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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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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賀瑪麗小姐的敘述(摘自本人日記) 五

第四章 賀瑪麗小姐的敘述(摘自本人日記)

「根本不可能,蘿娜,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湖岸離村莊不遠,誰都可能打那兒經過。」
我們默默穿過陰暗的果園,走到了船屋。
「等等,瑪麗!我害怕,我看不到路。萬一他跟蹤我們呢?」
「蘿娜,你似乎很喜歡那個陰森的湖?」
「我們下面。」
「我們走得太遠了,」蘿娜輕聲說,「回去吧。」
「瑪麗,現在是夏天,而且又沒有一絲風。你聽!」
我們匆匆從樹叢走到草地上,然後不發一語地穿過草地,走向房子。
「誰?」我叫出來。
在黑水園我沒有特別偏愛的路,這一條路和那一條沒有什麼差別,「我們到湖邊去,也許那兒比較涼快。」
「每次晚上柏西爾把我丟在家中,自己跑去劇院時,我就想到沃特,」她坐近我,「我常常幻想自己很貧窮,並且是他的太太。我在幻象中看到自己穿著廉價的衣服,坐在家中一邊做事,一邊等他賺錢回來,看到他疲倦地回來,我幫他脫外套,替他燒可口的小菜。唉!真希望他不會像我這樣的寂寞、悲傷!」
「那麼你們一定到樹林裡去了?」
「還有一次在羅馬,」她冷酷地繼續往下說,「我們去參加柏西爾朋友馬先生夫婦的宴會。馬夫人是個畫家,有些客人就慫恿她公開她的作品。大家都讚美她的畫,但是我說的話卻特別引起她的注意。『你也作畫嗎?』她問。『我以前常畫。』我回答,『但是我已經好久沒畫了。』『如果你以前畫過,現在可以再重拾畫筆。如果你想再畫,我可以推薦你一位老師。』我沒有回答,試著想轉變話題。但是馬夫人繼續說:『我認識許多美術老師,但是最好的是一位華沃特先生。如果你想再學,可以試試他。他是一個謙虛、溫和的年輕人,我敢說你一定會喜歡他。』她居然當著大眾的面,對著新娘和新郎說出這些話!我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保持鎮定默不作聲,低頭看畫。當我抬起頭時,我和柏西爾的目光相遇。『回倫敦以後我們會試用華先生的,』他看著我說,『馬夫人,我同意你的看法:內人一定會喜歡他的hetubook•com.com。』他加重語氣,使我雙頰燃燒,心跳加快。我們提早退席,他在回旅館的路上默不吭聲。像平日一樣地扶我下馬車,跟在我後面然後上樓。等到我們進入臥室,他鎖上門,將我推倒在椅上,然後把手按在我肩上。『自從你在凌霧堡無恥地向我坦承後,我一直想找出那個男人是誰。今天晚上我在你臉上發現他,你的美術老師華先生就是他。你們倆將後悔至死。你現在去睡覺,你最好在夢中見到我用馬鞭抽他。』現在他一生氣就把罪過歸於我的過去。我已無法使他相信我,或使他保持沉默。你今天聽到他對我說的話而感到驚訝,可是下次再聽到時,你就不再覺得驚訝了,你會習慣的——瑪麗你的手捏得我好疼……」
我立刻叫蘿娜上樓,隔了一會兒我脫下帽子,理了理頭髮,然後到圖書室去,假裝要找一本書,並著手開始調查。
「真的,」她說,「這些話才是我今天在房間中想告訴你的話。瑪麗,我在凌霧堡就把祕密告訴他了,但是我沒有說出沃特的名字,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哦?到船屋附近?」
「有,我們出去換換空氣。」
「也許,天色這麼昏暗看不清楚。」
我給她一點喘氣的時間,等我們準備繼續走時,她又叫我聽。我們聽到樹叢後面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聲。
在其他時候我也許會討厭他的好奇,然而今晚我卻把他的問題當成他沒有到湖邊的證明。
一小時後,我發現蘿娜的貼身女僕在女主人房間裡,我趁機調查傭人怎麼打發黃昏的時間。
我們倆都嚇壞了,過了幾分鐘後,才決定快快離開。
「小姐,我想還沒有,」女孩笑著說,「麥太太可能起床了,而不是上床了。」
「瑪麗!」她激烈地顫抖,「你看!」
「他聽到了也不會覺得驚訝。」
伯爵坐在特大的搖椅上看書、抽菸,他的腳放在絨墊上。領帶放在膝上,襯衫的領子敞開。伯爵夫人像個安靜的孩子,坐在他旁邊捲菸。他們兩個人都不像是匆匆忙忙由外頭趕回來的。
沒有回答。
伯爵https://www.hetubook.com.com夫人似乎在她丈夫的比喻下溶化了,「賀小姐,我倒是從來都不覺得熱。」她平靜地說。
我用力抓住她,將我心中的悔恨都發洩出來。是的!我很懊悔。沃特那張蒼白、失望的臉又浮現在我面前。我逼他離開他的國家和朋友,我拆散他倆;我為了柏西爾男爵浪費了兩個年輕人的生命。
走到中途時,她突然停下腳步,並強迫我也停下。她在傾聽。
「你以往常自嘲為『貧窮』,認為我『富有』。」她繼續說道,「哦,瑪麗,你不要再這麼說了。你要感謝你的貧窮,它使你避開我所承受的痛苦命運。」
「伯爵,你怎麼不請賀小姐坐?」她說。
她一點一點地訴說著,聲音又恢復了昔日的溫柔,臉色也好看多了。她深情地望著眼前的景象,好像看到了康柏蘭的一切。
「是誰?」我重複一次。
「看不出來。」
「別再提沃特了,」我抑制著自己的情緒,「蘿娜,別再拿他來折磨我倆了。」
突然,她站起來,將臉轉向船屋的入口。
「往湖邊去,走到船屋附近。」
是晚了,黃色的樹叢已慢慢隱入黑暗,湖面的霧悄悄地越來越濃。氣氛仍是死寂、神祕。
「小姐,」女孩說,「我們沒有感覺到熱。」
有一個人影在遠處移動,他從石南叢一直走向船屋,慢慢溜向船屋旁邊,然後由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在客廳中,蘿娜臉色蒼白,驚惶的眼睛看著我。
「沒有,」我簡短地回答,「沒有探險,沒有新的發現。」我想將眼光移開並離開圖書室,然而如果范斯克夫人不先將她的視線移開,我似乎沒有辦法成功。
「小姐,我們有幾個人本來想去,但是廚娘說她要在廚房外的院子裡乘涼。我們其他人想了想,也跟著搬椅子到院子裡去。」
一陣沉默後,我們又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沉寂中。
「不管是誰,」我說,「我們繼續走。再過幾分鐘我們就到家了。」
「往哪邊去?」
我們走進樹林裡。林裡暗得幾乎看不到路。蘿娜抓著我的手臂,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盡快趕了回去。
「樓下很熱嗎?」我問。
「是枯葉,或樹枝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我強作鎮靜。
「你和柏夫人今天傍晚沒有出去?」我在選書時,伯爵問道。
她悄悄地說著,眼睛若有所思地凝視沙和霧。我知道她心思太多,根本沒有注意到四周的可怖景象。
「你聽了我的遭遇後,不要難過,聽完你就知道他是如何待我了。有一天在羅馬,我們一起騎馬到塞茜莉亞.梅特娜的墳陵觀光。天空爽朗可愛,在這種羅曼蒂克的氣氛下,一份妻子的柔情在我心中醞釀。『柏西爾,你會不會替我蓋這麼一座墓?』我問他,『婚前你說你很愛我……』瑪麗,我說不下去了!他根本沒有看我!我把面紗放下來,心想最好不要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水。我以為他沒有注意我,但是他卻注意到了。他說:『走吧!』然後笑著扶我上馬,自己也跨上馬背,我們出發時他又笑了。『如果我替你蓋墓,』他說,『就要用你自己的錢蓋。我不知道塞茜莉亞有沒有錢蓋自己的墓。』我沒有回答,眼淚不停地流著,怎麼回答?『哦,你們這種白皮膚的女人總是悶悶不樂,』他說,『你想要什麼?恭維還是甜言蜜語?好吧!我今天心情很好,反正恭維也可以賺錢。』男人不知道他們說過的話會讓女人記一輩子,男人也不知道他們說過的話會傷女人的心。如果我能繼續哭泣就好了,但是他卻使我的心變硬了。從此以後,我不再制止自己思念華沃特了。除了回想過去快樂的時光之外,我還有什麼慰藉?假如我們和你在一起,情形就會好一點,我知道我錯了,然而我真的是錯得一點理由都沒有嗎?」
「瑪麗,我決心把我婚姻的真實情形告訴你,免得你瞎猜,」她開始說,「這是我第一個祕密,也是最後一個祕密。我將全部的生命都給他,而他居然不珍惜這份禮物。瑪麗,如果你結婚了,而且婚姻很幸福,那麼你就會了解我是個多麼坦率誠懇的一個妻子。」
「為什麼?這是什麼意思?麥太太白天睡覺嗎?」
「瑪麗,往湖和*圖*書邊去好嗎?」她回答。
「因為保持沉默比較安全,我們住在這裡就需要安全。」
「像是女人。」
當我走進圖書室時,范斯克伯爵客氣地站起身,並把領帶繫上。
「往哪個方向走?」我問。
「再等一分鐘,」我說,「讓我覺得好過些再走。」
她還在說話。從她的語調,我聽出她是在安慰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恢復知覺的,只漸漸地意識到她在親我。
我能回答什麼?我只能握住她的手,全心全意地看著她。
吃晚餐的時候,范斯克伯爵仍然精神昂揚。他不停地取悅我們,好像決心要把我們下午在圖書室的不愉快抹掉。他生動地描述旅行中的冒險,在國外遇見的奇人軼事,各國的奇風異俗,以及他年輕時所做的種種令人噴飯的蠢事。他輕鬆、愉快地說著,使得蘿娜、伯爵夫人和我帶著一絲崇拜的心理,全神貫注地聽著,女人可以抗拒男人的愛、名聲、外表和金錢,但是卻無法抗拒他的舌燦蓮花。
六月十七日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最後一句話把我僅存的一線希望也抹殺了。
「那人是女的還是男的?」她輕聲地問。
我們快速向前走,等我們穿過果園看到明亮的窗子時,蘿娜幾乎喘得無法呼吸了。
「他不會驚訝?」我說,「蘿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你嚇壞我了!」
「不,我不是喜歡湖,而是喜歡那裡的風景。這裡只有沙、石南樹和火樹使我想起凌霧堡。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可以換個方向走。」
晚餐後,他所營造的美好印象仍舊留在我們的腦海中,伯爵便退到圖書室去看書。蘿娜準備以散步來享受這個夜晚。我們禮貌性地邀請伯爵夫人和我們一起去,但是這一次她事先已接到丈夫的命令,只好婉謝我們的好意,「伯爵也許想抽新鮮的雪茄,」她帶著歉意說,「他只滿意我捲的菸。」她說這些話時,冷酷的藍眼睛變得較為溫馨,似乎以能替伯爵捲香菸為榮!
蘿娜和我一起出去。
「好淒涼,」蘿娜說,「但是我們在這裡能單獨相處。」
「我快嚇死了,」她說,m.hetubook.com.com「會是誰呢?」
「不是,小姐,但是今天傍晚她一直坐在她房間裡的沙發上打瞌睡。」
她冷酷地說出這句話嚇了我一跳。
現在只剩管家還沒有問了。
他轉身去替我拿張椅子,我立刻抓住機會向他們致謝並藉口離開。
「哪裡?」
從圖書室中的觀察和這個僕人的談話,可以得到一個結論,我們在船屋附近看到的人影,以及跟蹤在我們背後的人,都不是這棟屋裡的人。
我也聽到了——像是在追我們的碎步聲。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會是誰呢?
我把臉撇開。
這些話從一位年輕妻子的口中說出,是多麼悲傷!幾天相處下來,我已知道她丈夫為什麼要和她結婚了。
「我是為了你好,」我說,「如果你丈夫聽到你……」
「為什麼?」
他深不可測的灰眼睛冷冷地盯著我看,使我有點不安。
「我永遠不再談他了。」她說。
「明天再說,」我回答,「暫時不要向別人提起這件事。」
「像我這種肥胖的人就受不了這種熱,」伯爵一本正經地搖著一把大綠扇子,「我真希望和我太太交換,她涼得像是池塘裡的魚。」
「恐怕是個穿長斗篷的男人。」
「你猜呢?」
「請不要招呼我,」我說,「我只是來找一本書。」
「時間不早,」她輕聲說,「天快黑了。」她抓著我的手臂又說:「瑪麗,天快黑了。」
問也是白問,我根本還無法確定那人是男是女,我只能說我覺得是個女人。
那是一個霧濛濛的夜晚,園中的花朵無精打采,地上枯乾而沒有露水。西邊的天空呈現出淡黃的色調,夕陽漸漸沉入霧中。天好像要下雨了。
「噓……」她暗示,「我聽到我們身後有聲音。」
「你們今晚沒有到別的地方探險嗎?」他繼續說,「沒有再發現什麼?」
我仍然不敢看她,眼睛呆望著前面的景致。
「麥太太上床了嗎?」我問。
湖面上,白霧彌漫,對岸露出一排深黃色的樹,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我們坐在斜斜的沙坡上,坡底消失在神祕的霧中。四周靜得可怕,沒有樹葉的婆娑聲,沒有鳥鳴,也沒有水鴨的叫聲,更沒有青蛙的呱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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