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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北江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鑰匙掛件：「這個，給你。」

北江微微頷首。

北江的視線直直地撞上她的眼眸，他下意識想躲，但下定的決心強迫他不能退縮：「姐姐，這兩天我沒有回你的信息，是想親口把這件事的答案告訴你的。我今天來，除了想把這件事跟你說，還想跟你說另一件事。」

南枳倏然站起身，猛然間的動作嚇了身側的南林一跳。他詫異道：「怎麼了姐？」

他慢慢抬眼，輕聲喊了一聲：「姐姐。」

兩人相視一笑，南枳率先說了一句：「新年快樂，弟弟。」

「……」

北江抬頭看了眼車站外面的時鐘，因為在路上耽誤的時間，他比自己預期的時間晚了不少，南枳也馬上就要檢票了。

他還沒有找到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她。

今天學校只有高三的學生，這一幕撒書和試卷的壯觀場景也只有他們高三師生和保潔阿姨在看。

南枳輕輕地笑了聲，問他：「弟弟，這一年有什麼願望嗎？」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但仍側著身，目光停在花壇邊上沒移開。

北江下意識抬頭，目光和二樓樓梯上的南枳投來的視線相匯。

北江沒回，收起手機自顧自地笑了下。

北江低下頭，抬手緩緩摘下頭上的棒球帽。沒了帽檐最後一層的遮擋，他的一切全然暴露在了外面。他也知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我拿到錄取通知書了，本校讀研。想著等你高考以後跟你說的，剛剛差點忘記了。」南枳說。

依然是熟悉的眉眼，他們已經半年沒有這樣面對面地見過對方了。北江每次來俞峽，都是跟南枳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看一眼她。

見到北江來，南林讓南枳幫他拿來上次北江送他的遊戲機。

他捧著遊戲機遞到北江跟前：「北江哥你能再帶我玩一會兒嗎？」

北江走到南林身邊坐下，注意到電視機的旁邊還多了一塊兒用窗帘隔出的小空間。在風吹動窗帘的瞬間，他看到了裏面放著的一張床。

北江原本躁動不安的心一下平復下來。很神奇，明明前面做了那麼多深呼吸都沒辦法讓他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南枳只用一句話就撫平了他的不安。

北江跟著南枳走到頂樓，這裏的視野比二樓窗戶開闊得多。

北江回過神時，窗外已經響起了爆竹的聲響。噼里啪啦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掩蓋住了春晚節目的聲音。

時間一晃，就快到零點了，電視機里春晚主持人正和大家一起數倒計時。

南枳跟南林打了個手勢，又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才轉身回應南林：「我下樓有點事，小林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哈。」

北江驀然抬眼，入眼的是手機屏幕中的一張錄取通知書的照片。

他倆不在一個地方，他連看到她背影的機會都很少。他需要花兩三個小時去她的城市，才能在暗處看一小會兒她的影子。

他們像是相隔異地的朋友，見面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清，平時只能通過社交平台上寥寥幾條信息來了解對方的生活。時間一天天地流過，卻沒辦法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北江接過，他還有些氣喘，就沒說話，只能點點頭。

但對那時候的他來說，這已經很奢侈了。

他不準備再耽誤南枳，垂下放在後腦的手，主動抬手輕輕抱住南枳：「姐姐，再見。」

北江眼眸垂下，手指輕輕一動，手指上夾著筆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上。他剛要寫一個數字，筆頭與試卷接觸前的一瞬間，窗外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蟬鳴聲。

他低下頭，感受著擁抱后南枳還未消失的餘溫。

那年暑假，他背著家人跑到俞峽陪南枳一起打工。他那時候就想問南枳，她真的感受不到自己的感情嗎？不管是之前約定的未來、隔著柵欄的擁抱、新年的那一聲「新年快樂」，還是後來假期的陪伴、一起看的那煙花，她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說完這句話，北江停了片刻，抬眼看向南枳。

「我那次來俞峽，是第二次去看你，沒想到就正好碰上了那個男生糾纏你。事後冷靜下來我才想明白，自己是衝動了，我擔心自己會給你惹麻煩。」北江直視南枳，「雖然我是衝動了，但姐姐，我還是不後悔。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那一次是，這一次也是。

今年的夏天ｈtｔｐs://ｗww•ｈeｔuｂｏok•ｃｏｍ•cｏm比往年都要燥熱。

南枳瞭然地點點頭，輕輕一笑：「謝謝你呀，弟弟。」

他輕輕一笑，對女生說：「抱歉，我有喜歡的女生了。」

北江思考片刻，剛要說話，南枳忽然伸了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噓」了聲：「算了，願望還是不要說吧。」

南枳今年已經大四了，但如果在本校讀研，北江來俞大讀大一時南枳正好讀研一。

他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了。

頂著烈日跑了一路，北江額頭上出了不少汗。

北江想，他現在終於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了。

她深吸一口氣，大聲說：「我是隔壁三班的學生，我從高一剛開學就注意到你了，可以跟你認識一下嗎？」

「北江不錯嘛！就跟人家認識認識唄。」

南枳反應過來時間快到了，最後叮囑了北江幾句「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這樣的話后，就拉起行李箱往裡走。等她走到拐角處時，南枳回身跟北江揮了揮手，而後身影一點點消失。

「姐姐，你們家住二樓啊，那一樓是誰在住？」煩惱的情緒一過，跟在南枳身後的北江就忍不住跟她搭話。

北江的直覺告訴他，南枳就在那個房間里，但他也不敢確定。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最終他還是拿出手機給南枳打了電話。

北江坐在教室里，頭頂的風扇「吱嘎吱嘎」地轉著，老師正站在黑板前唾沫橫飛。台下的同學有抬頭聽課的，也有低頭看試卷的。

北江回答：「沒多久，我一來就跟你打電話了。」

南枳抬頭，無聲地看著他。

那年的臨安還沒有禁令，放煙花的家庭很多。

沉默良久，北江想開口說點什麼打破寂靜。沒等他開口，那頭的南枳忽然發出一聲笑。現實與聽筒的聲音重疊，他聽見南枳聲音帶著笑意問他：「你真的來了啊。」

南枳的手指在小貓掛件上撫了撫，輕聲說：「很漂亮。不過你也不用特意為了這個過來送我的，下次見面再給我也行呀。」

北江爽快地答應了：「你玩到哪兒了？」

南枳的家在臨安郊區的一個城中村裡，這裏的路彎彎曲曲，房子排列的結構也不如小區樓房整齊。正逢春節，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紅燈籠，狹小的巷子隔很長一段路才會有一個路燈，但紅燈籠倒是把這昏暗的小路照出了一片喜慶的紅色。

「姐姐，我喊你姐姐，但我一直在心裏劃分著你與北禾的區別。你不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想你只把我當弟弟。」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朝路口走去，站在那兒等計程車。

聽到這話，北江暗自鬆了一口氣。

除夕夜，城中村裡家家燈光通明。零點一到，有不少人出來放煙花、看煙花。

他頓了下，垂下眼眸：「我是來看你的。」

他說：「姐姐，我在俞大校門口。」

等今年六月份，他就可以去找南枳了。

他朝著自己的目標往前走時，她也遵從了當時跟他說的話，向著下一個目標開始前進。

這兩天南枳發來的信息，他都沒有回復。從最開始的「高考加油」到後面的她詢問北江「考得怎麼樣」，北江都沒有回復。

南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北江道歉的原因。她有些無奈：「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又沒有生氣。」

她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滑動，北江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她手指的動作。

他是貿然前來打擾南枳的，沒有經過對方允許就跑到她家樓下。他剛剛沒有任何想法，但在看到南枳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又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是不妥當的。

北江正趴在欄杆上看著這場景，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北江說：「姐姐，我考完了。」

「我能來俞大的，你會在這裏等我嗎？」北江問。

一束束煙花從四處升起，匯聚在夜空中爭先恐後地綻放開來，五顏六色的煙花散開墜入夜幕中，如同繁星點點。

她站在二樓欄杆旁，一手接著電話，另一隻手還停留在門的把手上。南枳身體的一側是屋子裡湧出來的光，身影在黑夜中半明半暗。

門「哐當」一聲被打開，屋內的光迫不及待地從門裡涌了出來。

「抱歉姐姐，我來之前沒跟你打招呼。」北江當機立斷跟南枳道了歉。

南林乖巧地點點頭。南枳叮囑和_圖_書完后，拿著還沒掛掉的電話走到二樓樓梯處的大門口，打開防盜門。

南枳沒有回答，只是那一雙好看的眼眸中的笑意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看不透的複雜。

他強忍著自己回複信息的慾望關掉手機，他要親口告訴南枳，連帶著自己對她的喜歡，一起告訴她。

或許是他看得太明顯，南枳被他的視線吸引，笑著問他怎麼了。

除夕的新年在他們心裏是比元旦的新年更重要的存在，這時候的煙花也更為盛大。很多人會對著煙花許願，許下自己對新一年的期許。家人一起看了除夕的煙花，一家人就會一直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所以這一題的答案按照這個思路算，不就出來了嗎？」

北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擁抱很淺，彼此之間隔著一點空隙。

十一過後，北江家裡給他找了一個新的輔導班，是俞磊媽媽的大學同學給他們推薦的，付素清聽完她們的介紹后，果斷放棄了北江現在的輔導班，讓他跟俞磊去上同一個輔導班。

最後一門考完，北江跟父母短暫相聚以後就回了附中。附中不是考場，班上考完的學生陸陸續續地從各個考點趕了回來。

高三前的那個暑假，北江他們不再有兩個月的假期。除去學校延遲放假和提前開學，再除去上輔導班的時間，北江只有半個月的休息時間。

南枳回俞峽的那天，北江特意找了理由去送她。

她側過身，抬手指了指樓上，嘴巴張張合合，聲音卻被爆竹聲掩蓋住。

北江接著說：「你那天問我，為什麼要來俞峽。」

接下來的幾門果然如他所言，都發揮得很好。

他們的視線重新落在煙花上，這次北江心靜了不少。他緩緩閉上眼，對著煙花在心底許願——新的一年南枳要開開心心，順順利利。

附中提前開學那天，他收到了南枳發來的信息。

偷看被抓包，北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聲說了一句：「沒什麼。」

北江被她盯著看，心裏越發緊張起來，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那天你問我的問題，我一直沒有回答你。我想，我今天可以回答你了。」

北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他們都在打麻將，我又不會，跟他們一起過年好沒意思的。」

她家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差一點。

樓頂的視野肯定比二樓好，北江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沒等北江回答，兩人又自言自語道：「哦對，不問不問。」

「我那時候不敢告訴你，所以我沒有回答。

北江沒吭聲。

他沒想錯的話，那應該就是隔出來的一間卧室。

課間的閑聊是他們僅有的放鬆喘息的時間。

北江點頭：「嗯嗯，我今年想跟你一起去看煙花。」

南枳遞了張紙巾給他：「擦擦吧。」

這是他們第二次互道新年快樂。

北江聽不見，走到她身側才聽到她問他「要不要去樓頂看煙花」。

南枳說不用換鞋，讓他直接進屋。

北江的生活是學校、輔導班、家裡三點一線，那一條柏油路他走過一次又一次。某一天，他忽然注意起柏油路的景色，街邊的樹木葉子基本落光了。北江的腦海中浮現出夏天這裏枝繁葉茂的場景，一轉眼夏天過去了，秋天也要過去了。

「好。」

北江也放下揮在半空的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北江的呼吸也跟著慢了下來。

離開學校后，北江撇下俞磊他們，獨自前往臨安高鐵站。

「……」

他想起高一那年，他在俞峽因為衝動打人的那一次，南枳那時候問他，他來俞峽做什麼。

南枳接到北江電話時，正坐在客廳里和南林一塊兒看春晚。

他知道南枳沒生氣，但他知道這隻是因為南枳脾氣好。他的行為是魯莽的，一時腦熱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尊重到對方的感受。

或許是他開了這麼一個頭，老師也沒阻止，後面陸陸續續有高三的學生也興奮地將草稿紙、舊試題往下丟。

北江沒有再說下去，垂下手后他就轉身跑開了。

嘟聲戛然而止，電話那頭傳來細細的雜音，然後一個女聲在叫他：「北江？」

白花花的卷子從天而降，成了一幅壯觀的景象。

她的聲音很大，周圍不少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特別是圍在北江身邊的那群男生，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三言兩句地開始起鬨——

北江驀然一笑：「好。」

北和圖書江一怔。

他的勇氣耗盡，也知道這件事要給彼此消化的時間。

除夕的煙花寄予了家家戶戶最真摯最美好的祝願，帶著願望與美好升到天空。

最後一年，他馬上就可以去俞大了。

北江說這句話的時候聲線都在顫抖，他的目光一直在躲避南枳的視線，他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枳是什麼反應，他只知道，既然說出口就沒辦法收回去了。

那天早上，他走進考場最後一眼看手機時，收到了南枳發來的「高考加油」。

附中的學習壓力比普通學校大很多，身為重點高中，一本上線率高和學校平時對學習的重視有很大的關係。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在進入高二以後都像變了個人。

北江呼吸一滯，但話已經說到這裏，他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他不後悔，像是逆反心理作祟，南枳越是拒絕，他越是要將這些話說出來，直白地、毫不隱晦地說出來。

南枳眼睫發顫，抬眼看他時朝他搖了搖頭：「別說了北江。」

南枳將南林推到窗戶邊，跟他說自己去一趟頂樓。

北江摸黑找到南枳家，這是一棟雙層樓房，樓梯安在了樓房外。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這棟房子，一樓沒有亮燈，二樓幾個房間的窗戶倒是都有燈光，靠近樓梯的那一間房還有電視的聲音傳來。

南枳坐在身側，靜靜地看著二人打遊戲。有時看到遊戲機顯示屏上她看不懂的內容，還會出聲詢問。

此時正值傍晚，天氣不太好，傍晚的天空沒有晚霞，只有陰沉沉的天色。

他還是會去俞峽，和從前一樣去奶茶店看她，但他不會進去，而是在門口徘徊，待一會兒就離開。

「送這個給你的同時，也送送你嘛！畢竟姐姐你也送了我那麼多次，我一次都沒送過你。」北江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手足無措地摸了摸後腦。

北江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站了很久。

「我玩得不多，除了上次跟你玩了，後面就玩過一次。」

跟俞磊上同一個輔導班的好處大概就是兩人的學習時間統一了，休息時間也統一了。俞磊雖然平時鬧得緊，但學習上一點也不馬虎。他坐在北江身邊，上課卻絲毫不受北江影響。哪怕北江在旁邊累得犯困，他也能握著筆一邊聽一邊在習題本上畫出輔助線。

今天，他終於可以說出那句話了。

和去年不同，這次的煙花北江是和南枳一起看的。北江外祖家和南枳家的距離不遠，快零點的時候他就跑到南枳家去找她。

他們家今年不放煙花，父母早早就回卧室睡覺了，只有他們姐弟兩個準備熬到零點去看別人家放的煙花。

他覺得，不能再拖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南枳問他在樓下等多久了。

「找到了。」

等到了南枳學校時，天色比剛剛更暗了。

「這樣啊。」南枳抬頭看了眼四周，提議，「那我們一起等零點的煙花吧？我們家雖然今年不放煙花，但別人家都還會放的。我們到時候就在樓頂看煙花吧？」

「哦。」

是南枳的聲音。

良久，他再次側過頭，南枳也恰好收回視線，他們的目光相撞。

北江跟在南枳身後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這是石樓梯，暴露在外面也沒有遮擋，樓梯的縫隙中還能看到青苔。

掛件上是一隻毛茸茸的橘色小貓的腦袋，南枳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們之前撿到的那隻「小南瓜」的翻版。

北江側頭看向南枳，她正觀賞著這場視覺盛宴，眼眸中映出繽紛的色彩。

北江抿著唇，燈籠照出來的紅光很好地掩飾了他臉頰上的紅暈。

那一瞬間，北江心裏某一處像是噴發出了什麼東西，他的情緒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他抿了抿唇，眼中帶著一絲堅定，無視了南枳的打斷，堅持說著自己未說完的話：「我不知道怎麼去說這一種情感最為合適，但我知道，你是我想前進的目標。你和北禾，對我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北江小跑過去，喊了一聲：「姐姐。」

班主任說完最後的畢業感言，交代了過幾天要回來填報志願的事情后就放他們離開了。

「……」

對於陷入暗戀的他，更為煎熬。

南枳愣了下，下意識回了句：「什麼？」

「我在你家樓下，姐姐，我想找你一起看零點的煙花。」

走到二樓門口，南枳剛剛出門時把門輕輕拉過來，沒關上。她推開門朝裏面喊了一聲：「httｐs://ｍ•heｔｕｂoｏk.ｃoｍ.cｏｍ我回來了。」

「你說有事情找我，是什麼事呢？」

南枳走到窗邊，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眼。

北江臉上的神色一僵，目不轉睛地盯著南枳的動作。

南枳說：「零點了。」

北江啞然失笑，無奈地說：「挺好的，接下來幾門肯定也能考好。」

付素清被他逗笑，一把拍在他的身上：「臭小子又說大話。」末了她又說，「不過這次說的肯定靈驗。」

北江也想跟南枳一起看煙花，想跟他一起許下來年的願望。

「北江同學。」

那一年春節，南枳沒有回俞峽。

他朝後退了一步，抬手將自己的棒球帽戴在南枳的頭上，遮斷了她與自己的視線的交會。

六月七日，高考如期而至。

其實北江並不相信南枳猜不到他來的目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相反，回望之前他做的種種事情，就覺得自己掩飾得足夠拙劣。只要稍微細心一點，就能發現一個又一個破綻。

當他坐上高鐵的那一刻，他原本因為高考結束而放鬆的心又重新變得緊張起來。

北江點開手機，打開他與南枳的微信聊天框。

北江跟南林打了個招呼，站在原地等南枳。

她說：高三加油。

今天他來得不湊巧，一路上都在堵車。最後他沒辦法，在離車站還有兩個紅綠燈的路口下了車，跑了過來。

被南枳送行那麼多次，這卻是他第一次送一送南枳。

北江解釋說：「這是用小南瓜掉的毛粘起來的，不過不是我做的，是我找人做的。」

他緩緩舒出一口氣，開始提起高一那年的事情：「高一那年，我在俞峽和騷擾你的那個人發生了衝突，還將自己的外套落在了奶茶店，被你發現我來俞峽的蹤跡。你那天晚上問我，為什麼會來俞峽，你還記得嗎？」

南枳的家地板是水泥地，這是很普通的二居室，除了他們現在所在的客廳，就只剩下裡間的兩間卧室。客廳的面積稍大一些，但也就僅有一個廚房和餐桌的空間。南林坐著的地方看著就是他們平時吃飯的地方，對面擺了一台電視機。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北江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瞬。

能跟南枳一塊兒看煙花北江就已經很高興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南枳看離放煙花的時間還早，就讓北江先去她家坐著等一會兒。

南枳雖然表示了自己並不介意，北江卻給自己心裏敲了一記警鐘。提醒自己以後不能總是這樣衝動，要以南枳的感受為第一選擇。

「牛啊北江。」

南枳見狀，鬆了口氣，說：「你嚇死我了，怎麼突然來這邊了？你不是今天剛考完試嗎？」

南枳是坐汽車回去，等北江到汽車站的時候，南枳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了。見到北江，她鬆開握著行李箱桿的手揮動示意：「弟弟。」

北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被南枳打斷了。

她接起北江電話時，以為對方只是來說一句「新年快樂」。一句「弟弟」剛喊出，她祝福的話還卡在喉嚨，聽筒里就傳來了一句「姐姐，我來找你一起看煙花可以嗎？」

他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所有人他對南枳的喜歡了。

第一門語文考完，北江走出考場時父母已經捧著鮮花站在門口等著了。他一走到他們身邊，父母就急忙問他考得怎麼樣。

是漣漪，也是定住他搖搖欲墜的思緒的定海神針。

夏天來了。

南枳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眼神平靜，讓人看不出她此時此刻的情緒。

今年的春節來得比去年晚。或許是因為上次春節鬧得不愉快，這次春節北江一家是在外祖家過的。

南枳來的時候，北江正蹲在花壇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注意到自己身前落了一片影子，或許是心靈感應，他能猜到這個影子的主人就是南枳。

到底是為什麼他今天一定要來送一送南枳呢？

春節過後，北江的假期提前結束。高二下半年，北江明顯能感覺到學校里學習的氛圍比以前更濃郁了，他也更為忙碌。

雖然擁抱很淺，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擁抱分開后，他的鼻息間還留著些許南枳身上衣服的味道。

北江知道，雖然僅僅是提到這裏，南枳就能猜到接下來他要說什麼。

「姐姐。」他輕聲喊了一聲，「不只是那次，高中三年，我很多次往返于俞峽和臨安。可能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也不理解我的行為。但我真的很想見你，每天都很想ｍ.h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cｏ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只知道自己嚮往你在的地方，從附中到俞大，我都想去。我想——」

雖然來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的來到這裏的一刻，北江心裏還是冒出了退縮的想法。緊張、焦慮、期待，種種情緒浮現在他的心頭，情緒的轉變讓他變得矛盾。

聞言，南枳倏而一笑：「我忘記跟你說了弟弟。」

北江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目光觸及南枳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僵在了原地，一手舉著手機愣愣地接著電話，另一隻本想抬起打招呼的手也僵住了。

北江慢吞吞地轉過身子，和南枳面對面。他緩緩抬起頭，視線從南枳的腳上一寸一寸移動到她的臉上。

北江瞭然地點頭，側過身將遊戲機放回南林手中：「你玩，我看你玩。你哪裡不會我再教你。」

太陽東升西落，黑板上的倒數日數字一天天變小。

他那時候選擇逃避，沒有回答那個問題。那個暑假北江想過要跟南枳坦白，回答她的問題。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退縮，將這個問題藏住，一藏就藏了兩年。

北江：「新年快樂。」

「姐姐。」南林抬頭喊了一聲，目光在看到南枳身後的北江時頓住，隨後臉上浮現出驚喜，「北江哥？」

北江回過頭，見面前站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扎著馬尾的女生，她化了妝，但在陽光的照射下還是能看清她臉頰上泛著的紅暈。

或許是因為兩人能夠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所以他不想放過每一次可以見面的機會。

電話的聽筒里傳來「嘟——嘟——」聲，每一聲接通中的嘟聲響起，北江忐忑不安的心臟就輕輕地顫一下。

班主任最後一聲「下課」剛喊完，俞磊就迫不及待地衝出教室，將手中一疊刷題試卷往樓下一撒，嘴裏大聲喊道：「終於結束了！」

南枳問：「你過年不用陪家裡人嗎？」

這裏並不冷清，或許是因為過年，即便已經十一點了，家家戶戶還都亮著燈。北江從那些屋子前經過，還能隱約聽到裏面傳來電視里春晚的聲音。

南林知道自己腿不方便，也就沒麻煩他們也帶他上去，乖巧地應了下來。

南枳「嗯」了聲，道：「樓下住的是這房子的房主，是兩個老人，今年好像是去他們女兒家過年了，所以不在。」

這句話像是往北江心裏擲入一枚石子，使他心裏那一汪潭水泛起漣漪。漣漪一圈又一圈，牽動住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夠了北江。」

南枳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啪嗒」一聲，有一顆小石子被人踢到了他的腳邊，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這點聲音帶動著他腦海中緊繃的神經，斷了。

「這樣啊。弟弟你是來找我去看煙花的？」

這次的車程顯得格外短，不知道是因為北江用了很多時間想心事還是什麼原因，就好像一眨眼，他就從臨安的土地到了俞峽的土地。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所有人，他也有一個喜歡的人了。

從北禾和付素清的聊天中，北江知道了南枳準備考研，所以今年的春節她留在了那邊備考。

南枳挑眉，笑道：「我當然知道你考完了，考得怎麼樣？」

天色漸暗，街道的路燈按時亮起，開始為過往的行人照明前方的路。良久，北江拿起手機撥通了南枳的電話。

北江打車去了俞大。他本想跟之前來俞峽一樣，坐公交車去南枳的學校，但他今天太著急了，不願多等一分一秒。

南枳已經從樓梯上下來走到他的面前，說：「我剛剛還以為你開玩笑的呢。」

他看了眼南枳，見她絲毫沒有因為家的簡陋而窘迫。北江想起中學的時候，他們班上也有家庭條件不好的同學，他們從不會提起自己的家庭，也很抗拒提到自己的家庭。但南枳真的跟他們不一樣，不只這件事，南枳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家庭條件不好而感到窘迫。她永遠都是那副坦蕩的模樣，不會怨天尤人，不會極力掩飾自己的家庭狀況。

北江落筆的動作一頓，片刻才寫了一個數字「8」。

「我覺得那時候的我沒有資格，也沒有那個勇氣能把那個答案告訴你，所以我選擇了沉默。那時候我就做好了準備，我要等高考完的那一天，把那個沒回答的答案告訴你。」

半個月對那時候的他來說只是學期過渡的空閑，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就好像剛躺下休息，沒一分鐘就要站起來去學習，更別說去外面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