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7
還有一個非常難以平衡的矛盾點——家庭分工。
算了,不見也好,她想象了一下,就算再遇到,她也很難把「我們睡了沒」這種問題問出口。
她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完。
周梨落抬起頭,看著許致一,說:「前陣子,我怎麼都聯繫不上陳冬野,找陸老師問過他的電話號碼,她說她也不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兩個即將成為男女朋友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彼此的電話和住址?只是故意不想告訴我罷了。其實我之前也懷疑過,雖然沒有證據,但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很準的。」
這次當然也沒什麼不同,林疏朗實在等得不耐煩,三步並作兩步闖進了她所在的格子間。「你到底在搞什麼?哇!」林疏朗盯著鏡子里身穿藕粉色T恤和藏藍色包裙的陸頤薇,當機立斷,「就這套了,超級溫柔。」
「你確定?」許致一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決定了,「九點半了。」
許致一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呃……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你們學校的學生都這麼關心老師的嗎?」
陸頤薇點頭,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講真的,我到現在還覺得不真實。也正是因為這樣,我一直沒敢回租住的地方。」
陸頤薇幾乎能想象到宋女士和老陸一起站在門禁系統前,審視著電子屏幕中自己狼狽的臉,經過一番眼神交流,最終無奈地打開門。
產生在兩個人之間的所有的相互吸引,都是一種脫離現實的、縹緲的情緒,這對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來說,好像的確有些任性了。
許致一奇怪地問:「那你幹嗎不直接打給她?」
許致一聽到她自稱「女人」,忍不住抿起了嘴角。他忍住笑意,正色問:「你和陳冬野是怎麼認識的?」據他所知,陳冬野只在陸頤薇租住的那片小區送過快遞。
的確,他們的差異實在太大了。而且,與她了解到的普通戀愛程序不同,他們甚至都沒有問過對方的家世,對彼此的曾經所知甚少。
在你離開父母,成為掌控生活的角色之前,你根本難以相信活著這件事需要多少煩瑣的步驟。
這丫頭是不是傻?許致一別過頭,伸出手胡亂指著:「你……你抓緊回房間換衣服。」
自那之後,林疏朗再沒有見過陳秋河。明明之前總在身邊轉悠,現在想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所以,認真來說,之所以造成現在這個結果,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許致一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答非所問道:「你吃飯了沒?要不我請你吃頓飯?」
正站在梯子上整理書架高層的陳冬野沒來由地連打了幾個噴嚏。
「她不接我電話。」陳冬野真誠地懇求,「請你幫我一下,我必須找到她。」
陸頤薇放下手機,歪著頭看他:「你到底交過多少女朋友?從實招來。」
陸頤薇難以置信,終於有一天,有了一個願意跑著來見她的人。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狗糧味的。
就只有這麼一句,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留下聯繫方式。
許致一看她一臉乖巧的樣子,忍不住又獻起了愛心:「雖然我們沒什麼關係,以後可能也不會再見面了,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對陌生人,尤其陌生異性,還是要多留個心眼。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是好人的。」
他要擁有她,和她一起製造許許多多從未體驗過的情緒。
他們住的是套間,陳冬野抱起被子邊往客廳走邊回頭看她。
十分鐘后,許致一向周梨落下了逐客令:「我等一下要去上班了,我回來之前,你能消……」他本來想說「消失」,但覺得好像不太好,臨時收住了話尾,「你懂吧?」
陳冬野輕輕嘆了口氣,他的手落到她的下頜,微微用力,她便被迫抬起了頭。他的目光一遍遍掃過她的臉頰:「陸頤薇,我恐怕沒辦法等你給我一個明示了。」
5
想到這裏,陸頤薇的勺子戳得更狠了!老陸從旁經過,原準備斥責女兒幾句好吃懶做,但被宋女士強行拽進了廚房。
要不是昨天一時心軟,就不會一直在餐廳陪周梨落睡到傍晚,乾脆又請她吃了晚飯,結果送她回學校后,保安因為她沒有班主任簽字的提前入校申請書而拒絕放她進入。
3
車來車往的街道上,電話通了。
但她僅僅是想知道答案嗎?
陳冬野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溫柔地說:「如果你有任何想知道的關於我的事情都可以問。不是我故意藏著掖著,而是我的記憶里實在很難挑出開心幸福的部分。」他轉過身子,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頭注視著她,「不過,以後就會有了。」
陳冬野將沖好的咖啡放到陸頤薇手中,在她身邊站定。
「怎麼回事?」陸頤薇試圖幫他伸展開。
她感到整顆心被溫暖地包裹了起來,脹得滿滿的。
「許致一?」陸頤薇別過頭,暗暗翻了個白眼,那傢伙怎麼這麼喜歡自作主張。
陸頤薇並不懂專業攝影構圖,不過,僅憑視覺效果,陳冬野所拍的照片讓人感覺很舒服。他好像是把人物當成風景,因此會挑選不破壞整體的角度,讓人物融進畫面中。
「你搞錯了。很多人都以為通過別人的稱讚才能助長自信,但其實自我認可更重要。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他鬆開她,順手拿走她的杯子,「走,給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陸頤薇沒有挽留,只是抿著嘴巴笑。
「我哪裡還顧得上抽筋這種事。」
「你得走了,太晚了,許致一在樓下等你嗎?」在這個場景中說出許致一的名字,陸頤薇莫名覺得想笑。
「喝了不怕睡不著嗎?」陳冬野背靠天台的木欄杆笑問。
他露出陸頤薇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這個笑容一直陪伴她鑽進被窩,還閃耀在腦海中。
她講了和前夫的相遇。
那時,林疏朗二十五歲,在做出結婚這種決定時,還根本不懂結婚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都沒提前聯繫學校就回來了?」許致一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是你在和圖書看我。」陸頤薇反駁,「你……」
見她要走,陳秋河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太敷衍了吧?」他舔了舔嘴角,「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吧。」
「好吧。」周梨落聳聳肩,「那我以後叫你許老師吧,這樣你就和陸老師同輩了。」
記憶到這裏就斷掉了,再接起來的時候,便是林疏朗從酒店的大床上醒來,揉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坐起身,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裙子。她剛鬆一口氣,又在旁邊的枕頭上捻起了陳秋河的幾根頭髮。
爸媽雖然好吃好喝供給著,但對她依然沒什麼好臉色,而陸頤薇忍辱負重,堅決賴著不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陳冬野愣了愣,朝著同事看過去。對方見他一臉獃滯,撇撇嘴,解釋:「當然,也說不定是想你了。」
陳冬野很想告訴陸頤薇關於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但是,就像他不願意提起自己的過去一樣,他不捨得打破美好的氛圍。而且,有些秘密一旦開始隱瞞,再說出口就更難了。
在法庭幫委託人辯護的時候,他都不會緊張,怎麼面對一個小自己一旬的丫頭竟然無措了?許致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要趕緊把這個不正常的存在物從自己的世界里趕走。
「別鬧。」陸頤薇往後躲了躲,他便放開了她。
周梨落揚起眉毛:「這你就不懂了吧,韓劇里的女主角都是這樣稱呼男主角的。那些男主角不但不老,還長得特帥。」
這是建在鄉下的一處民宿,暑假期間,大部分人都選擇去外地遊玩,所以生意反而很冷清。布置得極具文藝格調的天台上,此刻只有陳冬野和陸頤薇兩個人。
「回房間回房間。」許致一將她推進去,轉過身,不自覺地吐出一口氣。
倒也談不上驚艷,畢竟,她的五官很平凡,但是自然的表情和放鬆的神態所呈現出來的她竟有種自己都不熟悉的氣質。
他不想僅僅作為母親的兒子、陳秋河的弟弟、不同稱謂的職員、行走在街頭的路人甲、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而活著了。
許致一看了一眼還留在她臉上的眼淚才答:「哦,火鍋店的那個學生是吧?」
陸頤薇忍不住往他懷裡貼了貼,額頭靠著他的下巴。和陳冬野在一起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親密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
剛剛還教育那丫頭不要輕信別人,他自己就沒有做出好的榜樣,居然就這樣把整個家交給了一個陌生人。
林疏朗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眼睛,她用雙手捂住臉,再一次捫心自問——
陸頤薇坐在床邊,用手指放大屏幕上的照片,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她其實絲毫沒有察覺陳冬野是何時將她框進鏡頭中的。
陸頤薇抿起嘴角,眼睛里充滿了笑意。她朝他靠過去,肩膀因為他的用力擠壓而不自覺地縮了縮。
陳冬野走近她,身體抵住了裝著泡麵的鍋,陸頤薇往後躲了躲。「會燙到的。」她提醒他。
敲了半天沒人應。
許致一感受著女孩柔軟冰涼的手指,臉沒來由地燒了起來。他猛地抽回手,起身胡亂指了指:「我去個洗手間。」
她以損毀自己名譽的代價逃離了那段婚姻,而離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學了跆拳道。
她沒自信,又或者說,是生活中的各個外部因素在剝奪她的自信。僅僅因為她三十歲了,就要被冠以各種奇怪的稱號。
閑著的時候好像更容易餓,反正她也沒有減肥需求,便很寬容地在泡麵里加了火腿腸和煎蛋。
4
許致一隻好抓起沙發上的毯子,斜著身子走到她面前,三下五除二將她從脖子到腳裹成了蠶蛹。
陳秋河抬起眼睛,目光玩味地看著她。
林疏朗慢慢緩過了神,不自在地看了陳秋河一眼。「沒事。」她露出勉強的笑容,「今天,謝謝你了。」
「陸頤薇,」陳冬野在她耳邊輕嘆,「我很想你。」
「嗯?」
「能幹嗎?」宋女士反駁道,「你沒看女兒都精神不正常了,你難道還要數落她嗎?老陸你可別忘了,咱們就這一個女兒。」
爸媽的聲音不小,陸頤薇全聽得清清楚楚。她停下手裡的動作,把冰淇淋碗往旁邊一放,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陳冬野,你個渾蛋!」
她驚訝地回頭,問陳冬野:「你是不是學過攝影?」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有了她。他親了親陸頤薇的額頭:「你很漂亮。每個人都會變老,但是你很漂亮。」
周梨落看了他一眼,表示贊同:「叔叔確實是好人。」
不同的觀點很多,父母會對你相讓,哪怕是被迫相讓,但別人不會。
睡了嗎?到底睡了嗎?
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陳冬野看了看那鍋泡麵,又看了看陸頤薇,兩個人之間瀰漫起混合著調味料的濃厚香味。因為此刻出乎意料的場景,他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
「男人一般都喜歡淡妝,那種難以分辨的假素顏。」林疏朗把各種化妝品掃進包里,又幫她把頭髮重新綁成了隨意溫婉的低馬尾,隨後便把她送上了回出租屋的公交車。
「我是律師,陳冬野。」許致一以嚴肅的口吻聲明,「我很看重別人的隱私,不好意思。」
手機里進來一條新消息,是許致一發來的:說吧,怎麼謝我?
「沒什麼。」許致一呼出一口氣,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現在還是暑假吧?你剛說你提前從家回來了,那你住哪兒?」
哦,許致一想起來了,他昨晚帶回來一個無處可去的小可憐蟲。
雖然心裏已經叫囂著「好」,但陸頤薇還是矜持道:「我要先跟爸媽商量一下。」
陳冬野靠過去,把下巴擱在她腦袋上,用喉結蹭她的鼻子。「很漂亮。」他語氣堅定地說,「特別,特別漂亮。」
她徹底蒙了。
「宿舍應該開門了吧。」周梨落不確定地說。
「她和我喜歡的男生在一起了。」周梨落說著,眼眶又紅了,「要不是親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虧我還特意提前從家裡趕回學校,現在……」她用手背抹了抹臉頰,「搞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她不敢見陳冬野。
這是陸頤薇少女時期曾有過的幻想,它晚了那麼多年,和*圖*書卻還是實現了。
反正很多學生會找暑期兼職,周梨落那麼喜歡黏著陳冬野,做出去書店打工的決定也不是不可能。
許致一愣在那裡反應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問:「你說的男生該不會是陳冬野吧?」
走到門口的陳冬野突然又折返了回來,彎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晚安。」
「我沒有。」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我……」陸頤薇(上屍下從)(上屍下從)地說,「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他見面。我是說……以女朋友的身份跟他見面。疏朗,你說我是不是有病?跟許致一談了那麼多年的戀愛,怎麼到了陳冬野這裏,就緊張得手足無措了,好像怎麼做都不對……」
如此種種都傳遞出他是個危險人物,但是……林疏朗伸出手指滑過他的臉,微笑著脫口道:「你還挺好看的。」
他挑挑眉,正打算目不斜視地經過,忽然頓住腳步。
周梨落從衣架上摘掉那件襯衫,寫了張便箋紙,用褲夾夾住,掛進衣櫃深處:許老師,借件戰衣去報仇,物歸原主時必當謝恩。
她連敲了三個問號過去。
「牽著手?」許致一有點驚訝,他和陸頤薇在一起的那麼多年裡,兩個人好像從沒有在大街上牽過手,他們總是各走各的,保持著在別人眼中得體的距離。
「許致一牽的線?」林疏朗難以置信地笑了,「我真是忍不住要稱讚那傢伙了,如此真誠地為前女友謀幸福。」她故作痛心地問,「陸頤薇,你該不會錯過了一個絕世好男人吧?」
其實陸頤薇很少去商場買衣服,不自信的人連從試衣間走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就連這場為期兩天一夜的短途旅行也是臨時起意。
2
陳冬野笑道:「抽筋了。」
陳冬野湊近她,笑道:「要不是遇見你,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女朋友。」因為,對他而言,學會去愛是很麻煩的事。
「噗……」許致一剛喝進嘴裏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他嗆咳了幾聲,安慰她,「或許他們早就認識了。」
陳冬野點頭,放開了她。
生命旅程僅此一次,在與陸頤薇重逢之前,他犧牲了所有向塵世索取的慾望,像完成一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般活著。
有點眼熟。
總是充滿憐憫的,同情的。又或者是躲避的,嫌惡的。不然便是討厭的,嘲諷的。
他們就近找了家雲南菜館,小姑娘大概是真的餓了,菜一上來,就沉默著吃掉了大半碗米飯,又灌了幾大口飲料,才開口:「其實我傷心的不是他們在一起,而是覺得被陸老師騙了。」
「嗯?」
更可笑的是,這樣的人總有共性,前腳打人,後腳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怕離婚,還是怕失去一個發泄的對象。
既然陸老師敢搶她喜歡的男生,那麼她也要以牙還牙。
她是班裡最認真的學生,再加上身材高挑,很快成為老師的得意門生。但即便如此,再次遇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是嚇得呆若木雞。
幸好下午所里沒什麼急事,許致一便也不急著回去了,人是他帶進餐館的,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下。
陸頤薇硬著頭皮跟父母撒謊,說自己被臨時分派了重要工作,暫時不回家了。
深夜,涼爽的晚風吹散了炎熱,已經進入八月,陸頤薇最愛的秋天就要到了。
「嗯。」周梨落抽泣著點頭。
陸頤薇轉過頭,故意正色道:「我覺得你有時間應該去檢查一下自己的視力,我真的懷疑你戴了什麼美顏濾鏡,我長這麼大,幾乎沒有被人誇過漂亮。」
許致一的確擅長雄辯,但是,辯論講究邏輯,保安的邏輯是沒有漏洞的,他失敗了。周梨落可憐巴巴地告訴他,自己沒有地方去。她讓許致一把自己送去便宜的酒店,他是真載著她去了,但在酒店門口,看到一群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講著黃段子魚貫而入,終於還是不忍心了。
我最近每天都會來坐一小時。萬一你要見我的話……我就可以很快出現了。
門鈴聲傳來時,陸頤薇剛從廚房端了一鍋煮好的泡麵出來。
就像和父母朝夕相處時,都免不了種種摩擦,和一個成長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生活,矛盾只會更多。
許致一被浴室里傳來的水聲驚醒了。
就好像是下班之後,在狹小擁擠的廚房裡,鍋里燉煮著香味撲鼻的湯,穿著家居服的女生,在轉身去拿調味料的間隙,被喜歡的人從背後擁住了。
「晚安。」陸頤薇抬起眼睛,不期然地撞上了他的視線,「走啦!」她輕輕推他。
陸頤薇挑挑眉:「讀大學的時候,經常因為熬夜刷韓劇喝咖啡,早就對咖啡因產生抗體了。」
周梨落洗好碗盤,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順便又打掃了一下客廳。接著,她回到卧室,把自己的行李箱裝好。然後,她拉開了許致一卧室的衣櫃。
陳冬野點頭道:「植物的生長是緩慢、堅定又沉靜的感覺,跟你給我留下的印象相符。」
「許致一帶我來的。」
林疏朗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她大概是把那段爛在自己肚子里、已經散發惡臭的過去全部挖了出來。
但現在,任務發生了轉變。
到小區時已經九點多了,她恐怕自己拎著一袋換下來的舊衣服碰到陳冬野,於是做賊似的潛回家裡,袋子往沙發上一丟,衝進洗手間檢查了一下髮型和妝容,這才返回一樓。
正好學校放了暑假,她可以暫時完美避開周梨落。
看著女孩通紅的鼻尖和汗涔涔的額頭,許致一莫名有些自責,他何止是認識,這紅線還是他牽的。
陸頤薇弄不懂他的真實想法,但她不願去問,而他又不會主動開口。
「喂!」周梨落活動著肩膀掙扎,「你在幹嗎?」
陳冬野用一隻手緊緊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端著那鍋泡麵,深情地、長久地親吻著這個自己內心記掛了十八年的女孩。
等穩定好情緒出來,許致一才發現周梨落推開碗盤,趴在桌邊睡著了。
「我覺得你很有天賦。」陸頤薇積極鼓勵他,「你要不要試著去上些課程,沒準以後可以做獨立攝影師。」
陸頤薇並不是不確定自己對陳冬野的感情,她只和圖書是不確定,其他人會怎樣看待這份感情。
陳冬野垂眸,他覺得很抱歉,因為無法與陸頤薇分享自己的大學生活。
「喀喀。」陸頤薇尷尬地抓了抓頭髮,「幸好我們及時止損了。」
大多數人都走電梯,這裏基本沒有人會經過,再加上他們之間的沉默,頭頂的聲控燈自動滅了。手腕很累,陸頤薇低下頭,這才發現,那鍋泡麵還端在手裡。
「你不問我是來幹什麼的嗎?」陳冬野伸出手,溫柔地擺正陸頤薇的腦袋,逼她正視自己。
「少廢話!」林疏朗三下五除二把她換下來的衣服收起來,「趕緊趕緊,還得找地方化妝呢,你再不快點,你男朋友就該睡了。」
「你幹嗎?」老陸橫眉怒目。
人生的每一個下一步似乎都是出乎意料的,但他告誡自己,不要在未來的每一天里,都為了現在的錯失而懊悔。
讓陸頤薇承認自己真的對陳冬野動了心可以,但她無法接受自此要背上年齡差這種負累。
當然少不了被罵一頓,但她也顧不上還口了,心裏緊張得要死。
但是下一秒,她感到手中一輕,嘴唇被覆上了。
突然,浴室的門被推開了。
「什麼意思?」林疏朗不可思議地問,「你們該不會確定關係之後就沒再見面吧?」
她發了一張陳冬野家房門的照片過去。
過了很久,久到陸頤薇以為他不會回了,正失望的時候,屏幕亮了:在你家小區里。
坐起身的瞬間,肩頸腰椎一起發出了抗議,真是活得久了什麼事都能遇上……想他一個年過三十的中年大叔,居然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睡起了沙發。
林疏朗沒有拒絕,這是她做錯的第一個決定。而當陳秋河將盛滿啤酒的杯子給她,她毫不猶豫地接過來時,那晚就註定了大錯特錯。
陳冬野帶著初秋的晚風來到她面前,額上布滿了汗珠。
「我又不是什麼男主角。」許致一摸了摸下巴,暗自咕噥道。不過,她這是在拐著彎地誇他帥嗎?
說著,她扯下毛巾,彎腰開始擦拭。寬鬆的裙子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許致一幾乎能從敞開的領口看到她纖瘦的肩膀。
「所以呢?你想告訴我,他們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嗎?」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許致一佯裝看了一下手機:「臨時取消了。」
「薇薇,誰啊?」
「真諷刺。」林疏朗灌下一大杯啤酒,眼前的陳秋河已經變成了四隻眼睛。「你別晃……」她探過身子,伸手固定住他的腦袋。
想到這裏,許致一乾脆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遠程辦公。同事見他在群里說話,問他人在哪兒。他看了看面前睡得甜香的女孩,陽光穿透玻璃窗,曬得她眼睫微微顫動。許致一拉起旁邊的窗紗,笑著回復:餐廳陪睡。
察覺到他瞬間的失落,陸頤薇轉回頭。
許致一推開書店的玻璃門,邊撕開剛買的一本書的塑封邊往前走,忽然聽到一陣女孩子的啜泣聲。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到了蹲在櫥窗前的女生,她腳邊還放著一個粉色行李箱。
太亂了,陸頤薇負荷不了,她只能躲起來。
他們的關係就僵在了這裏。
「不,他送我到門口,我就讓他回去了。」陳冬野側側頭,耳朵貼上了陸頤薇的耳朵,「明天就搬回來,好嗎?」
陳冬野順勢抱住了她,這一刻變得很不真實。
秋天的時候,她和陸頤薇一起去海邊露營,她們不知道自己的帳篷破了一個洞,半夜大風,那個洞越吹越大,她們被凍醒,被動靜驚醒的前夫邀請她們過去避風。
「你還認識我嗎?」女孩吸了吸鼻子問道。
陳冬野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確定,所以想去確認一下。地址可以給我一下嗎?我很急。」
陳冬野望著她,溫柔地笑了。他說:「我想抱你,你介意我身上的汗臭味嗎?」
她沒有上樓,以此刻的心境,她根本沒辦法回家等著,乾脆就坐到了一旁的樓梯台階上,有人經過時會忍不住回身打量她。陸頤薇想到那個被嬰兒啼哭錄音嚇到的晚上,陳冬野是不是也這樣被人打量過?
「她竟然回她父母家了!」許致一難以置信。
三十歲了,面對這樣的事情還如此手足無措,陸頤薇對自己實在很無語。
不管是罵他了還是想他了,這都足以成為他去見她的理由。
周梨落穿著一件卡通睡裙走出來,頭上裹著粉色的毛巾,耳邊垂落幾縷濕發,看到他,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笑眯眯地問:「你醒啦?怕吹風機吵到你,我都沒有吹頭髮。」
他們擁抱了很久,分開時,陸頤薇幾乎要把頭塞進衣領里。她瓮聲瓮氣地對陳冬野說:「聲明一下,我可不是害羞,我只是因為今天沒洗臉,覺得自己太丑了,怕你反……反悔。」
「你知道陸老師交男朋友了嗎?」女孩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發誓以後絕不喝那麼多酒了。
已經在他腦海中漂亮了十八年。
「我確定。」
1
她站起來,因為身在台階上,才得以和他平視。
經過林疏朗的一番改造,陸頤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好吧,她承認的確比之前好看一點。
「好啊!」陳冬野笑著回應,然後他指向一張在林間抓拍的陸頤薇彎腰研究樹木的照片,說,「不過,你沒發現嗎?」
它並不那麼浪漫,且正因為它的平常而變得更真實。
「可是……」陸頤薇再度說出了那個令她苦惱的現實,「我三十了啊,疏朗。我比他大五歲。」
「不過什麼?」周梨落微微探身,追問道。
「陸頤薇。」陳冬野歪著頭叫她。
瘦弱、沉默、臉上時不時泛起烏青的陳冬野,從小小孩童慢慢成長至今,他比別的同齡人經歷過更多掙扎,也更辛苦。
走到地庫,坐進駕駛座,他才覺得哪裡不對勁。
「有嗎?」
陸頤薇之所以能夠回家,並不是像林疏朗猜的那樣,得到了父母的諒解,而是她死皮賴臉回去的。
如果是一個人住,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遵照自己的意願。但共同生活,你做的每一件事、沒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可能會被對方拿出https://m.hetubook•com•com來抨擊。
比如,特意餓了一整天,衣服穿得破舊、肥大,頭髮綁成了鬆散的低馬尾,整個人呈現出虛弱、頹廢、備受打擊的模樣。
他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完全猜不到此時此刻十九歲的女孩正在打什麼鬼主意。
許致一懶得跟她貧嘴,跟她囑咐完待會兒走的時候記得鎖門,便拎著公文包出了門。
並不是很愛管閑事的許致一隻想抓緊離開,畢竟,能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坐在大街上哭泣的原因大概也只有自己喜歡的男生愛上了別人,諸如此類。「不好意思,我還有急事,就先……」
識破她內心的林疏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以過來人的口吻潑冷水:「我先警告你,你也三十歲的人了,機靈一點,不要急著交付真心,愛情這種東西,也不是那麼靠得住的。」
陸頤薇歪在沙發上,憤怒地挖著手中的冰淇淋,生氣地想,沒準人家陳冬野壓根沒把自己當回事,而是正和青春貌美的女朋友在書店親密共處。
當然,為了成功達到目的,她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你不是有急事嗎?」周梨落詫異地問。
「怎麼可能?」陳冬野聳聳肩,「但是我覺得,攝影跟寫作一樣,都是展示自我內心的方式,我可能比較坦誠吧。」
不過……男人獨居的一居室,其實也沒什麼少女會感興趣的東西。
「所以,你怕什麼?」林疏朗挑挑眉,「你們倆一個未嫁、一個未娶,又都是單身合法好公民,並且同時對彼此動了心,還有什麼可忌憚的?」
「我才不信。」陸頤薇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得意地眨眨眼睛,「看吧,我就說咖啡對我無效。」
陷入沉思的林疏朗被猛然響起的手機嚇得一哆嗦,不過,通完電話,她覺得自己是完全有理由嚇一跳的。
陸頤薇突然變得有些不確定,冷靜的理智和衝動的情感是否能夠共存?如果不能,那麼,最後誰會取勝呢?
沒錯,是他主動提出幫忙的。許致一轉了轉脖子,在「咔咔嚓嚓」的聲音中,享受自作自受的後果。
但,這樣的美好如果剔除掉了生活的本質,便是不真實的。
沉默著相互依偎,半晌后,她挪動腦袋,抬頭看他:「陳冬野,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們一起走到大街上,小朋友見到你會叫哥哥,但是他們會叫我阿姨?」
毫無疑問,她喝多了,人在情緒失控時,很容易醉酒。因為思維失去了防備,理智退居幕後,只剩下了人的本能表演。
陳冬野並不懂愛,即便看了那麼多書,它們也沒有教會他該如何愛,如何表達愛。所以,他停下來,緊緊擁住陸頤薇,在她耳邊說:「我願意給你你想要的所有,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
陳冬野笑笑:「是我選擇你,又不是那些小朋友,我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就在我家待一晚吧,明天抓緊找你們班主任申請入校。」
陸頤薇抿緊了嘴唇,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我現在的確有點想見你。可是……我在這裏。
吵了很多架,當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數人在和別人產生爭執時都可以克制自己,不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可惜,林疏朗遇到的是小概率的那類。
又或者說,他是數次與死神辯駁,從亂七八糟的人生中截獲活著的勇氣的人,他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是不能面對的。
他細數那些從小時候起就很熟悉的、別人望向自己的眼神。
「叔叔?」許致一放下筷子,表情不爽了,「我雖然比你大不少,但不至於被稱作叔叔吧?」
「就現在。」
陳冬野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很泄氣,小小一座城市,卻可以將另一個人藏得如此隱蔽。
林疏朗還記得,他陪她喝了很多,但臉色看起來一如平常,絲毫不顯醉意。離得近了,她才發現,他的臉頰如此瘦削,過度分明的稜角讓他看起來氣質堅硬,連眼神都帶著幾分狠厲。
她正要去洗漱,腰卻被陳冬野攬住了。他低頭,用鼻尖蹭她的鼻尖。「那我呢?」他問她,「我對你有效嗎?」
站在下面的同事笑道:「你小子,是不是辜負了哪個女孩子,被罵了?」
正當他準備掛電話時,許致一突然說:「我可以帶你去。」
趕了一夜的火車,又哭了半上午,她這一天是過得挺累的。不過,這姑娘對他未免也太不設防了吧?他對她而言幾乎算是陌生人啊,安全意識這麼差!許致一搖頭,決定等她醒了好好教育教育她。
陸頤薇抿起嘴角,回復:賞你一鍋加腸加蛋豪華版泡麵。
「嗯,而且不是那種普通的牽手,是另外一種……」周梨落忽然拿起許致一擱在桌上的手,五指穿過他的指縫,緊緊握住,將兩個人交握的雙手舉到他眼前,「像這樣。」她轉動手腕,以便全方位展示。
「你認識?」
「那我走了。」陳冬野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晚安。」他把那鍋泡麵遞給她,手指呈現出扭曲的樣子。
目光所及的星星、遠山、樹影、月光,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假的。
昏暗的光線里,陸頤薇審視著他的神情,半晌后,她垂下眼睛:「我不知道。」
「錯過就錯過了。」陸頤薇笑答。如果錯過是為了遇見陳冬野,她倒覺得很值得。
他們之間是否有愛情存在過,林疏朗已經懶得探究。因為,如果那個渾蛋還能對她說出「愛」這種字眼,那些藏在衣服下的灼熱的傷口便只會向林疏朗證明愛情就是個騙局。
我馬上回去!陳冬野發來的語音里似乎有風聲。
聽起來是很簡單的事,但其實真的深入到現實中,就很難達到平衡。
「許致一你好,我是陳冬野,請問你知道陸頤薇父母的住址嗎?」他語速很快地解釋,「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快遞要親自交給她。」
不過,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林疏朗倒是沒有背負任何道德綁架,而是設了個陷阱,逼得前夫和她離了婚。
陸頤薇埋進他的胸口,她真沒用,居然因為這句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許致一這才察覺出陳冬野堅定語氣中的不同尋常,忍不住問:「你這麼著急,到底是要幹嗎?」
周梨落咀嚼著外賣送來的油條,點頭:「我懂。和-圖-書」
似乎是理所當然的緣分,由此開始了戀情。
但是這也顯得自己太主動了吧?陸頤薇咬著手指甲在樓道里打轉,思考了半天措辭,最後決定乾脆直接敲門好了。結果——
更何況,這中間還有已經先她一步表白的周梨落。
但陳秋河已經走了,他把自己的黑T恤留下了,上面放了一張從酒店留言簿上撕下來的紙,剛勁的字跡映入眼帘:走的時候穿在裙子外面。
兩個人都有工作,回家之後誰做飯?家務誰負責?油鹽醬醋米麵茶誰來購買?水電燃氣物業管理費誰去繳納?
那是一個很神奇的吻,或者說,一個充滿煙火氣息的吻。
由此可見,欺騙別人比欺騙自己簡單多了。
「我頭髮還沒吹呢。」周梨落不為所動。
「過程太長了。」周梨落一句話總結道,「反正就是我被他哥哥撞到了,然後找陸老師幫忙,最後陳冬野出面給了我賠償。」說到這裏,她皺了皺眉,「怎麼這一回憶,我覺得自己好像是陳冬野和陸老師的月老啊!」
許致一再次轉過臉去,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睛。對方看到他,起身跑了過來,他還來不及反應,衣擺就被拽住了。
她沒有回復,他便也沒再追問。陸頤薇知道,他是個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不會對別人施壓,但這樣的體貼也好也不好。
陳秋河將她抱出娛樂會所,一直走到街道邊才放下。他審視著她蒼白的臉,難得地收起了以往的弔兒郎當:「你沒事吧?」
約莫二十分鐘后,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陸頤薇探出頭去,等待那個身影進入視線。
「呃……」做了多年的律師,這巧言善辯的能力怎麼突然失效了,許致一尷尬地摸了摸後頸,「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突然想到,陸頤薇曾經因為學生出事故的事情找過他一次,但他當時正忙著一個案子,就沒有及時去見她,後來再問起她,她說解決了,原來是陳冬野先一步出面了。
「那你怎麼還面不改色?」
他垂眸,繼續擺放著手裡的書,但直到下班,腦海中都還回蕩著同事說過的話。
只要一想到那天小男孩抬起頭叫她「阿姨」的時刻,她就退縮了。不僅僅是丟臉,還覺得非常傷自尊。
「你的氣質,」他敲敲照片上的那棵銀杏樹,「像一株植物。」
「不覺得裙子太包了嗎?」陸頤薇糾結道,「我得時刻收腹。」
郊區的夜晚似乎比市裡溫度低,風繞著耳畔吹過,掀起陸頤薇的長發,頭髮落回肩膀時,是乾爽的。
「是嗎?」陳秋河彎起唇角,側頭湊到她耳邊,低聲問,「你想不想看更好看的?」
她本來想學著電視劇里常見的橋段,直接打電話告訴陳冬野,我在你家門口。
陳冬野突然轉身,快步穿過馬路,朝著路口跑去。他從手機里翻出一個電話號碼,慶幸自己沒有清理通話記錄的習慣。
不行,還要再試一次。林疏朗不甘心地想,一定要回憶起來到底都發生了什麼。這麼想著,她聚精會神,讓思緒回到了那個傍晚。
場面十分尷尬,她咬了咬嘴唇,輕聲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
父母都已經洗漱完回卧室看電視了,所以,她就這麼端著一鍋熱騰騰的泡麵出現在了陳冬野面前。
事實證明,閑事不能多管,容易惹上麻煩。
「聽你這麼說,我一時不知該同情你還是同情許致一。」林疏朗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前男友那麼努力幫你牽紅線,起碼說明對你無愛了吧?你呢,在跟前男友談戀愛的七年裡都沒有體會過緊張的情緒,這基本證實,你對他也沒什麼愛可言。你們倆,倒真是無情得很默契。」
「發現什麼?」陸頤薇不明所以。
那件襯衫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是口袋邊上綉著許致一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什麼團服,不過剛好可以彰顯出衣服的所屬者。
他睜開眼睛,房間里倒還是熟悉的模樣,但是這不應該是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畫面,因為,這裡是客廳。
「別這麼看著我。」陳冬野抓住她的手,聲音嘶啞了。
宋女士的聲音自卧室傳出來,陸頤薇立即回過神,隨口應了一句:「林疏朗。我出去一下啊。」然後她一手抓住陳冬野的T恤,拉著他往樓梯間的方向走。
見陸頤薇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繼續解釋道:「如果我那麼容易被別人影響,那我現在應該很悲慘吧。」
因為想起上次吃火鍋,他自作主張將等位號讓給了那個叫周梨落的女生,後來反思好像是有不妥,所以這次就當彌補過失好了。許致一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不過,現在發誓也晚了,說不定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林疏朗心虛地看看四周。奇怪,之前和羅伊製造一|夜|情的謊言弄得盡人皆知她也從沒有驚慌過,倒是現在,明明沒人知道,她卻害怕得不行。
「去他的三十。」林疏朗從座位上拎起陸頤薇,「如果他不喜歡你,你再年輕十歲又能如何?選擇了就往前邁步,一直站在岔路口猶豫不決,遲早會出車禍的。走,買件新衣服,然後穿得漂漂亮亮的去約會。」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周梨落委屈地癟了癟嘴巴,「因為想給陳冬野一個驚喜。誰知道在書店旁邊那條街正好看到他背著一個大大的雙肩包,和陸老師牽著手走掉的背影。我本來還安慰自己說可能看錯了,直到書店的人告訴我陳冬野剛去和店長申請了調休,直到明天晚上才會回來。」她狠狠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米飯,「肯定是去近郊旅行了,現在不是很流行那些嘛,兩天一夜之類的。」
女孩纖細的手指掠過衣櫃里整潔的男裝,最後停在一件白襯衫上。
暢想的都是幸福,兩個人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宣誓成為這世間對彼此而言最珍貴的人,這是何等美好的事。
其間,陳冬野只發過一次微信給她:你搬家了嗎?
一周過去了,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她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未來的方向是怎樣的。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不在?她發微信給他:你在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