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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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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跟風秘密

第082章 跟風秘密

轉眼過了正月初十。
十一娘癟了癟嘴。
謝祁回過神來,點點頭:「阿娘已答應了,我等周大回來便啟程。等會周二來接你了,你便自己回家去吧。」
他也不想啊!
他認輸了!
沒想到後來竟不知不覺吃完了一整盤。
這話聽得汪廚子一頭霧水。
直到那輛驢車從眼前駛過,他才茫然回首,訝然望向康掌柜那面如死灰的模樣,問道:「這是沈記湯餅鋪的驢車?」
那車身箱子上還刻著「美味實惠,盡在沈記快食」的字樣,漆著鮮亮的紅漆,再配上驢的鈴鐺聲,先聲奪人,又以這奇特的驢、怪異的招子、獨特的車引人矚目。的確……汪廚子愣是在原地硬看了半晌,還是挪不開眼。
這便是沈渺為何一留意到餐具的問題,立刻便要想辦法改變的原因。
太后便端過盤子,坐姿依舊端正,用筷子夾著,慢條斯理地吃。
或許該尋個時機,舊事重提了。
小吏們雖私下拮据,但面上還是要光鮮的,所以讓他們仍能保有「雖是丫鬟命卻有小姐病」的優越感,便能虜獲他們的心了。
「可還有小一些的鋪子?」沈渺想了想問道,「倒不用那麼大的。」
尤其那眉目,恰似秋水一般。
他便將這件事記在心裏了。如今有了機會,正好給她帶兩頭牛回去。
官家已然長大了。今年瞞著所有人,偷偷調回兩岳郗兩位將軍便是一個信號。宮宴上,岳郗二人全副甲胄隨行在官家身後左右,可算是驚得京中的文武百官都是一身冷汗。
即便冬日沒了烤魚,沈娘子又弄出炙鴨,每日依舊賣得紅火。如今只怕存鴨子之人比存魚的還多,畢竟那鴨子每日數量有限,當日吃不著,便花錢存上,明日來早了必能吃上——因為那沈娘子慣會給食客倒迷魂湯,常道:「您是沈記尊貴的白金會員,自然優先。」
她又想起把自己典賣了的樂江侯,這位前夫也是她的一塊心病,他又短視愚鈍,像是黏在她手裡甩不脫的污點。
回來過個年也是神思不屬,叫他陪著放會子煙火,他只知曉望著手裡拿小小的煙花棒發獃,這副皮囊還在陳州呢,魂都不知飄哪兒去了,最後連燒了手都不知曉。
這回鋪子選在御街與金梁橋中間那一條街,往北可通往開封府衙門,往南則便於給廂軍望樓送菜。
否則如今在貴妃之位上的,為何是個連娘家都沒有的樂伎呢。
她養了趙伯昀五年,從十一歲養到十六歲,又險些一同經歷過生死。但人啊,只要坐到那個位置上,明面上再孝順聽話,其實也不再是她的兒子了。她也不敢真將趙伯昀當成自己的親子。
據說周大今日還趕車去家裡蓄養牛羊的莊子上,捆了兩頭槐山牛,還再挑了一名會養牛的奴僕要一塊兒帶走。
不止,因上元節快到了,這連陳州的各色花燈也買了兩箱子。
她往上首寶座上瞄了一眼,趙伯昀那副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的模樣,竟然讓她也生出了些食慾來,便將信將疑命宮娥伺候著嘗了一塊。
汪廚子大驚:「怎麼就到了這地步?年前我們鋪子里食客不是還挺熱鬧的?」雖說比起沈記開店前,的確少了大半。
「正是,當年酷吏江從奉先帝旨意秘殺徐昇一家,不想做事露了馬腳,倒叫謝家的三郎追查不放,不得已之下,只能再設法遮掩。結果這回卻是樂江侯辦事不力,鬧出了當街縱馬之事,還害了無辜之人的性命。先帝當時被他氣得當著御醫的面便吐了血,之後身體又愈發不好了。」內侍低低道。
與此同時,汪廚子肩上披了條扎染褡褳,打著哈欠從街角轉過來。見康記的鋪門已打開,忙加快了腳步,邁步進去時,就見康掌柜一人在鋪子里忙活。
說得那些持卡來吃鴨子的食客,都覺著自己比旁人高了一截似的,走起路來挺胸疊肚、昂首闊步。
太后眼眸微微閃爍。這些事她都知曉。那時晉王已急不可耐,先帝也無暇顧及這些事,只能先強硬地定了徐家的罪,亦未處置樂江侯,只是將他縱馬的門人打入大牢,推說是驚了馬,一場意外,算是含糊過去了。
殿內,青玉暖香籠里裊裊地散著清淡的薔薇和*圖*書香氣。殿門兩邊侍立的宮娥屏息靜氣,內殿深處,重重珠簾垂落,朦朧地映出了太後端坐在上首的身影。
太后將嘴裏最後一塊烤鴨咽下,滿足地漱了口,用宮娥奉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見身邊的親信內侍欲言又止,便讓他上前來,令其他人退下。
這可把葯羅葛難住了,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忽然想到有一處似乎符合沈渺的要求,便立刻轉頭問:「沈娘子可在意與旁人共一個鋪子?有位店主生意不景氣,欲將鋪子一半租出,他用木板將鋪子一分為二,連灶房也可分成兩個。如此沈娘子只需付一半租銀即可。」
而且沈渺如今還推出定製菜品,時常詢問廂軍和小吏們想吃什麼菜。高檔精緻餐盒加上定製菜品,很符合古代衙門裡的需求。
「說吧,可是打聽到了沈記的底細?」
康掌柜無奈搖頭,又拍了拍汪廚子的肩頭,「不說了,你去后廚備點菜吧,只盼望真有客人上門。」
太後轉動著手上的佛珠,面上帶笑,心中卻是微微發涼的。
沈渺不知道已經有跟風者出現了。她正跟著葯羅葛去看鋪子。
她神色恍惚,喃喃道:「你是說,那沈娘子亡故的父母,便是三年前因徐家案受到牽連的小販之一?竟如此巧合……」
餐盒是否精緻對快餐也很重要。這段日子在廂軍里打出名聲后,她立刻與鄧訟師一起把開封衙門裡幾個大的司曹官都送了禮,也順利得了首肯。那司曹是拿著官架子,對沈渺居高臨下看人,還捻著鬍子再三交代:「這是看在鄧先生的面子上,沈娘子的名聲我雖聽過,但有些話還是要說一說,你這飯菜定要乾淨,若是烏烏糟糟的,可不許再送進來了。」
沈渺一心二用,一邊想著事一邊跟著葯羅葛看了好幾個鋪子,她都嫌有些貴。御街的鋪子又比金梁橋的更貴了些!
局外的旁人看她做這個不過是雇個人、炒個菜、送個餐似的,輕而易舉一般,可她每一步其實都走得極為謹慎,力求做好每個細節。
後來康記也想學沈記做些花樣,最終卻慘淡地草草收場,成了拾人牙慧的笑談。康記如今也有貴賓卡,但辦卡者寥寥,存菜之人更是少。歸根究底,還是康記既無沈娘子那般無可替代的手藝,也無一道令人慾罷不能、一炮而紅的當家菜肴。是以做這些活動,便難以達到沈記的成效。
太后自打成了太后之後,便極注重養生,平日里奉行食不過飽、飲食清淡,飯前還要打坐片刻,甚少食用葷肉。
康掌柜沉默了片刻,又頗感遺憾地道:「我有個在衙門當胥吏的親朋,是我侄女夫家的堂兄弟,他前陣子來鋪子里吃飯,言及沈娘子的快食都送進衙門了。且他們還說,王府尹便時常買沈記的炙鴨至衙門分給眾人吃,甚至有人傳言,今年大內除夕宮宴上,宴席上也有沈記的炙鴨。這沈娘子入了官家及諸貴人的眼,咱們這些小民,實難撼動她了。日後啊,康記的生意只怕愈發難做。我這鋪子又是租賃而來,若當真不行,只怕到時要關店返鄉了。」
那拉車的驢子也是正經的栗毛驢子,只是那驢的主人只怕不大正經——那驢子頭上戴著一頂特製的棕布帽子,還用杏黃色絲線綉了寶相花紋在上頭,角落裡還綉著「拾壹」二字。
「其實那團膳她也是弄些簡易炒菜,沒有什麼出奇的。只是這餐食起先專供廂軍吃用,價錢倒也實惠,較外頭食肆便宜幾文。她先於橋北望樓一帶供應,連做帶送,將閑漢營生一併攬去。未曾想竟做出些名堂,後來州橋處管轄的教頭也來尋她,她便兩處忙活。而後,我又聽聞她大正月里四處雇廚子、夥計,廚子雖未僱到,好歹臨時雇了倆半大小子幫忙送餐。如今更是了不得了,前幾日樓務店牙行一開,她即刻尋了葯羅葛,要租新鋪子。」
她咬下一口糖糕,忍不住又瞥了眼阿兄身後那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陳州蒲菜乾、淮陽黃花菜乾、肥大辛辣的陳州大蒜……除了吃的這些土產,還有「黑如漆、亮如鏡」的兩箱陳州黑陶器具。
比手藝比不過,比勤快更比不過。
沈渺笑www.hetubook.com.com著福身請他放心。
汪廚子跟著過去,耐著性子繼續聽。
嬢嬢不愛吃肉,買半隻應當就夠了,多了吃不完豈不浪費?
謝祁與十一娘站在沿街小腳店檐廊下避雨。十一娘手裡捏著塊芝麻糖糕,仰著又圓了些的臉看雨絲絲縷縷落下,邊與謝祁閑話邊等自家的馬車來接。
康掌柜幽幽一嘆:「說來話長啊……」他滿臉滄桑地轉過身,對汪廚子招了招手,「你且進來,我與你細細說道。」
不過對於跟風的事,她一開始便有所預感。
這炙鴨著實美味,只是吃起來稍顯麻煩,不太雅觀。
那司曹後來見了沈渺送來的這光潔的白色陶盤、裡頭分類清晰、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膳食,真一點都挑不出毛病來。
康掌柜只嘆了聲:「你以為我願意么?」
往年過了上元節,才是正式開工之時。
太後面前亦放了一盤,她原本嫌太油膩,有些嫌棄地不願動筷。結果官家在旁吃得津津有味,那香味瀰漫直鑽人鼻頭,還在她鼻尖縈繞不去。
但怎麼……到阿兄身上卻好像反著來了?阿兄還沒和沈娘子如何呢,就恨不得把他能搬的東西都搬過去了。
他裹在綢緞布里那膀大腰圓的背影都顯得有些寂寥了。
沈渺望了望大內的宮門,她還是第一次離大內如此之近。平日里無事,她是不會到這裏來的。她和葯羅葛避開一堆運送竹木的匠人,御街正中央正在搭鰲山燈,滿地的竹木和麻繩,所以有些亂糟糟的。
從先帝登基伊始,便不斷與世家鬥爭,到了臨終之際,他放心不下,所以要以血腥和人命震懾世家的氣焰,讓他們不敢再翻出風浪。
汴京城晴了雪,陳州卻下起了絲絲綿綿的小雨。
她曾是被丈夫典賣的妻子、王府卑賤的女婢、無關緊要的侍妾……一路經歷過多少艱險才走到今日,樂江侯這個把柄,絕不能落在她身上。
汪廚子望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希望康掌柜這最後一搏也能如意,他在康記待得時日長了,習慣了,不想換東家了。
汪廚子亦有些戚戚然,雖說康掌柜當面說了這話,想必不會辭退他。但他心裏仍有些不安。康記若是愈發蕭條下去,自己日後只怕也要換東家。
這讓她自己都大為震驚——她已許久未曾吃過這般美味的葷肉了。
先帝沒有嫡子,晉王為長,其生母薛婕妤亦是世家出身。但先帝不想再受世家裹挾壓制,他在位期間皇權難以施展,朝堂上世家抱團自成一派,黨爭愈演愈烈。
果然不管古今中外,只要是首都,這物價房價都挺嚇人的。
除了衙門,沈渺還將目光投向金梁橋附近最大的一間瓦子。裏面有許多唱戲說書的伶人,也很需要這種「劇組」餐。
想明白后,汪廚子與康掌柜不約而同,皆嘆了口氣。
箱子後頭還有插大棚傘和招子的地方,那棚傘上畫了一圈的青瓷回字紋大碗,碗里盛著各色冒尖的飯菜,旁邊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招子上寫著「沈記快食店」幾個大字。
太后保養得宜,年約五十有幾,看上去卻不過四十齣頭的模樣。她生得極美,即便年歲漸長,仍能瞧出她年輕時美人的影子。
康掌柜默然點頭。
真是閑得慌啊,這驢主人。汪廚子看得眼角直抽。
天已大亮,雪又停了,這街市上便也越來越熱鬧了,瓦子里說書和唱曲的聲音都飄了出來。汪廚子沒聽出什麼來:「什麼?」
驢脖子上也系了條同料同綉樣的三角巾圍脖,圍脖下還有個帶名牌的大鈴鐺,正是這鈴鐺隨著驢走動而叮噹作響。
天色甫明,康記湯餅鋪的門板被卸下了,寒風撲面而來,康掌柜不禁緊了緊身上的棉袍。他倚在門框邊,惆悵地張望著那已有行人往來的街市。
尤其趙伯昀一早來請安時,還為她細細介紹了沈娘子如何改進了這炙鴨的做法,還加了山楂條糕一起包著吃。
十一娘又咬了口糖糕,忽然想起家裡二嬸時常說的話。
汪廚子閉上嘴,學著康掌柜的樣子側耳傾聽。
汪廚子連忙上前接過康掌柜手裡的抹布,瞥了眼愁眉苦臉的康掌柜,忍不住問道:「掌柜的,您今年緣何這hetubook.com•com般早便將我喚回?這上元節都還未過呢。」
太后想起最先被廢的郭皇后,眼眸微微一暗。官家待她孝順,可是……官家在警惕世家的同時,又何嘗不警惕外戚呢?
康掌柜一愣:「這樣妥當嗎?會不會被沈娘子找上門來打罵?」
但此計果然奏效。若非她那個前夫又蠢笨如豬,竟搞砸了事情,便也不會留下把柄,還連累了其他無辜的人。
當紅的角兒自然有丫鬟伺候,然有很大一部分沒什麼名氣的伶人,每日唱戲已很累了,若有人送餐上門,自然再好不過。
要她說啊,這男兒才外向呢。
趙伯昀吃到一半,側頭一看,見太后也吃光了一盤,同樣震驚不已。後來他悄悄讓梁遷出去買炙鴨時,便讓他多買半隻,用來每日孝敬給太后。
二嬸總說女兒外向,嫁了人便想著婆家了。且不說這話是對是錯,反正二嬸甚少說些對的道理,只當是笑話來聽。
阿兄還對周大細細囑咐了,那牛一定要挑公母各一頭,到時候沈娘子才好蓄養在鴨場附近,由那奴僕幫著照料。不日便能產奶繁衍,為沈娘子耕地,沈娘子和弟弟妹妹們還都能喝上牛乳了。
今日她穿著家常衣裳,也沒戴沉重的頭飾,只有幾根珍珠簪子插在盤龍髻上,姿態悠然地坐在紫檀木圈椅里,正含笑看著宮人為她包鴨肉,還囑咐道:「加一條那細細的山楂條。不要蔥。」
***
惹得這驢子裝扮得倒像個體面的郎君似的,愈發顯得人模驢樣的。
內侍低聲說完沈家父母之事,默默退後了兩步。
沒想到,沈娘子的確沒什麼問題,只是她竟探出與她那前夫有關的舊事。
因為團餐的市場狹小,是精準投放人群。
二人便往御街趕去,遠遠葯羅葛便為她指了指位置,沈渺踮著腳看了看,那鋪子位置倒是挺好——竟離大內的東華門很近,離開封府衙也就幾百步之遠,只是離金梁橋遠了些。
太后垂下眸子,緩緩地轉動著手持佛珠,暗自思忖著。
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十一娘記得阿兄是這樣說的:有一日,他陪沈娘子上街買菜時,遇見有個有農戶沿街兜售牛乳。沈娘子看了看,終究沒上前買,只是喃喃自語說牛乳太貴了,不然便能熬奶茶喝了。
聽聞她還購置了城郊的十畝塘地,預備自己養鴨子。
拿徐家開刀,還能削弱晉王,是一箭雙鵰之計。都說虎毒不食子,但天家也無父子啊……太后回憶起當年晉王之亂引發的腥風血雨也不禁膽寒。
隨著清脆鈴鐺聲,一個夥計打扮的男人趕了輛奇奇怪怪的驢車來了。
他力排眾議,將當今官家趙伯昀抱給太后撫養,硬要給他一個嫡子的出身,惹得前朝對「立幼不立長」之事極為不滿,屢次上書要他收回成命。
可他心中實在困惑,早些開工他自是佔了便宜,無論做得多寡,都算一日工錢。但此時正值走親訪友之際,哪會有什麼食客上門呢?
她非但沒吃膩,反而愈發覺出這鴨子的美味。
過年!一年中最大的日子,她居然不歇業?
但康掌柜今年卻沒什麼觀燈的興緻了。
汪廚子卻覺得無妨:「此事又非盜取旁人的祖傳菜譜或秘方,雖說咱們總是效仿,落了下乘,名聲不大好聽,但日後肯定還有別的鋪子學沈娘子。不是咱們,也會是別人。那咱們何必守著這自尊挨餓呢?趁著沈娘子也才剛剛開始,咱們正好分一杯羹。等沈娘子新鋪子開了,廚子也僱到了,只怕咱們想摻和都沒機會了。」
這不就是後世慣常做法么?沈渺覺得不錯:「可以過去瞧瞧。」
幸好她這一生,從來沒想過要相信男人。
這些便罷了,阿兄竟然還尋摸了小孩兒才玩的陳州「泥泥狗」,買了一箱子動物泥人,算是把十二生肖都買齊了。
汪廚子卻沒動,他想了想,康掌柜對他有知遇之恩,看著康掌柜一臉蕭索的模樣,他忍不住拉住了康掌柜的衣袖:「掌柜的且慢。」
即便不為徐家翻案,也該給被枉死的百姓一個交代。
岳家不必說,郗家也不算門閥士族,他們家是在先帝朝才提拔起來的,郗家是先帝珍重地交到官家手裡的人。他們以前被徐m.hetubook.com.com薛郭姜等高門大族鄙夷為「寒門武將」,就差直言郗家無底蘊了。
當時先帝也是無奈之舉。因晉王妃是徐家女,徐家天然便站在晉王身後,所以晉王也天然便能得到高門士族的青睞。偏偏他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與諸多高門關係甚密,世家皆欲推舉他為儲君。
元宵將至,汴京城中各街市已開始張掛過街燈,御街之上也開始運送竹木,匠人們燃膏繼晷,即將搭起一座高十六丈、闊三百六十五步的鰲山燈。屆時燈山上扎彩色絲綢、懸挂千百盞花燈,金碧相射,極為壯觀。
想到謝婕妤,太后亦悵然,在心中默默地想起那清風修竹一般的女子:「她那般美麗溫婉,心性又堅韌果斷,能比旁人更早看清局勢與先帝的心思,且即刻做好了捨棄自己而全家族的準備,著實令人敬佩。」
「是,娘娘。」宮娥弓著身子,用筷子夾了鴨肉、鴨皮、黃瓜、山楂條,以薄如蟬翼的荷葉餅捲起,將餅皮開口翻過來壓在底部,小心翼翼地舉過頭頂,又微微屈膝半跪,將炙鴨呈到太後面前。
汪廚子認得些字,納悶地問道:「快食店又是何物?」
沒錯,這堆得小山一般多的東西也都是要帶給沈娘子的。
汪廚子依言進來,只見康掌柜拖來兩張條凳,二人坐定后,康掌柜開口第一句,便令汪廚子為之一震:「那沈娘子自大年初一那日開始,便未過一日歇,直到今日,都在搗騰她那快食團膳的新營生。」
他是官家。
他自後堂取來畚斗與笤帚,慢慢掃去門前台階上的積雪。此時路上已有渾身掛滿花燈的貨郎,肩挑擔輿,往來穿梭。還有些頑皮孩童,一大早便出來燒爆竹,拋擲落地即砰砰作響的小煙火炮。
團餐看似做快餐,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似的。實則關鍵是要做細緻貼心的服務。這裏頭的含金量並非僅在於菜做得有多好吃,當然菜的味道也不能差,但所謂的「客戶體驗」更為關鍵。
「就是這裏,沈娘子進來看看。」葯羅葛在前引路道。
就在她看鋪子時,大內,太后所居的萬安宮裡,正飄著一股烤鴨的香味。
「你仔細聽啊,可曾聽見鈴鐺聲?」康掌柜說著,走到門邊。
「掌柜的可曾想過,也效仿沈記做這快食?」汪廚子一針見血地提議道,「鋪子里生意不好,咱們有廚子有夥計,不如也做快食。掌柜的不是也認得不少作坊里的人嗎?你說沈娘子已攬下廂軍、衙門的生意,那咱們便不與她相爭。她的快食店即便做得再好,也無法送全汴京城的餐食。她負責這一片,咱們的快食店負責旁的地方,如此咱們也不至於要關張。」
當年先帝刻意留著他,還把他架起來……如今官家也是如此,既不為徐家翻案,亦不處置他,莫非也是為了留個制衡她的把柄?
如今鴨場尚未建成,她又忙著開分店,做起快食。汪廚子搖了搖頭,真不知她這頭腦究竟如何長成的?怎的與他們這些尋常人不同呢,這新鮮點子一個接一個,偏偏還都能做成。
他心中一時沉重起來。
一切的轉變,都要從今年的宮宴說起。
「掌柜的,你這話從何說起啊?叫人聽不懂,既不願這麼早開門做生意,那便多歇息幾日便是,這是你自家的鋪子,想做幾日做幾日,又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開門不是?」
沈渺好奇地邁了進去。
十一娘暗自搖頭,再咬了口糖糕,轉頭問又默默在出神的謝祁道:「阿兄,你上元節真不在家裡過了么?」
何況,連她都才剛剛開始,摸著石頭過河,也不知日後如何呢。她上輩子也是踩過坑、見識過的。團餐若做得不好,虧錢也虧得厲害,說不定會一下把自己拖進大坑裡去。
她順勢便將盒飯陶盤更新到第二代——盤子加深,最左邊設計出放勺子筷子的地方,接著是一個圓形格子與方形格子,一個放蛋一個放肉,中間再設一個特別小的方格子,用以放蘸料或榨菜、酸菜之類小菜,之後便是最大的放飯格子,飯格子上面是兩個同等大小的素菜格子。
頓了頓,太后望著那被吃乾淨的烤鴨盤子,心想:「其實官家和先帝頗為相像。」皆有著帝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涼薄。
康掌柜扭過身來:「怎麼了?」
那時,康掌柜還欲整治她,沒承想自己反倒吃了虧。
康掌柜掃了一圈地,直起身,回到冷冷清清的鋪子里,他站了會,又把櫃檯和桌椅都擦了擦。元宵沒過,鋪子里諸多夥計、庖廚皆不願上工,故而這些瑣碎雜事只能由他親自來做。
快餐無法壟斷,勢必會成為一個行業,商業越發達的朝代越是如此。所以她並未為此焦慮,因為要把團餐做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僅如此,驢拉的車像是拉著一隻大箱子似的,雙輪的平板車上頭四面都圍了木板,用卯榫釘得嚴絲合縫,頂上帶蓋,有把手可以打開。
他每掃一下,耳邊便能聽見「呲啦」火花躥起又「砰」地炸開的脆響,孩童們如一群群羊羔子般追逐嬉笑,從他面前奔跑而過。
夥計倒沒什麼,尋常人打扮,生得也普通。
做好飯菜,能抓住這群人的胃;注重細節,更能抓住他們的心!
於是么,今日太后便也吃著官家送來的半隻炙鴨。
康掌柜兩眼往上翻了翻,指了指耳朵:「誰說沒有?你聽?」
而後她還要求陶窯用白陶土製作,如此做出的盤子乾淨、漂亮。第二代盤子主要在衙門和瓦子里試點,是針對這部分人群特意做的,果然極受歡迎。
這這下果然聽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搖鈴聲傳入耳中。他正要問鈴鐺又怎麼了,卻見康掌柜朝外頭揚了揚下巴,有氣無力地說道:「喏,來了,你自個兒看了便知曉。」
「比不過也無可奈何,沈娘子若非康記的對手,我倒真心挺賞識她的。一介女流,還是個下堂妻,竟能有今日成就,實在不簡單。何況,她手藝這般好,竟從不滿足現狀,又勤快得令人咋舌,你說我能怎麼辦?」
太后本以為這又咸又甜的吃法,吃起來會很古怪,沒成想在趙伯昀的慫恿下試了試,果真格外美味,特別解膩。那鴨肉與山楂的香甜味毫無衝突,反倒似天生就該搭配在一起的,堪稱絕配。
說罷,康掌柜回屋拿了帽子,換了件見客的好衣裳,匆匆而去。
不過沈娘子要做快食這事兒,汪廚子細想之後又不大吃驚了——或許她當初做出速食湯餅之時,便已想到日後要做快食了吧?以速食湯餅試探汴京城中是否對這類便捷吃食有所需求。她一定是發覺頗有市場,又積攢了錢財,便即刻付諸行動。現下快食店開了起來,竟也像長期謀划的其中一步。
康掌柜一想,確實有理,激動地抓住汪廚子的手:「還是你精明,幸好有你!那我今日便去給相熟的繅絲工坊問問此事。」
汪廚子總算聽明白,這營生聽起來確是不錯,好些人忙時尋閑漢送餐食,既麻煩又費錢。這沈娘子啊……汪廚子打心眼裡佩服,從夏日里出了烤魚那檔子事起,她便愛折騰。
康掌柜卻不樂觀:「沈記與樊樓不同,樊樓高不可攀,那是富貴人家出入之所。沈記與咱們皆在這市井謀生,離得近、又同樣做得是平頭百姓的生意。咱們與沈記還都是湯餅鋪子。如今做得不如人家,自然要慢慢敗落。你不盤賬不知,我盤了去年半年的賬,扣除租錢、僱工銀及買菜買糧的銀錢,幾乎沒剩什麼,故而才有此感慨。今日你正巧應我之邀早些來了,我便與你掏心窩子說上一說。眼見客人越來越少,日後我也無需這麼多庖廚了。待元宵過後,我八成會辭兩個庖廚和夥計。」
先帝當時極為惱怒,本想將謝家也重判,但謝婕妤搶先一步陳願自戕。謝家其他人也還算清醒,知曉局勢緊張,立刻做出退避之舉,表達了忠心。
甚至有不少鋪子上元節過後多日仍未開工。汪廚子乃是康記五個廚子中住得最近的,他家就在內城。故而康掌柜來請他,他思量家中暫且無事,又能多掙些銀錢,便應承下來。
官家趙伯昀在宮宴上,給參加宮宴的近臣重臣每人額外賞了一盤炙鴨,那盤子小小的,大約能包三個鴨肉卷,想多要一個都無。
沒歇業!汪廚子大受震撼。
太后雖知官家一定已派人查過沈記,一定是沒問題才會放心吃那沈娘子做的炙鴨,但她習慣了事事握在手裡才放心,便又派人再去暗中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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