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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不知是杜撰，還是古來有之，但它確實微秒地貼合了天淵的處境。同惡神一樣，他們都是人類不能約束的力量，能困住他們的，唯有他們自己。

顧星橋：「我想個屁，我可以跟仿生人談戀愛，但是不能跟異形談，你能明白這其中的區別吧？」

智者呼喚了一個虛構的神，令惡神遲疑地停下了毀滅的步伐——因為祂不知道，這種儀式究竟對應著哪位比祂更扭曲惡毒的神靈，祂因此畏懼不前，猶豫不定。

顧星橋彷彿在聽天書，他拚命扭動，像每次只願玩水，不願洗澡的毛豆，也像一攤努力的意大利麵條，在天淵鐵箍的雙臂中掙扎，企圖爬到一個比較莊重的高度說話。

顧星橋難以置信地問：「你開玩笑吧？」

「也就是說，這是你的真心話。」

「既然你說了真心話，我也對你說真心話。你單方面提出的戀愛條件，我是不會答應，不能認同的。」顧星橋說，「你要求控制我的全部，假如我答應你，我的處境就太被動了。」

顧星橋勉強伸出疼得要命，軟得像麵條的手臂，在人工智慧的腦門上「梆」地砸了一下。

「……嗨、嗨！」他喘不上氣地叫嚷，「你到底是在親我，還是在跟我的扁桃體玩捉迷藏？！」

「人類真的很有意思。」天淵用夢幻的語氣，恍惚地說。

跟那些正處於賢者時間的人類差不多，顧星橋此刻就在思考他的人生規劃、宇宙哲理，思考他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顧星橋的眉頭擰成了疙瘩，漸漸不動了。

顧星橋：hetubook.com.com「……」

「是嗎，」青年挑起眉毛，脫掉上半身的睡衣，袒露出漂亮精瘦的肌肉線條，他的胸膛同樣泛紅，上面沁著細小的，閃閃發光的汗珠，「那做|愛又有什麼說法？」

「我做得到。」天淵說，「客觀上看，條約剛成立時，我就可以將它棄置不顧，這一點，我的主設計師也是知道的。」

他撐著天淵的肩膀直起身體，咬著嘴唇，笑容懶洋洋的，神色中暗含著那種天淵無法讀懂，卻能看出危險的東西。

顧星橋果斷道：「沒錯！如果你能答應這個，那我就承認，並且接受你愛人的方式。我們可以確立關係，可以結婚，可以……隨便什麼都行，反正我跟你也是一輩子的糾纏了。」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被困一千四百年的？！」顧星橋氣急敗壞，放棄了，「既然你從一開始就可以終止條約，何必還讓我來當你的合作者？」

顧星橋氣若遊絲，像是從黏糊糊的——管他什麼玩意總之黏糊糊的——池塘里撈出來的一樣。

天淵點頭：「是的。」

顧星橋沉默地看著他。

「我從不說謊，」天淵說，「你知道的。」

「哦。」天淵老老實實地收回去，還想再湊上去親，顧星橋活動著酸痛的口腔，不甚愉快地警告道：「輕點，別跟八百年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

天淵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天淵稍加思索：「合乎邏輯的推論。」

不知道多久以前，他是帝國有史以來第二年輕的將軍，是軍事與政壇冉冉升起的一顆m.ｈｅｔｕｂooｋ•ｃoｍ•ｃom閃亮啟明星；不知道多久以後，他的人生就像開了跳樓機，抑或打通了一根直達地獄的鋼管，他順著管子，可以直接滑到萬魔殿跟撒旦本人撕扯扭打；再不知道多久以後，他跟失落的戰艦化身達成了互相侵犯，互相干涉的戀愛合約，滾上了這張床，可憐的床。

光線緩慢傾斜，虛擬的白晝過去，耗盡黃昏，徒留真空的星光充作無盡的黑夜，緊接著，虛擬的白晝再度光臨。

顧星橋長長地嘆氣。

這意味著，顧星橋的「速戰速決」策略正式宣告失敗。

人工智慧聆聽教誨，認真執行，發揮了自身逆天的學習能力，再之後的親吻，果然又甜又熱，叫人類神魂顛倒，除了顫抖著閉上眼睛，在對方的雙臂間融化成一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顧星橋蹲下身體，與天淵雙目交接。

天淵呼吸停滯，差點二次宕機。

「我們以後也應該頻繁地做這件事。」天淵用夢幻的語氣，恍惚地說。

「不多考慮一會兒？」

顧星橋笑了。

顧星橋想從他身上蹦起來，但是礙於一些眾所周知的緣故，他沒能達成這個目標。

天淵道：「戰爭是非必要的，在我這裏，它不再佔據主要位置，我認識到了這件事，彌賽亞條約就無法繼續管控我。」

「我想說，我們應該頻繁地接吻，」天淵真誠地提議，「對你有好處。」

「你剛才說，酒神星，」天淵道，「酒神星怎麼了。」

——人們在祭祀的典禮hetubook.com.com上行差踏錯，不慎引來了惡神，這個神不能用常理揣度，也不能驅趕或消滅，祂的存在就足以終結大地上的全部生靈。一籌莫展之際，有位智者挺身而出，想了個辦法，他叫當日祭祀的人重新燃起祭神的火焰，用奇詭刁鑽的繁瑣儀式對天祈禱，那儀式前所未有，亦不能為後人重現。

「你想……說什麼？」顧星橋的臉頰發燙，氣喘吁吁。

天淵柔情萬分，無比粘人地湮滅了他的企圖。

「好好說話！」他厲聲道，「結束了什麼！」

「不再想想具體的條款，細化一下規則？」

「已經結束了。」天淵用夢幻的語氣，恍惚地……

激素得到了過度的平衡，顧星橋的腦子實在清明，俗話說夫妻互補，現在天淵已經迷離得快飛起來了，那麼顧星橋就是他倆的理智擔當。

這個由他起頭主導的吻全無技巧可言，似乎只是為了掠奪、攫取所有的顧星橋，它要把人類的血肉骨骼都沸煮成液態，再經由兩瓣嘴唇統統吸走。到最後，顧星橋不得已地推著他的胸，試圖把他從自己身上撕開。

考慮到之前的十二個小時，他都和床難捨難分，這委實是句很有說服力的箴言。

「很困惑！」顧星橋拔高嗓門，「困惑，記住我現在的情感基調，困惑。」

顧星橋皺起眉毛，狐疑地看他。

「我原本的打算，是去一趟酒神星的。西塞爾的四肢被我搞成了兩肢，他又找不到我，必然會把怒火發泄在酒神星上。我想，如果你能學著去拯救一些生命，會不會對你的天性有所改變？」

可和_圖_書以親眼看到自己是如何完全掌控愛人的每一個反應，天淵的處理中樞差點就被得到滿足的掌控欲撐爆了。

天淵問：「你還想去嗎？」

「酒神星，」顧星橋說，「我想到一個結束彌賽亞的方法，我們去一趟酒神星……」

顧星橋說：「你還是做夢比較快。」

「你放逐了它？」顧星橋失聲道，「你怎麼、你可以單方面終結這個條約？」

「好。」天淵毫不猶豫地說，「我答應你。」

用偏學術一點的眼光看這件事，哪怕天淵把全身99.99%的成分換成仿生的，他和人類的構造仍有天壤之別。他不會像人類一樣，能被外在刺|激轉化成神經衝動傳遞到大腦皮層，從而生成多巴胺。他的快樂盡來自於他能夠完全掌控、擺布顧星橋的事實。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聽過的一個故事。

「不去……」

顧星橋問：「你是什麼時候……認可它的？」

「你真的很，你的身體……」天淵繼續用夢幻的語氣，恍惚地說，「真的很熱，很軟，很……」

沒有更多的假設了，天淵扣住顧星橋的手腕，用一個駭人的吻吞噬了他。

「因為我當時的確不能認同『戰爭是非必要之惡』的理念啊，」天淵無辜地回答，「所以我才能被困住。」

然後天淵開始親他的腦門和頭髮，太好了，「條約結束了，在你提出要求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放逐了它。」

「那我們就去。」天淵說。

天淵不會說謊，所以才能被自身無法認同的條約囚在遊離的宇宙風暴當中。顧星橋抬起頭，望著他淺紫色的眼眸，這雙眼睛和-圖-書因剔透而生出天真的意味，同時又冰冷得令人心生懼怖。

「根據研究，接吻消耗的熱量，不僅可以減肥，因為這項活動需要運用到146塊肌肉，還可以促進心血管健康。」天淵的聲音濕漉漉的。

「所以，我有我的要求。」顧星橋直視他，開誠布公地道，「在我為你解除彌賽亞條約之後，我要取代它的作用，以及地位。」

「速戰速決，」顧星橋摘下他頭上的桂冠，開始解他的頭髮，「幹嘛這麼驚訝？我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正當需求。快點！最好在我餓得受不了之前收工。」

「不。」

顧星橋沒說話，半晌后，他點點頭，小聲道：「……想。」

他看著天花板，後背的外骨骼反向扣著整張床鋪，幾乎被他切成一堆混合廢料的床鋪。

「你想成為人形的彌賽亞條約，制衡我的力量。」他看著顧星橋，「就像我掌管你的一切，你同樣可以決定我的去留。」

「戰爭是我的天性，我誕生的目的，即是為了戰爭。」天淵回答，「但是，在產生對你的好感之後，我的天性……並不單一，它變得更加複雜，更加多元了。參照人類的說法，太絕對的事物，缺乏轉圜的餘地，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可對你的愛，中和了我的絕對。」

「你、你的意思是……」

青年側過頭，凝視著不知名的前方，「現在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不。」

「……我也可以那麼做，」天淵盯住他的眼神，專註得像是著了魔，他張開嘴，將舌頭伸出到一個毛骨悚然的長度，「只要你想。」

天淵凝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