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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姐兒抱著糖點點頭，忽然又仰起頭問：「幽州在哪兒啊，萬一我想當女將軍，你卻不記得我了，我日後怎麼找你呢？問九哥兒么？」

回過頭，他所站著的地方，身後不遠處還有個冰封的小水池，池邊堆積著未化的雪，也插了一塊寫了字的木牌：「蛙蛙已冬眠，春天再見」。

尤其是衙門裡的那些胥吏，他們是最基層也是最辛苦的。他們沒有品級，俸祿亦薄，全靠像鄧訟師之流的人「孝敬」而產生灰色收入才能體面生活。

這快餐店，菜品都是家常炒菜，在炒菜已普及的大宋，不算什麼特別的，更沒什麼秘密，所以不必買奴僕，正常僱工就行。

「那我點蒜薹，咱幾個又能換著吃。」

蒜末蕪菁也好吃，切成塊的蕪菁每一塊都沾上了蒜末，炒得還有些脆，比燉得口感更好吃，尤其蒜末強烈的味道還恰好中和了蕪菁原本的寡淡。

這麼一來，她還得僱人。不過么，反正開春后鴨場里也要僱人，正好一併解決。

那小女娃見狀，「嗖」地一下沖了出來，不等他們爬起來，用她那胖嘟嘟的身子，一下子便將二人死死壓在雪裡，緊接著大聲招呼陳汌：「小汌，快出來幫忙！」

張六保揉了揉眼，伸出頭去一瞧。

四人終於能圍著火盆，大快朵頤起來。

而開封衙門。沈渺是因打聽陳汌被拐的案子去過好幾回，她觀察過，官吏當真是忙得腳不沾地。

郗飛景則介面道：「我吃羊肉。」

人是有慣性的，習慣了某一家店的口味、菜色、運營模式或是開店時間，下意識便會常去吃的。

曹興背過手去,隨意抓了點豆子，扣進破碗里，在桌上晃個不停。他斜眼瞥了瞥二虎,又趴下來與胡麻子、張六保取笑道：「快報數！輸的人洗碗。噯，你們看二虎，有他趴在窗子邊也好，他那臉能把窗堵得嚴絲合縫，一絲風都進不來，這屋子裡都顯得暖和多了。」

郗飛景彎起眼笑了笑，甩了甩袖子，輕輕鬆鬆回到前頭吃他的羊肉「撥霞供」去了。

沒人理他，胡麻子思忖片刻，繼續報數：「十二。」旋即又對曹興、張六保道，「這一個時辰，他喊沈娘子來了都六回了，指定又認錯了。」

這菜其實還有酸味，指定是加了醋了，但吃起來一點都不古怪，那醋味裹在香脆的花生米外面，嚼起來清脆又香，還有裡頭胡蘿蔔、黃瓜炒得也爽脆，讓他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來。

這孩子穿得這般厚實，又生得奶胖奶胖的，跑起來卻一點兒也不慢，應當是個好苗子。

她跟張六保福了福身道了別，又摸摸驢子，便拿起傘，趕著驢車走了。

沈渺已經盤算著要把這快餐事業逐步做起來。往後單獨盤下一家小鋪面做快餐，與自己賣湯餅的小店分開。這快餐店，最好找一家離大部分望樓和開封府衙中線距離差不多的地方，裡頭空間不必太大，畢竟主要做團餐，租一小間便足夠，想來租金也不會太貴。

二虎急了眼：「真來了！」他一把扯過身旁的張六保，拽到窗口，「你瞅瞅！是不是，還不快下去，你不是那勞什子團長么！」

聽著都有些饞了，二人便都稱好。

張六保抹了抹嘴，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喃喃自語道：「速食湯餅雖說也可口，可連著吃也膩。今日能吃上一頓熱乎的菜飯真好。吃完這一頓飯，我連手腳都暖和透了。」

張六保麻溜地在一堆破爛里將四人平日用的碗筷尋出來，壘在一起。

隨後，只見那小女娃伸手在狗兒身上假裝割了一刀，嘴裏喊著：「狗兒『陣亡』！」，卻並未處置劉豆花，而是一把「劫持」了她，低聲吩咐她幾句。

沈渺便笑眯眯地說道：「那便做一道東坡豆腐，這東坡豆腐是煎得金黃再翻炒后，加些香榧子用小砂鍋燉煮的，很香，岳將軍應當會喜歡。郗將軍，那您要不嘗嘗羊肉的撥霞供？這樣的雪天吃起來最舒服了，清湯里只放點蔥和蘿蔔，拿爐子煨著，涮著薄薄的鮮羊腿肉蘸麻醬吃，很好吃的。」

院子里還有兩條狗，一條縮在廊子里的被爐里，兩隻前爪抱著只胖貓，正認真地給貓舔毛，另一隻則不hetubook.com.com停追著雞跑。

張六保接著報：「九！」

但往往，這鐵飯碗也不好端，上頭需要他們孝敬應酬的上峰也不少，一級壓一級。

二虎把臉拔|出|來，臉上勒出一圈窗框當印子，回頭一邊伸手撓屁股一邊道：「十！」

郗飛景低聲說了句：「叨擾了。」便撩起門帘走入沈家後院里了。

郗飛景笑道：「學了倒也不能立馬就當將軍，但學了棍法能防身健體，不被人欺負。待你長大了，若是還想做女將軍，可讓九哥兒送信來幽州，我便派人來接你。」

沈渺定位的快餐正好物美價廉，味道又還不錯。正好現在就是個機會，先從廂軍開始試點，再看能否謀求與開封府衙達成合作的機會。

正覺著狗奇怪，忽又聽得身後傳來孩童的聲音。他扭頭一瞧，只見一個身著紅棉衣的小女娃，正與另一個年歲相仿的小男娃，躲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廊柱後頭嘀嘀咕咕。

阿桃忙把簸籮放下：「來了！」

「紅燒肉，我最愛吃紅燒肉了！」

沈渺已經在燒熱水、切羊肉，忙抬起頭來回話：「郗將軍，您只管進後院來便是。」

若是不想訂餐了，還能退回押金。這樣便不會因為又增加了打包費而令人感到不滿了。

旋即又伸頭吩咐在院子里整理絲線的阿桃：「阿桃，幫我兌一盆溫水來，給客人洗手用。」

驢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下頭還有爐子，進來時，被褥一掀開，裡頭還冒著熱氣呢，夾著暖暖的香味就撲出來了，張六保沒忍住，先咽了咽唾沫。

那小男娃點了點頭:「好。」

畢竟這快餐店的定位，並非追求極致的美味，而是要做到方便、快捷、實惠。因此吃起來在她的標準里能達到中上水平，便夠了。

平日里無大事，那隻要熬過寒冷與飢餓,這差事倒也不算太過辛苦，起碼比跳進溝洫里鏟雪強上許多。此刻，他們正圍在一處猜豆子,邊玩邊等沈娘子送餐食來。

胡麻子也是，最後吃完，懶洋洋地癱在那兒，手裡捧著空碗，還在回味方才的菜。

張六保送沈渺出去，這才驚奇地發現她的驢車格外不同，不僅帶著刻有「沈記」招牌的油布棚子，就連拉車的驢，頭上都戴了個精心編製的小斗笠，身披防雪的蓑衣。

只見那玉匕首只有半個巴掌長，刀柄處刻著「郗飛景」三個字。湘姐兒捧在手裡端詳半天，三個字里只認得一個「飛」，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郗飛景聞言，拍拍膝蓋上的雪，站起身來，眉目溫軟地對湘姐兒說道：「那我便走了，小將軍，日後……有緣再會吧。」

曹興眯著眼，嘿嘿一笑：「麻子多了，六保少了，再報！」

曹興則埋頭苦吃，吃得專心致志壓根不想說話，吃完以後，還把掉落在身上的米粒也一顆顆撿起，塞入口中，這時才呼出一口氣，滿足地喟嘆：「我本不喜歡把菜湯澆在飯上吃，可沈娘子手藝太好，我吃著竟絲毫不覺膩。現在肚子雖說飽了，可嘴裏總還覺著饞，好似還想再吃些什麼。」

「來嘍來嘍。」二虎第一個連滾帶爬下了樓，端起自己的大盆和饅頭，順手還把胡麻子的那份也帶上樓。曹興見狀，罵道：「你怎的不幫我也拿了？」好在他剛走到一半，張六保便將他的飯菜遞了過去。

胡麻子聽著碗里豆子響動，琢磨道：「十五！」

郗飛景一聽，明白了，敢情這倆孩子是在玩「領兵打仗」的遊戲呢，當下不禁來了興緻。

郗飛景把他渾身全黑一根白毛都沒有的大黑馬拴在了湯餅鋪門口，也扭頭，很是親和地道:「沈娘子別見怪，正月里又來打攪你了。」

隨著驢脖子上的鈴鐺聲漸漸遠去，張六保趕忙轉身回去，發現竟沒人下來取餐，氣得對著樓梯扯嗓子喊道：「飯都來了，你們幾個難不成還想讓我給你們端上去？都自個兒滾下來拿，我又不是伺候月子的老媽子！」

「那就約好了，你好好習武，也要好好長大。」

既然認得九哥兒，那想必不算壞人了。

說罷，那小女娃便躡手躡腳換了個較為顯眼的地方躲藏起來——她躲到了雞窩hetubook.com.com後頭，背對著院門，還故意露出了自己半個腦袋。

「下一個是紅燒肉飯，配菜也是蛋和包菜。最後一個是蒜薹炒臘肉飯，配菜一樣。不過比今日還多了湯，是榨菜清湯。你們打算點哪一樣？我要吃江南的雞，我活那麼大還沒嘗過呢。」

郗飛景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連聲道：「好好好。」笑罷，又接著問道：「等九哥兒回來，你願不願意跟九哥兒學我們郗家的棍法呀？等過完年，就讓九哥兒教你，可好？」

錢藏在地窖里，那是不會生錢的。

恰在此時，沈渺到了。

這雞屁股有什麼好舔的？

沈渺覺著自己一路走來，行事還算謹慎，所選擇的營生風口，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需求才有供應，她以後世人的眼光留心注意到了這些需求，便要趁風口而上，搶先培養食客的用餐慣性。

如果不錯，或許往後國子監、其他衙門，也能試著去談談生意，開展合作。

張六保看傻了都，誰家好驢叫沈十一郎啊？

「我試試。」胡麻子不客氣地伸出筷子往他飯碗里挾了一口醋溜白菘，入口也直點頭。

只見六大盆菜擺放得整整齊齊，另有兩盆，一盆是饅頭，一盆是雜糧飯。

如果順利，元宵過後，衙門啟印，說不準便能將盒飯糰餐從廂軍那兒，拓展到開封府衙門裡去。

前者時間緊湊，沒空外出覓食；後者別無選擇，為了豐富口味也會訂上幾次的。

雪天雖冷，但相較之下更不易走水,今年其他教頭管轄的廂坊只生了兩場小火，但都很快撲滅了,並未釀成大禍，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倆孩子一臉的嚴肅模樣，不知在說些什麼。

沈渺送完餐，回去路上正好見到巡街回來的藺教頭，她當時腦里已然想出調整餐盒的法子，與藺教頭商議后得了首肯，便徑直前往陶窯，定製了幾十個方形盤子。

四人圍著那食單，肚子暖暖的，分明吃得很飽了，卻還是討論得熱火朝天。如今在這值守，竟好似因為能吃上好吃的飯菜而有了盼頭，一點兒都不覺得日子苦悶了。

郗飛景不禁笑道：「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回他們都牽著大馬，身上換上了騎馬禦寒的裝束，身披皮毛大氅，頭戴毛帽子，一看便知是要出門遠行。

這都是鄧訟師閑聊時透露給她的。

原來這便是九哥兒口中常提起的湘姐兒，想必就是沈娘子的妹妹了。

岳騰聽見鈴鐺聲，回頭一看，見是沈渺，微微一拱手，笑道：「臨行前再來嘗一次沈娘子的手藝。」

那白胖白胖的小女娃，壓低了聲音說：「小汌，劉豆花、狗兒他們人多勢眾，咱阿兄又沒出息，已經『陣亡』了，我們要贏，你得聽我的。等會，我出去將他們引出來，你就躲在這裏，等他們走進來，差不多走個幾步，你便拉起繩子，把他們絆倒，我再衝上去將他們一舉拿下。你懂了么？」

竟真是！

沈渺細細數了數自己這段時間營業的利潤、操持宴會掙來的外快等等積蓄，估量著差不多能覆蓋這些投資花費。

「這梅菜做得真是好，我嘴笨，想不出其他的話來了，就是好，好極了。」二虎一邊大口吃著梅菜，一邊扒拉著飯。

劉豆花和狗兒被壓在她身下，急得手腳撲騰，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她這五指山。

認錯了好幾回，屁股挨了胡麻子好幾腳,這才老實了。

岳騰不假思索：「還是想吃豆腐。」

據她幾次觀察下來，衙門裡大部分小吏，表面上都挺光鮮的，但自帶膳食，或有僕役送飯者，僅佔少數。他們大多也沒那麼富裕，有一人需供養全家十幾口的，也有家裡「雙職工」的，妻子還會另尋些零碎活補貼家用；還有背著房貸的。

她先把飯打滿，壓實，再蓋上菜，每樣菜都給滿噹噹的一勺，也不手抖。可裝著裝著，沈渺發現個問題，眾人的碗大小不一，有人碗里飯菜冒尖，有人卻才半碗。

沈渺領著兩位將軍進了鋪子里，請他們稍坐。她便進灶房裡備菜，蹲下來在裝肉的筐里挑肉，她想找一根嫩嫩的羊腿來片羊肉。

有點怪。他納悶地看著那小點的狗，鬧不清為何ｈttｐs://wｗｗ.hｅtｕｂooｋ.ｃｏｍ.cｏｍ它一直想咬雞屁股？

目光所及，牆上還掛了不少斗笠、掃帚、畚斗的東西，沈娘子收拾東西的習慣似乎與旁人大不一樣，但這樣一排排掛著，連釘子都釘得整整齊齊的，又莫名令人看著舒心。

「這扣肉好生美味！」

誰知，湘姐兒愈發警惕，大聲道：「不可以！阿姊說了，小娘子的手不能隨便給人看，尤其是男孩兒，你在人家家中，怎的還這般不禮貌！」

那驢脖子上，還掛著個鈴鐺，鈴鐺下懸了塊特製的小木牌子，上頭刻著「愛驢沈十一郎」，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他沒細看，但寫的應當是沈記的地址。

外頭雪仍在下,窗沿積了不少雪,被二虎不厭其煩地掃下去。他過了晌午便一直是這副模樣，見著個隱約像沈娘子的人走來，便急切地將臉拔|出|來，咋咋呼呼叫嚷：「來了來了。」

她是為自己而工作，所以並不覺得辛苦，更沒有抱怨，她掙的每一個銅板都是為了自己掙的，有什麼好可抱怨的呢？

這便是沈娘子的本事了。

湘姐兒這下懵了，也顧不上生氣了，好奇地眨了眨眼：「你認得九哥兒啊？你怎麼認得九哥兒呢？」

一二三四……細數下來，她要做的事兒可不少，沈渺又充滿幹勁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所有曾經付出的努力都在向未來的自己匯聚，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日拱一卒、日有進益。

她總能將普普通通的菜，做得比別家食肆鋪子強出許多。既未添加什麼珍稀食材，也沒用什麼奇特調料，純粹就是家常便飯的做法，可吃進嘴裏，那滋味，就是不同，怎麼都不同。

陳汌吃糖吃得臉頰鼓鼓，還配合地點點頭——反正他不在乎當什麼，只要跟湘姐兒一隊就行。因為劉豆花她那隊，是常輸將軍，玩不過湘姐兒。

這望樓樓下一層，本是存放柴火、乾糧、衣物、火叉、水桶等物的倉庫。

郗飛景被當成壞人，不禁哈哈大笑，又指了指她的手，問道：「那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手掌呀？我瞧著你的手掌好像挺寬大，腳也不短嘛。」

二虎第一口就吃香噴噴的梅菜扣肉。

他把一大塊油光紅亮的五花肉，直接一口塞進嘴裏，那肥肉部分連著肉皮，蒸得軟糯無比，入口絲毫不覺油膩。瘦肉部分更是吸飽了梅菜的咸香與濃郁醬汁，每一絲紋理都越嚼越香。

白菘本是冬日里常見的菜，胡麻子原以為自己早已吃膩，可這獨特的酸味一入口，滋味全然不同。菜幫子咬起來嘎嘣脆，白菘葉子則吸飽了酸味，吃起來滑滑軟軟的。醋味、醬味、咸香味都在菜葉之上，吃起來格外解膩。

郗飛景方才就著阿桃遞過來的水瓢洗好了手，如今也不走，反而蹲下身子，看著湘姐兒，溫和問道：「小娃兒，你可是沈娘子的妹妹？」

還有清炒冬瓜，看似樸實無華不起眼，其實炒制得恰到好處，頂部吃起來還帶著清脆，越靠近瓜囊的部位，又越是軟糯綿密，很甜。

卻不想，雪裡早被那小女娃和小男娃埋了根繩子。那小男娃瞅準時機，猛地一拉繩子，狗兒和劉豆花二人猝不及防，「噗通」一聲，一下便被絆倒在地。

不過店裡最好也能擺上幾張桌子，這樣偶爾有些到店吃快餐的食客仍可以接待，但主要還是以外賣和團餐為主。

「我也要雞。」

湘姐兒嘴裏塞了糖，聽到問話，扭過頭，脆生生答道：「是啊。」

她哼著「卷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的歌，剛走到楊柳東巷的巷子口，就瞧見岳郗兩位將軍又來了。

肉吃多了，他又順手夾起一筷子醋溜白菘，吃了兩口，也激動地唔唔直叫，手裡拿筷子指著那菜，來不及咽下去便與胡麻子道，「白菘也極好！」

「他這回沒誆人，真是沈娘子。」他趕忙甩下身上被褥，急匆匆下樓去接飯菜。

廂軍便是其一，他們雖說不算太忙，可離不開崗位，又沒有食堂，大多還是沒成家的單身漢，對這團餐的需求可大了去了。

郗飛景心裏一下猜到了，同時又不禁生出幾分惜才之意。心裏暗暗道：這般小小年紀，也沒人教導，與玩伴玩鬧竟能無師自通地用上兵法……

她準備過ｈｔtｐs://m•heｔｕbook.ｃoｍ.ｃｏｍ幾日去找鄧訟師談談，她掏點銀錢，也借他在衙門裡吃得開的人脈關係，讓他幫著引薦引薦，好去和衙門裡各司曹的小吏談談這團餐的事情，看看可行不可行。

從一開始，沈渺便將自己的市場定位拿捏得精準而「狹小」。她這快餐店，並非為普通的食客而設，而是專為那些忙碌的人打造。

郗飛景又問：「你剛剛扮的是何人呀？」

郗飛景反問道：「你不是想當女將軍嗎？」

飯菜混在一處，菜湯浸在飯里，也有些影響用餐口味。長久下去，難免讓人覺得不公平。

全都合胃口！二虎吃得興起，最後連湯汁都沒剩下，全扒拉乾淨了。

他才不要老是輸呢。

「你阿兄看人不準，我瞧著你很有天分。膽大心還細。」郗飛景望著她機靈聰慧的樣子，也想念起自己兩個女兒小時候的模樣了。

那盤子四邊微微翹起，中間稍稍凹陷，外表和後世不鏽鋼餐盤差不多，沈渺還讓陶窯師傅也做出三格分隔，正好用來放置菜和飯，如此便不易串味了。

湘姐兒認真想了想，應道：「好吧，但我也不知能不能學會呢。我阿兄說我連樹都爬不上去，只怕沒什麼天分。」

二虎裹著老粗布厚棉被,撅了個大腚，趴伏在望樓上的窗洞邊。那窗洞方方小小的，還正好能嵌下他一張滿是鬍子的大方臉。

等會兒若碰上藺教頭，得與他好好商議一番，琢磨個法子才是。

正說著，沈渺已端著鍋從灶房出來伸頭來喚他了：「郗將軍，您怎麼和孩子聊起來了，撥霞供好了。」

這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很整潔，雪沒有掃乾淨，似乎特意把雪留出來玩的，菜畦邊排了一溜用雪堆的大大小小的雪人。

他頗為好奇地看了眼沈家的小院。

沈渺瞥了眼郗飛景的馬，心想，這應該演算法拉馬。她一邊在心裏給人家的馬貼牌，一邊將驢車停好，又問他們想吃些什麼。

她這般從頭走到尾，返程時再從尾走到頭，剛好能把廂軍們點菜的單子收齊，這樣便能知曉他們都點了什麼菜，有什麼飲食偏好。也方便她按量準備，哪樣菜該多做些，哪樣少做些，一目了然，便不會造成浪費了。

張六保一聽，猛地想起明日的菜，趕忙伸手掏出食單：「沈娘子給了明日的食單了，我給你們念念啊……哎，怪了，好像和今日又不一樣了？第一種是江南西路（江西）三杯雞飯？裏面含水蒸蛋、豆豉包菜一份。嘿，沈娘子莫不是連各地州府的南菜都會做，想來是跟往來的商賈學的吧？上回我還瞧見有人兜售洪州的茶葉。沈娘子這也太厲害了。」

郗飛景素來不正經，見此情景，立馬靠在廊柱上，伸長了耳朵，連小孩子家的話也要偷聽一聽。

湘姐兒歪著頭，疑惑道：「學了就能當將軍了？」

單吃這梅菜也格外順口。這菜乾與酸菜不同，不僅散發著獨特的香氣，與五花肉一同烹煮后，還變得油潤柔軟，咸中帶著回甘。將梅菜的醬汁澆在米飯上，就著這油滋滋的飯，二虎覺著自己哪怕就著這一道菜都能連干三碗。

湘姐兒機靈得很，一聽這話，立馬警惕地盯著他：「我阿姊說了，不能跟陌生人說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怎麼在我家中，你是來做什麼的？」

郗飛景點頭道：「當然認得了，九哥兒的棍法有一半也是跟我學的。」

每一日都是新的自己，真好。

那幾個輸了的孩子垂頭喪氣，只好乖乖給湘姐兒一人一兜糖。湘姐兒興高采烈，抓了兩隻手滿滿的，蹦蹦跳跳跑了回來，又很大方要跟陳汌分糖。

當然，步子也不能邁得太大，否則扯了蛋就不好了。

他低聲笑了幾聲：「先學著，反正你我兩家遲早是一家人，學了總歸沒壞處。」

沈渺牽著自家沈十一郎回家的路上，也慢慢全想好了。其實這都是她上輩子走過的發家路。如今就像在千年前踏著自己的腳印重走一遍。

前世她躊躇不定、顧慮重重而不敢邁步向前的時候，爺爺便常對她說，要學會做生意，就得先學會花錢，生意不斷拓展，才能錢滾錢，財富越來越多。

胡麻子和張六保、曹興所在的橋北望樓不算大，平日里和-圖-書一共留四人值守，其餘弟兄,有巡街的、有守門的，還有調去御街上掃雪的。

這種專門給寫字樓供應團餐的活兒，沈渺上輩子也弄過。那時候容易，大號泡沫外賣箱，外面再套帶輪子的戶外帆布推車，貨車運到地庫，裝上就能拉著走。後世保溫手段太多了，根本不用擔心。

沈渺將這小細節記在心裏，暗自思量，要不下回統一提供餐具？雖說能用最便宜的竹碗，可如此一來，成本便也上去了。

至於快餐店的菜，沈渺也不打算親自掌勺，而是交給雇來的廚子，她還是主要在湯餅鋪子里忙。快餐店裡的生意，她主要把控每日菜譜和上新菜之前的品控——到時先讓廚子做出來，自己嘗過覺得沒問題，定下標準和口味便妥當了。

如此一來，沈渺尋思著可能還得買兩頭驢、兩輛餐車。那餐車得設計成內部能放置飯菜大桶的樣式，四面封閉，還得能保溫，這樣飯菜就不怕涼了。

他忍不住會心一笑。

屆時她送餐時帶著這些盤子去，訂餐的廂軍只要交上盤子的押金即可。

沒過一會兒，後院門口果然又晃來倆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料想便是她口中所說的狗兒和劉豆花了。這倆孩子小心翼翼地從門外探出頭來，一眼便瞧見了那小女娃藏身之處，頓時一臉喜色，以為有機可乘，相互對視一眼，便迫不及待地要衝上去抓她。

飯菜打完，沈渺取回小票，又留下明日的食單，便準備向下一個望樓而去。

郗飛景思索片刻，竟乾脆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玉雕成的小匕首，遞給湘姐兒：「這是個不值錢的物件兒，你拿著。只是你還小，回頭交給你阿姊保管便是，別弄丟了。平日里也不必常拿出來。等你以後還想當將軍，再拿出來不遲。這便算是我給你的信物了。」

吃過梅乾菜扣肉這般味道濃郁的菜肴，再嘗嘗這冬瓜，更能嘗到有種清新的餘味。

反正怎麼吃都覺得好吃。明明只是些簡單的菜肴，卻也令人吃得格外滿足。

張六保也不挪窩，道：「十四。」

那宮保雞丁居然這樣好吃！不愧是岳將軍也喜歡吃的雞丁啊！那雞肉又嫩又彈，入口先是一絲微辣，之後又吃出甜來，辣又不算太辣，甜也不算太甜，反而將雞肉的嫩和鮮美都襯了出來。

果然不錯，脆爽可口，酸甜開胃。

鋪子里，岳騰已安然坐下等候，郗飛景卻瞥見自己拴馬時不知蹭到了什麼，弄髒了手，黑乎乎一塊。還是有些講究的他，用帕子沒能擦乾淨，便上前到櫃檯處問道：「沈娘子，借水洗洗手。」

沈渺準備還是找矮子牙保來牽線，給自己尋鴨場的工人和擅長炒菜的熟練廚子，再雇兩個送餐的夥計、一個賬房便成了。她的快餐店規模不準備搞得太大，有這三個人，便足以支撐日常營生。

隨後劉豆花只能屈辱地佯裝無事，站到門邊大聲喊道：「曾鼻涕，我們把湘姐兒拿住了，你快過來幫忙。」門外那最後一個臉上拖著鼻涕的小子聽了，果然上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湘姐兒得意地把小臉一仰：「是花木蘭啊，我是女將軍。」說著，還伸手指了指身邊的陳汌，「小汌是我的親兵。」

依照昨日記下的單子，張六保遞碗報菜，沈渺手持大勺子，突然覺著自己像個食堂阿姨。

二虎正欲開口，眼角餘光瞥見遠處，瞬間跳起，湊到窗洞看去，大喊道：「不玩了不玩了，這回當真來了，我瞧見了！沈娘子趕了輛驢車呢！」

湘姐兒還是不解：「那你為什麼要讓我學呢？」

在宋朝嘛……沈渺自己決定找楊老漢，畫個圖，讓他先做個能用驢拉的箱盒式餐車試試。

他的目光又掃過角落裡臨時搭起的驢棚子，那隻剛剛拉著車的驢，脖子上掛著個名牌，正悠哉地嚼著麥秸桿。

他親眼看著，這小女娃果真以少勝多，將她的對手們一網打盡。

濟哥兒所在的辟雍書院，那小飯桌也能推行這團餐模式。要是有了專門做快餐的小店，便不怕忙不過來了。即便路途遠些，用車送過去便是。

而她這種團餐模式，正適合那些忙得抽不開身出去買飯的古代牛馬人、工坊匠人、手藝人和被關在書院、私塾只能吃食堂的學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