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繾綣仙凡
第045章 江湖流言
不過她也沒有去找那太監聊天的想法,坐到馬車上后,便讓前頭策馬的禁衛帶自己返回福慶殿。
難道對她的敵人來說,讚頌她反而可以比詆毀她更有用嗎?
思索之間,便已到了終點。
「報——」一名禁衛快步前來跪倒在了朝堂中間,大喘著粗氣,面露焦急神色不安。
夕恆扶額:「這都是些什麼人啊……趕緊再傳太醫!」
「小人,小人名為華琛,曾也是江湖一名閑散劍客,是在數月前被叔父安排到了宮中……」年輕車夫又更激動了幾分。
也許會有朝臣就此大做文章,以此為理由要她下台也並非不可能。
下面年輕禁衛勉強放鬆了些,深吸一口氣,又小心翼翼道:
修鍊時難知時辰,恍惚一晃,時間便從夜初到了夜半。
這傢伙怎麼講話一頓一頓的。
「就算你這麼說……」夕恆又不是什麼醫生。
直到一身皇袍的夕恆行到病床一旁,此人才終於反應過來,跪身喊道:
但長時間沉默之後,她只是退身道:「既然陛下執念如此,那妾身便不打擾了。」
「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夕恆說:「哪怕你將所說之言皆做到了,也難以挽救大趙,如今大趙內憂外患國將不國,此為亂世,亂世所需之君不只是明君,也必須是梟雄。」
她呼出一口氣,起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床鋪,繼續回到床上慢慢凝練體內氣血與整體勁力。
這期間,不知是福慶殿周邊的禁衛拉滿了警惕心,還是說那些與她為敵的文臣忽然想通放棄了刺殺行動。
接下來的一日日,夕恆每日重複。
如今已過半個多時辰,不知馬指揮使是死是活。
途中,夕恆總想著,為何會有人為她傳頌名號。
「還有?」夕恆已經不想再聽了。
帶脈左右共有六個穴位,夕恆凝練了幾個時辰氣血,已經將其中兩個穴位突破,之後要完全打通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傳頌?」
「陛下,此為江湖流言蜚語,絕非小人添油加醋敗壞陛下名聲,還請陛下明鑒!」
默想之後,她問向這禁軍當中的年輕車夫道:「你叫什麼名字?」
「朕可還沒答應呢。」夕恆輕笑一聲:「皇帝這般萬乘之尊,高高在上的位置多好,我為何要平白送給你呢?」
而對方所飲下的毒液似乎正侵蝕污染血液,那麼這種法術也許能有作用。
醒來的老太醫戰戰赫赫,一動都不敢動。
「可朕不覺得把王位給了你,大趙蒼生百姓如今的境遇就能有所好轉。」夕恆作答:
對方此時滿頭冒著冷汗,嘴唇發白,面色發青,看起來已是臨危之際。
「胡言亂語!我看你也是那亂臣賊子的手下!」大漢一手將此人氣憤地丟到一旁,又靠去床邊緊緊握住床上的和*圖*書禁軍統領的粗糙左手。
「多謝陛下……在下得了一瞬安寧,能用氣血強行逼出少許毒液……已經不至命危,但渾身力弱,之後恐怕難以親自繼續為陛下效力了。」
「告示剛貼上了兩日,江湖中就有多數人稱陛下為『俠皇』,因那三名奸臣中的每一人都是聲名遠播的大惡之輩,所有江湖豪俠都願殺了他們,卻難以做到,只得任由其逍遙。」
夕恆回到自己的福慶殿後,便搖頭拋卻了這般思緒,默默繼續閱讀起書房當中的種種修道書籍,汲取各種知識。
「還說,先皇陛下的失蹤也與陛下有關!」
「活著就行,你死了我也麻煩。」夕恆說了實話,引得床上病人一陣苦笑。
但見到對方又謹小慎微地點了點頭,卻又擺了擺手:「繼續講吧,朕不會因這些傳言而降罪與你。」
「是!」
「京城各地茶坊酒肆、賭坊花樓等等閑人各處去所時常有此般傳言,將那近幾月來聲名遠揚的血衣女與陛下相作論證,講說二者相同之處。」
「嘖,怎麼還用的同一種毒。」夕恆吐槽了句,立刻道:「快派太醫過去!必要將馬指揮使治好!」
「京軍動兵之前每日俸祿口糧稀少……」
「真是廢物,平時不練的嗎?」
至少,要讓她將手裡這幾本化勁武學秘籍都背熟,而後再看幾遍趙乾元所搜集的種種修道典籍與道經與各種仙神傳說故事,從中找到些蛛絲馬跡以便以後尋仙之用。
「我試試吧。」夕恆從袖中捏出了那顆隨身攜帶著的,猶如茶盞大小的血靈石,默默將靈石在自己手背上劃了一道,並掐出一個指決。
夕恆進門便見地上倒下了兩個身穿青藍錦服的太醫,抬眼又見床上躺著,身體顫抖不停的禁軍統領。
拍了拍臉蛋放空心思,在床上盤腿之後便不再多想其他。
「接著說。」夕恆只道。
「……」初曉張了張口,似是還要再多說些什麼。
夕恆眼角餘光對此有所察覺,讓對方說出來。
手前忽有一陣紅霧顯出,飛快地滲入禁軍統領的外露粗糙皮膚。
念起咒語,右手在病床上空拍一下。
「妾身之後會力保皇姊安危。」
「依皇姊所言,如何人能是梟雄?」
只有那個老太監還算無礙,不過,也許同樣活不久了。
她忽地想起一個法子。
「例如,外界常言,陛下為先皇派人自秦謝長巷之內樓台接入宮中,而在這之前,血衣女正是在那周邊地域引發大案,又有人聲稱陛下性情風骨英烈凜然,正與那血衣女說殺便殺的英雄氣概相近相似……」
「繼續朝會吧,派出京軍后,京畿之地那幾股大匪可已清凈?」夕恆問道。
自己失去這些力量,顯然也已經難和_圖_書得長久。
身上不再有冷汗不斷外冒,緊皺著的眉頭也漸漸舒展。
被回拒之後,她語氣明顯里更多了幾分疏遠感。
也許是宮中有人特意向外散布的這種言論,隨後傳言就在民間逐步發酵,愈發誇張。
夕恆越聽,心裏越發苦惱。「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另外……」
似乎外面的江湖武林中人都已經認定了此事,並且論證得越多越詳細,他們就越興奮不已。
下方講述此事的年輕禁衛講到這裏,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不敢再言卻又不能不言,張了張口,就好似死機般卡在了這。
「是!」對方渾身戰慄,又鼓起勇氣道:「有傳言,陛下不僅殺了那三大奸臣,還,還……」
「當日受陛下所殺的三名奸臣,正是各路武林豪俠心心念念要殺之人,作為俠肝義膽的劍客,血衣女必然也想殺他們,又說陛下腰身時常帶劍,而血衣女俠更是善劍之輩,另外京城中的女子劍客本就稀少,並且自從陛下被先皇帶入京城,血衣女俠便不再活動……」
她如今對宮內的這些權謀詭計沒什麼興緻,就算落到了她自己身上也沒關係,夕恆視死如歸。
「告示上寫陛下誅殺了三名朝中大賊,傳頌四方,以謝天下,並講明了那三名大奸臣的罪狀……蔡元壞亂於前,王祥符陰謀於後,李士美結怨于南……講陛下上位即誅三賊,如今民間正讚頌陛下威名,為陛下叫好。」
「陛下!大事不好!宮中禁軍馬義統領今日清晨飲酒時忽然歪扭昏倒在地,渾身抽搐不斷,如今被駕在床上,仍是渾身冷汗,口中有黑血微起!」
不消幾秒,禁軍指揮使的喘息與心跳聲一齊增大了幾分,從原本微弱得快要停息的模樣,變得逐漸有力。
夕恆其實也不確定,畢竟血海大法上只說穩定二字,而不能排除毒素。
初曉眯了眯眼,講道:「為了大趙,也為了大趙的蒼生與黎民百姓。」
旁邊副官愣了幾秒,之後連忙跑到一邊扶起倒地的兩名太醫,立刻就從先前的那副兇猛模樣轉換為體貼溫存,對兩名太醫噓寒問暖起來。
「是什麼?」夕恆有種不好的預感。
哪怕貼得是講她為暴君的告示,她也不會奇怪,明白必然是與她交惡的那些文臣所為,但奇怪的是——告示所寫卻是傳頌與讚美。
「陛下,京軍雖已出城,卻還未去攻匪,如今仍在城外練兵場中訓練山地攻陣之法!」
夕恆有些想不通。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
夕恆這招便是先前在金石城為自己肩膀止血的法術,不過其實也並非真正的治療法術,實際功效只有『穩定體內血液狀態』。
「最後……」華琛又張口說了兩字,但言語落到此時卻忽得不敢和*圖*書再言。
「是!」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小車夫立刻領命。
漸漸,此人睜開了迷濛雙眼,張口還未說些什麼,卻忽地咳嗽起來,猛地從口中吐出一大口黑血。
猶豫遲疑數秒后,小車夫道:「陛下,小人近日離宮探親,昨日在京城城牆旁見了幾封告示,是與陛下有些關係……」
「梟雄?」初曉聽聞后微微皺眉,捏著下巴對這兩字思索起來,后問道:
「大哥,請醒來啊!」
「今夜修鍊倒是有些明顯效用,氣血與血液的流通都更為通暢了些。」
正在朝會當中關注著北方邊軍與顏朦國沿河的對峙之事時,夕恆聽得殿門處響來了一個高聲。
「同你飲酒的太醫已被你的副官揍倒在地,可否是他下的毒?」
「陛下,請救統領!」
究竟是誰在未告知她的情況下,在京城貼了份宣揚了她名聲的告示?
直到七日之後。
夕恆隨意感知了一下身體變化,結束修鍊,躺在床上用被褥蓋住身子,閉眸入眠。
「俺大哥是暗勁大成!怎會受這小小毒藥催死!再說胡話,休怪俺摘了你的腦袋!」
「再見。」夕恆向這位外貌與自己有些相似之處的皇家帝姬擺了擺手,望著對方的身影從眼前消失。
「傳言,就連東方那黃眉山的賊人頭領都為陛下題了八字——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俠皇……」夕恆並未欣慰,她始終只覺得奇怪。
只是今日,這年輕禁衛已經不像是當日那般激動歡欣,被招入殿堂之後,又換成了另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眼裡明顯透著慌張不安。
「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夕恆扶額。
「內鬼什麼的你們自己抓,朕回去了。」夕恆沒多在意此事,轉身便離開現場。
「何事?」夕恆隨意問道。
他說到這裏,又閉口不敢多言。
在她眼裡,這位養尊處優的初曉帝姬甚至可能都沒殺過人。
夕恆微微眯眼,她可沒下發過這樣的命令:「繼續說。」
「不必致歉,皇姊登基之後殺了那三大奸臣,也是為妾身掃平了許多阻礙。」
夕恆聽著這描述,怎麼想都像是當初國師被毒殺時的表現,這位暗勁大成的禁軍統領顯然也是中了毒。
當夕恆于諸多禁衛的圍繞與跪身請安中來到禁衛府的卧室,裏面景象已是混亂不堪。
「如你這般志向深厚,想要做事的人成了君王,反而更可能在諸多努力與嘗試之間勞民傷財而釀成悲劇,加速大趙的滅亡,像我這樣昏聵無能的傢伙,也許更能令國祚再多苟延一段時間。」
時不時有了空閑,便在福慶殿寬曠後院的茂林修竹與秀美花石、清水秀亭之間閑逛或隨意練一練劍,每天過的都算是相當充實。
「不。」禁軍統領明確搖頭:「並非此hetubook•com•com人,這酒是我親自藏在窖中,是禁衛當中有著內鬼,卻不知是誰。」
而她自己雖然魄力足夠,卻暫時沒有足夠實現想法的力量,只能期待在之後幾世做到。
「你就這麼想要皇位?」夕恆歪頭。
「多替朕留意這種江湖傳言,朕之後會再做詢問。」夕恆打斷對方,直接命令道。
「……呼。」面目仍還蒼白的禁軍統領以沙啞聲音顫抖著道:
眼前病床上,禁軍統領經過一段時間的粗糙喘息與劇烈心跳之後,聲息又重新變回了穩定的模樣。
總不可能真是只是因為敬仰吧?
夕恆專註起體內氣血流轉,慢慢將氣血引向腰間帶脈,試著將其打通。
夕恆在旁看著,平靜無言。
好似一位江湖俠客忽然間成了皇帝,對外面的武林散人而言,是相當可喜可賀的茶間談資。
夕恆以為,要救大趙,需要殺掉許多人。
傳話的禁衛又連忙跑著離開,朝堂當中留下了一片靜默。
「你覺得自己坐上王位,就能救大趙了?」
夕恆疑惑,問道為何。
遲疑許久,華琛終於在壓力下講出:「民間坊市流傳,陛下有另一身份,為先前幾月于秦謝長巷周邊活動的血衣女劍客……是接連製造了十余場大命案的不法之徒。」
夕恆按了按太陽穴,道:「快說。」
雖然這也並非是什麼壞話,甚至敬仰她的人可能因此更多,但對於夕恆自己而言,和血衣女這種仍被捕快調查追捕的不法之人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願儘力而為。」初曉只說:「坐上皇位后,我必親賢遠佞、勤于政事,孜孜求治,同力度德,同德度義,調整內閣改革科舉財政,重典馭下且加派三餉,發展火器詰戎治兵迎面四方勁敵,不會如父皇那般窮奢極欲,紙醉金迷。」
「還什麼?」夕恆眯眼。
「國師中毒,禁軍統領中毒……接下來大概就是太監了。」夕恆回想起那個老太監,最近倒是沒怎麼見過,不知對方正忙碌何事。
「有雄才謀略,有強橫野心之人。」夕恆說明:「最重要的是,要足夠強大。」
一日朝會結束后,夕恆傳喚先前那名對她說江湖傳言的小車夫入殿,詢問對方最近傳言如何,是否還如之前那般。
只見一名身穿的單衣的大漢死死扣住身旁一名醫師的衣領,將那消瘦的老醫師整個人猛地拽起。
外面那些江湖散人於八卦閑談之中,就此,給夕恆列舉出了種種論證線索。
等下……
與下方朝臣相談許久,朝會結束之後,夕恆便讓禁衛備車前去禁衛府探望中毒的禁軍指揮使。
「是!」小禁衛心裏慌亂,已不知自己如何是好,只聽從道:
「妾身為此準備了太久,只是未曾想到失蹤十數年的皇姊會忽然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又說父皇成仙,而後竟是直接在我做出反應之前坐上了皇位。」初曉看起來相當無奈。
駕馬的禁衛倒是個年輕人,見了身穿著一身皇袍,貴氣凌然的夕恆,五指便不自主地微顫,張了張口似是有話要說,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皇姊還請不要架謊鑿空。」初曉深吸一口氣:「皇姊作為皇帝,殺了那三大奸臣就已足夠完成使命,日後在萬民口中還能落個俠王之稱而留名青史,而若因貪圖皇位而拋棄大趙未來,只會被稱為昏君庸君。」
「有不少江湖俠客將陛下稱為了天下俠客第一人,聲稱陛下武功境界雖並非頂尖,卻在所行事迹上壓過了當世所有俠客好漢,可稱武林至尊,天下無雙。」
「那抱歉啊。」夕恆打了個哈欠,隨隨便便地說。
……
「太醫當時就與馬統領一同飲酒,見統領昏迷暈倒,卻說只是飲酒大醉,而後見毒性發作,卻又講自己醫治不得。」前來傳話的禁軍接著講:「副統領因此以為正是太醫下毒,怒不可遏,已將太醫打昏在地……」
現在她身為皇帝,有著無數在民間有錢也買不到的諸多珍稀藏書可讀,在讀檔之後再想汲取這些知識可就麻煩多了。
夕恆走入后,其中的禁軍副官一直緊盯著床上的統領,面目焦急,好似沒察覺到她的前來。
之後,另外還有武學秘籍、用於煉丹的丹經丹書,占卜星象之法等等,夕恆都想翻找出來看一遍。
「如今,陛下在朝堂之上連斬了他們三大亂臣賊子,短短几天就已在江湖中聲名遠揚。」前頭車夫話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每天早起上朝、朝會結束后處理奏摺,之後返回書房背誦化勁武學秘籍與通讀種種仙神傳說與修道典籍,到入夜了便修鍊氣血內功。
「我不信,我還想再活一會。」夕恆擺手:「所以不給。」
遲疑許久后,名為華琛的年輕禁衛顫聲講道:「陛下,最近江湖武林之中對陛下有些訛傳的流言……」
見夕恆目光漸冷,這位年輕禁衛心起惶恐,連忙跪身解釋:
總之,夕恆再沒有遇到什麼刺客,每日餐食當中也沒有被放毒藥,搞得她自己都愈發放鬆心神,好似一切都已經變得相當安穩。
當初即位為皇帝時間,與自己一同謀划誅殺奸臣的三人,其中兩人都已身中劇毒。
初曉帝姬順著話道:「如此,以皇姊此刻所擁有的資源來看,是難以成為梟雄了,不如將皇位傳於妾身,讓我來試試。」
「朕若將皇位給了你,真的還能安穩退身歸隱?恐怕不能吧。」
「大人,大人饒命,饒命。」那老醫師不斷哀求,同時仍慌忙解釋道:「這是侵血之劇毒,如今毒入骨髓,哪怕最高明的醫術,也無法將血液與骨髓里的毒給剝離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