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一如既往地英俊，甚至因為眉目間有了更多情緒而變得更深沉了些。
「完全不。」陸頤薇興奮地表示，「甚至這兩天失眠導致的頭疼都好了不少。」
但猶豫很久，還是放棄了。
所以陸頤薇沒想到，他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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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饒了陳秋河嗎？」林疏朗哽咽了，「就把他當一堆垃圾丟在某個角落，再也不去過問，讓他自生自滅不行嗎？何必一定要送他進監獄？」
手機里涌滿了陳冬野發給她的微信，他凌晨四點半上車，每到一個站點就會向她報告。
「你看你看，我好心來幫你，你還損我。」許致一不高興道，「算我多管閑事。」
被林疏朗拖著踉踉蹌蹌地走進客廳，陸頤薇被散放在地上的一大堆啤酒罐震住了。「你一個人喝這麼多也不怕酒精中毒！」她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不準再喝了！」
陸頤薇正好也有這個擔憂：「那就這樣，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你跟我爸媽說，難得他們都在，想要宣布一個好消息，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正在商量結婚的事之類的，直接斷了他們的念想，省得他們不死心，老鼓動我去找你。」
陸頤薇很清楚這些，也突然弄清楚了為什麼林疏朗每次喝醉都先打給許致一，而不是自己。
陸頤薇沒有注意到林疏朗奇怪的神情，自顧自地收拾起了凌亂的桌面，嘴裏還念叨著：「就不該讓你一個人待著，這要不是許致一給我打電話，你難道還要繼續喝下去嗎？不管怎麼樣……」
不想過多解釋，陸頤薇轉移了話題：「疏朗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陸頤薇總算放下心來，精心地挑選了一件淺灰色針織連衣裙換上，又稍微用捲髮棒修飾了一下發尾，最後開始耐心地一步步展開化妝程序。
林疏朗大概一直都不知道她那天晚上都說了些什麼，當然，陸頤薇也永遠不會顯露出她早已明晰所有真相。
這一次，陸頤薇又卑劣地躲開了。
「過得真幸福啊，你們。」陳秋河揚了揚眉。所以，那些殘酷的不幸又都落到他一個人身上了嗎？
「其實……」周梨落坦陳，「之前那個關於我和許致一，啊，不對，關於我和你前男友的謠言，是我故意製造的。你先不要生氣，這事說來話長，我得花一些時間慢慢給你解釋。」
她甘心做著這些以往都會嫌麻煩的事，心情甚至是雀躍的。最後塗好口紅，陸頤薇滿意地審視著鏡中的自己。
「偷戶口簿。」
那種感覺似乎就像三十歲的女人在商店裡看到一條非常漂亮的公主裙，很喜歡，但是並不會想要擁有它，因為不適合。
她這樣想著，拉開門寒暄道：「你是飛來的……」話還沒問完，陸頤薇就震驚地頓住了。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林疏朗因為謊稱和自己的作者發生一|夜|情離了婚，瞬間成為眾矢之的。那個晚上，她也是一個人喝到爛醉，打電話給許致一，最後陸頤薇半夜打車去找她的。
「啊？」許致一看了看導航，「還沒到拐彎的地方呢。」
「想你。」她難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確切點說是你和餓死鬼誰比較有魅力。」
「不是……」陳冬野總算回過了神，他指了指那個戶口簿，「所以，這個東西你一直隨身攜帶著嗎？」
在最新的消息里，他說：難得這列綠皮車今天沒有晚點，一個半小時之後我就能下車了，打車回家還需要半小時。手機快沒電了，待會兒你如果聯繫不到我也別擔心，我會直接去你家的。
「別臭美了。」陸頤薇翻了個白眼，「去我爸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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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頤薇盯著許致一看了半晌，面前這個人表面什麼變化都沒有，但是舉手投足間總能讓她捕捉到周梨落的神態。「你也被同化得太快了吧？」她放下酒杯，長長嘆了口氣，「真羡慕你，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
許致一沒好氣道：「樓下了。喊我幹活還好意思催。」
好幾天沒見陳冬野，本來想一見面就擁住他，告訴他「別難過，還有我在」這種話的，但是現在……
陳冬野看著他，良久后，點點頭：「好。」
陸頤薇抿起嘴角，狡黠地眨了眨眼：「做一件勇敢的事。」
陸頤薇點點頭，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笑問：「沒想到周梨落把你調|教得這麼會關心人了。」
如果不能的話，是不是早點說清楚比較好？
陸頤薇正為這事心煩，一肚子鬱悶無處發泄，既然有人找上門來，她也就毫不猶豫地抱怨了：「早就告訴你陳冬野已經不做快遞員了，為什麼偏偏說他是快遞員啊？」
「情況有變。」陸頤薇小聲陳述了一下父母突襲的原委，然後道，「待會兒你來了就不要走了，萬一陳冬野來敲門，你就過去幫我應付一下。」
他弟弟擁有那麼多好東西，只要錢豈不是太見外了？他得重新思考一下了，還能從陳冬野手中奪走些什麼。
心心念念想見的那個人，將他拒之門外了。
有的湊得很近，說著悄悄話；有的則只是並肩站在書架前，讀著手裡的書；還有噘起嘴巴的少女，拎著手裡的書包朝惡作劇的男生輕輕打過去……
為了能打造一個美好珍貴的重逢時刻，她將所有的不好意思都拋諸腦後了，對著許致一背誦了一遍剛剛的說辭。他雖然抱怨著還有工作沒做完，但還是應了下來。
但等她打開外賣軟體時才覺得誇林疏朗誇早了，因為到了就餐高峰，附近的幾家餐館都不接受外送訂單了。
在客廳窗前看著他們一直走遠，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陸頤薇便立刻衝下樓，去找陳冬野。
緊接著，陸頤薇又去自己喜歡的品牌店逛了逛，原本選好了一條長及腳踝的米駝色紗裙，但結賬時又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款式似乎過於正式了，只是在家裡吃頓飯，如果自己穿成這樣，會給陳冬野很大壓力吧？
陸頤薇立刻變得有些不高興：「那要等多久？」
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陸頤薇仔細想了想，的確發生過。
並不是她喝糊塗了，而是她不允許自己向陸頤薇求助。但如果是陸頤薇主動伸出援手的，她也不會拒絕。
「你說什麼呢？」許致一笑道，「這就醉了？」
陸頤薇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陳冬野過來叫她，忍不住問：「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哇！」陸頤薇皺著鼻子搖搖頭，「陳冬野你真的白看了那麼多書，邏輯思維也太差了吧？好，我問你，做什麼事需要戶口簿？」
選擇去看黑暗的角落，還是走進閃耀的光亮中，其實都是自己的選擇而已。
「證據？」陸頤薇往後靠了靠，「例如，我們選擇在結婚前分手，明明是兩個人共同的決定，但是一直以來受到負面影響的都是我。我得不停地接受別人的各項心理考核，以證明做出這件事的我沒有瘋。因為大家都覺得我三十了，失去這一次機會就變成剩女了。最親的父母甚至怪我更多，他們不過問我的訴求，只認定我要完蛋了。而你呢？除了被你爸罵了幾句『沒用』，是不是大多數時間都在享受親朋好友的恭喜，祝賀你回歸單身貴族之類的？啊，特別是你現在又交到了年輕貌美的新女友，大家一定沒少說『幸好你和陸頤薇分手了』這種話吧？」
陸頤薇笑著搖頭，陳冬野不會欺負她，反而他總是受到命運的欺負。不想將話題帶到沉重的軌道，她沖周梨落眨了眨眼睛：「你剛剛說你已經見過許致一的媽媽了？」
已經決定了！陸頤薇想。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突然打來的電話，陸頤薇會繼續貫徹這樣的原則，等待時間為她和林疏朗的情誼續寫未知的結局。
「等多久又有什麼關係？」陳冬野笑著反問她，「反正我們不會浪費掉相愛的時間。」他傾身抱住了她，「而且，我還不夠資格。哪怕你不對我提要求，我自己也有標準，我達不到就沒資格許諾。反正，你什麼都不需要做，相信我就夠了。」他說著將她擁得更緊了，「陸頤薇，你願意相信我，真是太好了。」
以前也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但終究是沒被逼到份上，此刻她才真切感受到，愛情來的同時，困難也一併趕來了。
「你不在嗎，陳冬野？」她喊他，沒有人應，「你是生氣了嗎？你能不能說句話？」
「我當時哪能考慮那麼多，還不是隨口一說。」許致一恍然道，「怎麼，陳冬野很介意嗎？那有什麼難的，我請他吃頓飯好了，大不了我道個歉。」
「那怎麼可能。」陸頤薇湊到他耳邊，答道，「我偷的。」
掛了電話，她收拾了幾件日用品，又把上次買的解酒藥都塞進包里，便匆匆出了門。
他們確實沒再久留，宋女士幫著將餐盤清洗乾淨，便拉著黑臉的父親氣咻咻地走了。
「沒問題。」陸頤薇旁若無人地應道，「我提前去超市買東西，你到時候直接來我家就好。」
那可不行，陳秋河的嘴角收緊了。
陸頤薇點點頭，她懂他的意思。
打電話給她的並不是林疏朗，而是許致一。
他說過手機快沒電了。
「也有一部分原因吧。」許致一倒挺坦誠，「不過主要還是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幸福的話，很對不起，大家畢竟也是攜手七年的戰友……」他突然笑了，「陸頤薇，我這麼一個不解風情的直男，最近總是在心裏感慨緣分很奇妙這種事，你說我是不是被周梨落帶得思維變年輕了？」
陸頤薇轉頭，對正在專心開車的許致一說道：「從前面拐彎吧。」
一直到許致一開車送她回家，陸頤薇的腦海中還翻來覆去地閃現著他最後說的那段話：「如果你覺得大家的評判標準對你不公平，那你就去打破它好了。就像法庭上的辯護，你也去用事實證明自己的結論吧，為了贏得陳冬野。」
陸頤薇邊刷牙邊轉動大腦，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
「她給你打電話為什麼要叫我的名字？」
陸頤薇回過頭，看到拎著購物袋的陳冬野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她垂眸，小聲地道歉：「對不起，剛剛……對不起了。」
「林疏朗好像喝多了。」他模仿著林疏朗的語氣，對陸頤薇說，「陸頤薇，你這個沒良心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和陳秋河那個人渣扯上關係。嗚嗚嗚，都是因為你。」
畢竟，林疏朗已經明確地說過，如果不能給予她祝福，起碼要尊重，但實際上陸頤薇連尊重也無法做到，所以，她選擇避開他們。
「行吧。」許致一很痛快就答應了，「反正我已經坐實了你和陳冬野那小子的牽線月老身份，也不差再多幫你們一次了。」
「致一，誰啊？」
並不是他的長相吸引力不足，相反，是她認定自己不屬於他挑選戀愛對象的行列。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陳冬野毫無準備地見自己的父母很不妥，她很擔心，雖然這種擔心不應該，但她還是無法有足夠的底氣選擇直面。
馬路對面，有人向他們投過來一道冷厲的目光。他遠遠欣賞了一會兒，寒冷冬夜的街頭，依依不捨的戀人坐在長椅上親密相擁。
末了，許致一拍拍她的肩膀：「別再拿別人當幌子了，不如仔細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他繼續下去。畢竟，無論計劃得多麼周密，我們也不可能完全預料到明天一定會發生什麼。」
事情按照計劃進展得十分順利。許致一和自己雖然沒有成為夫妻的緣分，卻出乎意料地深得彼此父母的喜愛。
林疏朗的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她m.hetubook.com.com垂眸，像是在醞釀勇氣一般。
「是初雪吧？」陳冬野向她確認。
陸頤薇的一頓飯更是吃得難以下咽，不過這並沒有引起父母的懷疑，因為許致一按照約定在席間坦陳了自己將要結婚的事，父母大概以為女兒一時無法接受才顯得鬱鬱寡歡。
陸頤薇垂眸，在知道更多他的事情之後，只要一想起他，她就覺得非常心疼。
「你到哪兒了？」陸頤薇在電話里焦急地問。
將陳冬野比喻為那條公主裙或許很奇怪，但真相是，陸頤薇現在確信，她有了擁有那條公主裙的心愿。
這麼看過去，才發現有那麼多情侶。
這是陸頤薇極少見到的她，半晌后，她終於抬起頭，臉上交織著鄭重和哀求。陸頤薇突然有點怕了，她甚至不想聽林疏朗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話了。
她把目光投向正為下班做準備的陳冬野，在別人看來，他們一定不是最適合彼此的人。
許致一沉默了一下，笑說：「可能她表現得總是很需要我？我也不知道，但確實，我也發現自己好像變了。」
「哎……」許致一想起了什麼，追出門，拍了拍陳冬野的肩膀，「節哀啊。」
陸頤薇乖順地應著，內心只希望父母趕緊離開。
「這是什麼？」陳冬野抬起臉，驚訝地問陸頤薇。
陸頤薇的耳朵有一瞬的酥麻，她一個激靈爬起來，完了完了，她要來不及了。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聲音低了下來：「陸頤薇，你覺得愛情是什麼？我在和周梨落交往的這段時間里，充分感受到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互相需要，二是互相信任，兩者缺一不可。但我和你之間，只有信任，沒有需要。你和陳冬野之間，只有需要，沒有信任。你不相信你們會有結果，他因為你的不信任而自我懷疑，所以你們才會走到現在猶豫不決的境地。」
「哦？」陸頤薇故作不知情地問，「有嗎？」
「那當然。」周梨落堅定地揚了揚下巴，「等我一畢業，我們就打算結婚。到時候請你和陳冬野當伴娘伴郎好不好？」
儘管已經感受到周遭的學生們投來的曖昧目光，陸頤薇還是羞澀地小聲答了一句：「我也是。」她心虛地看了看四周，語氣恢復如常：「明天見。」
因為剛剛醒來，陳冬野的目光透著幾分惺忪，他盯著她的臉，像是痴迷了。
陳冬野抓住她的肩膀，又好笑又無奈地看著她：「你先回家等我，我們下班再談。」
陸頤薇覺得，不管怎麼看，自己都像是周梨落的長輩，她故意落後半步，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她們之間的距離。
似乎只有擁抱才能讓她感受到真實，不再搖擺彷徨。
太慢了，太慢了，如果可能的話，她真想衝進時鐘里，幫助秒針跑快點。
周梨落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慢慢轉為欣喜：「真的嗎？陸老師，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嗎？」
3
他雖然小自己幾歲，卻總是通透、理智的。
許致一這才明白陸頤薇找自己喝酒的真正原因，但是，他搖搖頭：「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如果這麼說的話，即便我沒有被詬病，那周梨落呢？她那麼年輕，我比她大了十幾歲，別人會怎麼評價這段戀情？她不是同樣在接受質疑嗎？可我為什麼從來沒有因此而焦慮過？是因為她勇敢，她在我面前所展現出來的態度是確定無疑的，這讓我變得對這份感情充滿信心。」
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不久前的場景，她真的變了很多，而這變化還是因她從不信任的愛情而起。
她又不是餓死鬼變的。
她輕輕挪到他身邊，手指觸到陳冬野的肩膀時，他睜開了眼睛。
許致一看了看手錶：「十分鐘前。她一個單身女人，我實在不方便照顧，反正現在才八點，你打車過去看看吧。晚上盡量就在她那邊住下，不要來回跑，不安全。」
下班后，她第一時間殺入商場。首先往返超市兩次，不斷拿起蔬菜又放下，為「今天買的菜明天是不是就不新鮮了」這種想法糾結了一小時，最終還是兩手空空地走出無購物通道。
「太冷了，快進去。」宋女士推了推自己的老公，然後兩個人便從女兒的左右兩側進了門。
陸頤薇雙手握拳，無聲尖叫了半晌，然後想到了正在趕來的許致一，沒辦法了，只好先拿他做擋箭牌了。
那就太糗了……為了避免兩個人獨處談論這種話題的尷尬，陸頤薇主動提議：「我就在咖啡休閑區等你好了。」
既然愛情可以有這麼多的表現形式，陸頤薇突然產生了希冀，是不是她也能和陳冬野共同構建只屬於他們的愛情風格？
等到和周梨落分別，她獨自乘公交車回家時，那種落差感更重了。她掏出手機，想要給陳冬野打個電話，告訴他，她非常非常想念他。
陸頤薇忽然覺得很好笑：「你也對我的戀愛太上心了吧？難道是害怕我回頭找你複合，影響你和周梨落的關係？」
焦慮、委屈、愧疚和失落一併襲來，她眼眶一紅，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因為心虛，她連頭也不敢回，等到炒飯完全做好，端出去之時，才發現陳冬野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陸頤薇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將炒飯輕輕放到茶几上。
她湊近陳冬野，無法克制地想要擁抱他。
自從那天分開，林疏朗就再未聯繫過陸頤薇。
陸頤薇站起來，往周遭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總歸也不能一直躲著，她答應了。
懷著這些可笑的想法，陸頤薇輾轉反側到凌晨三點才終於睡去。也正因此，等她醒來時，已經過了上午十點。
她咬著嘴唇，心跳聲幾乎蓋過了許致一的腳步聲。
她的朋友林疏朗，是個非常重情的人，無關緊要的人怎樣潑她髒水她都不在乎，但她受不了被親近的人同情或嘲諷。
https://m.hetubook.com.com門鈴響了，打斷了客廳里的笑談，許致一故意高聲喊道：「陸頤薇，有人按門鈴。」怕驚擾陳冬野，她沒有往沙發上坐，只是斜倚著沙發扶手凝望他。
林疏朗愣怔了一下才問：「怎麼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介意，更不該感到失落，畢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告訴自己沒什麼，但不知為何，下樓的步子卻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愛情無法抄襲，那種甜蜜只屬於許致一和周梨落。
陸頤薇傻眼了。
大多數年輕人選擇戀愛就只是為了戀愛，而陳冬野屬於年輕人的類別。
兩個人在離書店不遠的街邊長椅上坐下，昏黃的路燈照亮頭頂光禿禿的樹榦，空氣清冷。陳冬野牽過她的手，毫無預兆地開口了。「我不會讓你因為跟我在一起而付出拋棄全部的代價的，」他轉頭看看陸頤薇，「所以，戶口簿趁你爸媽還沒有察覺，趕緊還回去。等到有一天，他們會主動拿給你的。」
本來一開始陸頤薇還聽得心不在焉，但是這中間的許多細節太動人了，以至於她沉浸其中，連吃也忘記了。
陸頤薇毫不留情地反駁道：「緣，妙不可言。這句是中老年人語錄，拜託你沒事的時候也網上沖衝浪吧，不然很快就會和梨落有代溝了吧？」
陸爸爸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許致一怕露餡，趕緊退回屋裡，關上了門，隨口應道：「快遞，認錯門了。」
6
「對，明天中午。」感受到她的喜悅，陳冬野也止不住揚起了嘴角。有一個期盼他回去的地方和一個渴望見到他的人，這讓他感受到活著的重要性。「明天不是周六嗎，中午我們一起在家吃飯好嗎？」
陸頤薇停下手裡的動作，朝她望過去：「你就別給自己找借口了，要問什麼需要用這麼多酒來鋪墊？」
但是這個標準為什麼要交給別人來衡量呢？
很難吧，以父母看待合格女婿的標準，陳冬野和許致一本來就不是同一類型，幾乎沒有可比性。
這個驕傲的傻子。
陳冬野「嗯」了一聲，又道：「我很想你，陸頤薇。」
正如那次林疏朗醉酒時，哭著哀求他們放了陳秋河，她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選擇藏進心底，再未提起。
高中生，穿著正裝的年輕人，甚至還有拎著超市購物袋的老年人。
陳冬野走到她身邊，手臂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肩：「既然來了，就給我做蛋炒飯吧，食材都給你買好了。」
這說明當初她提出分手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他們在離開彼此之後，終於有機會遇見那個可以讓他們釋放出「愛」的能力的人。
陸頤薇繼續回到廚房忙碌，她其實非常忐忑，陳冬野與其這麼平靜，倒不如對她發火更痛快。
正值傍晚，大部分上班族已經下班，學生們也正處於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書店裡有不少顧客。陳冬野將陸頤薇拉到一列書架後面，小聲說：「我是問你為什麼要給我你家的戶口簿。」
「當然，當然。」周梨落一迭聲地應道，又難為情地看了陸頤薇一眼，「啊，要先從暑假講起了。你可能不知道，為了能早點見到陳冬野，我暑假特意提前回校了……」
1
陸頤薇的目光來回掃過眼前兩副熟悉的面孔，驚詫地問：「爸，媽，你們怎麼突然來了？」
愣神之際，陸頤薇走過來快速收走了那些杯子。陳冬野與她對視一眼，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在陸頤薇的思維里，還保持著用「親密」來衡量愛情的習慣，在她看來，似乎表現得不夠親密就不夠愛。但這一刻，視線中的每一對情侶所呈現出的狀態都是不同的。
她抬眼望去，果然，雪花從窗前輕舞而過。
你可是連婚都敢悔的勇敢成年人，她這樣給自己打氣，開始想應對辦法。
枝丫上仍留著薄薄的積雪，霓虹燈下，世界忽然變得充滿明艷的色彩。
吃過飯，陸爸爸便找了個理由讓許致一先走了。他前腳剛把門關上，宋女士就生氣地囑咐陸頤薇：「既然他對你完全沒有感情了，你以後也少跟他來往吧。」
門開了，陳冬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他輕輕問：「怎麼是你？」
陸頤薇拿著那些蔬菜去廚房忙碌，不時聽到客廳里傳來笑聲，心中總不自覺地漫過絲絲擔憂。
那晚，她們就這個話題又繼續討論了很久。陸頤薇聽周梨落如此胸有成竹地談及和許致一的未來，羡慕得眼眶都漸漸熱了。
趁父母參觀她的出租屋時，陸頤薇閃進卧室，把門反鎖。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這段話上面是一條短短的語音，陳冬野用溫柔的聲音說：我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見他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陸頤薇用手肘碰了碰他，嗔怪道：「你就準備用這副表情應對我的求婚嗎？」
「我是說真的。」陸頤薇表情鄭重地望著許致一，「你不覺得嗎？這個社會總會對女性提很多莫須有的要求，女性的各種行為都被標榜在道德的框架里，稍有不慎就會被身邊的所有人抨擊。」
「沒關係的，他媽媽人特別好。」
周梨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覺得太對不起你了。」
相處這麼久了，之所以遲遲沒有跟陸頤薇正式告白，就是擔心自己會產生更多渴求。
「你在等人嗎？」宋女士打量了她一眼，「穿得這麼正式，還化了妝？」
「那我就不客氣了。」陸頤薇笑笑，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蛋糕放進嘴裏，邊品味邊點評道，「是芝士的，不太甜，我喜歡。」
陳冬野想了想，彎起嘴角：「你難道是要和我結婚嗎？」
所以，陸頤薇開始給陳冬野打電話，想告訴他暫時有事，不要過來，但是打了幾次都是關機的狀態。
這一次，林疏朗目和*圖*書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回話。
愛情是你開始對自己有更多要求，而不是頻繁地去要求別人。
這個表情十分誠懇，讓她不得不相信周梨落的好意，不過……「為什麼呢？」她用手托著下巴，支著疲憊的腦袋，問周梨落，「幹嗎突然又對我這麼好？」
縱使三十歲才學習認識愛、理解愛，但她想，或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迎來這樣的機會。有些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遇見那個想愛的人，最後只是在漫長的人生旅程中結了個伴。
比起無法坦陳的過去，他寧可選擇失憶，讓一切成為再也無法拼湊的碎片，永遠被丟棄在歲月長河裡。
儘管如此，兩個人一起走出學校時還是引起了不少關注和議論。
許致一。許致一有車，他家樓下就是一家連鎖超市，完美符合陸頤薇要求的各項條件。
但是，問題不會因為逃避就消失。
而且，陳冬野剛因為喪事回來，她還是想親自做幾道家常菜，展示作為女朋友的貼心溫暖的一面……
陸頤薇聳聳肩，語調從剛剛的激昂變得酸楚：「你和周梨落在一起，接受的都是贊羡，但我和陳冬野，面對的全是質疑。」她抬起眼睛，望著許致一，「就因為我們性別不同不是嗎？」
陸頤薇敲了敲戶口簿的封皮，笑道：「你不識字了嗎？」
「為什麼哭了？」
努力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情離開教學樓，陸頤薇直奔洗手間，在關上門的隔間里，雙手捂著臉傻笑了半天，任門外的女生敲門抱怨。
洗完澡，敷了張面膜，陸頤薇躺在床上，聽著時鐘嘀嗒嘀嗒，一秒一秒地走動，心裏焦急得不行。
只在她的人生里佔據一小段時光，他其實就已經非常知足了。
在敲開門，看到她哭紅的眼睛和亂糟糟的頭髮時，此前陸頤薇心中所有的隔閡都消融了。「你看看你這副鬼樣子。」陸頤薇故意斥她，「喝這麼多酒幹嗎？」
雖然痛快地答應了，但是陸頤薇剛喝了一杯啤酒，就被許致一奪走了。「就你那個酒量，你再喝點酒就只剩吐了。」他無情地聳聳肩，「我可不想花錢看你嘔吐。」
「真好。」陸頤薇順勢回道，但她也說不出更多別的話了，本來以前女友的身份真情實感送祝福就已經很奇怪了。
「所以我才說她喝多了。」許致一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陳秋河是誰？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陸頤薇回過神，心虛地應了一聲：「哦，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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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陳冬野，但是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陳秋河被關進牢里。」林疏朗的嘴唇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放了他吧。」
她把裙子掛回原處，轉戰家居服專賣區，但是看來看去，要麼過於性感，要麼過於少女，陸頤薇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怎麼就沒人專為她這樣的三十歲女性設計一款舒適簡潔又不會過分隨意的家居服？
書店把視野最好的區域給了這裏，因此坐在座位上時，陸頤薇幾乎可以看到書店的各個角落。
門鈴聲響起，打斷了陸頤薇的思緒，許致一來得還挺快。
她這才請了兩天假而已，怎麼一回來，這丫頭就找她示好了？
就這樣，在商場耗費了三小時的陸頤薇最後空手而歸。
陸頤薇突然後撤身子，對於背負上另一個人的人生，她遲疑了。
許致一往後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陸頤薇的爸媽來了，她讓你先回去，待會兒把他們送走再去找你。」
他親了親陸頤薇的嘴角。「除了擔心不能再遇見你。」陳冬野悲傷地說，「雖然不想給你這樣的壓力，但是陸頤薇，現在我人生里唯一珍貴的可能只有你了。」他看著她，「反正你已經擁有那麼多了，再多一個我也不算累贅是吧？你再堅定一點，等等我行嗎？」
他的語氣充滿了自嘲，但陸頤薇鄭重地點點頭：「我是這麼想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人就跌進了陳冬野的懷抱里。他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微微歪了歪頭，溫熱的氣息便噴拂在了陸頤薇的脖子里。
如果不是兩個人有了意料之外的交集，這將會是一張放在人群中陸頤薇的目光也不會過多停留的臉。
五六種甜品一一在面前擺好，她有點驚訝地看著周梨落，問：「你是中獎了嗎？」
陳冬野望著她抽離的手，垂下眼睛，抿起了嘴角。
兩個人選擇攜手共度餘生，其實已經等同於拋棄了所有或貧窮或富裕的過往，所以，那些慣常用來計較的附加條件才會在真正進入婚姻后失去作用。
在這個冗長的過程中，陸頤薇漸漸明白了一件事。
這的確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而且周梨落十分不擅長總結，她幾乎事無巨細地向陸頤薇呈現了她和許致一確定戀愛關係的全過程，一直講到旁邊的座位上換了三撥客人，才停下來。
周梨落點頭：「不過，那是個意外。我和許致一一起去他家附近的商場吃飯，正巧遇到了他媽媽。我當時穿的是許致一的外套，想撒謊都撒不了。」
陳冬野腳下驀地頓住了。
到店后，周梨落搶著去點單，熱情地表示自己要請客，陸頤薇推託不過，便也沒再堅持。她找了個窗邊的位子落座，過了一會兒，周梨落兩隻手拿著咖啡，還帶著一個端托盤的服務生一起走了過來。
「那就當之前的一周沒有存在過吧。」他直起身子，在很近的距離盯著她的眼睛，「我們從現在重新開始吧。」
許致一被質問得有點蒙，他尷尬地摸了摸後頸。「也沒這麼誇張好嗎？」
所以，在周梨落忐忑不安地看著她，等她給出一個回應時，她握住周梨落的手，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道：「我一點都不介意成為你們感情的推動劑，如果你覺得我有用，我可以授權你無限次利用。」
陸頤薇被他帶著一起上樓，客廳茶几上放著招待客hｔtps://ｗｗｗ•hｅtubｏｏｋ•coｍ.ｃｏm人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甚至還冒著熱氣。陳冬野坐在沙發上，盡量忽略掉內心的不自在。
只是，她敲了很久，門都沒有開。
看她那麼緊張，陸頤薇反倒想笑了：「好啊，我能邊吃邊聽你說嗎？」
陸頤薇的視線從屏幕上移到窗外，果然看到了正在向她招手的周梨落。因為之前的傳言，兩個人都儘可能避免與對方單獨相處，以免剛剛平息的話題風波再度掀起。
以後和陳冬野真的在一起了，父母會對他釋放這樣的暖意嗎？
沉默持續了很久，他故作無恙地端過那盤蛋炒飯，笑道：「讓我看看你這次蝦放得夠不夠多。」
自始至終都沒有在他臉上找到喜悅的表情，陸頤薇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搞錯了，陳冬野並沒有想要跟自己結婚的打算。
林疏朗瞠目結舌了半晌，瞭然地笑了。「陳冬野要回來了是吧？」她嘆口氣，「雖然我真的很想為你的幸福出一份力，但是怎麼辦呢，我現在人在高鐵上，跟我們主編去外市參加書展了，要不你點外賣？」
陸頤薇看著他逐漸變紅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腦海中迅速進行了一番規劃，陸頤薇確信自己無法在兩小時的時間里同時完成購物和裝扮自己兩件事。所以，她決定向林疏朗求助：「救命。」
影視劇中，每當主人公遭遇變故總會突然變得又瘦又憔悴，但其實，陸頤薇並沒有在陳冬野臉上發現什麼大的變化。
陳冬野抿起嘴角，什麼都沒說。
陸頤薇是在剛走出教室時接到陳冬野的電話的，在學生們來來往往的走廊上，她驚喜地喊道：「明天就回來了？」
「明天有雪。」陸爸爸拎起手裡的行李箱，「你媽非要來給你送冬衣。」
從前總覺得離「今天」最近的時間便是「明天」，但這一次，陸頤薇充分體會到了什麼叫作「度日如年」。
「不能是嗎？」陳冬野突然笑了，「如果能因為重複經歷的天氣而抹掉時間，那就太好了。」
「啊？」周梨落擔憂地問，「為什麼失眠了？是陳冬野惹你生氣了嗎？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陳冬野呆住了。
「去那兒幹嗎？你不記得昨天你爸媽想吃了我的表情了？」
「呃……」許致一有點不放心地問，「這樣不好吧，萬一你爸媽誤會我們複合了怎麼辦？」
在現實生活中，兩個人在一起並不能僅僅因為相愛。這也是陳冬野直至今日都沒有跟她聊起過未來的原因吧。
他放棄了去找陳冬野要錢的計劃，反身離開。
儘管有很多個時候，陸頤薇都想打個電話問問，但又覺得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開口，都會引起她的反感。
陸頤薇順勢轉移了話題。
「那就多吃點。」周梨落高興地說，「你喜歡我太開心了。」
雖然不推崇拋棄麵包的愛情，但沒有愛情，只要麵包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他那麼年輕，能夠很快地消化掉連日睡眠不足的疲乏。
「你這個樣子讓我特別不安。」許致一忍不住問，「你到底想幹嗎？」
「所以陸老師，能不能麻煩你跟我們班主任說一下，我打算課餘時間去許致一所在的律所兼職，就做那種打打雜的小助理，提前接觸一下這個行業。」她的表情動力滿滿，「為了能成為許致一的賢內助，我打算以後往律師的方向發展了。」
陸頤薇驚愣了一會兒才問：「你都聽到了？」
因為選的咖啡店離學校很近，她們決定步行前往。天氣冷了，周梨落穿了一件雪白的羽絨服，長發束成高馬尾。她挽著陸頤薇的胳膊，經過街邊的玻璃櫥窗時，從中映出了兩個人的影子。
陸頤薇躲開他的審視，慌亂地說道：「飯做好了，起來……」
「是的是的，」周梨落激動地附和，「超級和善，還邀請我有時間去家裡吃飯，說要給我做好吃的。」
這句話讓陸頤薇明白了一件事，林疏朗之所以喝得爛醉，大概是因為，陳秋河並不願意做那個為她改變的人吧。
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肩膀，陳冬野感受到她的戰慄，嘴唇移到她耳邊，小聲道：「下雪了，陸頤薇。」
2
周梨落抿起嘴角，突然展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也差不多算是吧。」
「不回去了。」
是不是應該，又或者說，能不能克服所有奇怪的目光，穿上它，大方示人？
見林疏朗乖順地點點頭，陸頤薇的語氣當即軟了下來：「你吃晚飯沒？我去給你煮點粥喝嗎？」
令她覺得很神奇的是，那個與自己在一起多年的許致一，竟然在面對另一個女孩時如此不同。陸頤薇並沒有因此嫉妒，相反，她覺得異常開心。
「喝醉了才能哭啊！」林疏朗出聲打斷了她，「喝醉了才能問出那句話。」
「哇！看這是誰？」林疏朗笑著湊上前，大力攬住她的肩膀，使勁拍了拍，「我最好的閨密——陸頤薇來啦！」
是因為失去過太多，所以再也不渴望擁有了嗎？
「啊，對，外賣也可以。」陸頤薇恍然大悟，「你果然聰明，掛了。」
「真想幫我？」陸頤薇嘆口氣，「請我喝酒吧。」
「那你去哪兒？」許致一想了想，立刻聲明，「這大半夜的，我可不能收留你。」
「到底去哪兒了？」陸頤薇喃喃道。
陸老師，我在你辦公室外面，待會兒下班之後你有空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陸頤薇難以置信：「你們都聊到這麼遠了嗎？」
「我需要你幫我去超市買一些食材，我等一下會微信發給你一個單子，你照著買完開車送到我家可以嗎？」陸頤薇哀求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合理，但此事關係到我的幸福，你一定得幫忙。」
「怎麼樣？昨天陳冬野沒跟你吵架吧？」許致一在電話里關切地問，「要不要我出面幫你解釋一下？」
許致一回視她說：「我不聽沒有證據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