跟著宋至餚站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
方宓寧哼了一聲:「我找你。」
絲毫沒有客氣招呼人進來坐坐的意思。
「沒事,學術交流。」
程舒窈一臉幽怨地盯著罪魁禍首。
宋至餚迎著她的目光,沉默片刻,點頭:「好。」
直到看夠了熱鬧,他才擦擦手,起身去開門。
程舒窈雖然在俯身收拾爛攤子,耳朵卻沒空著,聽完這倆人的對話,她偷偷撇了撇嘴。
徐子啟一噎:「……」行,你狠。
然後,她好像聽見他低聲說了句什麼,夢囈般的輕微聲響。
頓了頓,她又補充:「而且現在他應該不在家,你有什麼事的話,要不打電話問問?」
「學那種……」方宓寧接過水喝了兩口,歪著腦袋想想,「看起來就很符合我的品位,一看就知道是我做的,顏色要好看,造型要漂亮,當然,最重要的也要好吃。」
「宋至餚,」蔣瑩影說,「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爸媽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他們護著你好好活下來,也不是為了讓你給他們報仇的!
程舒窈去翻聊天記錄的動作瞬間頓住,然後慢慢地抬起頭,憤憤地睨著他。
「你這是惱羞成怒。」
「我不信,沙拉難吃死了,一點都配不上我,」她說著,又反應過來後半句,「誰說我要給宋至餚吃了?」
「宋至餚。」她壓低聲音。
身邊已經沒人和*圖*書了。
蔣女士刀子嘴豆腐心,宋至餚習慣了。
蔣瑩影扶扶金邊眼鏡,笑著繼續招呼她吃東西。
宋至餚下午又去富林廣場附近晃了一圈,從擺攤小販到書店老闆,再到廣場舞大媽,他都閑聊了幾句,但並沒有再得到有關汪紹遠的半點信息。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三秒鐘。
看上去還挺嚇人。
等舅媽說完了,他才抬頭,難得好脾氣地扯出個笑,老老實實地應了下來。
應該是剛才慌亂中蹭到了牆壁轉角處吧,程舒窈沒在意,只是胡亂用手背抹了下,腦子裡還是剛才他跟方宓寧的對話,一時間脫口而出:「沒事,再說,你長得也不像醫生!」
「姐!」
她明明只是情況特殊,過來借宿一晚,順便一起吃個早飯,她心虛個什麼勁?為什麼非要偷偷摸摸躲起來?
「盡說些有的沒的,得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就馮戎同志的食量,還能有做多的份?
「果然要開始裝失憶了嗎?」她好不心虛地看回去,然後拿了牙刷擠牙膏,「哎呀,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晚上睡到一半主動爬到床上,抱著我死都不肯撒手。」
程舒窈花了半個小時聽完方小公主對菜式的要求,很想說一句:這是另外的價錢。
「沒事了,宋至餚,這是在做夢。」
說完,他轉過身往門口走,拍拍宋至餚的肩膀,按著對講機,笑著跟同事打招呼:「沒什麼大事,就倆姑娘把菜煮煳了,沒造成什麼大損失。」
你明明就是因為他喜歡吃我煮的東西!
沙發和床單地板都被消防噴頭淋得濕漉漉的。
她看了一會兒,也覺得有點沒勁,索性就著這個姿勢看著他發獃。
「要不,」她俯身把水池裡的蝦子重新裝起來,順便從方宓寧手裡接過鏟子,淡定地給鍋里的小黃魚翻了個面,好心勸道,「你就拌個沙拉?現在不是講究健康飲食嗎?沙拉就挺好,健康又養生。」
程舒窈被他笑得一陣發冷,動作浮夸地搓了搓手臂。
兩人一貓,站在客廳中央,大眼瞪小眼。
「噢!」
「胳膊怎麼了?」
宋至餚無語又好笑:「程……」
他拍拍宋至餚的肩膀,深感他趕走方宓寧完全是救了自己一命:「兄弟,啥也不說了,大恩不言謝。」
他試探著問宋至餚:「那什麼,打擾一下,我姐昨晚沒回來嗎?」
狹小的空間里漆黑一片,一門之隔,外面是巨大的爭執和打鬥聲。
宋至餚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你不是也喜歡吃她店裡的東西嗎?
後者手裡還拎著鍋鏟和冰袋,癟著嘴一言不發。
樓上,緊接著煙霧報警器鳴笛之後,消防噴淋頭也被觸發。
沙發就沙發!
舅媽家到他這裏十幾站公交車的距離,跑步哪能跑這麼遠?
「啊!」
十七樓,還是有點兒高度。
這……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宋至餚才是親外甥啊?
她剛才純屬是為了調節氣氛,外加調侃,也沒覺得什麼,可這會兒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
不是嗎?
一頓飯下來,程舒窈差點兒以為自己才是馮教練家親生的外甥女,宋至餚是從垃圾桶里撿來的乞丐。
宋至餚拎著袋子從外面進來,往她這邊掃了一眼,把打包盒放在桌上:「吃飯。」
「不是。」
「宋至餚?」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翻了個身,依然空空蕩蕩的。
「怕了?」宋至餚回頭。
「我怕我半夜會忍不住爬起來殺了你。」
「說了啊。」程舒窈去翻手機記錄。
程舒窈一秒收了架勢,她胡亂揉了揉臉,從床上翻坐起來。
蔣瑩影沒好氣道,然後直接拿過他的手機,按了掛斷。
她坐在客廳里陪舅媽聊了一會兒天,然後就準備吃飯了。
「我就是想自己試試……」
「哎,你別……」
方宓寧原本還能虛張聲勢地給自己找點面子,但這會兒看見宋至餚,她就莫名有點慌了。
「還知道我是你舅媽?」
程舒窈正在各種胡思亂想,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頭的動作有點呆。
1701。
馮戎懷疑自己是漏掉了什麼,瞬間被「生孩子」這幾個字給雷了個外焦里嫩。
沙發就在床頭一側的位置,她轉過身撐著腦袋,映著細微的光亮,正好看見熟睡的宋至餚。
於是,三個人表情各異地同時看了過來。
「咚。」
有一瞬間,她都以為昨晚那個睡覺夢魘到快哭出來的宋至餚是她的錯覺。
「誰愛關心你們家那些破事?」蔣瑩影冷哼一聲,手上動作不停,口是心非地說,「你妹妹妹夫不在世這麼多年了,留下這麼一根獨苗,自家孩子非讓人家老陳帶去養著,這些年多少鄰居戳我脊梁骨呢!噢,現在宋至餚回來了,連家都不回,成天待在自己那個小公寓有個什麼好?年輕人不懂事,回頭再出個什麼事,你這個做舅舅的都不清不楚,看你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你沒聞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味道嗎?」程舒窈沒拽動人,幽幽地看向她身後,壓著脾氣。
他只要結果。
他低頭勾了勾嘴角,刷卡進樓。
「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和做法,但這是你想解決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只不過他在網吧里打聽到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倒是誤打誤撞揪扯出數額不小的網路詐騙和非法集資案,正是針對像周呈韞他們這種滿腔熱血想創業又毫無社會經驗的大學生。
宋至餚還是沒說話。
周呈韞拍了半天門都沒等到姐姐露面,倒是聽了幾耳朵這邊的對話,一邊給程舒窈打電話,一邊琢磨著情況。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轉過身想去拿他身後的拖把,小心翼翼地問:「那什麼,你抬下腳?」
「我是個正經人。」
程舒窈給自己做了半分鐘思想工作,然後和_圖_書一鼓作氣,大步跟了過去。
她睜開眼睛,大腦有些遲鈍地反應了幾秒鐘,然後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緊接著想到昨晚的情況。
前腳剛邁進去,就看見物業小哥火急火燎地出來,手裡的對講機吱吱作響。
「可不是?其實吧,重要的不是你做什麼菜,重要的是心意,」程舒窈一邊跟在她屁股後邊收拾撒了一地的菜葉,一邊繼續好言相勸,「你親自下廚就已經很有誠意了,宋至餚會明白的。」
程舒窈站在門口,聽蔣瑩影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又偷偷地去看宋至餚的反應。
她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踮著腳走到洗手池去洗手:「徐子啟這兩天心情不好,我也是為了給他個驚喜,讓他轉移下注意力。
「你該不會背著我偷偷養狗了吧?」徐子啟興沖沖地說,「年紀輕輕就貓狗雙全啊,你養了什麼狗,給我看看唄?」
「不用不好意思,」宋至餚從電視櫃下面拿了個醫藥箱出來,想到因為下午這場烏龍,自己怒爬十七樓的經歷,沒好氣道,「本來也沒打算讓你睡床。」
「哪個閨女?」馮戎放下魚食,捻了根煙,撞上老婆的視線后又默默地放下來,恍然道,「小程啊,哎,那能怎麼回事,好著呢啊,就一姑娘,宋至餚再不懂事,還能打起來不成?」
對方沒動。
程舒窈睡飽了,心情很不錯。她哼著小曲兒,緊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了衛生間,忍不住嘴欠道:「我還以為你打算睡完就跑呢!」
「真的?」方宓寧還不死心,一把奪回鏟子,堅持要自己動手。
說完,她看見宋至餚臉色變得更黑了,她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默默閉上了嘴巴。
這渾蛋!
程舒窈無比擔心地看過去,又看向蔣瑩影:「這……」
「對了,別忘記科目三考試啊,回頭讓宋至餚多給你講講。得,快走吧!」
程舒窈錯開視線,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故作鎮定地湊近,反調戲回去:「對啊,所以你喪心病狂,半夜爬床?也不知道是誰對誰居心不良呢!」
但今天晚上,她躺在宋至餚的床上,空調是最適合睡眠的26度,身上是柔軟的薄毯,鼻尖滿是獨屬於他的清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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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我床上留下一根頭髮絲兒,或者口水印,」他掀眼看她,笑了下,「後果自負。」
對視片刻后,程舒窈率先移開了視線,大剌剌地抱著枕頭往沙發上一坐,打開醫藥箱,找出碘酒和棉簽胡亂往手臂上擦了兩下:「是,你說對了,我要是睡床,搞不好真的會對你有不良居心。」
「宋至餚,」她有點哭笑不得,「到底是誰對誰居心不良啊?」
程舒窈一秒堆起笑臉,轉身倒了杯水遞過去,熱情接單。
宋至餚慢條斯理地吃完手裡的東西,就這麼默默看著她像無頭蒼蠅一樣慌裡慌張躲進衛生間,也沒說什麼。
宋至餚神色有片刻僵硬,但很快幽幽道:「天亮了,你還沒睡醒?」
啥玩意兒?
程舒窈還在猶豫自己要怎麼稱呼他們,就看見馮戎反手掏出一根棍子迎面衝出來,單手拎住宋至餚的小臂,面色鐵青,看見程舒窈才勉強收斂了些情緒:「小程啊,跟舅媽去坐會兒,特意給你買了水果和飲料。」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每個人放不下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從前不說,是覺得你總有一天自己能想通。
他把醫療箱丟到她面前,瞥了眼她微紅的耳朵,像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輕哂:「誰知道你對我有沒有什麼不良居心。」
程舒窈隱約覺得舅舅、舅媽一家彷彿認定了她跟宋至餚的事情,壓根兒沒拿她當外人。
她隨手悄悄地扶了扶腰。
但這種事情不歸他管,隨後就移交給了經偵隊的同事。
是徐子啟。
宋至餚嘴角微動,到底也沒多說什麼。
……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蔣瑩影就笑著過來挽住她的手,熱絡地招呼著她往客廳里去。
「這……」程舒窈看看宋至餚,想著做戲做全套,只好硬著頭皮笑著點頭,「好。」
應該是他們提早溝通過,飯菜早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需下鍋炒。
別說床上,整個房間里除了那隻懶貓勉強伸了個懶腰,踩著她的胸口一躍而起,站在桌上「喵喵」叫了兩聲以外,再沒有其他活物。
她甚至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正常,汗水濡濕。
「所以查出什麼了?」
你不是在追他?
宋至餚輕笑一聲,語氣輕快下來:「成,不為難你。」
專業做廚師的把自家差點兒給點了,這傳出去真是業界恥辱。
「你還好意思說,昨兒個怎麼回事?」徐子啟憤憤道,「我過來的時候,寧寧就紅著眼蹲在一樓台階上呢,一看見我就哭,你怎麼她了?欺負女孩子,宋至餚你還是人嗎?」
「別緊張。」他說。
程舒窈去攔她,可來不及了。
門鈴按響,門很快被人打開,宋至餚喊了聲:「舅舅,舅媽。」
看不起誰呢?有錢了不起嗎?一千塊就想偷師學走我的祖傳廚功?我是那種人?
「你以後也會有妻子、家庭,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跟姓汪的杠上?宋至餚,做人不能這麼自私!」
那讓你睡沙發,你半夜爬起來豈不是更想殺我?
程舒窈折騰了大半晚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蔣瑩影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嫁了這麼個榆木腦袋,她紅著張老臉說道:「都那樣了,還壓著人小姑娘親!」
程舒窈見他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猶豫片刻,她抿了抿唇,慢慢伸手環上他的腰脊,輕輕拍著,溫聲安撫:「沒事了。
「他背著小程回來的,倆人鬧彆扭呢,小姑娘扭頭就乾嘔,看著挺難受的。你外和-圖-書甥那個小畜生,還……」
再不濟,或許有天賦加持?
周五下午六點。
屋內煙霧四起,從地板到沙發,還有床上已經全是水漬。
其實他從回來到現在,還真沒回家住過。
「那你也不用往油鍋里丟冰塊吧?!」程舒窈簡直欲哭無淚。
她真怕他脾氣上來,再發一通火。
宋至餚回頭瞥了她一眼,對著徐子啟要笑不笑地說:「藏獒。」
「宋至餚,你個小兔崽子跟我過來!」
「還有這個,」她看著他手裡的東西,猶豫了下,小聲提醒道,「我看你拎半天了,不重嗎?」
電梯都還停在高樓層,他等不及,扭頭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衝進樓梯間。
宋至餚一見她那表情,瞬間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麼,抵著門的手故意鬆了些。
程舒窈心裏咯噔一下,嘴裏的油條還沒吃下去,差點兒把自己噎住。
蔣瑩影想到什麼,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手裡的菜,問道:「那你知道,他跟那閨女是怎麼回事?」
還有桌椅被掀翻在地的聲音,皮肉撞擊的聲音,以及……骨頭碰在牆壁上破碎的咔嚓聲。
然後男人陡然回頭,像是看著他的方向,又笑了下,嘲諷道:「快二十年了。」
「我只問你要不要,沒說要給你。」
「真的要上去?」她停下腳步,猶疑地抬頭看了眼高高的樓層,莫名有些忐忑。
「我不是著急了嗎?我怎麼知道煮個飯鍋里還能起火,冰塊是冰的,我情急之下就腦子一熱……」
蔣瑩影坐在旁邊擇菜,板著臉念叨:「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你這舅舅是怎麼當的,一天到晚不關心自己外甥,就知道打牌養魚!」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汪紹遠!」
他一口氣爬上去,喘著粗氣兒,腦子裡把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過了一遍,從樓梯間出來的時候,順手撈了個滅火器拎在手裡。
「小拖油瓶長大了還是個大拖油瓶,多大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一天到晚不著家,回頭再生個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這個做舅媽的容不下你,虐待小輩呢!
「沒怎麼她,」宋至餚看了眼舅媽,才說道,「她為了給你製造驚喜,過來學煮菜,然後,你懂吧?」
「你這也就一張床,」她沒話找話,毫不走心地、象徵性地客氣道,「我睡了多不好?怪不好意思的。」
窗帘沒拉嚴實,從縫隙里漏出一絲路燈的光亮。
「宋至餚,」看穿一切的蔣女士扶了扶眼鏡,想到上次的事情,無比嚴肅地審視著宋至餚,「這兩天抽空回家裡一趟。」
沒一會兒,對面門也拍得啪啪作響。
倒是宋至餚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裸|露在外的小臂都青了一塊。
宋至餚還想說什麼,瞥到手機來電,他臉色微微一變,剛想走到走廊另一側去接電話,就被舅媽一手按住。
她莫名就有點不淡定了。
那天無意間瞥到的人影就像是錯覺一般。
宋至餚放下碗筷,抬起頭同她對視。
宋至餚無所謂地同她對視,甚至扯了個笑出來。
放屁!
「可別謝我!」蔣女士沒好氣地板著臉,「可不是我愛管著你,是你舅舅非要讓我送過來的,喊你回家也不回去!
感覺有點兒洗衣液和金屬的混合味道。
「因為對你思念成疾,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一心只想著爬上床,抱著你不肯撒手?」
「吃!」程舒窈快速刷完牙,胡亂洗了把臉,趿拉著拖鞋往外走,但心裏還惦記著他昨晚的事情,她試探著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壓力特別大啊?」
她越說越離譜:「還一邊說,程舒窈,你是仙女,是天使,我太喜歡你了。你不記得了嗎?」
程舒窈道了謝,送小哥出門。
「舅媽?」
宋至餚很敏銳地捕捉到他話里隱藏的信息,於是笑笑,隨口說道:「得了,馬屁少拍,就碰巧逮到幾個投機取巧的渾球,這都算大魚,那你們這工作還真挺清閑啊!」
「宋至餚,醒醒?」她想去喊醒他,又怕這種時候強行叫醒會嚇到他,只好壓著性子溫聲喊他,「宋至餚?」
「你有本事藏妹子,沒有本事開門啊?
纖細漂亮的小拇指上的一道紅印格外顯眼。
男人笑得近乎瘋狂。
宋至餚笑笑,故意停頓了下,才說:「不知道。」
宋至餚單手接過蔣女士手裡的袋子,老實地打了個招呼。
「沒事沒事。」她疼得齜牙咧嘴,隨便擺擺手,環視一圈,往衛生間去了。
於是在宋姓好心人好心問她留不留宿的時候,她很沒骨氣地沒有拒絕。
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他還在私下查汪紹遠的事情,不想讓舅舅、舅媽知道了擔心,也怕這種事情牽連到他們。
蔣瑩影要被他氣死了,她猛地一摔手裡的菜葉,直戳他腦袋:「打打打,就知道打,蠢死你算了!」
方宓寧心虛的時候,話就特別多。
她想。
「舅媽。」
「我可不想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
他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嘴快了,堪堪停住,無奈道:「不是,哥,要不你回頭跟老陳頭打個報告,調來我們這兒得了。你這連我的話都套,還是人嗎?」
不等程舒窈開口,方宓寧又道:「不過你也別想藉機敲詐我啊,我不缺廚師,就是看在你跟宋至餚是朋友的分兒上,才找你的。」
兩個人距離很近。
還不等她發問,對方已經從包里拿出手機,相當熟稔又自然地打開支付寶頁面:「你一個小時多少錢?」
開放式廚房裡一片狼藉,鍋蓋側翻在洗碗池上,白色瓷盤被打翻,碎片濺得到處都是,鍋里黑色不明物體煳成一團,浸了水之後實在有點無法直視,打開的烤箱還冒著殘餘的絲絲黑煙,地板上全是油點和調料包,混雜著蜿蜒一地的番茄醬,堪比犯罪現場。
「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