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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東方探案

作者:特德.利卡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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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國學者案

三、法國學者案

「這一點你至少得感激我,福爾摩斯,你把別的草圖都毀了。」
「您的朋友就在不遠處,但現在一切都太晚了。這就是烏帝亞那,我們古代國王的快樂花園。您的朋友去了翠迪萬,死人的財寶庫,他一旦進去就出不來了。他現在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座寺廟當然就是那座江谷納拉延寺。」福爾摩斯繼續說,「它位於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東北幾英哩處,在一座山頂上。歐洲人很少去那兒遊覽。你的選擇還具有歷史價值,我畫完以後,這座寺廟毀於一次地震。這可能是我們所能找到的該寺廟最精確的一張圖畫了。關於這座寺廟也有一個故事,我猜你一定想把這個故事也加到你的東方故事集裡。」
福爾摩斯對萊維說,王公把他找去幫助尋找萊維。而他的主要線索就是萊維桌子上的銘文,憑此推論,他一路尋著萊維的行蹤而來。福爾摩斯一副生氣的口吻,他解釋說,尋找萊維給大家都造成了諸多麻煩,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您的意思是說,那篇銘文也可以從兩個方向來讀,從左到右可以,從右到左也可以。我進洞的時候就猜到了。」福爾摩斯說。

萊維說到後來,福爾摩斯搞清楚了萊維是怎樣知道這一切的,以及他是怎樣找到從那無底洞逃脫的出路的,跟福爾摩斯進入財寶庫以前猜測的一樣。

跨過幾條溪流,福爾摩斯到了博德南斯的佛教地區,他想先到這兒來打聽打聽情況。他問幾個乞丐是否看到過一個外國人。乞丐們說他們確實見過,那人穿著尼泊爾衣服,沿著大路朝東走了,以後就沒再見過了。這證實了王公的消息,而且還更進了一步。福爾摩斯非常高興,因為這說明他繼續走到江谷寺的決定是正確的。
皓月當空,周圍的景物清晰可見。四下裡一片寂靜,只有到處亂飛的蝙蝠不斷在頭頂盤旋。
福爾摩斯把這裡初步審視了一番,這時,萊維翻了個身,醒了。福爾摩斯朝他走過去。
「是的。我要寫成一篇文章,投給《亞洲古董》雜誌,我還會給您寄一本。」
「這句話字面上的意思是『國王去了另一個世界就好像是去了快樂花園』。」
「但另行字萊維卻打了個問號,」福爾摩斯繼續念道:
「讓我來打開吧,華生,這隱藏起來的一部分,是用一種特別的尼泊爾的辦法封的,你使勁扯會扯壞的。」

不過,福爾摩斯在翻閱萊維研究資料時注意到,有一篇銘文,萊維在一行字旁畫了個大大的驚嘆號,這行字福爾摩斯也看見過,但是另一行字,福爾摩斯沒見過,萊維則在旁邊畫了個問號,這一行顯然是刻在被埋住的那部分柱子上的。這似乎是在強調,萊維完全看懂了前一行字的意思,但對後一行字卻感到莫名其妙。
「從她那兒把地球提起來。」老人指著坐在毗瑟挐神肩膀上的人像說。
福爾摩斯拿走紙夾,從裡面取出那些草圖扔進了壁爐裡。當看見那些宣紙被燒捲、變黑時,我的眼睛開始模糊了,轉眼間,火焰就把那些畫燒成了灰。
「我想說的是,華生,我要找到萊維,那張紙裡有全部的答案,但是我還沒有識破機關。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決定去江谷,效仿萊維。安慰了惶恐不安的萊維夫人後,我離開了賓館,逕直向北,走上一條小路,穿過兩個古老的社區:哈帝剛和維學納加。」
「光和言語交織在這座寺廟裡,華生。銘文裡的語句顯示在天文現象裡,如果你願意,顯示在它和太陽、月亮以及其他星星的關係裡。『黎明黃昏之人』是這種關係的守護者,一千多年以來,他們為了保持這種關係的本來意義,不斷進行著細微的調整。其實,正是這些人,這些處於社會最底層的賤民,在維護著整個系統,並嚴守著秘密。萊維和我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台巨大機器的一個小構件。不過,這已經足夠了,華生。現在太晚了,故事也講完了,就是這樣。」
那個傳信的衛兵說,他奉命即刻陪福爾摩斯去見王公。因此,福爾摩斯還是沒走成,他發現自己踏上了另一條意外的旅程。
福爾摩斯注視著眼前的黑暗。在他面前有一條通道,在通道的盡頭,他能看見搖曳著微弱的燈光。除此以外,漆黑一片。他朝著燈光慢慢走過去。通道很窄,但頂很高,他可以挺身直走而不用彎腰。通道裡的空氣潮濕而且充滿了黴味。
「太神奇了!福爾摩斯。這是什麼意思?那個男孩兒是什麼人?」
福爾摩斯請萊維夫人允許他看看萊維的書桌,以及他離開前所做的那些工作。沒有給他妻子留字條一類的東西,也沒有留話,看不出他到哪兒去了。但是在與福爾摩斯的談話中,萊維提到過他仍致力於研究江谷,它的寶庫,還有柱子上的銘文。
「在尼泊爾,我又住了一段時間,用的是來自克什米爾的考爾學者的身份。不過,我不用再那麼小心謹慎地偽裝了,我幫助過王公,雖然只是間接的,過去十多年來,那些漏網在逃的罪犯們紛紛來尼泊爾築巢,我協助王公圍捕他們並強制他們離開加德滿都。對此,我非常滿意。就像迷路的野狗,這些罪犯被抓來一起押解到尼印邊境上的萊克緒城,在那兒,他們嚴肅地起誓絕不再回尼泊爾,否則以死罪論處,然後就被釋放了。王公頒布了一條新的法令,得到入境許可的外國遊客人數受到更嚴格的控制,幾乎只有那些與尼泊爾政府有正式生意往來的外國人才能入境。
福爾摩斯站在那兒想著,此時,月亮升到空中,他注意到月光正好開始直射寺廟。過了一陣,透過樹葉的縫隙,月光照到了銀盤上。就好像是被施了魔法,銀盤又將光反射到毗瑟挐神像的第三隻眼睛和甘內什神像的右手上。寺廟所反映出來的天文學理論、它和太陽月亮的關係、和白天黑夜的關係,以及和整個一連串的對立事物的關係,都讓福爾摩斯吃驚不已,他也明白了如何看懂那第二行銘文的意思。他從口袋掏出萊維那張紙,那行含義隱晦的話得倒著念,從右讀到左。這樣,字的意思就一目了然了:
萊維笑著站起來。「您用不著擔心,考爾先生。我可不像您那麼勇敢。我只是一個學者,我從不願冒大風險。您瞧,我進來以前就差不多知道怎麼出去了。我承認,這有一點冒險,但我確信不會有問題。就在今晚,我已經出去過兩次了。這小小的空間裡,空氣不足,如果不出去透氣,我可能已經窒息而死了。但是您看,我已經初步把這裡的東西列出了一張清單。這兒有上百件古代雕刻,數百篇手稿,草稿就更多了。我們應該走了,我該去迎接奧爾良亨利王子了。」
「我不知道您還懂梵語,」我打斷了福爾摩斯,「我在以前寫的書裡還說您對語言學一無所知,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傻透了。」
福爾摩斯說,因為無事可做,他也準備離開。他下一個目的地是巴納拉斯,然後可能再去加爾各答。但他並不情願離開格拉夏舒適的旅館和美麗的加德滿都山谷。那時已經到了4月末,他不想去忍受印度平原的酷熱。因此,格拉夏毫不費力就說服了他,讓他再多待幾個星期,至少等到涼爽的季風帶來濕潤的雨季,因為這個老商人想給福爾摩斯看一些加德滿都山谷的藝術瑰寶,之前,福爾摩斯還沒見過呢。格拉夏在西藏住了差不多十九年,長時間遠離祖國,他感到迫切需要進行一次朝聖之旅。
從旅館坐馬車去位於塔帕塔里的王宮,路途並不遙遠,但這一次卻好像走了整整一個小時。那天早上又開始下雨了,加德滿都的道路濕滑泥濘。他們駛進宮殿氣派的大門,穿過樓前花園來到了走廊上。
福爾摩斯凝視著那個無底洞,然後抬起腳,慢慢地走進去。他感覺到很快就踩到了骯髒的地面上。從頭頂上的入口望出去,他還能看見空中的月亮。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地坑中。一尊巨大的甘內什神像立在入口裡面。福爾摩斯朝它笑笑。接著,他頭頂的月空消失了。入口關閉了,福爾摩斯能聽見毗瑟挐神像又移回了它原來的位置。
……raja udyanam iva tridivam gatah。
說著,萊維指向一張寫在樺樹皮上的手稿,就在他那摞紙旁邊。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記錄和那張手稿包起來,拿起油燈,示意福爾摩斯跟著他走進他們進來時經過的那條通道。快走到頭的時候,萊維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很大的金屬鑰匙,穩穩地放在那尊甘內什神像的右手上,福爾摩斯進來時看見了那尊巨大的神像。
「我真誠地道歉,親愛的華生。我並不想讓你過於悲傷。總之,我在加德滿都剛剛驅除了霍奇森的『幽靈』,這件事就發生了。」
福爾摩斯看著王公,想知道自己的回答會引起怎樣的反應。王公是個小個子,皮膚黝黑,但腦袋很大,一張圓臉,看起來很有頭腦,而他的親戚們卻常讓人想到殘忍。他眯縫著眼說:
福爾摩斯照老人說的做,用手提起人像。剛碰到,人像就向上移動,然後又自動向後退了一點。剎那間,一聲巨響,彷彿人像的移動打開了一口巨大的泉眼。接著,毗瑟挐神像也慢慢移動起hetubook•com•com來,開始好像完全是出於自願,然後急速向內轉身,側向了左邊,在正面留出一個小小的開口,但已經足夠一個人慢慢地爬進去了。
福爾摩斯對這個人已經感到厭煩了。萊維站起來,伸出手,跟他說再見。萊維走後,福爾摩斯開始幹自己的事,現在他只能明天再走了。那天下午,福爾摩斯和他的朋友格拉夏在一起,格拉夏答應送他到比姆費迪,那是位於山上的一個檢查站,再往前山勢開始下降,穿過德拉儀邊境就進入印度平原了。
「那請告訴我他是怎麼進去的,現在快來不及了。」福爾摩斯催促道。
來到萊維身邊,福爾摩斯才意識到,這位法國學者睡得正香,呼吸舒緩均勻。在他面前有一大摞紙,他對學術研究的專注之情把福爾摩斯給逗樂了,萊維不是急著找尋出口,而是忙著記錄他的發現。他累得睡著了,手裡還攥著筆呢。

「這就是你說的那道光線吧。」說著,我把畫指給福爾摩斯看。
在那樁有關希臘譯員的案件中,我曾經提到過,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於自己早年的生活以及他的家庭一直緘默不語。他很少提起他的親戚,直到我認識他多年以後的一個夏日的傍晚,我們喝過了下午茶開始閒聊時,我才非常偶然地知道他還有一個哥哥,叫麥克羅夫特,比他大七歲。也是那一次,他還告訴我他的祖輩們大多都是鄉紳,在鄉下過著鄉紳們應有的生活。不過,他的外祖母和法國知名畫家莫奈是姐弟,這樣他就成了那個聲名顯赫的畫家家族的後人,而他那超人的分析能力以及並不算差的音樂天賦也正得益於這一部分高盧血統。
他們話語中的用詞在尼泊爾已經過時了,福爾摩斯說,裡面充滿了令人憐憫的敬語,看得出來,這些沒文化的賤民在面對有文化的貴人時是多麼地害怕。不過,福爾摩斯一再解釋說自己不會傷害他們,沒用多久,他們就放下心來,聽著福爾摩斯的詢問。福爾摩斯還把幾枚銀幣塞到他們手上,這比他們一輩子撿垃圾撿到的還多,這也讓他們平靜下來。
第二天早上,王公派來一隊士兵護送福爾摩斯到尼印邊境。格拉夏說到做到,一直把福爾摩斯送出了加德滿都山谷。正午時分,一行人到達了乾德拉格里關卡的山頂。福爾摩斯俯望山下,跟加德滿都山谷和帶他來此的朋友說再見。然後,他轉向南方,遙望著印度平原。
德卜.山姆希爾
福爾摩斯問他那些密探們已經打探到了什麼消息。
儘管那人一把年紀,身體還有殘疾,但是他卻走得飛快。下山的路上,他話音極低。那男孩兒緊隨其後。沒走多久,他們就來到一片空曠地帶,遍地開滿了野花,月光下,閃亮閃亮的。花叢中央有一棵古老的菩提樹。樹上掛著各種各樣的祭品,有雕像、圖片,還有普通的壺和鍋,這都用來紀念死人的。突然,那男孩兒從老人身邊跑開,爬上那棵大樹。他順著樹幹爬了一半,那兒掛著一個銀盤。男孩兒轉了一下銀盤,然後跳下樹,回到老人身邊。
正當福爾摩斯盤算著該怎麼辦的時候,他聽見從寺院後面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借著黑暗的掩護,福爾摩斯小心翼翼地挪到可看見另一邊的地方。黑暗中,他辨認出有兩個上了年紀的男女朝柴堆走來,他們都穿著尼泊爾式的衣服。那女人懷裡還抱著什麼,可能是個嬰兒。那男人右腿瘸了,走路不穩,身旁有個衣不蔽體的男孩兒扶著他,那個男孩兒就是福爾摩斯以前見過的爬柱子的那個。遠遠地,福爾摩斯看見那男人的左臂也不太對勁兒,鬆鬆垮垮地垂著。走到寺廟前,男人坐到一級臺階上。現在,福爾摩斯看清楚了,那女人抱著的的確是個孩子。她把孩子交給那男人,撥開仍冒著火星的灰燼,開始仔細地尋找著什麼。他們兩個說了幾句話,偶而還傳來嬰兒輕微的啼哭聲。
抄完銘文後,福爾摩斯發現,格拉夏所說的達瑪德瓦國王之死基本上正確,但不完整。銘文上說,那位不幸的國王去了他的快樂花園,後來他的妻子拉加瓦蒂在花園裡發現他已經死了,然後她告訴了兒子瑪納德瓦,瑪納德瓦立刻宣布即位。拉加瓦蒂本來打算陪葬,跟丈夫一起葬身火海,但是她的兒子懇求她不要,並說服她守寡。因此,就像印度傳說中著名的阿朗達提一樣,她活了下來,但一直寡居。

銘文用了大量的篇幅記錄這件事,但是,對於他父王神秘的死因,瑪納德瓦卻下令一字不提。銘文還記錄了瑪納德瓦國王自己的一些豐功偉績,再也沒有他的父親達瑪德瓦的任何記錄。
這時,太陽快要落山了,福爾摩斯加快了腳步。他走進了戈卡納森林,很奇怪,路上空無一人,除了猴子和鳥叫聲,出奇地安靜。只有一間小屋子裡閃出微弱的燈光,福爾摩斯知道,在他到達目的地以前,就會黑得看不清路了。但他繼續向前走,現在他更加肯定他一定能在江谷寺找到萊維,可能死了,也可能還活著。
滿懷激動地,福爾摩斯說,他和格拉夏終於到達了江谷納拉延寺。格拉夏忙著跟僧侶們進行宗教儀式,福爾摩斯則開始仔細觀察眼前的一切:這是一座宏偉的建築,裝飾了金屬和木制的雕刻圖案,院子裡有一些精美的塑像,福爾摩斯還是第一次看見。
我從德卜.山姆希爾王公和尼泊爾拉吉古路那裡得知,你在加德滿都山谷。我還知道您在為格萊爾森進行一些語言學方面的研究。我很想同您見面,聽你談談這個國家以及它的歷史。我自己正在研究這裡的古代碑銘,如果您在遊覽時曾看到過,請你告訴我,我將不勝感激。現在,我在王公府上做客,住在塔帕塔里的賓館裡。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想明早7點去拜訪您。向您致以我崇高的敬意。
我們最好保持沉默
但是,直到一八九五年三月末的一個下午,我才知道福爾摩斯還部分繼承了他法國祖輩的繪畫才能。那天,我診治了幾個疑難雜症,覺得非常疲勞,就決定早點下班。大約四點鐘的時候,我回到了住處,福爾摩斯不在家,就我一個人。我一進門就覺得精疲力竭,馬上倒在了安樂椅上。我剛要打盹兒,猛然發現在桌子上有一摞文件,那上面有一個很大的紙夾。儘管渾身無力,但我還是強打精神,用僅剩的那點力氣伸了個懶腰,把那個紙夾拿過來放在大腿上。那上面還有一張福爾摩斯寫的條子:
「那是什麼呢?也許那位國王死於某種自然原因,我是說可能他是在玩的時候死的,可能那時他正在玩什麼比較放肆的遊戲。」我大膽說出了想法。
「是的,畫裡雖然看不到,但你可以想像,這道光線射到毗瑟挐神的第三隻眼睛和象神的手上。不過,還是老問題,華生,你看見了,但你沒有觀察。」
當時正是黎明時分,太陽快要升起來了。尼泊爾籠罩在一層厚厚的銀色晨霧中。顧不上觀看風景,福爾摩斯和萊維逕直走向王公的宮殿。太陽出來後,驅散了晨霧,他們也到達了目的地。一路上,萊維對福爾摩斯講了他的發現。
「我的密探們獲悉,福爾摩斯先生,」王公回答說,「萊維昨天去拜訪您回來後,跟他妻子在我的賓館裡共進了午餐。然後萊維夫人就回房休息了。她一覺醒來,發現她丈夫不在,於是她問僕人們,他們說萊維三點左右就出門了。這很正常,萊維去工作了就把她一人留在家裡,她也已經習慣了。他們來的那天萊維夫人跟我說過『我那可憐的老公始終要工作』。一直到了黃昏,她丈夫還沒回來,她感到大事不妙,才來告訴我萊維失蹤了。我的密探得知,萊維下午坐上一輛人力車去了博德南斯的一座很大的佛教寺廟,有人看見他在那兒抄寫藏語碑銘。他身穿本地服裝,戴著一頂尼泊爾式的黑色遮陽帽,這是他到這兒以後的一貫裝束。黃昏前,他步行離開了博德南斯,走出南大門後,就沒人再看見過他了。」
一開始,福爾摩斯說,整座寺廟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好像到處扔滿了神像,一點兒空地都沒有了,全是裝飾物和圖案。但仔細觀察後就會意識到,一切秩序井然,寺廟本身以木頭、磚和金屬說明了印度教關於萬物間相互聯繫的觀點,和諧統一,以及對宇宙的幻想,與佛教有很多共通之處。福爾摩斯認為,這座寺廟可以說是格拉夏的族人——內瓦人——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這還是福爾摩斯第一次領略這種東方的富麗堂皇,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步行穿過一間大廳,裡面擺滿了歐洲各國的奢侈品,然後又走過一間堆放狩獵的戰利品的房間,那裡面到處都是動物骨架,有老虎、豹子和羚羊,都是南方叢林裡的大型動物,這說明拉那家熱衷於打獵。最後,他們進入一個小房間,福爾摩斯猜測這大概是王公自己的書房。
格拉夏說,達瑪德瓦死得非常突然,沒人知道死因,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但有些人仍然相信他是被他的妻子和兒子瑪納德瓦殺死的,瑪納德和圖書瓦很快便繼承了王位。據說,他妻子是在國王兄弟的幫助下殺死了國王。但是,事實真相不得而知。
我想在我燒掉這些草圖以前應該讓你仔細看看。作為原物的真實再現,這些畫本身並非一無是處,只是缺乏應有的藝術靈感。它們是我在東方旅行時畫的,都是些我曾去過的地方。因此我想,你也許會對它們感興趣。

「他的名字我們不得而知,所以至今仍沒有人知道他是誰。至於您的第二個問題,我想這個人一定是朝廷中的人,他和皇室關係密切,能近距離觀察他們也不會引起懷疑。很明顯,他應該屬於婆羅門階級,也許是皇宮裡的一位老師。倒著讀那篇文章,第一句話就立刻觸動了我:從毗瑟挐外面進入,從甘內什裡面出來。這是一個理解全文的關鍵性線索,也讓我鼓起勇氣走進去。一進去,我就看見在甘內什腳下擱著一把大鑰匙,撲滿了塵土。我把鑰匙放到他手裡那塊鑰匙狀凹陷內,出口一下子打開了。我照那句話的意思試了試,果然沒錯,於是,我就開始考察這個寶庫了。接著,我又看見達瑪德瓦的遺骸坐在旁邊的小御座上。他手裡拿著一張寫在樺樹皮上的手稿,我馬上拿來看了起來。他詳細敘述了朝廷的變故,以及他是怎麼發現自己落入這個陷阱的。」
睡覺前,福爾摩斯提議我們出去走走,於是我們便走進了早春的夜色中。關於那個法國學者,他再也沒有隻言片語,最近,福爾摩斯對奧蘭德斯.拉瑟斯的複調音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他匆匆談論了一番。之後,我們又聊了些別的事情,都乏善可陳。天都差不多亮了,我們才回來。當我們踏上寓所前的臺階時,福爾摩斯引用了義大利著名詩人彼特拉克的兩行詩句:
「您知道,考爾先生,我讓人挖出了埋入土裡那部分柱子,所以整篇銘文我都已經得到了。這樣我就可以接著讀完它。達瑪德瓦國王的手稿也解決了很多困難,我這才能翻譯全文。」
「當然,這完全有可能,但是如果那樣,綁架者現在應該已經通知我們了。所以,我懷疑不是這個原因。我的人搜查過博德南斯的每一間屋子。您知道,那一帶的居民都是貧窮而順從的藏人,不可能傷害萊維。不對,一定是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連我的密探也找不到他。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可得把他找出來。為此,我保證為您提供各方面的協助。您需要多少人我都沒有問題。」
那女人把灰燼翻刨了一遍,找到幾枚硬幣,交給那男人,又從男人手中接過孩子。於是,這對老夫妻開始按原路返回,從寺院的東門走了。
「那麼,這位詩人是誰?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福爾摩斯擔心自己可能失去了萊維的蹤跡。剛才看到的那場儀式令他膽戰心驚,因為那並非普通的一種,而是明顯表示著死亡,如果他的懷疑沒錯的話,那正表示西爾文.萊維之死。
「很好,華生,非常好。你已經看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了。在第一行裡,萊維看出了一些前人沒發現的東西。」
「但是,福爾摩斯。您總不會忘得一乾二淨吧。」我反駁他說。
「此後不久,我國政府的駐紮官理查森先生宣布,將和他的女兒離開尼泊爾回到英格蘭。理查森小姐說服了她的父親回國治病,儘管過去她父母感情受到重創,但她還是希望他們能破鏡重圓。總督一批准駐紮官的離職要求,父女倆便離開加德滿都去了加爾各答。」
福爾摩斯靜靜地聽著,萊維繼續講。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準備出發,沒想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我的僕人拉科什曼,他爬了五層樓梯到了我的房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王公派來一個送信的,一定要親手把一張字條遞到福爾摩斯手上。我叫拉科什曼把那人帶到我的房間來。一會兒,我見到了一個身著制服的宮廷衛兵。」

福爾摩斯被逕直帶到賓館,他看見萊維夫人盯著窗外,神色悲哀。看見王公和福爾摩斯進來,她哭了起來。這個女人並不漂亮,甚至有點粗魯,體格比較強壯,讓人想到法國的農民。因為悲痛,她哭得兩眼紅腫,但除此之外,她也無能為力。她英語說得不好,所以他們就用法語交談。萊維夫人說,她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王公了,從考爾學者那兒回來以後,萊維對她說在他們離開前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所以午飯後,萊維就坐到了書桌前,而她則去休息了。
「剛來一會兒。」福爾摩斯說,「但是我得向您承認,我現在急於找到出口。」
那個衛兵遞給福爾摩斯一個信封,上面蓋有王公德卜.山姆希爾.簡.巴哈德.拉那的官印。字條不長,看起來是王公親手寫的。他寫道:
「我會盡力,」福爾摩斯說,「但我一個人就夠了。不過,我想走之前去拜訪一下萊維夫人。」
除了去鄉村走走看看,福爾摩斯大多無所事事。他隨身只帶了一本彼特拉克的詩集,加德滿都的圖書館也沒什麼意思。格拉夏只有小小一書架的尼泊爾書籍,福爾摩斯差不多都讀過了。他繼續去拜訪住在官邸的那兩位學者,不過,他們建議福爾摩斯跟格拉夏一同前往,可以收集這個地區古代梵文的碑銘拓印。因此,格拉夏和繼續裝扮成考爾學者的福爾摩斯,沿著山谷開始了長途跋涉,他們要去巴蘭布、克絲皮第、達帕西和其他一些至今仍未引起注意的歷史古跡。
福爾摩斯走到瑪怒哈拉河邊,他看見過河後爬到一座小山頂上就到江谷寺了。因為剛下過大雨,河水湍急,福爾摩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過了河。河水並不涼,但淌著卻很不舒服,因為裡面全是被雨水從山上沖下來的殘渣碎片,大小、形狀各異,硬度不一,一齊沖到他身上。福爾摩斯踉踉蹌蹌地過了河,下身的衣服全濕了,但他沒停下來歇口氣,就開始爬那座陡峭的小山了。

「這可真夠古怪的,福爾摩斯,」我說,「我想,這和印度習俗也極不相符吧。一個國王突然蹊蹺地死去了,妻子沒有按照慣例殉夫自焚,兒子隨即即位卻沒有任何解釋。」
「這些無知的和尚處處想阻撓我。」萊維說,「在江谷納拉延寺前的石柱上,那篇瑪納德瓦國王的銘文,我非常想一睹為快。瑪納德瓦是遠古時代一位偉大的君主之一,但人們對他知之甚少。你知道,銘文的一部分埋入了地下,幾百年來都沒人能看到。我和顏悅色地想說服那些和尚讓我挖一挖,讀讀碑銘的全文。他們拒絕了,甚至不讓我進入寺院,還說我是外國野蠻人,會褻瀆、玷污了銘文。神聖的藍色!您能相信這樣的愚昧、迷信嗎?最後,我向王公說明了我研究的重要性,他派了幾個士兵去寺廟把那部分柱子給挖了出來。那些和尚狂怒不已,但也無可奈何。我花了幾個小時才把那篇銘文完整地拓了下來,包括埋入地下的那一部分。這是我的勝利。」
福爾摩斯說他仔細研究了這束陽光,注意到它是怎樣射到神像上的同一地方而又很快就消失了的。這裡面一定有一些至今尚未發現的重要意義。不過,當時福爾摩斯一門心思抄寫銘文,還沒怎麼想這個問題。
我懇求他讓我把所有的畫都留下來,但他不答應,他堅持除了我選出來的那一張以外,別的都得燒掉。我又把那些畫匆匆瀏覽了一遍,然後挑了題有「江谷」的那張。
「在這兒。」我答道,說著便把它們從我椅子旁邊拿了過來,「畫得不錯,福爾摩斯,我以前不知道你在這方面還有造詣,所以我完全沒想到你畫得這麼好。這裡面有一點很值得注意……」
「不勝榮幸。」福爾摩斯說。
「這就是快樂花園,古代國王的烏帝亞那。」老人說,像是在吟誦一般,「下面就是翠迪萬,國王們存放財寶的來世或天堂。本朝之始,只有國王才知道怎樣進入、怎樣離開,因為一個人進去以後,入口就關閉了,出口在另一個地方。這個秘密在皇室中是父子相傳的,後來,我們這些『黎明黃昏之人』也開始父子相傳。達瑪德瓦國王經常進去,但有一天他卻沒再出來,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之後的國王就再也不知道這個秘密了。後來有幾個貪圖裡面財寶的傢伙知道了進去的方法,但卻沒有一個回來了的。他們都死在裡面了。您的朋友進去了,也沒有出來。我知道,因為是我們告訴他怎麼進去的。」
這時,雨已經小了,天開始放晴。福爾摩斯一邊走,一邊細細回憶著萊維和他的談話,特別是萊維談到那位古代尼泊爾國王的珍寶時所說的話。也許是貪欲,再加上他對寺廟僧侶的毫不掩飾的輕視,讓他處境尷尬,甚至十分危險。萊維已經找到了他說的那個寶庫了嗎?他已經進去了嗎?
親愛的華生:
福爾摩斯繼續踱來踱去,雙手放在背後,微笑著給我講這個故事。萊維很聰明,福爾摩斯說,但他完全看不起當地人,這讓他很不招人喜歡。他批評政府和官員,批評尼泊爾的僧侶,尤其是他從事學術調查的那座寺廟的僧侶。
「我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面。他們順著斜坡大約走出了五十碼時,我趕上他們,並從後面把他m.hetubook.com•com們緊緊抓住,但還不至於弄傷他們和他們的孩子,我讓他們蹲在地上。他們被嚇得叫出了聲,我向他們保證不會傷害他們,他們才住了口。那個男孩兒想跑掉,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掙脫不了。」
正是那段時間,福爾摩斯開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不曾留意的東西:寺廟和自然世界的關係,這種關係讓他再次驚嘆於內瓦人的巨大成就。一天,福爾摩斯正在抄寫銘文的最後幾行,他抬起頭來看著太陽,當時日已西斜,陽光被柱頂的金圓盤反射到寺廟的院子裡。福爾摩斯一直看過去,只見一尊巨大的毗瑟挐神像,陽光正好反射到神像前額的一顆寶石上,發出熠熠的光芒。然後,光線繼續向前,射到一尊較小的象神甘內什像的右手上。僅幾秒鐘後,光線就消失了。這時,來了一個小男孩兒,衣不蔽體,他毫不費力地爬上柱子,爬到柱頂後,他輕輕推了一下金圓盤,然後又滑下來,靜靜地走了。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福爾摩斯都在閱讀那篇銘文。他簡直入了迷,並決定在附近的一個村子裡多住些時日,他住的是個婆羅門的茅草小屋,那個婆羅門則住在西邊河對岸。他給福爾摩斯提供玉米粉和一張乾淨的床。這樣,福爾摩斯就不用每天長途跋涉於加德滿都和寺廟之間,他就可以整天觀察寺廟,閱讀碑銘了。那段日子,福爾摩斯不僅抄寫了碑銘,而且還記下了寺廟的主要特徵以及它周圍的一些具有藝術價值的遺跡。
「是的,先生,我就是這個意思。這是我坐在書桌前工作時想到了。我興奮極了,忘了給我那可憐的妻子打聲招呼就走了,也沒有留個字條什麼的。這篇銘文是一篇不朽之作,創作者精通梵語的詩歌韻律體系。用普通的方式來讀,從左至右,一個人一個讀法。反過來讀,意思完全不同,雖然有的地方不合語法,但卻是一篇連貫的文章。當然,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因為銘文的開頭部分被埋在地下好幾百年。通常從左往右讀,就會得到眾所周知的解釋。相反,從結尾部分往前讀,就能發現聞所未聞的秘密……還有離開財寶庫的辦法。挖出來的第一行字給了我提示。」
說到最後,萊維咧嘴而笑,福爾摩斯沒向他求助,只是等著他幹完活兒。萊維一邊寫,一邊繼續說道:「這兒還有第三個重要人物跟我們在一起,考爾先生,著名的達瑪德瓦國王,他就坐在那兒,已經死了差不多一千五百年了。我仔細檢查過他的遺骸,他是被謀殺的,考爾先生,但他臨死前,把所發生的一切都寫了下來。那可是個大陰謀,說來話長,讓我們邊往回走邊說吧。」
沒等多久,天就放晴了,太陽出來了。福爾摩斯決定以大家已經知道的學者身份離開,等跨過尼印邊境後再改變。
但是,那篇銘文以及萊維的注釋卻是福爾摩斯掌握到的唯一的線索。他把寫有注釋的那張紙從桌子上拿起來,折好,放進口袋裡,準備做進一步的研究。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王公的宮殿了。福爾摩斯跟萊維告別後返回了旅館。
萊維停下來,似乎陷入了沉思。「無巧不成書,」他說,「瑪納德瓦在往回走的路上,把鑰匙掉在了地上。如果達瑪德瓦知道,他就能逃出去了。瑪納德瓦丟了鑰匙,十分害怕回到殺父現場,所以他頒布了一道法令,在他在位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寶庫。」
那篇長長的銘文立刻吸引了福爾摩斯的注意。石柱本身差不多有二十英呎高,上面的字跡就像是剛刻上去的一樣清晰,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從遠古保留至今的遺產。柱子上端是一頂王冠,一張拋光的金圓盤,直徑大概有兩英呎。周圍的半陰影處有燃燒的火焰,很明顯這代表太陽。在底部,福爾摩斯注意到,銘文的一部分跟柱子底部一起被埋進了土裡,這讓他很失望。除非把柱子挖出來,否則土裡的那一部分就永遠看不到了。福爾摩斯跟寺廟的住持說了這個想法,但那住持一下子被激怒了,拒絕了他的要求,還說任何參觀者都不能看地下那一部分,福爾摩斯也不例外。福爾摩斯也沒再堅持。
「這真不可思議!」福爾摩斯感嘆道。
因為勝利,萊維容光煥發,得意洋洋。福爾摩斯說,萊維真幸運,能碰上一位這樣的王公,但萊維卻輕蔑地一笑,說只要知道他是歐洲最好的梵文學家,任何人都會幫助他的。
「我就要這張吧。」我說。
我想要說說我的看法,但福爾摩斯站起身來,開始踱來踱去,兩手放在背後,微笑著繼續給我回憶這個故事。
但是,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福爾摩斯發現一位從巴黎來的學者給他留了一張條子,上面寫道:
福爾摩斯把整張畫舉起來,我看到了比之先前更為奇妙的一幕。太陽光,在空中很明亮,被金圓盤直接反射到兩個地方,毗瑟挐神和象神上,從打開的那一部分畫面上來看,一切簡直美極了。
我盯著他,在他臉上又看到熟悉的神情,他準備好要講故事了,他目光閃爍,十指交叉置於臉前,他得花點時間來把那些經歷理順。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看看四周,只有他一個人,那老人和他一家人都偷偷地溜走了。那入口還打開著。
「什麼意思呢?我親愛的華生,這回我大惑不解。這個句子什麼意思也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串沒有意義的音節,在哪兒斷開都毫無意義。梵語是非常靈活的,只要有時間,就可以琢磨出多種不同的釋義。總之,我猜,萊維一定是發現了這兩行字有關係,然後又去江谷寺調查。我也提醒自己:在尼泊爾沒有簡單的事,這是我待在尼泊爾期間總結出來的普遍事實。」
只聽一聲巨大的回聲,他們頭頂上出現了一個開口,露出一片天空。萊維站在甘內什的肩膀上,示意福爾摩斯向前走,福爾摩斯使了很大勁才爬出洞外。萊維跟在他後面,身手敏捷。只要了幾分鐘,他們就站在外面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了,他們爬出的那個洞口已經完全隱沒在神廟的牆上,不露一點痕跡。
「是的,華生,這個故事語焉不詳,所以就有各種各樣的解釋。但是我得承認,我開始感到厭倦,突然想離開尼泊爾繼續前行。格拉夏已經完成了他的朝聖之旅,我也已經欣賞到了足夠多的寺廟和雕刻。雨季開始了,那年雨下得特別大,最後幾次去江谷寺已經變得異常艱難了。整天烏雲密布的,我也不可能再研究太陽光的神秘的反射了。」
法國學者M.西爾文.萊維失蹤了。昨天下午將近黃昏時他離開了住處,從那以後不知所終。請你馬上到我這兒來一趟,我相信您能幫助我們找到他。
「在這兒,我們能看到尼泊爾最古老的碑銘,到現在還沒人能通讀呢。」格拉夏說,「那大概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了,記錄的是我國一位偉大君主的神秘之死,國王名叫達瑪德瓦,信奉宗教。」
「現在,我知道他們是誰了。」福爾摩斯說,「我以前見過這樣的人,他們處於社會最底層,我們不能與之接觸,人們叫他們堪穆,這種人只能靠撿垃圾為生。他們被迫生活在印度文明的邊緣地帶,梵語中稱他們sandhyaloka,意思是『黎明黃昏之人』,他們晚上出來活動,黎明時就不見了,幹一些他們被指派的活兒,但是在早晨和夜晚的暗光中,誰都看不見他們,也注意不到他們。」
那天晚上,福爾摩斯說到做到,真的把那些畫丟進火裡燒掉了,多年以後回想起來,我仍為那些畫感到痛心。他沒有食言,八點整回到了家,雖然極度疲倦,卻絲毫也遮掩不住他因為自己最新破獲的這個案子而表現出來的洋洋得意的神情。
「誰會想到,福爾摩斯,這座寺廟隱藏著如此深刻的含義,在我們面前卻又如此深藏不露呢?」
福爾摩斯越說越複雜,我都聽糊塗了。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部分關於梵語的闡釋並沒能打消我的疑問。
「啊,親愛的考爾!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是睡著了。您可真聰明!您什麼時候來的?」
西爾文.萊維(教授)
一天黎明,他說,格拉夏和他動身前往江谷納拉延寺。第一次休息是在巴克塔坡,那是距離加德滿都九英哩的一座古城,以前福爾摩斯並沒去過。福爾摩斯發現,不論是建築還是人文方面,那座城市都保存得很好,非同尋常。那裡還完整地保留著中世紀的生活方式,這在歐洲已經再也找不到了。格拉夏安排他們晚上在那兒過夜,住在親戚家裡,那人是個都塔爾商人。第二天,還是黎明時分,他們從巴克塔坡,繼續趕往江谷。
「我知道您是誰,福爾摩斯先生,那就是我之所以把您叫來的原因。不過,我會替您保密,別擔心。」
意思很簡單:「從毗瑟挐外面進入,從甘內什裡面出來。」
老人答應了。
Bahir vishnupravesha / bhitra ganesha nivesha
「別說『沒有一個人』。包括本人在內的少數人,有幸已m.hetubook•com•com經參觀過了。不過,請讓我繼續說下去,華生。當天下午我就和格拉夏返回了加德滿都,當然是在徵得了僧侶的同意後才走的,而且還看過了碑銘。能看到碑銘,格拉夏功不可沒,尤其是他承諾給寺院的屋頂提供金葉裝飾。那些僧侶開始還滿腹疑慮,但是有了這個承諾,他們就完全同意了,還盡量提供便利和幫助。為了畫你剛才看見的那些草圖,我前前後後一共去了七趟。」
福爾摩斯收到這張字條時,已經來不及告訴萊維他即將離開的事了,所以只好在第二天的早茶時間和這位著名的法國學者見了面。福爾摩斯說,萊維是個非常有趣的人,天資聰穎,對此他也很有自知之明。還不到四十歲,他就已經發表了多篇關於印度歷史和宗教的文章,頗有名氣。他驕傲地拿出兩本自己的著作給福爾摩斯看,《婆羅門教的祭祀觀念》和《印度戲劇》福爾摩斯都不感興趣,但他還是向教授表示感謝。然後,福爾摩斯給他看了自己在這一帶發現的碑銘以及簡略的譯文,也包括江谷的那一篇。這些對福爾摩斯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了。萊維也向福爾摩斯道謝,他注意到江谷的那一篇,說:「這一篇我不需要,我已經有了,比您這還多呢。」
老人指著那個黑洞。
其中一張畫讓我尤為注意。那是比較大的一張,上面閃著難以捉摸的微妙的色澤,混合著玫瑰色、金黃色、淺藍色和淡綠色。我端詳良久。上面畫的是個佛塔寺廟的正面,寺廟頂端是金色的,磚看起來是玫瑰色的。寺廟裝飾著繁複的雕刻紋樣,照我看來,既有金屬的也有木製的。門前有長長的臺階,在臺階的頂端,兩邊各立著一隻獅子,大概是守門的。門的上方是一個鼓室,裡面有許多神話人物,福爾摩斯把這一切都畫得非常精美。門口的左邊立著一根巨大的柱子,看上去可能是石製的,上面有碑銘。福爾摩斯把這些古老的事物畫得精美無比、栩栩如生,凡是懂得繪畫的人都能從他的畫上看出他的繪畫才能。在柱頂有一個金圓盤,從它的中心向前射出一道光線,這道光線又被反射到右邊的一個什麼地方,但我們在圖上已經看不見了。在臺階的下端有一個跪著的很大的人像,背上長著翅膀,應該說是半人半鳥。在畫的右下角,福爾摩斯寫著:江谷,S.H.,1893。
越走越近,福爾摩斯看見,光是一盞油燈發出來的,那盞油燈就放在他前面的地上。油燈旁有一個人,好像是睡著了。福爾摩斯湊前一看,那人正是萊維,是死是活他不敢確定。萊維躺在數不清的財寶之中,有金子、寶石、雕刻和各種各樣的畫像,散落各處,在油燈搖曳的燈光中閃閃發光。此外再沒有別的人了。
「而且,還可以把這個放進您那離奇曲折的故事集裡,」我大笑著說,「您是怎麼遇上這些事的,我向來都驚訝不已。您一定馬上就想起了那些類似的謀殺,在里加,或者在聖路易斯……」
「在尼泊爾,他們就是這樣解釋的。但是,達瑪德瓦是德行的典範,至少傳統上是這樣認為的,他不太可能死於某種不道德的行為。而且,這些措辭有些奇怪,我覺得,似乎詩人就是想通過這種怪異來指出一些不尋常的事情。也許在其中可以找到達瑪德瓦死亡原因的線索,也許是雙關語,具有雙重意義。不過,所有這些都是當我看到萊維的手抄本時在心裡默想的。是不是他意識到了什麼而我還沒意識到呢?至於另一行字,萊維還沒譯解出來,我也看不懂!」
「真不好意思,華生,」福爾摩斯打斷了我,「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但我不能同意。不過,你可以選一張,留下來作為你歷史記錄的一部分。」
「那些人可能以綁架萊維來要挾法國政府嗎?」福爾摩斯問道。
他很快地梳洗了一下,然後我們坐下來享用赫德森太太為我們準備的簡單的晚餐。吃過飯,我們就坐到爐火旁的扶手椅裡,福爾摩斯把他當天的活動簡要地說了說。接著他點燃了煙斗,問我:「那些草圖呢?」
「他們還是不讓我進入寺院去研究那些財寶。據說,瑪納德瓦家族的珍寶就藏在寺院裡的某個地方。不過,我總會有辦法的。啊,這些和尚……」
福爾摩斯經過時很幸運,黑暗中沒人注意到他。爬到山頂,人群緊緊圍坐在寺廟周圍,福爾摩斯也悄悄混跡其中。僧侶們都新剃了頭,穿著白色長袍,正領著大家誦經,福爾摩斯馬上聽出這是一種古老的葬禮讚美詩。事實上,寺廟前已經準備好了一處火葬柴堆。有三個僧人已經把寺廟裡的一間內室打開了,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尊江谷納拉延神的金像。大家誦著經,有幾個人抬過來一個人像,穿著尼泊爾服飾,乍看之下,跟真人像極了,但那只是一個稻草做的人體模型。他們把稻草人抬到僧侶們面前,僧侶們口中用梵語唸唸有詞。然後,稻草人被面朝上地放到柴堆上,雙手合十,好像在祈禱。當那些人把稻草人平放下來以後,福爾摩斯才看見它臉上還戴著歐洲的眼鏡,跟法國學者萊維來見他時戴的那副非常相像。這算是福爾摩斯到達後取得的第一條線索,他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這把鑰匙!」萊維大聲叫道,「也是一個幸運的發現。不過,當然,任何長的東西都行。」
「我跟他們說我在找一個人,但一開始他們並不合作,說一個人也沒見過。但是,過了一會兒,那個女人對我說,孩子餓了,還生著病,那是他們的孫子,孩子的母親前一天剛死,而孩子才只有一個月大。我告訴他們,我完全可以救這個孩子,但他們必須儘快地幫我的忙。我又給了他們幾枚銀幣,那個老年男子站起身來,叫他女人待在原地別動,並示意我跟他走。」
「你真有眼力,華生,我應該這麼說。事實上,這可能是那一摞畫裡最好的一張。這張不像那幾張那麼僵硬,細微之處也畫得很清楚。」福爾摩斯客觀地分析道。
出巴克塔坡向北有一條長長的山脊,走到頭就是那座寺廟。福爾摩斯說,一路走得心曠神怡,大概八點就走到了。格拉夏一直不停地在向福爾摩斯介紹寺廟的歷史。
運氣不壞,福爾摩斯想道,因為這些人可能是他找到萊維的最後希望了。如果他計算正確的話,萊維就是在前一天太陽落山時到達寺廟一帶的。幸運的話,他們可能看見過萊維。
「這就是通往翠迪萬之路,通向財寶和死亡,您朋友走的就是這條路。」他說,「如果你跟著去,您一進去這個開口就會關閉。即使我再把它打開,您從這條路也回不來了。返回得走另一條路。我進去過一次,但剛走進去大半個身子,我就害怕得退了回來。我逃走了,但是毗瑟挐神咬了我一口,我的手臂就癱瘓了,我再也不記得回來的辦法了。」
聽到這話,福爾摩斯並不吃驚,因為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永遠保密。在官邸裡說話稍不留神就會露餡。
「於是,我決定進去,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個錯誤,因為如果進去後入口關閉了,我不敢保證能逃離險境,但我也清楚,自己曾有過多次絕處逢生的經歷,關鍵時刻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想出逃脫的辦法。」
「達瑪德瓦國王為人正直,富有愛心。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思想越來越傾向於佛教。他不再發兵征討別國,而是開始修建寺院和廟宇。他對神的信仰開始動搖,也疏遠了他的妻子拉加瓦蒂,他以前很愛她,現在卻對她敬而遠之。拉加瓦蒂和她丈夫性格迥異,她熱衷於權勢,達瑪德瓦對此卻不感興趣。一天,達瑪德瓦把她叫來,對她說自己決定放棄王位,宣布退位,出家為僧。達瑪德瓦希望他妻子和兒子瑪納德瓦也追隨他去出家。聽了他的話,拉加瓦蒂強忍住心頭怒氣,表面上表示同意,但她心裡卻在秘密地盤算著除掉達瑪德瓦。達瑪德瓦一死,瑪納德瓦就是皇帝,這個兒子對她惟命是從,所以她就成了真正的統治者,國王只是傀儡一個。有一天,機會來了,達瑪德瓦來到皇家寺院的花園,走進寶庫,向毗瑟挐神獻上一年一度的黃金祭禮。拉加瓦蒂說這可能是他們出家之前最後一次來這兒,所以她要求允許她和兒子一起進入寶庫。一家人進來以後,達瑪德瓦沒起一點疑心,他還把出去的秘密告訴那母子倆,並給他們看了那把鑰匙。這時,瑪納德瓦從背後出其不意地猛擊他父親的頭部。達瑪德瓦被擊暈了,那母子倆扔下他回到了王宮。達瑪德瓦醒來後發現自己獨自一人,那把鑰匙不見了。意識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達瑪德瓦飛快地把所發生的事記了下來,這篇記錄直到現在才被人看到。」
「以後再細說,華生。在我逗留寺廟的那段時間,他總是定時出現,爬上柱子,推圓盤,滑下柱子,然後離去,現在先告訴你這些就足夠了。」
天幾乎全黑了,但福爾摩斯很快看到一絲微光,他發現前面走著一大群人,是一支朝聖的隊伍,他們都是去那座寺廟的。剛才福爾摩斯經過的那個小村莊一片漆黑、空無一人,是因為村民以及住在附近的人都去了江谷。看來,有大事要發生。
「你一貫正確。現在您的確應該離開。」王公說,「我希望一路上都有人幫您hetubook.com.com。事到如今,您的很多死敵很可能都已經知道您還活著,所以我認為您還是走為上策。但我這兒永遠歡迎您。不久前發生的駐紮官的事情,多虧了您的幫助,您為我們國家解決了很多可惡的壞蛋。不過,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那個法國人失蹤了。我心情沉重地告訴您,我的密探沒能打探到他的下落,所以,我不得不謀求您的幫助,即使這意味著再次推遲您的行期。萊維的失蹤可真讓人頭疼,更糟的是,法國駐印度大使M.博傳德和奧爾良亨利王子明天就要到達加德滿都了。我們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這一點我希望能得到法國的承認,福爾摩斯先生,我怎麼能在王子殿下和大使閣下到達之日告訴他們這位法國最著名的梵文學家下落不明呢?」
我正在處理一個特別棘手的案子,今晚六點左右就會水落石出了。我估計你有一天會把這個案子編入你的鴻篇巨製中,並取名為「獨臂妻之案」。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雷斯垂德和貝克街的非正規軍都會在。如果不出意外,我希望我們能八點見面並共進晚餐。到時候我肯定餓極了,可沒有什麼能比跟你一起在爐火邊度過一個安靜的夜晚更愜意了。
「我相信現在正是我離開尼泊爾的時候了。」福爾摩斯說。
親愛的考爾學者:
德卜.山姆希爾王公正站在走廊上等他們,周圍站滿了僕人,給他撐著傘擋雨,但一看見福爾摩斯的馬車到了,他就跳下臺階,親自給福爾摩斯開車門,並陪他走進室內。
「聽起來很古怪。」我說,我並不是感到疑惑不解,而是福爾摩斯在說這種古老的語言時,我聽著就像唱歌一樣流暢,這讓我覺得很好玩。
我把畫從他手上拿過來,開始仔細觀察。這回我注意到,畫的一部分向後折起,封得死死的,一般很難發現這張畫還可以從後面展開。
我打開紙夾看畫,欣然同意福爾摩斯對這些畫的評價。然而,只是匆匆一瞥我就發現,他並非不擅長作畫,這麼多張,張張都是目光敏銳,手法穩健。所有的草圖都是用鉛筆畫的,大多為黑白的,有一些是彩色的,畫畫兒的紙看上去像是一種宣紙,薄而精致,紙質不同,大小各異。每張畫上都有福爾摩斯寫的簡短名稱,在右下角還有完成日期和大寫的首字母「S.H.」。我突然意識到,這些畫記錄了他在亞洲的漫遊歷程,是對他口頭敘述的不可替代的補充,他旅行回來以後,有時還不太情願把它們拿給我看。
此時,我發現自己正凝視著福爾摩斯的畫。
「至少,跟我說說這張吧。」我把那張畫遞給福爾摩斯。
他的話說得福爾摩斯心驚肉跳,因為他們用的那種古老過時的表達方式,跟瑪納德瓦國王銘文裡的語句簡直像極了。顯然,萊維急於瞭解真相,他一直等到天黑,獨自一人出發,踏上了決定命運之路。他跟隨著古代達瑪德瓦國王的腳步而去。
「華生,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民族,能在像加德滿都山谷這麼小一塊地方裡製造出這麼奇幻的美麗。內行人都知道這是一種珊瑚礁,由一些不知名的工匠經過數百年的艱苦勞動修建而成。作為人工傑作,它足以和波斯以及義大利的奇蹟媲美。」
福爾摩斯拿著我手裡的畫,說:「再好好看看,我親愛的醫生。」
「sah sevina senagartibhis ahsevarpun hsivrihab。」
這時,人群安靜下來,人們向前靠攏,接下來的事,大家都想看個一清二楚。幾面大鼓敲了起來,發出低緩、平穩的節奏,僧侶們繼續誦經。然後,一個剛才抬稻草人的傢伙向前幾步,走到柴堆旁,手拿一塊石頭,把那人的臉還有那副眼鏡砸得稀爛。接著,他從人群中接過一個火把,點燃了柴堆。那個稻草人霎時燃燒起來,瞬間化為灰燼。
說到這兒,福爾摩斯停了一下。「華生,這些字你可能不感興趣,但是我還是得多說兩句,因為它們對破案意義重大。萊維畫了驚嘆號的那行,用梵語寫,其中幾個字是這樣的:
「顯然,我當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華生。」福爾摩斯平靜地說,「只要時間充足,我肯定能從所謂的財寶庫中脫險,但我無法判斷那下面有什麼,也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我可能死於缺氧、缺水,或是古代那些殘忍而貪婪的暴君們預先設置的機關。下面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動靜,我想萊維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虛弱無力,或是距離太遠而聽不到他的聲音。我該進去呢,還是回去把這一切都向王公報告呢?」
看到福爾摩斯一臉絕望,老人把他拉到樹前。天還黑著,但福爾摩斯能看見,樹幹裡建了一座神廟,裡面有一尊石像,是毗瑟挐神的一個化身——一頭野豬,站立著,胯|下是宇宙萬物,在它肩上舒舒服服地坐著一個地球女神的形象。
「我更不明白了,親愛的福爾摩斯。一位國王在一千五百年前被謀殺了,一位法國學者在您眼前失蹤了。然而,這兩個人的命運竟莫名其妙地糾纏在一起,一篇艱澀難懂的梵語銘文,字裡行間又可能藏著他們命運的真相。」
大火一把燒了稻草人,人群便在黑夜中靜靜地散去。福爾摩斯沒走,他蹲在一扇木門後面,從那兒可以看到那些僧侶。他們三個人,把江谷神像搬回原處,關上內室的門,然後又給剛才抬稻草人的那幾個人一些盧比,那些人便也離去了,但各走不同的門。他們數著自己的酬勞,也很快散去了。空曠的場地上只剩下福爾摩斯一人。
「一個冷酷、邪惡的小子就要去坐牢了,華生,」他大聲地說道,「如果法庭裁決公正的話,他也許一輩子都得待在裡面了。」

「這不是忘不忘的事情,華生,因為這是一種意志和理智所無法控制的智力行為。你知道,我有腦子,還不算笨。除了大腦以外,別的都是附屬物,我必須為我的大腦服務,而且還得服務周到。我以前常說,如果你認為大腦是無限的,那就太傻了。我認為把大腦看成一間工作室更好,工匠和藝術家在那裡面儲存了很多工具,這是他們進行藝術創作時必不可少的東西。而其他的就只能存在心靈深處,以備不時之需。因此,這些隱匿物在平時被擱置一旁,但一有需要就會再次出現。梵語就是這樣,如果在倫敦這座大都市需要用梵語來破案,我就能想起來,需要復活的其他一些關於亞洲的東西也好好地存放在我心裡呢。不過,在東方,如果你不學會需要用的語言卻企圖像我說的那樣做,就太傻了,所以我努力地學習,直到我去了另一個地方,這門語言已經完全沒用了,我才停止。」
經過一個急轉彎,繼續向北到了一個叫桑庫的小鎮,福爾摩斯從大路轉到右邊的一條岔路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條小路一直通往瑪怒哈拉河,最後到達江谷寺。他爬上一座安靜的小山,下山途中經過了一個小村莊,一片漆黑,好像一下子人煙全無了一樣。
福爾摩斯仔細看看了周圍的一切。到處都是寶貝,珠寶、錢幣、畫像,還有大量的手稿。但是,一副骷髏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骷髏坐在御座之上,身上的衣服已經爛成了碎片,他頭上戴著一頂金冠。這恐怕就是古代的達瑪德瓦國王了吧,他進來後就沒再出去,這向人們有力地證實了,這裡是不可能活著出去的。拿起油燈,福爾摩斯仔細端詳了這間屋子的牆壁和地面,想找到一個隱蔽的出口。但除了一些人骨外,他什麼也沒找到,那都是有進無出者的遺骸。
「天哪,福爾摩斯,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它的存在……」
我們將走向光明
聽到我這幾句話,福爾摩斯高興得咧開嘴笑了,但是,接著他卻又臉色陰沉地說:「從表面上看,這些案子的確如出一轍。但是細細一想,就會發現,無論何時何地,善與惡都緊密相連,密不可分。也許是第三種力量將它們連在一起的,而二者的聯繫卻是必然的,也很難分辨。在這場善惡之爭中,我們只能希望正義力量強大,最終戰勝邪惡。我已經選擇了與邪惡作戰,然後我發現,自然而然地就與罪惡狹路相逢,無論是來自古代的還是現在的。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切總會發生。」
福爾摩斯的煙斗怎麼也點不燃,他乾脆把煙斗放下不抽了,他微笑著,完全明白,我對他在國外時的一切活動都興趣濃厚。
如果不繼續研究寺廟,福爾摩斯接著說道,他認為自己就無法找出偉大國王達瑪德瓦的神秘死因。所以他暫停了研究,等待雨季中的第一次間歇,他跟官邸的學者們道了別,最後幾天就獨自一人待在格拉夏的旅館裡。
「格拉夏說的時候,華生,」福爾摩斯說,「我當然很感興趣,因為現在,我面前出現了一樁謀殺案,和王室有關,而且一千五百年來都沒能破案。也許,我想,我可以弄個水落石出。」
福爾摩斯又拿起那不聽話的煙斗,笑著放進嘴裡。「當你作出這一評價時,華生,你並沒有錯。我們見面時,我對梵語一竅不通,其他一些語言也不太會。我已經把梵語給忘了。所以,你現在並不能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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