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看你臉上髒兮兮的，給你洗把臉。」

陳嘉寧被熱乎乎地毛巾燙醒了，說出了似曾相識的話語。

我真沒用。陳嘉寧悲哀地想。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普洱加花的……」陳嘉寧的話語並不連貫，顯然思緒還不清晰。

「是這樣嗎……」

陳嘉寧低著頭，心裏卻還在回蕩那個疑問：陸離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的？

「嗯。」和神志不清的病人理論是一件很搞笑的事，陸離低低應了一聲，又將少女扶起，她只穿了一套單薄的睡衣，陸離的手掌能清晰感受少女炙熱的體溫，還有那單薄且柔軟的肌膚觸感。陳嘉寧後背全部被汗濕了，床單上也被濡濕出一個小水坑，空氣中瀰漫著陳嘉寧特有的氣味，混合了一點點汗水的味道，竟有幾分別樣的旖旎。

不止是茶，還有飲食，還有一些生活上的小習慣，陸離好像都瞭然于胸，這些日子她被照顧得無微不至，舒服得讓她都差點忘記自己是個命httｐs://ｍ•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ｍ不久矣的病人了。玫瑰花瓣，桂圓，是她最愛的兩種佐料，加玫瑰花瓣是因為她懵懂時聽信傳言，說茶里加玫瑰花能夠美容，久而久之反而習慣於茶水裡有玫瑰花的那股韻味。加桂圓是因為小時候在農村帶她熬茶的外婆說過，茶水裡加桂圓代表今後一輩子能圓圓滿滿、順順利利，希望她以後都不要為生活發愁。

但好像一切都反過來了，雖然茶里加了玫瑰花，她也沒有再長個子，身材也沒有變得更窈窕，雖然茶里加了桂圓，可她的人生卻總是充滿爭吵與不順心。

「不許……不許隨便進我的房間……」陳嘉寧說話時眼皮子都在打架，話語也囁囁嚅嚅，如同夢囈。

陳嘉寧獃獃地看著陸離，小嘴張了張，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

「你幹嘛……」

「嗯？」

「可惜冷庫里沒有桂圓了，不然可以再給你加點桂圓的。」陸離https://m.hetubook.com.com遺憾道。陳嘉寧喜歡喝茶，喜歡品嘗苦澀，喜歡回味茶的甘甜，但也喜歡在茶里加一些花瓣、果實。陸離本不是一個會喝茶的雅人，是上一世的陳嘉寧帶他走近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現在這裏除了我，沒人能照顧你了。」酒店的工作人員都暫住在一二樓，若非必要，他們都不會上到五樓。至於其他的學生和老師，現在都還被困在某棟別墅呢。

當然，這些事情距離陸離還太過遙遠，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只有親近之人的安危。幸好川海市距離木蘭市頗為遙遠，甲型的傳播觸角尚未延及這座跨江大城。

陸離還沒想好回答，靜謐的房間里忽然響起手機鈴聲，是陶喆的《黑色柳丁》。

事到如今，似乎已經可以確認陳嘉寧感染了甲型。高燒、咳嗽、頭暈、懼光、食欲不振、腰酸背痛……總之各種毛病都在她身上出現，她不像一個正值風華之年的青春少女，而像一個垂垂老ｍ•he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m矣的重症病人。

「陸離……」

陸離早早起床，接了一盆熱水，端到陳嘉寧的房間里。陳嘉寧神色懨懨地躺在床上，小臉有一種病態的潮|紅，最近這些時日，陳嘉寧的病越發嚴重了。她臉色蒼白，憔悴的面容襯得那瘦削的身材彷彿一吹就倒。

好嗎？照顧毛毛躁躁的陳嘉寧都成了他的一個習慣了，算不上特意的討好。他想起當初和安百璃結婚時，陳嘉寧口口聲聲答應會來做伴娘，最後卻缺席了，發消息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事後一問，她的解釋是覺得以後沒人照顧她了心裏失落才那樣做的。

陸離擰乾熱乎乎的毛巾，給迷迷糊糊的陳嘉寧洗臉。陳嘉寧最近一睡就是一天，連洗臉這種事都沒力氣去做了。說起來，這不是陸離第一次給嘉寧洗臉了，上一世和她合租時，討嫌鬼也是邋裡邋遢，好幾次去見重要客戶前，都是陸離不耐煩地抓了一張毛巾往她臉上抹，每當這時，陳嘉寧就會像一隻嬌wwｗ•ｈetuｂｏok.cｏm.ｃｏｍ憨的小貓一樣發出抱怨聲：

陳嘉寧也不知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她專心地喝粥，「不小心」聽到陸離出門前電話里傳出的聲音，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是誰呢？她心裏這麼想，喝粥的速度卻沒有變。

陳嘉寧朦朧地眯著眼，靠著床頭，傻傻地哦了一聲，手指動了動，居然又坐著睡著了。

陸離嘆了一口氣，開始解陳嘉寧睡衣的扣子。陳嘉寧穿的還是那種青春期小女孩穿的背心，稚嫩得像顆沒有熟透的青色蘋果。內衣實在不方便去換，等她醒來自己換吧，對了，還有床單……陸離不禁擦了擦額頭，今天上午可有的忙了。

陳嘉寧接過保溫盒，分量有點重，嬌嫩的姑娘一隻手還拿不住，多虧陸離又扶了她一把。

等到下午一兩點時，陳嘉寧才悠悠轉醒。她醒來后立刻就發現自己的睡衣換了一套，愣了愣，表情一變再變，從震驚到憤怒再到恐懼，最後竟然歸於平靜。陸離正在她房間的躺椅上睡覺，睡姿不太體面ｈetubook•cｏm.ｃｏm，顯然是累壞了。照顧病人是一件辛苦差事，內心所受的折磨遠比肉體上的疲憊來得更加洶湧。

神州人民已經儘可能高估了木蘭市疫情的影響，然而沉重且荒謬的現實再次摑了所有人一耳光。木蘭市被封城后第七天，全國各地陸續出現甲型病例，遼闊的神州地圖上遍布代表感染的紅點，起因自然是最早那批不服管教竄逃出城的客人們。向來勢弱的西方媒體終於抓到了這個超級大國的弱點，開始在國際平台上對神州君主立憲國口誅筆伐。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

「……嗯……」

她小口吞咽著瘦肉粥，味道寡淡，到心裏卻總有一種難言的滿足感。

陸離似有感應般醒來，一眼就看到在發獃的小老虎，他也沒多想，端起桌上一個保溫盒：「醒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瘦肉粥和煮了一點普洱，加了玫瑰，你填一下肚子吧，畢竟兩天沒吃飯了。」

「我給你把換的衣服拿來了。」陸離將一套新的睡衣拿出來。

「我先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