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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緩緩

作者:簡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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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哦……」許致一略有些難為情地頓了頓,「就是……你認識周梨落吧?如果她找你問是誰撮合的你和陸頤薇,你千萬不要說是我。」
陳冬野還在思考許致一說的話,他突然掏出了手機,邊解鎖屏幕邊喃喃自語:「我剛剛講得也太好了吧?我得原封不動地跟周梨落那小丫頭講一遍。」
林疏朗踩下剎車。落葉打著旋兒從車前飛過,車內廣播里,主持人用充滿期待的語氣說這周極有可能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降雪。
「針織衫?」陳冬野突然聯想到了什麼,他外套都沒穿,奪門而出。
她拽著那個已經落地的風箏,跟著他一直走到河流延伸的橋洞邊,那裡還站著一個小男孩。
她把紙袋掛到門把手上,正要走,卻發現門底透出了亮光。
他緊張地環視她,連聲音都顫抖了:「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陳秋河沒對你做什麼吧?」
約莫走到一半的距離,最裡面的那扇門打開了,屋裡的燈光送進樓道,陳秋河斜倚著門框,站在光源里意味深長地看著逐漸走來的林疏朗。
他的手指停留在照片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滑。
心情似乎還停留在炎熱的夏季,但轉眼間就要迎來冬天。短暫的秋日隨著那幾場濕冷的雨,遠去了。
就算是搜羅不到錢,也總要時不時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這就是他的哥哥,陳冬野早就習慣了。
陸頤薇笑著點頭:「你倒挺善良。不過,大概是因為我想通了。」
他不死心,又打了幾次,仍是如此。
真無聊。
渣男總是會引起眾憤。
但林疏朗不會說出口的,就像她感覺到陳秋河揣在口袋裡的手機正在振動,她也不會出聲提醒。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在哪裡見到過……」
「發什麼愣呢?」同事用肩膀碰了碰他,「店長看你好半天了。」
陳冬野收起手機,笑了笑。
所幸家裡本來也沒多少現金,除了放在抽屜里的錢,陳秋河還拿走了他一件派克外套。
看了看時間,是晚上八點半發的。
你完了林疏朗,她在心中痛罵自己,你不知道那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嗎?你還想重新被虐一次嗎?
陳秋河住的是半地下室,昏暗的過道里,抬起頭可以看到交錯的鋼管,潮濕陰冷的感覺,倒跟陳秋河的氣質挺像的。
見他語無倫次地發脾氣引來了服務員不滿的眼神,陳冬野伸手將他按回座位上,直截了當地問:「所以,你喜歡上周梨落了嗎?」
林疏朗拎著那個大大的購物袋,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單元樓。
儘管氣質上全然不同,但他們的五官還是有著神奇的相似之處。
下班后,陳冬野沒有去乘公交車,他打開導航,打算步行回家。在按部就班裡製造不同尋常,那能使他獲得一點人生的主動權。
陳秋河弔兒郎當地離開了,等他走出單元門,陸頤薇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抖。
「啊?」許致一被來自陌生人的詢問弄蒙了。
他不記得她打過電話,但他記得——
她從樓梯上下來,走到門口,耳朵剛貼上去,門就開了。
摁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人應,想打電話才發現手機沒有帶在身上。他顧不上那麼多了,開始大力拍門。
「我正納悶是誰在外面走來走去呢!」陳秋河歪著頭打量她,笑了,「好久不見,陸頤薇。」
「不是。」陳冬野嘆了口氣,「我在回老家的火車上,我媽去世了。」
「有一點。」
「哇!真的來了啊!」有人小聲感嘆,「看樣子確實喜歡你啊,周梨落。」
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懷疑過,自己是否具備喜歡陸頤薇的資格,但他還是隨著心的指引去愛了。
陳秋河愣了幾秒,隨後「哇」了一聲,撓了撓下巴,彷彿來了興緻:「看你現在這模樣,我倒是挺欣慰的,本來還擔心給你留下了什麼童年陰影。」
進單元樓之前,他特意抬頭看了看,陸頤薇家的燈已經熄了。
抹去頭上的汗,他知道燒已經退了,這才有精力仔細打量起被陳秋河洗劫過的戰場。
陳冬野靜坐著,腦海中久久回蕩著許致一的那番話。
許致一看了看陳冬野,垂下頭,突然笑了。「我能不知道嗎?」他狠狠拍了兩下桌子,站了起來,「我堂堂一名資深律師,我最善於分析別人的心理了,我需要你告訴我嗎?」
將陳冬野安頓在沙發上,陸頤薇去卧室拿了個毯子披到他肩上,然後在對面坐了下來。
通話結束良久后,陸頤薇發現自己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她扔掉手機,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十八年後,因為那道擱淺在時光中無法修補的裂痕,他更加什麼都做不了。
好歹自己曾經幫助過陳冬野向她告白,她不會拒絕的。許致一胸有成竹地聽著手機里的「嘀嘀」聲,直到無人接聽的提示音響起。
許致一把車開回律所,迷迷糊糊到了座位,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哎,我怎麼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呢?」
三公裡外,有座購物中心。
他笑起來,低聲線的笑聲難得讓人感受到溫柔深意。「你來我才能藏女人啊!」陳秋河報了個地址給她,「我現在回家等你。」
沉默了幾秒,陳冬野說:「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來給我送嗎?」
不過想想也是,面對周梨落這個小丫頭片子的時候,他做的哪件事是符合理智的?
把許致一扶到床上躺下,陳冬野在地毯上坐了很久。酒精帶來的亢奮讓他沒有絲毫困意,他不清醒,又沒有完全醉倒,搖擺在理智和情感的中間,獨享夜晚的寂靜。
呆愣了半天,他發微信向陳冬野求證:我昨晚,給周梨落打過電話嗎?
「那是因為她沒有把你當成男人。」陳冬野面無表情地點評道,「她對你完全沒有其他意思。和圖書
「怎麼?藏了女人嗎?」
林疏朗往窗外看了一眼,人行橫道的另一側,黃燈正在閃爍,前後左右的車子已經做好了重新發動的準備。她沒有太多時間猶豫,扭轉方向盤,朝著反方向駛去。
深究的話,大概是因為所有關於他的事都只是聽說而已,沒有切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給予的恐懼感都是浮於表面的。但是現在,陸頤薇感受到了自己與他之間存在的關聯。

5

「說說吧。」許致一衝陳冬野挑眉,「你和陸頤薇到底怎麼了?吵架了?」
「你曾住在我心上,現在空了一個地方……
「陳秋河是個定時炸彈。」陳冬野緩緩開口,他本不想這樣形容自己的哥哥,但是對陸頤薇不需要隱瞞,「炸彈只會破壞,並不在乎引爆它的人是誰。」
陳冬野不時抬頭看看他,確定這些話的確出自許致一之口,然後在心中得出結論:他醉了。
接通了,他正要開口,一陣輕笑聲打斷了他:「看吧,我就說他會打來的。」
「廢話!」許致一點頭,「沒事我幹嗎找你?」
那時候管那麼多,現在什麼都不管了?
他說完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通話不小心被他摁斷,周梨落回撥過來時,陳冬野沒有接。
陳冬野是被渴醒的。
「你在哪兒?」
「以牙還牙。」周梨落笑笑,「幹嗎生氣?你不是也這樣對我了嗎?」她壓低聲音道,「許老師,我們扯平了。」
「我可以自己買……」他頓了頓,真心話是「但是我很想你」,但還是決定算了,「好,我會買的,謝謝你的提醒。」
許致一挑了挑眉:「算……算是吧。」男性朋友也可以被稱作男朋友吧?
許致一試探性地問:「什麼意思?」
「我不在家。」
他張大嘴巴……完全蒙了。
你要笑,要工作,要寒暄,要吃飯,要睡覺……進行著不知道是誰為你安排的每一項任務,直至終老。
「什麼意思?」許致一難以置信,「就分手了?這麼快?」
十八年前,她需要他善意的提示,那對他來說並不難,但他什麼也沒有做。
眼淚順著臉頰落到話筒上,她抹掉,哽咽著繼續。
陳冬野輕輕嘆了口氣:「既然問的都是與我無關的問題,你應該已經做好了我不知道答案的準備了吧?」
「請問你是許致一嗎?」
但當陳冬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立刻(上屍下從)了,他們連正式的戀愛關係都沒有確立過,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追究「分手」的概念?所以,陸頤薇臨時決定拿許致一擋槍:「那天晚上,許致一跟你說什麼了?」
陳冬野回過頭,許致一伸手招呼他:「一起喝一杯吧。」
前幾天他還在想,這陣子陳秋河沒再來過了,竟然真的動了或許他的女朋友改變了他這種念頭。
林疏朗把車停進地下車庫,在電梯旁邊看了看導視圖,直奔三樓的男裝區。她盡量讓自己的態度顯得隨意,彷彿這樣就能讓陳秋河變得沒那麼重要。
「你去哪兒?」陳秋河喊她,「林疏朗!」
那是個炎熱的夏日午後,她在河畔放風箏,一個瘦高的男孩走過來,笑眯眯地伸手招呼她:「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陳秋河笑出了聲,他舔舔嘴角,又說:「你比陳冬野那小子有骨氣多了,那傢伙就只會躺在地上挨打。」
什麼文案都沒有,因為說什麼都顯得很刻意。
林疏朗握了握拳,該死的秋……她又想到那個人了。
陸頤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道:「許致一是不是在追周梨落?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關於陳秋河的各種惡行,陳冬野並沒有刻意隱瞞過她,她早知道他賭博、暴力,幾乎毀掉了陳冬野的整個人生。
陸頤薇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她沒有早早出門,這樣的話,就能和陳冬野錯開上班時間了。
本想花費幾秒從他臉上捕捉幾分想念,但殘酷的是,林疏朗只看到了不懷好意。
城市生活里,夜晚仍然燈火通明。可選擇的飯店很多,但本來也不是為了吃飯,他們便就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鍋店。
她的身影快速轉進樓梯間。「該死!」陳秋河咒罵一句,拎起那個袋子追過去,但在拐彎時,手臂一下子被抓住了。
無論弄亂多少次,他都不厭其煩地重新整理好。
窗外的天色由黑轉灰,很快就要天亮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陸頤薇甚至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那兩張都很熟悉卻不應該同時出現在自己視野中的面孔依然存在著。「你們……」她挑眉問,「一起過夜了?」
「有什麼事?」他省略了寒暄,直接問。
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傳來,許致一拿開手機看了看。「對,我是。周梨落的手機丟了嗎?」
看樣子的確是發生了什麼。
可是,周梨落認識你。你不想知道她是怎麼說你的嗎?
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了,他推醒還睡著的許致一,兩個宿醉的人,各自喝了一杯白開水,忍著胃部不適準備出門上班。
紅燈亮了。
他又從相冊里翻出了陸頤薇的照片。
陸頤薇挑挑眉,故意回道:你先說明你倆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
一直心神不寧地待到晚上九點,她給了自己幾小時冷靜思考,還是決定打出那通電話。
你要在同樣的位置跌倒兩次嗎?
他搖下車窗,大聲喊道:「陳冬野!」一連叫了好幾聲,陳冬野才轉過頭來。
陸頤薇向前探了探身子,離陳冬野近了些。「我發現,他其實沒什麼好怕的,甚至長得還挺順眼。」她笑笑,「是我變勇敢了嗎?」
從失去陸頤薇的這一刻開始,他又感受到了活著的疲憊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堪。
只要是發生過的事情,總會在各處留下痕迹。倒也挺好的,陳冬野想,還有過去可供追憶。
秋。
他的五官沒什麼明顯的記憶點,但望向自己時,是面無表情的。
陳冬野直起身子:「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或者是陳秋河?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但睡意已經離他而去。陳冬野起來灌了幾大口涼水,然後又仔細將凌亂的房間收拾乾淨。與其說他喜歡整潔,倒不如說他享受與現實對抗的感覺。
他應該是剛洗了澡,清爽的果香侵入鼻腔,她埋進他的頸窩裡深吸了口氣,忽然熱淚盈眶。
因為,陳冬野沒有信心可以與她劃清界限。
許致一考慮了一陣子,總算想到了一個方案。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啊?」周梨落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想負責任就直說,我不會訛你的,幹嗎要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偌大的包廂里,周梨落一首接一首地唱著老舊冷門的情歌,忽然覺得每一首都很貼合她此刻的心情。
好像在書店的一些顧客穿的衣服上見到過類似的,大多數是用在薄薄的針織衫上的那種。
這裏不能停車,許致一指了指前面的拐角:「我去那邊等你。」
「原來是因為喜歡上了陸老師的學生,所以兩個人才分手的啊!」
果然,這是不可能的。
「許老師?」
「但是長得太老了……」另一個女生上下打量著許致一,「品位也一言難盡。」
林疏朗沉浸在這個激烈的吻里,感覺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在哪兒?」
這讓陳冬野不禁開始懷疑,他們倆到底是誰陪誰喝酒。
他懶懶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出來,林疏朗沒出息地心中一悸。「見個面吧。」她平淡的語氣顯得那麼刻意。
沒有人知道關上的房門裡藏著什麼真相。
陳冬野勉強扯了扯嘴角,反問他:「找我什麼事?」
沒有許諾任何事,是因為早就猜到或許不會有什麼結果。
「又被耍了嗎?」許致一苦笑著自語。
想念獨屬於他的溫度。
這句話突然湧進腦海,許致一退出未接電話的界面,下拉,果然看到了昨夜那條與周梨落的通話記錄。
見陳冬野定睛望著自己,許致一以為他是在無聲地詢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正思考著用什麼措辭來解釋,他突然開了口。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醒來時整個人都凍僵了。家裡只有一床單人被,陳冬野昨夜什麼都沒蓋。
「陸頤薇,在嗎?你在不在家?」
門被重新關上,她連打量這個陌生房間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被陳秋河的氣味包裹得嚴絲合縫。
許致一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嚷著一口氣喝光時,陳冬野才想起:「你不能喝酒吧?不是還得開車嗎?」
陳冬野沒有接話,情緒看起來很低落。許致一審視了他半晌,忍不住問:「怎麼了你?看起來跟丟了五百萬似的。」
根本沒有。
「啊!我想到了,是陸老師的前男友吧?」
但後面的內容他看得心不在焉,終於還是點開了與周梨落的微信對話框。
「喂?」許致一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對面沒有回應,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
陳冬野倒是很快接了電話,許致一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股腦兒地傾倒了自己的訴求,然後直接總結:「我五分鐘之後再打給你。」
路程不遠,等了約莫五分鐘,陳冬野走到了車邊。他彎腰,從副駕駛的車窗探進腦袋,問:「你找我有事?」
「算了。」周梨落沒好氣道,「虧我還擔心你昨晚流落街頭,不知道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沒想到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自嘲地笑了,「記不起來就算了,我就當什麼都沒聽到。」
聽到這個名字,陸頤薇醒過神來,她反問陳冬野:「你都知道了?」
「您好,請問您是這位手機主人的男朋友嗎?」
陳冬野一愣,語氣不加掩飾地透出些許失望:「你打電話只是想問這個嗎?」
她把那個購物袋放下,最後看了陳秋河一眼,轉身向外走。
明知道是火坑還往裡跳,你是傻子嗎?
陸頤薇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她找出平日最喜歡的博主穿搭視頻,但眼睛還是時不時地飄向放在書櫃里的藥箱。
回應她的是陳冬野一連串的噴嚏。
有人稱讚她魅力真大,也會有人嘲笑他不自量力。
這個稱呼……許致一把手機拿開,看了一眼屏幕:「哦,你啊!什麼事?」
陸頤薇這樣安慰自己,然後飛快地找了個紙袋,將感冒沖劑和退燒藥一併放進去,拎著跑下樓。
她按照自己的品位選了一件冬裝,想到他總是穿在身上的黑色T恤,又挑了件羊絨衫讓店員打包。結完賬,她邊下電梯邊給陳秋河打電話。
「發燒嗎?」
回來得這麼快?難道是因為身體太不舒服了,打車回來的嗎?
在陸頤薇表現得出乎意料地鎮靜時,陳秋河就是用這樣的目光盯住了她。
白天太忙碌,他並沒有什麼時間刷朋友圈,更何況,也沒什麼內容能引起他的興趣,今晚也只是隨便滑了幾下,便看到了那張圖。
林疏朗衝進他的懷裡,低低地笑了。
「陳冬野說我喜歡你。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他居然說我喜歡你,真不像話。」
嗯。陳冬野只回了一個字。
你的人生從來都不是你的,什麼事與你有關,什麼事與你無關,你都做不了主。
陳冬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重,許致一愣了愣,才問:「怎麼?你們還沒和好啊?」
但周梨落的算盤打錯了,許致一是在三小時后才刷到那條朋友圈的,那時,他已經洗完澡,躺到床上打算睡了。
但他如此坦誠,對自己抱有完全信任之心,陳冬野便沒有阻止hetubook.com.com他,反而很認真地聽了起來。
儘管她就是故意這麼做的,因為,這條朋友圈僅一個人可見。
陸頤薇揮開他的胳膊,大概扣子就是那時蹭掉的。
許致一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脫口喊道:「你等等。」
周梨落憤憤地拉開拉環,猛灌了兩大口,辛辣的氣味讓她禁不住嗆咳。然後,她打開手機相機,給那兩罐啤酒拍了張照片,上傳到朋友圈。
一罐啤酒就能醉倒的人,到底有什麼膽量,敢在外面跟別人喝酒?許致一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等他衝到店裡時,卻發現周梨落正神情愉悅地和朋友們聊著天。
一如既往,第一次永遠無人接聽。
「老鼠有什麼可怕的?有的人比老鼠可怕多了。」
盯著屏幕很久,陸頤薇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電話斷了,許致一愣了一會兒,趕緊去翻通話記錄。
她其實叫了兩罐啤酒,但是始終沒敢打開。許致一曾很嚴厲地警告過她,絕對不能在外面喝酒。
「你說那丫頭是不是很奇怪?」許致一拍拍自己的胸脯,「她在我面前一點都不客氣,毫無防備,那叫一個放得開。你說這是為什麼?我就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生,到底是為什麼?」
半晌后,許致一追問:她說什麼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深藏在記憶中的面孔。是他製造出來的那個恐怖的回憶,因此他的面孔被漫長歲月扭曲得更加醜惡了。
「想通了什麼?」陳秋河意味深長地問。
「那你以後可要小心了,」陸頤薇換上了冷厲的表情,「陳冬野現在有幫手了。」
陳冬野沒再回復。好吧,許致一想也知道,大概是想攔也攔不住。他煩躁地拽開襯衫領口,實在想不通,本打算去窺探陳冬野和陸頤薇分手原因的自己為什麼完全搞錯了重點。虧他早上遇到陸頤薇的時候還故作深沉地表現出瞭然于胸的樣子。
他拿起手機,聯繫陸頤薇,想讓她幫忙往周梨落的宿舍打個電話,這樣就能輕鬆知曉周梨落回去了沒有。
分析局勢果然有助於冷靜。許致一允許自己失落了一瞬,然後重新投入工作。

1

其實這也像一個暗示,陸頤薇需要冷靜下來想一想,她和陳冬野的關係是否應該進行到下一個較為明確的階段。
說你喜歡她,又說這很不像話之類的。
「所以呢?」陸頤薇平靜地問,「你以為把他圈在你的周圍,就能阻止炸彈爆炸嗎?」
他揉著突突跳的太陽穴,暗暗發誓以後打死也不喝這麼多酒了。
陸頤薇偷偷錄了一段語音發給他欣賞,他聽完倒是很瀟洒地說了一句挺有理的話:我幹嗎要在意那些不認識的人的看法?
什麼條件?
林疏朗重新發動車子,心跳開始變得不規律。導航顯示,路程需要四十分鐘。想到四十分鐘后出現在視野中的那張臉,她無法克制雀躍的心情。
陸頤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告訴你我們分手了?

6

是周梨落的聲音,但好像是在跟別人講話。
真是丟臉丟大了。
陳冬野在整理書架時,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許致一開著車從旁經過,在十字路口等待紅燈時,從後視鏡中瞥見了陳冬野的身影。
許致一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呃……不好意思啊,你現在肯定很難過,我真不該打擾你的。節哀,等你回來咱們再喝一杯。」
她睡得好嗎?她在做什麼呢?
「我沒有那麼不自量力。」陳冬野垂眸,「但有人可以,陸頤薇……」他重新抬起頭,目光懇切,「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一定要清楚這一點,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不想說讓你等我這種鬼話,但是,你得記住,我沒有放棄你。」
乾脆趁陳冬野還沒回來,偷偷往他門上掛一盒感冒沖劑吧。之前他不是也老往自己門上掛東西來著?
「你怎麼膽子這麼大?」許致一忍不住皺眉,「一個人在外面喝醉,你就不怕出事嗎?」
他剛剛去書店,負責關店的男生告訴他陳冬野已經走了,本來正因為撲了個空而懊惱呢,卻居然在這裏碰上了。
間奏時,周梨落放下話筒,拿起可樂喝了兩口。
當然,她沒有將這些告訴陳冬野,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告訴他:「我好不容易才學著勇敢面對了,你能不能也別退縮?」
「打擾你睡覺了吧?」陳冬野有些懊惱地嘆氣,「我實在太著急了,所以才……」
在渴望和陳冬野譜寫出更多以後時,她居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陳秋河」這個名字。
甚至,在難過時,你也沒有權利顯露出來。
陸頤薇下樓時聽到陳冬野家裡傳出腳步聲。但是這個點了,他應該已經去書店了才對。該不會進了小偷吧?
作為許致一曾經的結婚對象、相戀七年的前女友,陸頤薇成了被同學們同情的對象。當初所有人都對她和男友分手持好奇態度,現在答案自動送到了他們面前。
他沒有回答她。
許致一才剛停在門口,看到他,周梨落沖圍坐在身邊的女生們抬了抬下巴,大家一起朝門口轉過頭來。
整堂課上,陸頤薇發現學生們看向她的目光很奇怪。
那個瞬間,許致一的心突然變得很柔軟。他慢慢走到她身邊,彎腰輕拍她的背。
陳秋河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他低頭吻住她的嘴唇,步伐堅定地往前走。
不僅僅是不合時宜的來電,還有可笑至極的愛意。
白忙活了半天,時間更晚了,許致一有點懊惱。他盯著手機看了很久,周梨落的頭像是她在樹林里的一張半身照,女孩側站著,扭頭望向鏡頭,笑容清甜。
又過了半小時,許致一不再追問陳冬野https://m.hetubook.com.com和陸頤薇之間的事,反倒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的近況。
但看樣子好像沒什麼機會了。
「我和你有見面的必要嗎?」她仰著頭,絲毫沒有迴避他的視線,「怎麼?還想往我身上扔死老鼠嗎?」
「好的,那請您儘快過來帶她離開吧。」

7

兩個人沉默著各自灌了半天,終於開始中場休息了。
「太不安全了。」許致一暗自咕噥了一句,而後突然就下定了決心。他發微信給她,等了五分鐘沒有回復。反正已經開了先例,索性還是打電話過去吧。
坦白你和陳冬野分手的原因。
她在心裏問了自己一連串的問題,腳下卻不斷加大油門,理智在阻止她,但感情讓她更渴望。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還透著幾分嘶啞。陸頤薇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關心道:「你感冒了?」
但為什麼她一直忘了將他考慮進自己的未來?
明明被洞察了心裏的想法,陸頤薇還是嘴硬地反駁:「小區門口就是藥店,你不會自己買嗎?」
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是陳冬野發來的微信消息:天氣不好,多穿點。
陳冬野久久地望著她,然後嘆口氣,起身隔著茶几將陸頤薇拉進了懷裡。
等陳冬野反應過來,打算制止他時,電話已經通了。許致一的聲音立刻溫柔了起來,他語無倫次地對著手機說:「周梨落,陳冬野說我喜歡你。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他居然說我喜歡你,真不像話。」
如何能不動聲色地確定她是不是安全?
「搞什麼?」他單手環住她,往她腰間猛掐了一把。
「你們在哪兒?」許致一合起筆記本電腦,語速很快地說,「麻煩把地址用簡訊發給我。」
林疏朗痛呼一聲,抬起頭,沖他眨眨眼睛,低聲道:「搞你。」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亢奮了起來。
該不會已經睡了?許致一轉而打給陳冬野,反正他們住得那麼近,他一定不介意幫自己跑次腿傳個話。
KTV的沙發很大,上面只坐了她一個人,因為纖瘦,又縮著身子,看起來就更小了。
但是又覺得有些眼熟……
她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襯衫,將他拽得更近了一點:「許老師,那以後你來管我吧。」
他很猶豫,就算是喝了酒,三小時過去,也該回宿舍睡覺了吧?他的關心不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能還會引起她的反感。
見她有意為難自己,許致一也有樣學樣:真想知道就去問陳冬野。或者跟我交換一個條件。
「總會讓街頭某個相似背影,惹得忍不住傷心……
「那你們談什麼?」陳冬野是很真誠地想知道答案,「婚姻?」
這一刻,任何事都是干擾。
你為什麼不攔著我?
「你以為我還是十二歲嗎?」陸頤薇注視著他,「我三十了啊,陳冬野,我每天都在強調這件事,你怎麼不長記性呢?」
然後,他用這樣的理論自測了一下和陸頤薇的關係,對結果失去了信心。
周梨落抬起頭,喝了酒的眼睛紅紅的,看到他,她揚起嘴角,笑了。
「還愛你,帶一點恨,還要時間,才能平衡……
喝醉的許致一話非常多,他本來語速就很快,現在更是機關槍一樣,陳冬野被吵得耳朵都疼了。
陳秋河伸出一根手指戳她的肩膀:「我來告訴你一個真相吧,有幫手的人通常都有軟肋,到處都是軟肋。」
「喜歡?」許致一像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難以自控地笑了好半天,才用手撐著頭,伸出一根手指,鄭重聲明,「喜歡那都是小孩子才會去深究的概念,我們成年人啊,早就不談喜歡了。」
他說這些話時,頭髮上綴著陽光的顏色,瘦削的臉頰顯露出一半成年人的凌厲,又混雜著少年時期的純真。十二歲的陸頤薇擁有著平凡、順利的成長經歷,她沒有學習過分辨險惡。
「家裡有感冒藥嗎?」
「需要?」
「回家路上。」
陸頤薇記得,在陳秋河鑽進橋底時,她特意問過小男孩:「你哥哥要給我看什麼?」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好了,既然她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他就更沒有必要去糾結了。
他一路跑進地下車庫,開車趕往女孩告訴他的那家燒烤店。
陸頤薇回望著他,半晌后,扯了扯嘴角:「陳冬野,實話告訴你,在見到陳秋河之前,我幾乎已經決定放棄了。他是我的陰影,我無法接受跟這樣的人成為家人。但是你知道嗎?昨晚我有了新發現。」
陸頤薇踮起腳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拽了拽他的胳膊:「進來說吧。」
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廢話,不然我從哪裡聽說的?你們這才在一起幾天就分手了?你不是長跑選手嗎,陸頤薇?
「你放心吧,不會發生那種事的。」陳冬野垂眸,無精打采地說,「我們現在沒什麼關係了。」
「我不難過,這不算什麼,只是為什麼眼淚會流,我也不懂……
「什麼發現?」
打開電腦處理了一下緊急的郵件,手機剛剛開機,就有電話打了進來,他看也沒看便放到耳邊:「喂!」
但實際上,陳冬野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是剛剛做了一場久遠的夢,現在,他似乎該醒了。
突然覺得沒叫任何朋友陪是對的,明明之前故意做足了戲,報復了說喜歡自己很不像話的許致一,可是當他再也不接她的電話時,為什麼她又覺得如此難過?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林疏朗聽著回蕩在耳邊的自己的腳步聲,竟然沒那麼不安了。
陳冬野展開手指,那枚紐扣展現在她眼前。「我撿到了這個。」他語無倫次地解釋,「我記得你有件開衫上是這樣的扣子。」
林疏朗平靜地重撥,在坐進駕駛座時,終於通了。
可實際上,真的與他面和-圖-書對面時,陸頤薇發現,他是個五官出色的人,雖然難以接近,但不會讓人產生反感。
只不過,這些自我勸解很快便失效了。
「哦,不是的。」女孩語氣緩慢地說,「我們是周梨落的室友,她喊我們一起吃飯,結果她自己喝多了,現在吵著要見你,見到你才肯回學校,如果你方便……」
本想說「我家」的林疏朗,臨時改變了主意:「你家。」
陳冬野本想儘力為陸頤薇做些什麼,她那麼不自信,又過於善良,他想起碼教她認識到她有多麼好、多麼值得被愛。
睫毛覆下來,他的目光久久落在那行短字上,在遠處的人看來,他彷彿握著手機睡著了。
原本對於陸頤薇的漠不關心有些失望,但每當想起陳秋河,又覺得真是謝天謝地,她能狠心離開自己。
幾乎每個迎面走來的人臉上,都寫著這樣的感嘆。連辦公室那些相處許久的同事,也對此心照不宣地接受了。
陳冬野看了看他,又繼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許致一兩隻手抓住陳冬野的肩膀,重重點頭:「你需要我,我需要你。互相需要,互相利用,互相成就。讓彼此都能體會到活著的價值,那就夠了。」
「一個人的時候,我忘記我還會孤獨……」
「是這樣的,」一個女聲耐心解釋道,「因為這位小姐已經喝多了,我看她一個人,怕有危險,就請她找朋友來接她,但是她說什麼都不肯打電話,說男朋友等一下看到朋友圈就會過來。所以,請問您是她的男朋友嗎?」
大家都是鄰居,互相幫助關心都是應該的。
對於那樣一個劣跡斑斑的渾蛋,她居然還在擔心他的衣服夠不夠穿。他那麼窮,十有八九還在凍著。

2

他的事情讓他自己解決吧。
視線捕捉到一枚貝殼紐扣。陳冬野走到門口撿起來,左右觀察了半晌,確定這不是自己的東西。
陸頤薇竟然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周梨落幫她找到了這麼好的分手理由。不過……許致一可真是被罵慘了。
「好。」陳冬野簡短地回了一個字,便把電話掛斷了。
壞人臉上並不會刻滿惡劣行徑,無論曾經做過多少壞事,都可以被掩在層層皮肉之下,這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在這樣的討論聲中,周梨落起身走到許致一身邊。他低頭望著她明凈的面容,嘴角收緊了:「你什麼意思?」
已經有一陣子沒再見過他,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從來都沒有主動聯絡過她,突然出現,突然消失。
「嗬……想起我了?」
話題的傳播速度總是很快,到了中午,陸頤薇便通過在食堂用餐時收集到的各種版本的流言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她猶豫不決地在門口徘徊,終於決定敲門時,門卻先一步打開了。
晚上八點,他剛從工作中脫身,就接到了周梨落打來的電話。他告訴自己,再接最後一次,彌補一下昨晚那三十通未接電話。
昨晚,周梨落給他打了三十通電話,從十二點一直打到凌晨三點。
「什麼事?」周梨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是年紀大了嗎?你的記性也太差了。」

3

「我正在上班,你有事抓緊時間說,如果……」一個畫面突然在腦海中浮現,許致一頓住了。

4

林疏朗這才發現,在她和陳秋河的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中,看似掌握主動權的自己,其實早已成了被動的那方。
明知道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我都說了什麼?
總之,不會有什麼更好的發展趨勢了。
許致一對著他勾了勾手指,他往前靠了靠,許致一接著聲音很大地說:「需要。」
陸頤薇突然深深擔憂起來,如果陳冬野早就回來了,那這葯他不就看不到了嗎?萬一夜裡發起了高燒,他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真的很想他。
本來還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但是下課後,她前腳剛走出教室,緊接著就聽到了大家的竊竊私語。
「嗯。」
「我家啊……」陳秋河笑得不懷好意,「你可能不會喜歡的。」
陸頤薇睡眼惺忪地拉開門,還沒反應過來,雙肩就被陳冬野抓住了。
「不說嗎?」許致一撇撇嘴,「看樣子是喝得還不夠。來,接著干。」
陳冬野喝掉最後一杯酒,在路邊打了輛計程車,將許致一扶了上去。他不省人事,問了半天地址都沒問出來,無奈之下,陳冬野只能把他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像她那樣的女生,身在象牙塔中,遇到的都是同齡的、志趣相投的、時尚的年輕男孩,一個大叔級別的人做出酒後告白這種事,大概只會成為她和她的閨密們喝下午茶時的談資。
「等會兒找代駕得了。」許致一舉杯碰了碰他的,真的一口氣喝光了。
陳冬野驚訝地看著陸頤薇,她甚至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陳秋河的模樣。
如果不是陳冬野主動提起,她甚至都不記得,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八年。
陸頤薇本來不想回的,但又覺得那顯得自己太彆扭了。坐上公交車之後,她猶豫了半晌,終於敲下了幾個字:嗯,穿了外套。
十八年來,從沒有在意過這個細節的陸頤薇,卻在三十歲的時候,突然不能接受了。
令她深感意外的是,大家正在討論的並不是自己和陳冬野,而是周梨落和許致一。
陳秋河住的房間在盡頭,經過每一扇房門時,林疏朗都會忍不住想,這裏都住著些什麼人?他們又是否知道他們的鄰居是個劣跡斑斑的賭徒?
晚上路況很好,許致一一路暢通地趕到目的地,跑出電梯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臉埋進雙手裡的周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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