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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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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賀瑪麗小姐的敘述(摘自本人日記) 八

第四章 賀瑪麗小姐的敘述(摘自本人日記)

我聽見男爵從餐廳窗口喚他,但他似乎不打算再理會。他已經拖了我半個小時,這期間范夫人去了哪裡?又做了些什麼事?
席上我已留意到男爵不安的眼光,但伯爵都盡量裝著沒看見。拒絕聊天這一幕,使我想起早先伯爵拒絕走出書房的事。顯然他們將要談起的這件事,依男爵來看非常重要;而依伯爵的表現來看,則可能非常危險。
在他的逼視下,我幾乎無法自持。多虧河東獅救了我,把他的注意力從我的手上轉開。她的藍眼閃著寒光,死白的臉上集了各種顏色,一下子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當你好心地把手帕送回來時,恐怕聽到蘿娜對我說的一些我不願再重複的話,我沒有護著她的意思。只斗膽希望你不要拿這些芝麻小事去麻煩伯爵。」
她是否已告訴丈夫,蘿娜當著我的面指責他為「間諜」。我那毫無理由的猜疑心,使我確信她一定說了,想到女人天生的猜忌,再加上她侄女擋住了她一萬英鎊的財路,使我禁不住想為蘿娜的唐突辯護。
由此可見,他還沒找到安妮,今晚我們還是安全的。
「伯爵!」她說,「英國女人不懂你的外國禮節!」
「夫人,我看您有些不舒服吧?」我說。
「對不起,夫人,我頭有一點疼,請容我先告退。」我起身告退。男爵根本不理我,只一個勁兒盯著范夫人,恨不得她同我一起回房。顯然,那段談話又要無限期延長了。
「我也不知道,夫人。」
「是的,晚餐時間快到了,我應該去換套衣服。」
她的話像當頭的冷水澆下來,「夫人,我誠懇地請求你和伯爵,體諒我妹妹的處境。由於她丈夫的侮辱和指責,使她神智不清而冒犯兩位。難道你們就不能原諒她?」
我上樓去求證,一切如常,蘿娜也沒聽見異常的聲音,沒有人來吵她,也沒有衣服的窸窣聲。
「有人來吵你嗎?」她打開門時,我問她道。
「您真好心,」我說,「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我想繼續說,可是他緊盯著我,陰險地笑著,我既不信任他那深不可測的虛偽,又對自己不惜降低身分討好他們而感到羞愧。
顯然范斯克夫人在門外窺探,她個人倒不足為懼,但作為她丈夫的工具卻不可忽視。
「不——不,我不去……」
我盡快地向前邁步,並不時地回頭看看是否有人跟蹤。
「沒有,」她答道,「但我聽到外面有人。」
他於和_圖_書是把郵袋交給隨後進來的傭人,轉身走到鋼琴邊,連彈了兩遍拿破崙時代盛行一時的《洛琳吾愛》。他太太的動作一向慢吞吞的,可是今晚竟在兩分鐘內把茶灌下就悄悄溜了。我也馬上起身,一方面我怕她上樓對蘿娜有所不利,另一方面是我決心不與她丈夫單獨相處。
「男人或女人?」
「若無差錯,晚餐前一定趕回。勇敢一點,明天這個時候你就有一位頭腦清晰、值得信賴的青年來替你辦事了。紀律師的夥伴也等於是我們的好朋友。」
六月十九日
「我懇切地請你不要再說了,賀小姐,你這麼重視這件事,真是叫我吃驚。」他拉起我的手以示誠意,唉!我真恨我自己。心知是為了蘿娜的事,他才有如此的動作,他拉著我的手,送到那含毒的唇上。
「謝謝你,小姐,聽到你的聲音使我又有了勇氣。請替我問候夫人,還有告訴她,她房間的每樣東西我都極小心地整理好了。噢!我的天!想到今天沒有人幫她穿衣服,我就難過!」
「困難或許有一點,但絕不危險。我正在想一個能把這兩封信安全交到芬妮手上的方法。」
親愛的!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親昵地叫我,然而臉上卻又掛著那傲慢的笑容。
「我吃夠了也喝夠了,要談我們晚一點再談。」
離開蘿娜,我又下樓到會客室裡,想和他們說聲晚安再回房休息。
還有一刻才六點,晚餐前有足夠時間來回村裡的客棧。再等下去,可能就找不到好機會離開了,「你把門鎖上,蘿娜,而且不要為我擔心。有人問起,就說我出去散步了。」
「明天早點到車站,」我囑咐她,「到了凌霧堡見著管家後,請替我問候她,我們可能很快就會見面,所以放心吧。還有,別誤了明早七點的火車!」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范斯克夫人和我起身要到側廳稍坐時,伯爵也站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顯然有些焦慮,默默地嚼著食物,並用平日不常見的狡獪眼光打量他的夫人。唯一能享受他的社交禮儀的,好像就是我了,只是,我也想不出他又在打什麼主意。反正自從他踏進這棟屋子,就對我很禮貌,對蘿娜很謙恭,對柏西爾男爵很粗暴,這想必是他達到目的的一套方法。
「信已交到芬妮手上,」我在門口小聲對她說,「你要不要下樓一塊吃晚飯?」和-圖-書
我的身後除了一輛空馬車外一無所有,既然它也是朝村子裡去,我就停下來讓它先過。一路上的謹慎,使我注意路邊好像有一雙男人的腳跟在馬車的後面。由於這條路非常狹窄,篷車經過時都會掃過兩旁的樹叢,我一定得等它完全經過才能出來查證。可是,顯然我錯了,因為車子過後的路上空無人影。
我們一起進入屋內,夫人一進圖書室就把門關上。我抓了草帽及圍巾就跑,假如我想在晚餐前見過芬妮趕回來,每一秒鐘都是非常寶貴的。
柏西爾男爵、范斯克夫人都在會客室坐著。男爵在安樂椅中打呵欠,范斯克在看書,范夫人則在一旁拼命地搧著扇子,她的臉今夜紅得有點不尋常——滿頭是汗。
「可以,」伯爵平靜的聲音來自我身後,他手捧著書,無聲地由圖書室進來,「柏夫人說這些未加思索的話,很遺憾是誤會了我。但我可以原諒她,賀小姐,讓我們今後都不要再提了。」
我奔上樓梯躲進房裡。若要重新整理這些思緒,必定使我更加痛苦;幸好我隨即恢復了鎮定,以行動代替思想,立即坐下來給何律師和費先生寫信。
「沒有,伯爵,今天沒有。」
圖書室中的鳥鳴與菸味,說明伯爵正在裡頭;我偷眼一瞧,發覺他竟然彬彬有禮地把那可愛的鳥兒指給管家太太看。一定是他特地請她來的,否則她絕不可能自行進入圖書室。這個人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有祕密,這次的目的又何在呢?
「你要下樓嗎?瑪麗,你今晚一定要再來我房間一趟!」她說。
我才走到門口,就被伯爵喚住了,他要我再陪他喝一杯茶,我倒了一杯給他,再度想突圍,可是又被拉了回去,他謙虛地問我一些與他國家有關的音樂問題。
給費先生的信上,我先用之前對蘿娜說過的將使他振作的那個方法,再附上我給律師信的副本,以說明事情的嚴重性。我同時表示,我們若能搬回凌霧堡,將是目前唯一能避免蘿娜和男爵衝突的最好辦法。
芬妮把信收入貼身的衣服裡,「這樣就不會丟了,小姐。」
「他進房裡來了?」
「你幾時回來?」
我表示我對音樂完全是外行,也無意多作了解。他卻極為熱情地說:「英國人和德國人都認為義大利人無法發展高尚的音樂,我們老是注重合唱,他們則重交響樂。就拿羅西尼的《摩西在埃及》來說吧!你聽——你聽!和_圖_書」他看也不看地就在鋼琴上敲了起來,一邊放聲高唱,並隨時報出曲名:「黑死病中的埃及人大合唱,賀小姐!」「摩西頒布十誡的吟誦調!」「以色列人在紅海前的禱詞!啊哈!啊哈!」鋼琴在他的蠻力下顫抖,小桌上的茶杯隨著他的巨吼與腳步打拍子時的震動而叮噹作響。
「我們出去抽根菸吧。」柏西爾又用那種不安的眼光打量他的朋友。
「這是小事沒錯,」她突然尖聲說道,「但是,」她又回復了冰冷的語氣,「我和伯爵之間一向沒有祕密,即使小事也一樣。當他留意到我難看的臉色時,我就不得不把原因說出來。我坦白地承認,賀小姐,這一件事我已經告訴他了。」
她的臉色已全然回復正常,只是指著晴雨表的手指仍在顫抖。
「真的?大概是缺乏運動吧!晚飯前去散步應該大有助益。」她似乎特別強調「散步」這兩個字,難道她看見我出去了?看見了又怎麼樣!反正信已安全抵達芬妮的手上。
我沒有時間深究,趕忙再去找范斯克夫人,發現她正在她最喜愛的水池邊繞圈子。我有點好奇,不知道經過方才那場小嫉妒她會如何對待我——她只像往常一樣不睬我。我迎上前去的主要目的,只想弄清楚柏西爾的去向。我旁敲側擊,終於使她說出男爵已經出去了。
「盡量往好的方面想,芬妮。我和你的女主人都是你的朋友,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你先聽我說,我要交給你兩封信,貼有郵票的一封請你在明天抵達倫敦時馬上寄出,另一封親自送給費先生。小心收好,絕不可給任何人看到,這事與你的女主人有極大的關係。」
「我一直都仔細地聽著,她是朝你的房間那個方向去。」
「我正想對你說這句話呢!」她答道,「你的臉也不好看!親愛的。」
伯爵跟我們走到側廳,站了幾分鐘後便又走了出去,把白色的郵袋拿了進來。原來現在是八點,郵差前來黑水園收信的時間,「賀小姐,你有信要寄嗎?」他朝我問道。
「女人,我聽到人走動時衣服發出的窸窣聲,像絲緞的磨擦。」
最後我還是沒有遇見柏西爾。我很高興地發現客棧的老板娘給了芬妮一個乾淨舒適的房間,她一見我就哭了起來,絮絮叨叨地說,連最苛刻的主人都找不出芬妮的錯誤。她不懂她為什麼被這樣不公平地趕出來,好像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大錯似的。
我與蘿娜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完話後,並未發現屋內有人。平常我囑咐傭人不准亂動的文具也依舊散在桌上,唯一不尋常的是,那個印章竟然和鉛筆及封信的火漆,整整齊齊地躺在盒子裡,像我這樣邋遢的人不可能如此放的。不過,這也很難說,說不定我就偏偏整潔了這麼一次呢。由於事情繁雜,我也不再自尋煩惱,隨即鎖了門,把鑰匙收在口袋中下樓來。
柏西爾男爵挽著范斯克夫人,伯爵把手伸給我。他似乎很熱,滿臉通紅,不像平日那麼整潔。難道他也剛由外頭回來?或者只是天氣太熱了?
寫完信後,我隨即將它裝入信封,帶到蘿娜的房間給她看。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怕。我想想看……現在幾點?」
「很好,先等女士回房再說。」伯爵答道。
范斯克夫人正在大廳看晴雨表,見到我便說:「還在下降,最近可能常下雨。」
我看到正在倒茶的范夫人拿著搪瓷罐子的手停了下來,等著聽我的答話。
蘿娜看我沉思不已,厭煩地說道:「越來越困難,也越來越危險!」
「沒有,他在門外砰砰地用力敲門,我問是誰,他說:『你知道是誰,你是否要說實話了?遲早我會叫你招出來,告訴我葛安妮現在在哪裡?』我說:『真是的,我怎麼會知道呢?』『你一定知道!看我不敲碎你頑固的腦袋,你給我記得,我一定能叫你招出來!』他說完這些話就走了,瑪麗,就在不到五分鐘以前。」
我可能是過於專心寫信,加上那支禿筆刮在紙上的聲音大得驚人,所以沒有聽見范夫人的出現,不過她一定聽到我寫字的聲音——又一個不能把信放進郵袋的理由。
「她從你的門口離開後,朝哪個方向去?」
「你要到哪裡去?我是說你呀,范斯克,像個英國人坐下來和我喝一杯聊聊吧!」
「你真的寫了信呀?噢,瑪麗,你不要冒險呀!天哪!你真的不要再冒險呀!」
他的獨唱與演奏使他有種勝利感,在這可怕而邪門的氣氛中,我終於逃了出來,但不是由於自己的努力而是柏西爾男爵的干預。他打開門,憤怒地想要知道「那鬼叫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伯爵馬上停止站了起來,「柏西爾一出現,旋律就會不翼而飛。」說著便步入陽臺,繼續他的吟誦。
「對不起,我的天使!只有全世界最美好、最可愛的英國女人才懂得。」說著放下我的手,轉身拉起范夫人的手。
回到家裡,www.hetubook•com•com我只剩下十五分鐘換晚裝,和蘿娜只匆匆地說了兩句話。
「你要進去了嗎?」
「有——就是剛才——柏西爾……」
「可能是因為頭痛的關係。」我冷冷地答道。
我並未向律師提及安妮的事,因為我們自己還是一頭霧水,說了也是白費口舌。我只將因錢引起的爭論及柏西爾男爵的惡劣舉止告訴他,並請他對柏西爾不准蘿娜離開黑水園跟我回凌霧堡的事,尋求法律途徑解決。若他想要知道上項協議的詳情,可向費先生查詢;我並且註明這些是蘿娜授權同意我寫的。最後,我誠懇地請求他,利用最短的時間發揮最大的作用來協助她。
「我會的,如果我來晚了一點你可不要急,我不可能太早離開,免得又惹火了他們。」晚餐鈴響了。
我不經心地問:「他騎的是哪一匹馬?」
既然我一切靠自己,事情自然不會複雜。柏西爾既無朋友也無親戚,我們兩個女人也無父兄可以投靠;唯一的辦法就是試試這兩封信,平心靜氣地討論我們的未來。頭腦再簡單的人也看得出這是唯一的路,所以我便開始寫信。
進村的路上,我琢磨著萬一遇到柏西爾應如何應付,既然我與他是個別接觸,我必不至於輸他。任何對自己有把握的女人,一定勝過無法掌握自己脾氣的男人,他並不像伯爵那樣可怕。幸好,尋找葛安妮既是他外出的原因,我或許可以期望他對我和蘿娜暫時休戰,但為了安妮也為了我們,我希望他找不到安妮。
我剛一上樓,聽到蘿娜鎖門的聲音提醒我也應將門鎖上,並於外出時把鑰匙小心帶在身上。我的日記本已與其他文件放在抽屜中,只有幾樣文具包括刻著鴛鴦戲水的圖章與印有我字跡的吸墨紙還留在桌上。如今,猜疑已成了我的一部分,連這點瑣事都叫我不放心。
「沒有騎馬,他是步行的,走了大約兩個小時。我想他是想去弄清楚那個叫葛安妮的女人的事,他這種追蹤她的行為有些不可理喻。賀小姐,你看她的瘋病有什麼危險嗎?」
「夫人,不知你可否原諒我的冒失,聽我放肆地把一個不大愉快的事情說出來!」她的雙手在身前交握,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嚴肅地點了點頭,雙眼直盯著我看。
這時大約是八點四十分,我回房拿了日記本再回來陪蘿娜。我們寫寫聊聊一直到十點,什麼事都沒有。我看時間不早了,便起來說了幾句鼓勵她的話道聲晚安,並要她別忘了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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