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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抓到機會，把今早的經過告訴瑪麗，告訴她我打算去找葛太太。

我扶起她的頭，撥開她額上的髮絲，輕輕地吻著這個纖弱憔悴的妹妹，「你可以幫忙，就從今天開始。」

「你要告訴我安妮的事，說完快走吧。」她根本不讓我有開口說客套話的機會，指著椅子要我坐，然後從頭打量我。我心裡打定了主意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母親就是這麼說，沒什麼好遺憾的，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還有，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懷疑的是，他絕不可能是安妮的父親。」

「你丈夫看見你和柏西爾在威明罕的教堂內那件事，和你女兒出生前的一些事。」

我留心觀察她的反應，可是她臉上的肌肉一絲未動，那股堅定和自信也未曾動搖過。

我在她面前坐下，握著她的手，「你在想什麼？蘿娜，能不能告訴我？」

「我會再來的，」我邊走邊說，「等我有柏西爾的最新消息，就會再來。」

「說出來看看，也許我可以幫你，」我溫柔地說，「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快樂？」

「你女兒的死，牽連了一個我心愛的人。這事是兩個人的陰謀，其中一個是柏西爾男爵。」

「我說不出怎麼知道的，反正我知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oｍ道就是了。」

「你就是來告訴我這些的？為什麼？」她居然面不改色，好像死的是一條狗似的。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的女兒失蹤了，可是你可能不知道她已經死了。」

我終於闖過她處心積慮設置的柵欄。她的眼中閃出憤怒的光，手也開始不安地摸著衣服，「你還知道些什麼？」

當天天氣不錯，我對此行充滿信心。

她急切地望著我，沒想到我這句話竟然產生那麼大的效果。

「我很遺憾，居然從她母親嘴裡聽到這種話。」

「不要擔心，瑪麗，我會控制自己的。」說完我們就分手了。

「上次她從療養院逃出來，是我幫她逃到安全地帶的。」

回到家後，蘿娜的樣子把我嚇了一跳。瑪麗小聲地對我說：「看看你對她有沒有辦法！」說完就悄悄地走了。

「你懷疑什麼？」

「就是柯太太說的那些。」

「那你對他也就一無所知了。」她凌厲地打斷我的話。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有權有勢？出身名門？噢，當然啦，尤其是他的母系！」

她臉上立即換了一副雀躍的表情，拾起鉛筆，也拾起舊日的她。那股新生的活力因發覺自己的有用而顯現出來。此後我就從我微薄的薪水中抽出一點和-圖-書來「買」蘿娜的畫，再由瑪麗收藏起來。這些畫如今是我最珍貴的回憶。

「真的？」

「出去，」她用力舉起手，嚴厲的外表下隱藏著極度的恐懼，「出去，永遠不要再來！」

「不，我不覺得奇怪，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對我有興趣，我對你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那可不見得，我對他多少知道一點，我懷疑……」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來告訴你你女兒死的消息？」我反倒詞窮了。

第三天我準備啟程。由於此行可能耽擱一段時間，所以我安排瑪麗和我每天通一封信——當然是用假名。如果有一天她沒有信來，我就知道出事了，立即趕回倫敦。我騙蘿娜是去鄉下會見購畫的客人，如此可以讓她快樂地忙著趕畫。

「柏西爾男爵有很高的地位，你當然怕他，他有權有勢，又是出身名門的大地主。」

這情況的確是我預先沒料到的，我得另想辦法來對付她，「據我所知，柏西爾是你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我希望我們能夠合作，為了真理——除非你怕他。」

我起身把她的畫拿到身邊，「你知道我們是靠賣畫維生，你學了那麼久的畫，也可以靠它賺錢了。來，把這幅素描修修，等你畫好我就帶去賣給那個收畫的人。這樣你就能賺和*圖*書錢了。」

「別忘了我們都在為你擔心，如果你真遇上柏西爾，千萬別亂發脾氣。」

瑪麗送我到街口。

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手也不動了，恨不得把我丟出門外，「噢，我懂了！你以為你會找到一個苦命的女人，迫不及待地要她幫你報私仇？我早把你看透了，哈！哈！」

「哦？說吧。」葛太太滿意地答道。

「你和柏西爾之間的祕密，並不是人人皆知的那一樁，那件祕密並不因你女兒的生或死而消失。我相信你們之間並沒有愛，你們在教堂內的私語……」

女僕引我進入客廳，我遞上名片後，請她通知女主人，告訴她我是為她女兒的事前來拜訪。女僕隨即出來請我進入小會客室。室內的壁上貼著大花的壁紙，桌椅沙發都是廉價品，房中央的桌上有本漂亮的《聖經》。桌旁臨窗的椅上，有位身著黑服，戴著鐵灰色手套的太太，正坐在那兒織毛衣。腳跟前蜷縮著一條氣喘吁吁、老眼昏花的狗。這位太太，兩眼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堅毅的下巴、蒼白的唇，一副很有自信心的樣子——這就是葛太太了。

她停下來，自顧自地笑著，聲音尖銳而憤怒，「你以為我在這兒是怎麼過的？我在這兒原是個被人唾棄的女人，我要他們還我清白。多年的努力和圖書，使我恢復了名譽和地位，就算他們要說我閒話，也不敢公開地說，在教堂裡我也有一席位，連牧師都要向我鞠躬。哈！在教堂裡，醫生的太太只奉獻兩先令，我可以放下兩先令半。來，你過來，牧師從那邊過來了，你看！」

「你的行為大錯特錯。」

她站起來，氣得發抖地說：「你有什麼資格談論安妮的父親？你敢說誰是、誰不是？」

「除非他死，沒有什麼消息是值得我知道的！」她臉色蒼白地掉頭就走，離開了會客室。

「我是由柯太太那得知你的地址，我本以為安妮的母親或許關心她女兒的死活。」

「是比較容易，可是我們不能確定她的立場，就難判斷她的誠意，現在把時間浪費在陸太太身上已經太遲了。我得趕緊工作，賺取一星期的生活費後就出發到威明罕去。」

「那麼我還是要把此行的目的說出來，柏西爾早年的生活裡有一段祕密，我想把這個祕密挖掘出來，作為攻擊他的武器。你大概知道這件事，所以我來找你。」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你女兒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冷靜的態度激怒了我。我脫口而出，把來的目的告訴她，「我來此是有其他的動機！」

「我像個廢人一樣，成了你們兩人的負擔。」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瑪https://m.hetubook.com.com麗幫你賺錢，可是我什麼也幫不上，以後你會慢慢地只喜歡瑪麗不喜歡我了，你一定會的，因為我什麼也不會。沃特，不要把我當個孩子一樣。」

她倏地跳起來站到窗前，牧師經過時果真舉起帽子對她微微點頭，「怎麼樣？你還認為我是個名譽掃地的女人嗎？我有什麼理由要幫著你報仇？」

「就這樣？難道你沒有其他的動機？」她仍是一副自信的態度，我反倒遲疑了，「如果你沒有其他動機，我就謝謝你的來訪。若你認為我應該表示哀悼，這身衣服剛好派上用途。」她說著脫下手套，換上另一副黑手套，「這樣總可以了吧？再見。」她說。

瑪麗頗為擔心地說：「觸怒了柏西爾不大好吧？我們忘了還有一個陸太太，她也知道蘿娜離開黑水園的日期，從她那裡下手的危險性少一點，也容易些。」

「哪件事？」

「我怕他？」她的臉色又變了，手又開始摸衣服。我一找到弱點，便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我沒有時間琢磨她的言外之意，「我不是來討論他的出身，對他的母親我一無所知……」

「不錯，你對我或對她有什麼企圖？你怎麼會知道我女兒的事？」

她抬起頭，囁嚅地說：「我一點也不快樂，我不能不想……」然後突然喘不過氣來地伏在我肩上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