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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緩緩

作者:簡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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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不知怎的,林疏朗突然覺得陳秋河的樣子有點可憐。
林疏朗是真的很生氣,但是鑒於自己做過同樣的事,也只能吃啞巴虧。
沉默了半晌,周梨落聲音里透出幾分委屈:「何止是十幾個小時,我已經等你很多很多天了。」
羅伊說了一個沒聽過的名字,林疏朗懶得多問,跟總編告了假,便打車前往。
各種肉。
「行,約哪兒?」林疏朗為了生計,不得不選擇忍辱負重。
這或許也是兩個人不愛對方的證據,不然怎麼能忍受彼此離開自己而投懷于別人?
不懷好意的臉。
陳冬野微微一愣,他猶豫了一瞬,還是抬起手,溫柔地拭去了她額上的汗珠。「你喝多了。」他的語氣很輕,像在哄一個自己寵愛的孩子,「起來吧,我送你回家。」
「進去吃飯了。」許致一頭也沒抬地答,又問,「林疏朗還沒到嗎?」
「我真是謝謝你,分手之後反倒天天跟我討論起愛情了。」
穿過狹窄的甬道,轉進大廳之後,林疏朗才明白那些「文藝」不過是假象。直白點說,這裏更像是賭場。
陸頤薇咬緊嘴唇,她突然很緊張,就好像說出這句話的人是自己。調皮的小男孩在身後追跑,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一個趔趄,推掉了書架上的幾本書。
她抬起頭,看著深藍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暗自感嘆:「今晚的月色也很美啊!」
但與陳秋河相比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
羅伊的聲音里反而透出幾分得意:「我是真的有驚喜要送給你,你不想看看那個渾蛋的慘樣嗎?」
氣氛尷尬,陸頤薇頻繁看向電梯口,希望林疏朗趕緊出現拯救他們。她甚至特意暗示周梨落:「你的朋友看起來有點無聊啊。」
兩個人驚訝地對視了半晌,陸頤薇率先開口:「你不會在這裏待了一夜吧?」
「別!」陸頤薇拽住她的胳膊。
「反正不是搶來的。」
「以後超過晚上十點,你就不要出門了。喝了酒更加不能一個人到處亂跑。」他認真地叮囑她,又有些鬱悶地問,「你不是很擅長找我幫忙的嗎?怎麼現在不找了?你都能為了一袋水煎包攔住我,怎麼就不能讓我幫你買個解酒藥?」
「嗯。」陸頤薇點頭,目送他下樓。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垂下頭,笑了。
天亮了,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坐姿,他的腿都麻了,陳冬野靠在樓梯扶手上,等著知覺恢復。
「嘖!」許致一笑問,「我這是被拒絕了?」
實際上,不管他猜不猜得到,她都很開心。
「我的事情你少管不行嗎?」
離開學校之前,她特意打開「餓了么」看了一下,自己之前點給陳冬野的咖啡已經順利送達了。
轉過頭,她看到了陳秋河。她幾乎是朝他撲過去的,顫抖著雙手抓住他的T恤,抬起頭,鼻子一陣陣發酸,哽咽著說:「帶我走。」
「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林疏朗垂下頭,無奈地說,「我真的沒力氣罵你了。」
他踏上石板路,緩緩走向她,酒味飄升在空氣中,將蟬鳴不息的夏夜調出了幾分迷離。
看了一部好電影,在朋友圈寫下長長一段感言,但發送的那一刻還是忍住了。再一個字一個字刪除,退出微信界面。
跟陳秋河的每一次見面都很不愉快,因此不想回憶,可偏偏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張臉。
陳秋河往陳冬野身邊靠了靠,問:「那錄音,刪乾淨了是吧?」
窗外的天色漸漸由黑轉灰,陳冬野從Kindle上移開視線。
陳冬野想了想,終於忍不住開口提議:「何必那麼麻煩?你直接把我給你的錢存起來,應該也有個挺可觀的數目了吧?」
昨晚她不是一個人,而且……也沒有餓肚子。
她拎著東西往回走,汗珠爬滿了額頭,到了小區中央的涼亭,實在走不動了,便穿進去休息。
陸頤薇瞠目結舌:「可是我們已經等了四十多分鐘了。」
「給你買的。」陳秋河漫不經心地說。
陸頤薇剛從教室出來,手機就響了,是久未聯絡的許致一,她接起來:「這麼稀罕?許律師有何貴幹?」
比如當她走過去問他:「周梨落呢?」
「為什麼?」
陸頤薇很無語:「都告訴你了,人家現在不做快遞員了。」
陸頤薇點頭,微微笑了:「沒錯。」
不會幹了什麼丟人的事吧?沒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她去補輪胎前,慫恿陸頤薇去找陳冬野當面道謝。
「沒事,她看『愛豆』綜藝看得正起勁呢。」周梨落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們不怎麼熟,她無意間幫了我點忙,才非要我請她吃火鍋。」
思維不是一成不變的,也正因為思維的多變,感情也跟著飄忽不定。今天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過幾個月大概會恨之入骨。今天笑著叫你寶貝的那個人,也可能會在深夜將你打得不省人事。
「老師……」周梨落湊近她,小聲問,「你和男朋友複合了嗎?」
所以,她沒有看錯,那個人就是陳秋河。
「你哪兒來的錢?」陳冬野感到匪夷所思,這麼多年了,給錢的人從來都是他,這還是第一次,他和陳秋河的身份對換了。
陸頤薇咬著手指甲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去找陳冬野旁敲側擊,探探究竟。
「我都檢查過了,什麼也沒有。」陳冬野寬慰她,「應該就是有人惡作劇,我待會兒上班之前去物業反映一下情況,讓他們晚上加強安全管理。你不用擔心,沒事的。」
「他現在不做快遞員了。」

5

陸頤薇想了想才說:「其實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但你得答應不打聽我的私事。www.hetubook.com.com
「陸老師?」周梨落隔著一排等座的顧客,探過頭來,「你也來吃火鍋啊?」
凌晨兩點一刻。
「因為你就是小孩子。」他使力拽陸頤薇,見她不動,乾脆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出那麼多汗,再這麼吹風,你會生病的。」
陸頤薇疾走幾步,就近躲到一排高高的書架後面,萬幸的是,他們沒有再朝前走,而是停在了書架的另一邊。
「給。」
「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陸頤薇緊張的心情稍稍緩解了些,「這會兒好像沒事了,可能是誰在惡作劇。」
然後,她邁步離開。
陸頤薇化怒氣為食慾,抓著菜單狂點了一通。許致一自覺理虧,也完全沒有進行阻止,所以最後,她拎回來好幾個裝得滿滿的紙袋。
看清那行字之後,陸頤薇咬著嘴唇,難以自控地笑了。
當然,許致一讓她不解的事情一直很多。
陸頤薇也知道,這種想法很變態,不合常理,但她無法抹去。
「我呢……」陳秋河走到她身邊,把那把鑰匙交回她手上,「沒你想的那麼壞,當然,也不會比你想的好。」他垂眸,在昏暗的路燈下凝視她的眼睛,「林疏朗。」
「哥!」陳冬野厲聲打斷了他。
門鈴響了,打斷了林疏朗的思緒。陸頤薇不知道開著抽油煙機在忙活什麼,大概沒聽到,林疏朗叫她幾聲都沒應,忍無可忍,含著一嘴巴的牙膏泡沫去開門。
海底撈常年爆滿,陸頤薇過去的時候,還差五桌才能排到她和許致一。
林疏朗緊急剎車,蒙坐了片刻,而後暴躁得撓頭:「真的要瘋了。」
女孩子的「八卦」天性發作,周梨落跟同伴打了聲招呼,乾脆搬了凳子坐了過來。「你好,」她主動向許致一自我介紹,「我是陸老師班上的學生,周梨落。」
「陸頤薇?」陳冬野停在她身邊,彎下腰。
那是陳秋河前幾天把他從書店叫出去之後給他的。
陸頤薇不滿地抱怨:「你幹嗎老用教育小孩的語氣教育我?」
「開玩笑的,就是喊你一起吃頓火鍋而已,一個人吃火鍋不過癮。」
「幹嗎?」她毫不客氣地問。
別慌,陸頤薇警告自己,你可已經三十歲了!
「她車壞了,不過來了。」陸頤薇突然想起什麼,「不對啊,周梨落的排位不是在我們後面嗎?她們怎麼先進去了?」
陸頤薇看了看他拿在手中的Kindle,沒有拆穿他,而是答道:「我也是醒了,特意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
「你回去吧。」陳冬野小聲道,「你在這裡會影響我工作的,店長待會兒看到要生氣了。」
特別是最近,陳秋河總是緊盯著她。想到不久前的嬰兒啼哭錄音,他又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林疏朗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已經接近模糊的面孔,曾幾何時,她還懷著一腔篤定和那個人舉辦了婚禮,以為找到了共度餘生的伴侶。
他隨著亂七八糟的思緒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打定主意不睜開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剛有睡意,放在枕邊的手機突然振動了兩下。
沒有勇氣將自己的「壞」曝光,就是一種卑鄙。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陸頤薇想了想,只是乾乾地回應了一句:「謝謝。」
「分析什麼?」
陳冬野懶得多說,把錢塞進兜里,轉身要走,陳秋河又叫他:「你那麼著急幹嗎?我話還沒說完呢。」
陳冬野掀起眼皮看了看陳秋河,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學校離這家書店不遠,女孩子周末總喜歡到處逛逛,她,或者她的朋友們,遲早都會遇到陳冬野。
「還餓呢,早氣飽了。」林疏朗沒好氣道,「你別過來了,反正過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結結實實敲詐許致一一頓,然後回家等我吧。我待會兒修完車直接去你家。」
陳秋河伸手擋住車門,沖她搖搖頭:「還會有下一次的。」
正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用拳頭揉自己的胃部時,有人遞了一個三明治到她眼下。林疏朗抬起頭,看到了剛剛余光中瞥見的影子。
為了補償林疏朗,陸頤薇周末大擺宴席——其實都是昨晚從火鍋店打包回來的蔬菜和肉。
隔著煙霧瀰漫的空氣,林疏朗慢慢看清了那個人的樣貌。
這年頭,娛樂會所都整得這麼文藝了?林疏朗被門口的服務生迎進去,對方問她有沒有預約,她隨口道:「我找人。」
林疏朗不說,陸頤薇也就沒有多問。甚至即便她說了,自己也只能當作沒有聽到。
但是林疏朗做錯了一件事,她不應該找為她出謀劃策的人擔任那個第三者的角色。

4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當然,也沒有否認。林疏朗沒再難為他,放他走了。
「當然沒有,我們還有朋友要一起過來呢。」陸頤薇解釋著,「她還在路上。」
胃裡依然很不適,她去翻找昨晚給林疏朗買的解酒藥,拿出來準備喝時,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所以呢?」
這頓火鍋從上午一直吃到了晚上,其間不知道添了多少次熱水。酒不夠喝,陸頤薇又叫了一次外賣,最後,林疏朗喝得爛醉。
還未到炎夏,晚風中透著幾分清涼,很舒適。陳秋河陪她等著汽車維修工幫她換好備用車胎,走之前,他對她說:「林疏朗,你記住,做了壞事之後,得在背後長一雙眼睛。」他撇撇嘴,「因為指不定哪天就會被報復。」
咦?陳冬野是怎麼知道她和林疏朗喝了酒的?還有,她昨晚是怎麼回到家的?
不過,面對陸頤薇,她就沒這麼寬容了。
「你三十歲了,陸頤薇。」林疏朗拍了拍她的肩膀,「趕緊收起這份https://m.hetubook•com.com少女的羞澀,從實招來,對方是何人。」
「疏朗,我三十歲了,」陸頤薇笑笑,「不適合做這樣的夢。」
正從旁邊小道上經過的陳冬野頓住了腳步,他四下望去,終於從樹木的縫隙間看到了陸頤薇的側影。
林疏朗探身看了看,恰是陸頤薇之前約她見面的那家書店。
亮光在黑暗中分外刺眼,他適應了片刻,才看清那條消息。
「你認識的啊。」陸頤薇挑眉。
「能幹嗎?」羅伊輕輕笑了,「卡文了,想約你見個面聊聊。」
陸頤薇忽然有點懂得為什麼她好像無法跟許致一形成親密的關係了,因為許致一從來都不回應她的需求。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陸頤薇抬起頭,視線對上了一張想念的臉龐,她驚喜地叫他:「陳冬野。」眼睛笑眯眯地彎了起來,「我正好在想你。」
「我喜歡你,陳冬野。」周梨落語氣堅定地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那你呢?」陸頤薇反問她,「離婚五年了,你為什麼從來不談戀愛?」
目送陳秋河的身影遠去,陳冬野看了看手機,兩個人見面的時間不過五分鐘,卻像過了漫長的幾十年。
自己的隱瞞不僅卑鄙,還顯得很愚蠢。
是這兒,你抓緊進去,有驚喜。

1

許致一探身朝餐廳看了看,每一桌都吃得很酣暢,似乎沒有想要離開的打算:「我們反正還得再等一會兒,她來了正好吃。」
林疏朗默認了,她真是這麼想的。
陸頤薇只祈禱陳冬野不要在周梨落面前談及自己。正想著,陳冬野帶著周梨落往她的方向來了。
還是那副令人討厭的嘴臉,卻一反常態理了頭髮,換了乾淨整潔的衣服。見陳冬野不接,陳秋河直接把錢塞進他手裡,說:「就當是哥給你的補償吧。上回傷得不輕吧?買點骨頭熬熬,補一補。以後不還得指著你掙錢嗎?」
陳秋河挑了挑眉。「我倒是想,但我跑不過你的車。」他指了指馬路對面不遠處亮著燈牌的一家書店,「我弟弟在那裡上班,我來找他。說起來也真巧,我每回來找他都能碰見你。」
開車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起陳秋河說過的那句話:做了壞事之後,得在背後長一雙眼睛。
林疏朗撇撇嘴,推開門往裡走。繞過院子里栽種的樹,她來到一扇門前,這才從側面的牆上看到了「怡然娛樂會所」幾個字。
可是有一點很矛盾,足夠獨立之後,她會覺得,自己好像根本不需要男朋友。
陳秋河的影子。
「這樣吧,我現在打車過去找你。」陸頤薇提議,「你餓嗎?想不想吃什麼?」
視線捕捉到一個影子,林疏朗怔住了,羅伊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著:「我前幾天要寫一個關於賭場的情節,特意跑來實地取材,結果好巧不巧碰到了你前夫。聽人說他是這裏的常客,已經輸得傾家蕩產了,讓你看看人渣頹廢潦倒的模樣解解氣。怎麼樣?貼心吧?」
「沒有。」陳冬野不假思索地否定,「我就是醒了,所以上來看看情況。你怎麼起這麼早?」
但是,不得不說,陳冬野的存在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很快睡著了。
書架上空出了一條縫隙,陸頤薇不敢轉頭,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暴露在陳冬野他們的視線中。她沒有勇氣求證,只能儘可能保持著語調的平穩,不自然地回答了一句:「沒關係。」
是挺巧的,連倒霉事都很巧。她氣憤地咬下一口三明治,大嚼特嚼。
一直抱著手機的陸頤薇瞬間接了起來,還沒等她說話,陳冬野搶先開口道:「你沒出去吧?千萬不要出去。」
林疏朗從門把手上取下紙袋,挑眉問:「這麼好啊?」她眯起眼睛打量著陳冬野,「是不是對我們家頤薇有企圖?」
陸頤薇停了抽油煙機,將做好的拔絲香蕉裝進盤裡才問:「你說什麼?」
「愛情啊!」許致一理所當然道,「我覺得我們必須證明之前選擇分手是對的,不然,且不說在一起的七年,就現在我們每天被父母責罵的代價也付出得太不值得了吧?」
林疏朗覺得很可悲,對不起將自己保護得那麼好的父母,對不起婚禮上幸福的宣誓,對不起自己付出的真心。因此,她請了半個月的假,住進一家偏遠的酒店,將身上的傷全部養好,隱瞞所有內幕,用婚外情的幌子離了婚。
扶著她到洗手間,看她抱著馬桶狂吐一通,陸頤薇輕拍她的背,心裏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吃火鍋的話,最近的是海底撈?你去那裡等我吧。」陸頤薇掛斷電話。
不過,電話還是得接,畢竟下一期連載的文章還沒有著落。
「你要不幹脆把林疏朗一起叫來出吧。」許致一提議,轉而又問,「她開車了吧?反正方便。」
嗯?居然只點了一杯?
有的人就是擁有令人疲憊不堪的超能力。
「戀愛還是可以談一下的。」林疏朗回味著剛剛下肚的清淡爽口的蔬菜粥,點評道,「那個快遞員真的還挺好的,很細心,雖然年齡小,但是性格倒沉穩得像個大叔。你們在一起,也不會看起來很離譜。」
翻了個身,陳冬野閉上眼睛,逼迫自己入睡,雖然身體呈現出了靜止的狀態,但實際上,腦袋依然很清醒。
之前許致一去學校找過她,相熟的學生都知道他們是情侶關係,當然也知道,他們現在是分手后的關係。
睡覺前,陳冬野伸手去關檯燈,不小心蹭掉了放在桌上的幾張百元紙鈔。
陳冬野猛地坐起來。他想起不知道從哪裡看過的新聞,有人專門放小孩子啼哭的錄音,吸引獨居的女人開門,趁機入室搶劫。
「不是專門去買了啤酒hetubook.com.com嗎?」林疏朗奇怪地咕噥道,「怎麼還點了奶茶?」她咬著牙刷,騰出手扒開紙袋。
「跑那麼快乾嗎?」林疏朗到達停車場之後,陳秋河丟過來一個得意的笑容,「怎麼?懷疑我把你的車開走了?」
距第一次通話已經過去了半小時,按車程計算的話,林疏朗差不多該到了。
陳冬野俯身,對著她微笑的臉。
她好像有心事,但成年人一向習慣將痛苦關在房間里。
陳秋河就不一樣了,他把壞寫在臉上,昭告天下,任人鄙視。這麼一想,自己怎麼反倒連那個人渣都不如了?
她使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小計謀,在羅伊跟她抱怨自己的車胎不知道被誰扎了的時候,還假惺惺地安慰了人家半天。
在最初的時候,她也嘗試過行使自己的「女朋友」權力,但是,陸頤薇是個傷不起的人,幾次受挫之後,她就放棄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周梨落不滿地說,「我不打擾你,我幫你整理完這些書,就去樓下的咖啡休閑區等你好不好?」
剛要過去找他,陸頤薇看到了陳冬野身後不遠處的周梨落。
陳秋河用他特有的低啞的聲音笑了笑,然後坐到她身邊,拆掉三明治的包裝,遞給她:「那就吃完再罵。」
「不重要。」林疏朗拍了拍她的肩膀,「總之,你好好考慮一下。」
「開玩笑呢,那麼認真幹嗎?」陳秋河弔兒郎當地說,「不是不承認人家是你女朋友嗎,還這麼激動?」
原來有些付出也不是一定需要得到回應的。陸頤薇對這樣的覺悟感到新奇。
我搬回爸媽家住了。
陸頤薇把她往洗手間里推:「趕緊洗漱,準備出來海吃一頓。一想到你昨晚一個人站在路邊餓著肚子等修車,我就老過意不去了。」
「這麼大陣仗,幹嗎呢?」林疏朗走到餐桌前看了看,又忍不住轉身試了試陸頤薇的額頭,「沒發燒吧你?」
那個人慢慢轉過臉來,目光停留在林疏朗身上。他很快認出了她,嘴角挑起,邁步朝這邊走來。
林疏朗突然來了興緻:「那他做什麼?啊,對,今天周末,他在家嗎?把他叫上來一起吃火鍋吧?反正我們也吃不完。」
所以,她並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碰巧。
不知道你睡了沒,我家門口剛才一直有小嬰兒哭的聲音,我不敢出去看,本來想報警,但那個聲音忽然又沒了。我家旁邊沒有住人,不知道你聽到沒有,該不會是我幻聽了吧?
但她的步子越來越快。
他沒有去撿掉在夾縫中的那幾張紙鈔,在他不需要的時候,它們只配待在黑暗的角落。
吐空了,她蜷在沙發上,摁著胃部,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周末的書店,顧客非常多,穿過坐得滿滿的過道,陸頤薇有些心虛地上了樓。這麼多人,她恐怕沒辦法把陳冬野叫出去吧?
不是吧?這什麼孽緣?林疏朗想轉身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等她回過頭時,車胎「砰」的一聲爆了。
她打開轉向燈,從前面的路口轉彎,不經意間,眼角瞥到了一個影子。
林疏朗被噎了一下,毫無底氣地反駁:「你狂什麼,我三十一了,比你還大呢!」說完,她伸長手臂攬住陸頤薇的肩膀,「男人不重要,走,吃火鍋去。」
想到那天的那個時刻,陳冬野再一次被那種彷彿為了掙開一個人而跑了幾十公里,但最終還是被抓住了的無力感侵襲。

3

陳冬野坐下來,看著她因為酒意泛紅的臉龐,突然覺得不安起來。這幸好是被他遇到了,要是他沒有看到她,她就又把自己扔進了可能發生危險的境況中。
「怎麼樣?」陳秋河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得意道,「我就說過,你還會失誤的。」
她沒有備註署名,陳冬野會猜到是她嗎?
畢竟還有一層工作關係,涉及兩個人共同的溫飽。
「哦。」陸頤薇轉身去找鑰匙,慌亂中,手裡拎的袋子差點落到地上,幸好陳冬野手疾眼快接住了,不然那罐蜂蜜估計就要報廢了。
林疏朗自認為並不是個特別善良的人,所以做出那種為了拿到稿子而偷偷扎壞作者車胎的事,也不覺得良心不安。
「不用跟我客氣。」陳冬野的語氣分外真誠,「你沒事就好。」
停頓了一瞬,她又繼續走。就是過個馬路的距離,陸頤薇卻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藥店的導購告訴她,藥物只能緩解酒後的不適,並不能讓癥狀完全消失,而且切忌過量食用,實在難受也可以喝點蜂蜜水緩解。
「林疏朗?」有人站在旁邊叫她,「你怎麼在這兒?」
是陸頤薇發來的。
像那個時刻一樣,林疏朗忍不住又罵了句:「神經病。」
她記得從藥店出來后,因為實在太暈了,決定去小區的涼亭坐一會兒。然後呢?陸頤薇拍拍腦袋,記憶中忽然浮現出一張臉。
「所以也不差二十分鐘了吧?」他看了看號牌,「兩桌而已,很快的。」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愛情,也高估了人的複雜性。
大約是感受到了這份沉默中的怒氣,許致一的視線終於從平板上移開了。他看了看陸頤薇,試圖解釋:「是她主動開口要求的,而且小姑娘說餓得不行,看起來怪可憐的……總覺得拒絕不太好。」
林疏朗拎著一袋垃圾打開門時,正看到有人將一個裝著早餐的紙袋往門把手上系。她抬起臉,對上陳冬野的面龐,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尷尬。
「那個快遞員?」
正開懷笑著的那個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偷偷藏了多少不如意。
「天哪!」林疏朗湊近她,驚嘆道,「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被愛沐浴的表情嗎?」
「剛見完客戶,正好在你們學校附近,有空嗎,一和圖書起吃個飯?」許致一說完,又道,「對了,猜我剛剛在書店碰到了誰?」
樓上有一大塊專門放置兒童讀物的區域,所以坐的都是小孩子。陸頤薇一眼就看到了正從高處拿書下來的陳冬野,他把繪本交給身旁穿紗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媽媽示意她:「快跟哥哥道謝。」小女孩便甜甜地說了句:「謝謝哥哥。」
儘管驚嚇其實比驚喜更多。
陸頤薇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她對不確定的事情習慣於往最壞的方向考慮。這或許是一個人避免讓自己受到傷害的防禦,它也的確能幫助你規避掉一些風險,但是,你也將因此與人生中的所有驚喜失之交臂。
人真的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動物,在前夫身上,林疏朗獲得了這條寶貴的經驗。
路途有點遠,她在車上跟陸頤薇聊微信,問陸頤薇這幾天過得怎麼樣,跟快遞小哥有沒有什麼快速進展。
所以,省去「想念」「喜歡」「理解」這種情緒化的詞語概括,愛情最起碼應該是互相需要的。
男孩不好意思地說:「阿姨,對不起。」
「起……起這麼早啊!」陳冬野率先開口解釋道,「聽說你們昨晚喝了酒,怕你們不吃早餐會難受,就買了些,趁熱吃吧。」
許致一向來不怎麼跟女孩子打交道,只是客氣地點頭:「你好。」
電話接通后,陸頤薇把地址告訴她,要掛電話時又不忘提醒她一定要記得拿車鑰匙。
陸頤薇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這麼晚把你叫起來,打擾你睡覺了吧?」
似乎又聞到了血的味道,林疏朗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戰。她收起手機,想逃,腳下卻一步都邁不動。
本來還滿心期待聽到一些桃色事件,結果陸頤薇過了好久才回:

6

門在面前合攏,房間內安靜下來,陸頤薇坐回沙發上。她考慮什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起車,陸頤薇忍不住又想起了上次林疏朗把鑰匙落在車頂的事,幸而她說沒人撿走。「我先打電話問問她下班沒有。」
他幾乎瘦脫相了,成了一副虛弱的骨架。肥大的襯衫掛在身上,衣角飄飄蕩蕩。但是即便如此,林疏朗的腦海中仍然不斷閃動著舉起椅子砸向自己的那個形象。
「好!」陳秋河大力拍拍他的肩,咧開嘴巴笑了,「你哥我啊,現在有了不同的追求了,你再忍忍,等我賺一筆大的,我就滾得遠遠的,再不來煩你。」
「她說我們的朋友反正還沒到,能不能跟她換一下等位號,我就換給她了。」
自從隱瞞了和陳冬野有聯絡的真相,再見周梨落,她都會覺得有點不自在。再加上,今天偏偏又是和許致一在一起……
陸頤薇其實很想掉頭走掉,但又覺得以她和許致一現在的關係,她不應該對這樣的事情那麼在意。她什麼都沒再說,但是臉色已經變得不怎麼好看了。
成年之後,修鍊最多的技能就是——克制。
陸頤薇看著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女孩子獨立很重要的。」
細數這些來來回回的交集,她和陳冬野之間其實不過是禮尚往來的客套而已。她不敢有過分的想法,最主要的是,陳冬野太年輕了,他的年輕讓她變得不自信。
「陸老師你真厲害,分手了還能和前任做朋友。」周梨落皺了皺鼻子,「我那個前男友,我倆已經恨對方恨到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了。」
陸頤薇只是笑,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欣喜到無法言說的情緒。
「不是我喝多了。」陸頤薇正色反駁,「是林疏朗喝多了。」說著她提起手裡的塑料袋,展示給他,「你看,我剛給她買完解酒藥,還買了蜂蜜。」她嘮嘮叨叨地解釋著,「因為藥店的人說喝蜂蜜水也能緩解。」
一大早,陸頤薇又去超市採購了啤酒、火鍋底料和蘸料、新鮮水果,拎回來就開始清洗、擺盤。等到林疏朗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她已經開了火,開始熱鍋了。
這要是被撞上,可真是當場曝光。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林疏朗一直認為自己是沒有軟肋的。她有著很好的家世,開明的父母,可供她恣意生長的環境。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在橫衝直撞地愛過之後,留下了許多無法抹去的陰影。

7

依她對陸頤薇的了解,十有八九沒去。
正要張口罵陸頤薇小氣,林疏朗突然發現了貼在紙袋上的小票,最下面的備註欄里寫著:謝謝你昨天的咖啡。
經過汽車維修工的檢測,確定了那個突然爆掉的車胎里被人為扎了好幾顆釘子。工作人員特意跟林疏朗解釋,那些釘子是網上賣的專門用來扎輪胎的釘子,讓她之後多注意,如果需要報警的話,釘子也可以作為證據。
陸頤薇無語了,看來找她吃飯是假,「八卦」才是真的。「今天約了疏朗,她晚上要來我家住。」
和叔叔阿姨重修舊好了?也是,我當初干出那種有辱家門的事,半年過去,我爸媽還不是照樣哭著把我拽回了家?那你好好享受一下父母之愛吧,有什麼最新消息,記得報告!
同事提出與自己相悖的觀點,儘管腹中已經準備好了理據充分的反擊,但張口的那一瞬間還是放棄了。
「行啊!」陳秋河朗聲道,「那以後,你也記住了,不是我讓你管的事情,你少插手。不然……」他挑眉,伸手戳了戳陳冬野的胸口,「你的軟肋太多了,我隨便捅哪裡都能傷到你,不是嗎?」
陸頤薇很輕,她太瘦了,陳冬野毫不費力就將她抱上了樓。他在門口將發矇的她放下,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幫助她站穩,示意道:「開門吧,我看著你進去再走。」
他一邊穿鞋m.hetubook.com.com,一邊撥打陸頤薇的電話。
他笑著幫她理了理頭髮,輕聲道:「好夢。」

2

「我也就是一次失誤而已。」林疏朗找回理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去開車門。
他跺跺腳,正要下樓,陸頤薇家的房門突然開了。
「那我給你打包點吃的,待會兒見。」陸頤薇掛斷電話,往許致一的方向看過去。
「這是我的工作。」陳冬野的語氣變得有些生硬,「而且我晚上九點才下班,你要等十幾個小時嗎?」
「安全更重要。」陳冬野糾正她。
醞釀許久的困勁瞬間消散了,陳冬野轉過身,摸出手機,滑開了屏幕。
她忽然想到了陳冬野。
陸頤薇不自然地笑笑:「嗯嗯,真巧。」
林疏朗走進洗手間,她邊刷牙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其實有些心虛。
林疏朗沒跟他客氣,伸手接了過來,居然是熱的,該死的善良讓她忽然猶豫了:「你這是打算自己吃的嗎?」
陸頤薇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只陪著她喝了兩罐,是微醺的狀態,還算清醒。想了想,決定去小區門口的藥店幫她買解酒藥。
手機突然響起,林疏朗看了一眼屏幕,暗自咒罵了一句。有些人真不禁想,她現在看到羅伊的名字,就開始頭疼。
「嗯。」陳冬野安撫她,「你別擔心,早點睡吧,有什麼事隨時打給我。」
什麼情況?陸頤薇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但她想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完全斷片了……
林疏朗把那張小票在陸頤薇眼前展開,冷哼道:「證據在此,看你還怎麼耍賴!」
「你用詞不準確,不是打聽,是幫你分析。」
烏煙瘴氣,吵鬧不止。林疏朗掏出手機打給羅伊,張口就罵:「你是不是耍我?」
大概是不想過多糾纏,陳冬野輕輕嘆了口氣:「我故意不回你的消息,這樣答案還不明顯嗎?」
也正是因為這句提醒,林疏朗後面幾天都沒再開車。
「所以,你不會一直在跟蹤我吧?」
正是新一期雜誌出片的時間,她忙著後期的各種欄目,連去個電話關心陸頤薇的工夫都沒有,也不知道那傢伙最後有沒有去找陳冬野。
小時候,家長、老師不厭其煩地教我們「分享」,但實際上,成年後,你會發現最好用的交際守則,是「沉默」。
「那是因為你們年輕。」陸頤薇脫口道,但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絕對了。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起身,借口給林疏朗打電話走到了遠處。
再過兩小時,陸頤薇應該就要起床準備上班了。有能力守護她的安全,這種感覺挺好的。
坐在那張曾經和陳冬野一起坐過的長椅上,陸頤薇看著旁邊空出來的位子,心裏沒來由地失落了一瞬。
「老弟,你是不是傻?你掙的跟我掙的,那意義能一樣嗎?」他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反問陳冬野,「就像那個叫陸頤薇的,她是跟你還是跟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陸頤薇也沒了拒絕的理由,其實最重要的是,她不討厭許致一。
「年齡也不是問題吧。」林疏朗嗤笑她,「你的思想怎麼這麼老土?」
「你倒戈得也太快了吧?」陸頤薇難以置信,「昨天喝酒的時候不是還說男人不重要,不要和男人扯上關係的嗎?」
夏天,小區遛彎的老人很多,狹窄的小道上,她左右躲避著走來的三三兩兩的人群,到了門口,被風一吹,不知怎麼,眩暈感突然加重了。
陳冬野笑了笑:「我還得趕著去上班,先走了。」
電話通了一會兒才有人接,陸頤薇還沒說話,就聽到聽筒里傳來一聲怒吼:「我車胎爆了!」
「啊?」陸頤薇愣怔了一瞬,趕緊安撫她,「你在哪兒?打電話找人去修了嗎?」
陸頤薇敷衍地點頭,努力保持笑容。她偷瞥了一眼旁邊的許致一,他好像絲毫沒有覺得不適,反而掏出平板電腦認真看起了工作資料。
她不習慣被拒絕,所以才讓自己變得越來越獨立。
他說是她主動要求的。
是位外賣小哥。「請問您是陸頤薇小姐嗎?」見林疏朗點頭,他將手裡的奶茶遞過去,極有專業素養地說,「祝您用餐愉快。」
寧可被別人嘲笑,也不想被可憐。
因此,陸頤薇出來之後又忍著頭昏腦漲跑到便利店買了一罐蜂蜜。
「打過了。」林疏朗長舒了口氣,她其實生氣的不是車胎爆了這件事,而是偏偏在想到陳秋河時發生了這件事。然後很奇怪地,兩者之間就好像產生了莫名其妙的關聯。
兩個人大概就是這樣慢慢越走越遠了。
陳秋河注視著她,幾秒后,他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有情況啊!林疏朗三下五除二刷了牙,跑到廚房找陸頤薇興師問罪:「說!跟誰暗送秋波了?」
血的味道有多難聞呢?後來,林疏朗只要看到與血相似的顏色,那種腥臭便直衝腦門,她會暈得站都站不住。
周梨落已經走了,他還在忘我地看著手中的平板,既然這麼忙,為什麼還要約她出來吃飯?陸頤薇覺得不解。
打開門,陸頤薇窘迫地閃進門裡,幾秒后,又探出腦袋,對站在門口的陳冬野說:「謝謝。」
「知道了,別嘮叨,我開車呢,掛了。」林疏朗放下藍牙耳機,長長呼出一口氣。
林疏朗其實已經猜到,羅伊識破了她故意扎破他車胎的小計謀,所以才以牙還牙。目前是,兩個人都已對彼此做過的事心知肚明,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計程車停在一座庭院前,柵欄門裡是裝修古雅的木屋,看外表甚至都看不出這到底是經營什麼的,日料嗎?林疏朗站在路邊猶豫了一下,拍照發微信找羅伊確認。
周梨落哽咽著反問:「那我明知道你不回還一直找你,我的答案不夠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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