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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東方探案

作者:特德.利卡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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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安東福勒案

五、安東福勒案

「您知道,」穆克吉說,「我們所關注的德拉儀地區,困難重重,我們也是剛剛開始在那一帶進行考古勘測。在這一點上,尼泊爾拉那多年以來一直堅持:任何情況下都不得進入。但是,不知何故,這次他們變得溫和了,同意了這次探險。」
那次以後,福爾摩斯就再也沒提到過安東.福勒,直到大約十年後,他從東方回來,我才瞭解到福勒後來的情況。一八九五年六月的一天下午,那天相當熱,福爾摩斯情緒低落,他抱怨白天太長讓他無法入睡。他又開始沉溺於可卡因。我正在告誡他可卡因的害處,赫德森太太來敲門,說有一位先生要見福爾摩斯。
「說說看。」巴拉蘭說。
「史密斯同意這個看法嗎?」
「現在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如果史密斯真的在福勒手上,我們就應該馬上趕到嘎比拉瓦斯都,或者去迪拉烏拉科特更好,我肯定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古老的地名,除了古文物研究者以外,沒人知道。也許只有在那兒我們能遇上福勒。」
「對你來說,這是一次極好的經歷,親愛的安東,儘管恐怕有點不太愉快。你剛剛體驗了一次大名鼎鼎的卡尼西卡毯,它曾經悶死過一個古代的皇帝。應該說,這是一件比較危險的東方古董。」
正當她丈夫全神貫注之際,她說,有一天在考古時來了一個英國人,他剛到印度不久,自稱是個受過訓練的考古學家,正在找一份野外考古員的工作。他出示的介紹信上,對他的評價很高,儘管考古隊裡誰也沒聽說過他,但他很快就被錄用了。他說,他不久前在河內跟法國人一起工作,又在香港待了一段時間,然後決定到印度來找份工作。他的推薦信上全是溢美之辭,看上去法國學者們說得有點過了。在文物方面,他懂得可真不少。他說自己對比哈爾北部以及尼泊爾德拉儀一帶的地形很瞭解,說是曾做過專門研究。這一點讓他立刻引起了她丈夫的注意,只是簡單地跟他談了談,她丈夫就當場雇傭了他。
「東西在哪兒,福爾摩斯?」他問。
她丈夫對她的懷疑不以為然,還斥責了她一頓,說她的疑慮都毫無根據。第一次,她覺得跟丈夫有了距離,丈夫對她的關心也有些變了。但是,她越看弗丹越覺得信不過他。
福爾摩斯挪開靠背椅,飛快地揭開地板。他把事先藏在下面的大包取了出來,打開包裹,露出一尊佛像來。福爾摩斯把佛像頭朝下反拿著,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底部。
那時早餐時間快結束了,福爾摩斯說,餐廳裡沒有別人,只有裹著頭巾的侍者站立一旁,準備為他們服務。然後,他決定走過去瞭解一下那個女人悲傷的原因。他飛快地在一張名片上寫了幾句話,吩咐一個侍者拿到那個女人那兒去。他寫道: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赫德森太太來了,說樓下有兩個送貨員送來福爾摩斯先生的一個大包裹。我說讓他們進來。他們進來時,我沒太注意,因為當時我正在看一篇關於熱帶腎病的論文。
「你不能單幹,得有人幫你。」他說,「來,我們馬上就走。」
「是的,」我說,「我不明白。您為什麼希望找到史密斯而不管福勒?」
「自從孟加拉的事情以後,我需要過一段安靜的生活,所以我一般待在旅館附近,晚上才大膽出去走走。我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記錄前幾個月所發生的事情。除了旅館的那些服務員以外,我沒跟別人說過話,服務員都很能幹,也很有禮貌。晚上比較冷,我一般靜靜地坐在陽台上,直到天黑,那時蚊子開始猖狂起來。
那條路一開始還比較平坦,因為那是該地區的一條正路,不過很快他們就轉向北朝尼泊爾邊境馳去。他們走入一片茂密的森林,路開始變得崎嶇不平,到處是車輪壓過的痕跡,馬都不想再走了。當他們走到德拉儀,福爾摩斯看到一塊很大的白色石碑,標明印度邊界,他知道離朋友的家不遠了。一小時後,他走進一座玫瑰園,路的盡頭就是巴拉蘭的大宅子。房子漆黑一片,福爾摩斯走上臺階,但是,很快出來了一個僕人,告訴他主人在家。福爾摩斯被領進客廳,幾分鐘後,巴拉蘭一臉睡意地出來迎接他,並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您知道,我丈夫把他的一生都投入到重建印度歷史和保護印度歷史遺跡的事業中了。他現在正在寫一本關於南亞次大陸早期歷史的書,我斗膽說一句,那將是多年來這一領域中第一流的作品。在寫作過程中,文森特對早期歷史有了比較充分的瞭解,但是他感覺到自己十分欠缺早期佛教方面的知識。於是,他開始熱心於把勘測推進到尼泊爾的德拉儀一帶,他相信,在深山老林中一定隱藏著一些考古遺跡可以解決很多歷史問題。他研究過眾多課題,但是這一次我發現他幾乎陷了進去,想的說的全是這些。」
「請您把整件事情從頭講給我聽聽。」福爾摩斯說。
她看起來比剛才更害怕了。「他會傷害我丈夫嗎?」
「得知上個月弗丹的劫掠活動,簡.巴哈德已經召集了大約六十個人,全副武裝,他們準備好了跟我們一同前往嘎比拉瓦斯都。我們將在弗丹一伙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包圍他們。」
這話出自格里格森,他突然打開房門,大概是收到了福爾摩斯的信號。驚慌失措的伊文斯放下了槍。說時遲那時快,福爾摩斯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閃到福勒身前,打掉他手上的槍,一把將那塊紅布裹在他頭上,拉緊了纏在手腕上的那根金線。脖子一下子被勒住了,福勒呼吸困難,倒霉的他倒在地上,氣喘吁吁,胡亂地抓扯著紅布想拿掉它,但一點用也沒有。福爾摩斯一臉勝利的表情,看著福勒在自己腳下折騰,幾秒鐘以後,他拉了一下另一根金線,鬆開了蒙在福勒頭上的布。一時之間,福勒喘不上氣來,在地上一會兒喘息一會兒呻|吟。幾分鐘後他才緩過勁來。
「他到哪兒都這麼幹,」福爾摩斯說,「每到一處,他總是作惡多端。他殺人無數,自以為很了不起。」
「是的,華生,不過,這不是你的問題。過去兩天所發生的事只是一系列事件的結尾,主要情節在一段時間以前發生在印度,那一部分你不太熟悉。也許我跟你講講那些事,你會很感興趣。」
身著便裝,福爾摩斯和我走回家去。福爾摩斯的眼睛巡視著每一個過路人,但是我們一刻也沒停,一直走到住處。
「我想說的是,您對我們此行至關重要,穆克吉先生,就像您現在所做的。沒錯,其實,您必須去;您必須陪著史密斯夫人,保證她的安全。我則走另外一條路。」
「不過,讓我們先看看這件逃脫了福勒之手又讓他走向毀滅的寶貝吧。」
我看著福爾摩斯點燃一支雪茄,悠閒自得地坐在他心愛的椅子裡。他神采奕奕,難得高興這麼長時間。
「將近午夜時,我上床睡覺了,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八點左右我起了床,去廚房泡茶,我發現後門半開著。我明明記得臨睡前是關了門的。我想夜裡一定有人進來了。我連忙走到客廳去查看。不過,一切都原封未動,只有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尊石像不見了,這讓我非常懊惱。看來,確實是有人進來過了,但是幸運的是,那人只是拿走了一件現代的複製品。別的東西一樣也沒少。」
穆克吉還沒有離開巴納拉斯,一小時後,他來到了福爾摩斯的旅館。德拉儀一帶史密斯可能關心的一些地方,穆克吉都很瞭解。他還給福爾摩斯帶來了詳細的地圖。
我抬起頭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老人直起身,好像年輕了很多歲,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我的朋友。
「這的確是一件寶貝。它是個遺物盒嗎?」
「第三天晚上,我到城裡閒逛。跟印度其他城市一樣,夜幕下的巴納拉斯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一片黑暗,人類的聲音虛無飄渺,無數雙赤|裸的腳在街上走來走去,狗聲陣陣,還有豺狼和鬣狗的尖叫聲。但那裡基本上還是一個鄉村,跟大都市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那是個宗教中心,印度教最崇敬的地方之一,也是世界上一座相當古老的城市。
利德靈頓上校個子挺高,面色紅潤,他的舉止仍有軍隊作風,也證明他年輕時身強體壯,但他現在大腹便便,說明近些年來疏於活動。
真的就像福爾摩斯說的。盒子裡面全是精美絕倫的珠寶,首飾上鑲嵌著紅寶石、藍寶石,還有翡翠。
「一個女人焦躁不安地撥弄她的結婚戒指,並注意著旅館門口等著什麼人來,這一看就能明白,那個人肯定是她丈夫,但他沒有來,這讓他的妻子極度驚恐。服務員看起來跟您很熟,所以我想您一定已經等了好幾天了。您害怕的是,現在您的丈夫遭遇了不測。」
「現在,」他說,「華生,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我們有了來自古代的一批財寶。」
福爾摩斯低頭看著他的手下敗將,然後扶他站起來。
「真讓人難以置信,福爾摩斯。您是怎麼知道佛像裡有寶物盒的?又為什麼會有兩尊佛像?」
福爾摩斯在德里沒待多久,他臨走前,史密斯告訴他關於福勒的最新消息。有人看見福勒逃往尼泊爾,但隨後又失蹤了。尼泊爾當局已經得到了消息,但他們還沒有回覆。福勒又一次巧和圖書妙地避開了追捕。
福爾摩斯坐到他的扶手椅裡,把利德靈頓上校留下的那塊紅布鋪在大腿上。他輕輕地撫弄著那塊紅布,把其中一條金線纏在手腕上。
「謝謝,福爾摩斯。我應該首先說明一點,我要說的這件事,表面上看來無足輕重,我希望您聽完後不要覺得是浪費了時間。」
「這樣走了三個小時才接近目的地,我們來到迪拉烏拉科特外的一片空曠地帶。巴拉蘭走進一間小茅屋,並示意我也進去。幾分鐘後,簡.巴哈德進來了。他宣布,福勒的營地已經被他們的人給包圍了。福勒以及戈甘.森一伙人都跑不了,並說剩下的事就看我們的了。」
「您可以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上校回答。
「一大筆錢就能解決問題,穆克吉先生,我敢肯定,福勒一定跟幾個人許諾說跟他們一起分贓。誰是現任拉那?」
「也是空的,跟我想的一樣。」他說,「華生,快點兒把你包裡的大剪刀給我。」
「作為一個藥劑師,您真是太聰明了。」她說。
福爾摩斯跟著他的主人穿過玫瑰園走到馬廄。巴拉蘭在那兒養著大象,他挑了一頭最高大的奔赴叢林之旅。
一連幾年,他們連連得手。於是,這父子倆決定幹一筆大的,他們打算中途截獲運往大英博物館的一大批埃及文物。但其中一個傢伙被捕,並招供了。朱利葉斯.福勒也被抓了起來,法庭判他有罪,把他關進了監獄。他最終死在獄中。不過,事發時,安東正在亞歷山大,他逃到埃及藏了起來。有傳聞說他死了,是被一個同伙殺死的,那人後來在亞的斯亞貝巴被捕。只有福爾摩斯一個人認為安東還活著,他從報紙上讀到一些新聞,全世界都有藝術品失蹤和文物被盜的事件發生,因此,他相信安東還沒有死。
「案子破了,看得出,您很開心,我親愛的福爾摩斯,不過,有些部分我還是不太清楚。您是怎麼知道福勒會輕易地落入您的圈套的?您怎麼知道第二尊佛像裡藏的是什麼?還有,您又怎麼知道那裡面一定藏著東西呢?」
史密斯說:「您可以想像,福爾摩斯先生,當我看見這件無價之寶落到了福勒手上時,我有多麼驚恐。他貪婪地盯著佛塔,然後他意識到他不再需要我了,痛苦的時刻到了。他殘忍地想盡各種殺死我的辦法,他甚至想把我打傷後扔去餵野獸。我妻子和穆克吉的被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才逃過一劫。然後,他派一個手下奧博特設法把寶物盒送了出去。現在,我們丟失了寶物盒,但我希望總有一天能把它找回來。」
一八八四年春天,夏洛克.福爾摩斯第一次提到安東.福勒這個名字。
巴拉蘭骨骼比較粗大,福爾摩斯說,腦袋也不小,一頭濃密的黑髮,鬢角處已經花白了。他大腹便便,雙腿細長,但走起路來卻行動敏捷,也不失優雅。在昏暗的房間裡,他雙眼閃爍著,當他笑著歡迎福爾摩斯時,福爾摩斯能看見他的白牙。
當天晚上,他們在護衛下,在西姆拉翁嘎附近宿營,第二天到達印度邊境,福爾摩斯在那兒跟巴拉蘭和簡.巴哈德道了別,和史密斯夫婦以及穆克吉一起去了德里。在火車上,福爾摩斯瞭解到文森特.史密斯的痛苦經歷。他們不斷用酷刑威脅他,但他還是把他們引上了歧途,直到有一次偶然地發現了那座佛塔,裡面藏著福勒搜尋的目標:卡尼西卡的寶物盒。
福勒一臉怒色,福爾摩斯輕而易舉地就誘捕了他,他的眼中怒火中燒,我想,如果不是他動彈不了的話,他一定會把福爾摩斯和我們其他人五馬分屍的。格里格森給他和伊文斯扣上手銬,帶到街上,他們很快被押回了蘇格蘭場。
「奇怪。」福爾摩斯說著,用手摸了摸那塊布,「這是我見過的最精細的編織品,相當緊密,絕對結實,華生。注意那兩條從中心織出的金線。」
「恐怕你找不到。」福爾摩斯說,並點燃了他的煙斗。「伊文斯,親愛的伙計,」他繼續說,「看一眼窗外的大街吧。看了你就會知道,警察已經包圍了這棟房子。」
福爾摩斯和巴拉蘭繼續走進營地,盡量接近中間的篝火。除了一名守衛,別的人幾乎都睡著了。史密斯、他妻子和穆克吉坐在地上,擠成一團,離篝火不遠,他們的手腳都被綁著。土匪們隨地而臥。營地中有幾頂帳篷,福勒肯定睡在一個帳篷裡面,土匪頭子戈甘.森則在另一個裡面,他們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一個古老的傳統,在佛教徒中仍然通行,先生,公元一世紀時,克什米爾宗教會議後,卡尼西卡國王到佛祖的出生地旅行,他留下一件禮物以示紀念,那件禮物是一個寶物盒,裡面裝有價值不菲的財寶,這成了古山皇室收藏品的一部分。同時,裡面還有佛祖的遺體,裝在一個小布袋裡。起先,寶物盒供奉在汝敏德附近的一個佛塔裡,後來被移到了嘎比拉瓦斯都城,那裡是佛祖長大成人的地方,他也是從那兒開始雲遊四方以求頓悟的。」
「我走進去,看見一個印度男人和一個英國女人,他們坐在陽台的角落裡,好像正在嚴肅而沉重地談著什麼事情。據我判斷,那個男人大概四十歲上下。他穿著講究,從他的舉止上來看,他應該是一個地位較高的印度人。從他的體形和口音上,我覺得他是孟加拉人。那個女人年輕一些,身體瘦弱。她臉色蒼白,兩眼紅腫,還流著眼淚,很明顯,她哭過了。」
「瞧瞧這個,華生。」福爾摩斯大聲地說道。他拿著一枚巨大的金戒指。上面有兩條漂亮的大蛇互相纏繞著,頂端是一個佛教的十字形,在古代這是好運的象徵。這時。落日餘暉透過窗戶射進室內,戒指閃閃發光。
上校說完,便俯下身子打開他的公文包,從裡面拿出一塊紅布。
福爾摩斯說著,巴拉蘭臉上的表情變得嚴厲起來。
「我十分樂意告訴您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是什麼,是無足輕重呢,還是另有深意。」福爾摩斯說,「在外行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我卻往往興趣十足。」
「我吩咐兩個塔如人守護史密斯夫婦和穆克吉,然後就衝回混亂的場面中。但當我到達時,一切都結束了,一個也沒跑掉。在晨光中,當時的情景看著令人毛骨悚然。包括戈甘.森以及福勒的三個歐洲同伙在內,共有二十四個土匪倒在地上,死了。只有四個人活了下來,但傷勢嚴重,他們都被帶去問話了。但是,讓我極為吃驚的是,福勒竟然跑掉了。哪兒也找不到他。他利用火拼開始前的那一瞬間逃進了叢林。他到底是蜷伏在附近,還是在荒野裡漫無目的地瞎跑,我不知道。
就在這時,事情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福爾摩斯說。福勒意識到我們只是以智取勝,便從驚慌中回過神來,他轉身就跑,狂奔回營地,大叫他的人起來戰鬥。但是,警告來得太晚了。簡.巴哈德和他的人不想放過福勒一伙,他們充分利用了自己的有利位置。接下來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大屠殺。所有的盜賊和殺人犯在他們起床的那一刻就被消滅了。
她的眼中充滿了絕望。福爾摩斯估計得沒錯。
「在我離開的前幾天,發生了一件讓我非常吃驚的事,那天我看見我對面坐著一個和尚,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他告訴我他是加德滿都本地人,一個內瓦人,他曾在錫蘭學習過,還去過英格蘭。在英格蘭,他遇到了很多對佛教感興趣的人。他剛回到尼泊爾,去倫比尼參觀過菩薩的出生地,現在住在斯瓦岩布山上的一座小寺院裡。他說,當他四下裡轉悠的時候,有人給了他一尊石佛像。那個捐獻者是緬甸的一個有錢人,他來這裡朝聖,虔誠地期望有一天這尊石佛能在西方受到崇拜。他從駐紮官的一個衛兵那裡得知我即將去英國的消息,就問我是否可以把這尊石佛也帶去英格蘭,在倫敦住著一個和尚,他領著一小群英國佛教徒研究教義,他需要這尊佛像。他們的組織叫倫敦東方協會,地點在貝德福特街的拉塞爾廣場附近。他向我保證說,這尊石佛不具有什麼重大的藝術價值,但如果能平安到達,將會增進倫敦那群佛祖跟隨者的同情心。
福爾摩斯笑起來。「比兩個還要多。但是我把答案留給你自己去想,我親愛的華生。推理很簡單。走吧,不早了,我也說夠了。如果我們快一點,回家前我們還能喝上一杯濃啤酒。」
「火車到達莫迪哈利站時,已經是夜裡了。」福爾摩斯說,「幸運的是,雖然很晚了,但我還是找到一個馬車伕,他認識去哈里亞婆的路,也願意帶我去那兒。我爬進他那輛老爺車,我們一路向西飛馳而去。」
福爾摩斯吸了一口氣,他突然站起來說:「華生,這是個宜人的六月的夜晚。還有幾個小時天才會黑。我們到格林公園去走走吧,我會把福勒一案的前一部分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
「我敢肯定,利德靈頓上校,您給我們看的絕不是個毫無價值的東西。」福爾摩斯說,「不過,幸運的話,我們很快就能解決。我會跟您一起回您格洛斯特郡的家,我想親眼看看房子及其周圍地基。當然,還有那兩尊佛像。」
「我和我丈夫在印度已經住了六年了。我們本來住在加爾各答,前不久搬到了德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丈夫叫文森特.史密斯,是印度考古勘測的總指揮。我們一直過得平靜而幸福,因為我對他的考古事業也很感興趣。跟很多到這兒來的英國人不同,我丈夫的工作並沒有讓我們分開。他把他的熱情和考古發現都跟我一一分享,我也盡力助他一臂之力。」
福爾摩斯歷數福勒的種種罪狀,巴拉蘭仔細地聽著。福爾摩斯說完後,他一時什麼也沒說,他的表情更加沉重。
格里格森摘下他的送貨員帽子,鞠了一躬。「很榮幸,老板。」他說。
「所以,華生,福勒現在是終得其所——落入了政府當局之手,他一生作惡多端,罪有應得。」
「我穿過城市中心區勾圖利亞,然後到恆河邊的德舍西瓦梅塔臺階,那裡是一個巨大的沐浴場所。虔誠的印度教徒臨終前都會到那兒去,離開人世,獲得永生,從眼淚谷中解放出來,梵語裡把這叫做輪迴。
「我到這兒來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福爾摩斯說,「我急切地需要你的幫助。」
「我沒工夫跟你廢話,福爾摩斯。這是你最後一次干擾我的計畫了。拜託,我們兩個手上都有武器,如果拿不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是不會走的。」
「我請你朝下面看看,安東,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敢說,即使你把我們殺了,你們也跑不掉。我還要告訴你,你的那些秘密潛入倫敦東方協會的同伙也已經被捕了。你早就應該知道有今天。」
「我一輩子也想不到他跟丹內特有關係。」我說。
我把剪刀扔過去,福爾摩斯接住剪刀,底部覆蓋著一層很薄的石膏,他拿剪刀剪出一個洞。過了幾分鐘,洞越剪越大,我們可以看到,在雕像內部有一個矩形的東西,一盒什麼東西。福爾摩斯繼續剪,等到剪到足以拿出盒子那麼大時,福爾摩斯伸手進去把盒子拿了出來。他興奮極了。
福爾摩斯笑了。「幾年前,這件東西差點兒就是我的了,我還以為它永遠地消失了呢。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只是孩子的遊戲,我親愛的華生。如果對一個罪犯特別跟蹤一段時間,並仔細研究一下他的作案手法,就很容易辨認出來,就好像是有一張作案現場的照片一樣。這樣,也就很容易分辨不同的罪犯。因此,我就知道福勒跟羅傑.丹內特之死有關,但是最近幾件維多利亞和艾爾伯特的古董被盜案卻與他無關。」
「真是個有趣的開始。請您繼續,親愛的上校。」福爾摩斯說。
「正是,華生。你還記得嗎?我在印度時有一個假名,叫羅傑.蘭登—史密斯。」
天上掛著一彎新月,萬里無雲,月光皎潔。福爾摩斯凝神靜聽森林裡的動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不時有貓頭鷹和其他一些夜間活動的鳥飛過,還有一些小動物疾跑而過,他還注意到偶而有一雙黃眼睛緊盯著他們,然後繼續前進。
「看上去像是一條毯子或是一件長袍,」我說,「到底是什麼呢?」
福爾摩斯兩眼放光,就像是一個漁夫看到大魚咬鉤了一樣。
「讓我們看看,」巴拉蘭張著大嘴開心地說,「看我們怎麼來對付這個歐洲佬。」
「從加爾各答出發後,我停留的第一站當然是巴納拉斯,也是一座印度教的聖城。我記得,從加爾各答坐上圖番快車,一路上平靜無事,我住進克拉克旅館,那是我們在印度比較舒適的一家旅館。
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福爾摩斯笑了,這很明顯,一定是福勒對拉那宮中的一個小人物許以重金,引誘他從王公那裡騙得了他想要的東西。
那頭大象依照巴拉蘭的指示而動,福爾摩斯很快就習慣了坐在象背上前進。他們走了一個小時,巴拉蘭讓大象放慢速度,改變了方向,開始朝西行進。不一會兒,他們到了一個小村子。巴拉蘭示意大象停下。他們下到地面上,馬上就有三個人出來迎接他們,那三個人全身上下只裹著纏腰布。他們來去無聲,從他們的相貌和深色皮膚上,福爾摩斯很快就判斷出他們屬於塔如部落,是德拉儀的一個古老的種族。
「因此,華生,印度的故事我講完了,多年以後,福勒終於在倫敦落入了法網。」
「那麼您對我的問題怎麼看,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您一定對自己感到很滿意。一個慣犯草草收場。我祝賀您,不過,我不太明白,我感覺好像錯過了主要情節。」
那個晚上真是難熬,白天的酷暑一點也沒有減退。最後,我只好坐在窗前的地板上,點一根蠟燭,翻看我的治療日誌。後來我睡著了,當我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蠟燭已經燃盡,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我全身僵直。我爬起來,走到客廳裡,滿腦子都是前一天下午利德靈頓講的那個古怪的故事。福爾摩斯還沒回來,我猜他應該還在格洛斯特郡。
福勒,從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具有德國血統。他父親是在漢堡附近出生的,後來成了一個小古董商。一八四八年革命失敗後,他們全家移民到英格蘭,定居倫敦。此後不久,安東就出世了。父親朱利葉斯在芬斯伯里開了一家商店,但卻以失敗告終。由於英語不靈,又缺乏耐心,老福勒負債累累。以誠實的手段無法謀生,他便幹起了偷盜的勾當,運氣反倒比做正經買賣時要好得多。起先,他是從別的商店偷一些古董,後來發展到入室行竊,從城裡的高樓大廈到鄉村小屋他都不放過。再後來,他糾集了一伙人專門從事這種骯髒的勾當,他自己則主要負責把贓物賣給美國的收藏家。
一個月後,她丈夫興高采烈地對她說,弗丹取得了重大發現,他找到的一些遺跡可以將佛教的歷史向前推進,這是個相當轟動的消息。弗丹的畫像和圖表都非常詳細。考慮到這份報告是對印度古跡的巨大補充,她丈夫沒有校閱就安排立即出版。
「我認為您冒險去德拉儀是不明智的,女士。喜馬拉雅沼澤地的重重危險的確能讓您寸步難行。如果我讓您相信您丈夫只是落到了一個精通考古的江湖騙子手上,那麼我就太不負責任了。實際上,他落入了一個文物慣犯之手,那人相當危險。那個自稱叫安東尼.弗丹的人真名叫安東.福勒,為了自己的利益,他搶劫、竊盜文物古董,不斷地毀壞歷史遺跡。安東尼.弗丹這個名字是他過去曾使用過的假名之一。他在河內和香港的活動,我瞭如指掌。法國安全部已經在世界範圍內發出了通緝他的警告。不過,遺憾的是,印度還沒有得到消息。」
「福爾摩斯!」我大叫道。
「我忘了告訴您一件奇怪的事。」說著,他把那塊紅布遞給福爾摩斯,說,「第一尊佛像被送回來後,我檢查了一下,發現像底表面已經碎了,像身裡塞著這塊布。這塊布在失竊前就有還是後來被放進去的,我不知道。」
他把東西放到桌子上,繼續打開包裹。一個黃金的小盒子出現在我們眼前,表面有華麗的圖案,還有一些古代文字。
「你很清楚,華生,我不是教徒,幾天後,對巴納拉斯的這種古怪的宗教狂熱行為,我就不感興趣了。我第三次晚上出去漫遊後回到旅館,決定離開巴納拉斯。但是,我的行程卻突然被推遲了,因為第二天早上出事了。
「你知道,華生,我雖然喜歡冒險,但並非有勇無謀,如果我對結果沒有把握我就不會插手。這件事情,坦率地說,失敗的可能性很大,我本來不應該管,但有一個原因:我在德拉儀有一個幫手。如果我能找到他,他就會給我提供巨大的幫助。他叫巴拉蘭,住在一個叫哈里亞婆的村子裡,那兒離莫迪哈利很近,火車在那裡有一站。」
我大惑不解,對福爾摩斯的要求也很失望,這個案子比我原來想像的要有趣,我本打算跟他一道的,但我還是照他說的做了。我知道,問他為什麼也是白問。
「非常奇特,利德靈頓上校。」福爾摩斯說,「您這麼說,我擔心您有危險。我想向您建議趕快請一個保鏢看房子比較好。」
說著,福爾摩斯走到靠背椅前,把椅子挪開,揭開一塊地板。那裡一直是個藏身之所,以前福爾摩斯曾用過多次。他把那個大包放進去,迅速地蓋好地板,又把椅子挪回原處,動作從容謹慎。然後,他躲在窗簾後邊朝下面的大街張望,靜靜地笑了。
「我起得很早,但我沒在克拉克旅館吃早飯,而是去了巴黎旅館,那家旅館坐落在軍營路對面,因此得名。但那是一棟很舒適的房子,房前的花園裡滿是九重葛和藍花楹,在晨曦中含苞待放。
「這可是個艱鉅的任務。」巴拉蘭說,「我見過這個人,你叫他安東尼.弗丹。人們叫他『馬丹』,或者叫『致命禮物』。他到處搶劫,破壞寺廟,把村寨化為廢墟,拿走我們的神靈,運到國外。為此,他手下有幾伙土匪,他們對他惟命是從,搶劫後,馬丹給他們的獎賞也很闊綽。」
「六個星期以前,」她接著說,「文森特回到家,情緒非常低落。他說弗丹的報告剛從印刷商那裡拿回來,正準備出版時,他發現文章裡有一些重大出入。跟他的副手穆克吉磋商後,他們覺得,弗丹不是犯了大錯誤就是製造了一場大騙局。儘管報告已經印出來了,但是文森特決定推遲出版,先進行www.hetubook.com.com一次實地調查。但最近弗丹卻不再回信,失去了聯繫。現在只有穆克吉意識到可能上當了,為了避免給自己和政府帶來困窘,文森特決定親自去調查一下。
說到最後,福爾摩斯從她臉上已經看出了心底深深的恐懼。
福爾摩斯是在從加德滿都向南的長途跋涉中認識巴拉蘭的,他說,巴拉蘭還請福爾摩斯去他家住了一段時間。那時,福爾摩斯瞭解到,巴拉蘭受到當地人的普遍尊敬,把他看作某種首領。他的家族本是一個古老的山地部落頭領,但他的父親被敵人從山上趕到了德拉儀的叢林之中。敵人以為可怕的疾病和氣候會置他們於死地,但他們活了下來,不僅沒有死,反而興旺發達起來。巴拉蘭繼承了父親的產業,成了地主,他經常外出察看自己的財產,他總是打扮成一個普通人,以便獲得本地區的一些信息。因此,人們很愛戴他,對他也很忠誠。
「對我們的對手來說,這真個合適的獵物。光財寶就值一大筆錢,更何況還有佛祖的遺體,這讓福勒的戰利品的價值變得無法估量了,特別是如果被賣給一個富裕的外國佛教徒的話。所以福勒埋伏起來,直到發現了目標再出擊。他還把史密斯當作人質,以獲取需要的信息。告訴我,親愛的穆克吉,嘎比拉瓦斯都在哪兒?」
「請接受我的道歉,華生。」福爾摩斯咧嘴笑著說,「在這件事裡,你作用重大,還有要事要你去做。請跟格里格森先生去另一間屋子換換衣服。另外再放一套衣服到這個大包裡帶著,然後,我會跟你解釋的。」
「我相信一定能,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福爾摩斯回答道,「您可以相信,巴拉蘭和簡.巴哈德會竭盡全力把寶物盒追回來,也許會安全地放在倫敦。」
「故事的開頭很不尋常。在瑞金納德.麥斯威爾事件之後緊跟著就發生了。」
「請這位先生進來,赫德森太太。」
他把袋子和這個卷軸放回遺物盒,又把假底子照原樣安上。「不早了,」他說,「我們應該吃晚飯了,然後抽上一支醇厚的雪茄,喝上一杯甜美的白蘭地,我再跟你講講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啊哈,華生,也許我根本不需要毒品。你可以把你的抗議留著下次再用。」他把赫德森太太剛遞給他的那張名片又遞給我,上面寫著:C.H.利德靈頓上校—皇家廓爾喀第五來福槍隊退休軍官,格洛斯特郡,布爾頓,歐德豪斯。
「確切的位置沒人知道,不過,我猜大概在迪拉烏拉科特村附近,那個村子就位於尼泊爾邊境的那一邊。」
福爾摩斯從我的話中聽出了怒意,儘管我極力忍著,但沒什麼用,我仍在為自己沒有看穿他和格里格森的偽裝而感到不快。他的語氣更加自得,我覺得好像有人在往我的傷口上撒鹽。
「那個和尚非常真摯誠懇,我可以答應他把那尊佛像作為我的一件私人物品帶回倫敦,但在最後答應他以前,我要求親眼看一看佛像。那個和尚第二天帶來了佛像,就像他說的,那尊佛像是一個現代的複製品,由一個帕坦的普通工匠做成,大約有三英呎高。我同意了,打算把它放進我的行李物品中。別的我也沒多想。」
「現在我們只能說兩句話,華生。我們很快就要見到主犯了。很危險,但我相信我們勝券在握。」
「我晚飯吃得比較晚,吃完後,我又繼續工作。令我驚訝的是,最後一個紙箱子裡竟然還有一尊佛像,跟前一個一模一樣,至少在我這個外行人的眼裡看來,沒什麼差別。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裡,又來了一塊石頭,我有點生氣了。擺一尊佛像就已經夠了,第二個放在哪兒呢?放東西的地方所剩無幾。接著,我突然想到,在大廳的一個壁爐台後面有一個隱秘的分隔間。於是,我把第二尊佛像從紙箱裡拿出來,放進那個隱秘的地方,根本看不見,然後把那些空紙箱放進儲物間裡。」
「簽在這兒,快點兒,華生。」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我們時間不多。」
福爾摩斯從盒子上把那個假的底子拿下來,把它和珠寶一起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裡面有一個小布袋,用錦緞做成,還有一個小卷軸,但我一時看不出質地來。福爾摩斯展開卷軸,上面寫著一些古老的文字。
「我已經採取了一些防範措施,福爾摩斯先生,至少我來見您這段時間裡還是安全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今天就不會來找您了。第二天,我在村子裡處理了一些日常事務,出去了大概四五個小時。當我回到家時,看見那尊石像又被重新放回到客廳的桌子上了。房子裡一切安然無恙,只是我發現有人去過儲物間,我把裝第二尊石佛的紙箱子放在裡面了。那個進來的人顯然是不想留下來過的痕跡,鎖被撬開了,但又很小心地合上,不太容易發現,門也關得死死的。但是,我推開門,看見我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看上去像是被人匆匆地搜查過一遍。然後,我發現那個紙箱被打開壓碎了。不過,那個賊並沒有找到那尊佛像。正因為如此,我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您,聽聽您的意見。」
那和尚的裝束和他刺耳的美國口音形成強烈反差,我忍不住笑起來。但是沒高興多久,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另一個和尚站在我們面前。
我把戒指戴上,並仔細端詳了一陣子。那玩意兒漂亮極了,但我並沒有動心。福爾摩斯繼續翻看著盒子裡其他的東西。他把珠寶都拿了出來,現在衝著光看,然後又用耳朵聽。我看見他使勁兒地按盒子的左邊。突然響了一聲,接著就聽見福爾摩斯高興地叫了起來。
我們兩個和利德靈頓上校一起走了出來。走到牛津街,人很多,我們就分開了,我從後門回到了我們的住處。當時,天已經黑了,我確信沒人看見我。
「放在哪兒,老板?」一個人問,那人年紀很大,穿得破破爛爛的。我指了指房子中央,繼續讀論文。那個老人遞給我一支筆,讓我在收件單上簽字。
「您丈夫寫的書我很熟悉。」福爾摩斯說,「請您說下去。」
「現在,華生,」進門後,福爾摩斯說,「除非我判斷有誤,門鈴幾分鐘內就會響起來,赫德森太太會把我們下一位客人領進來。」
「麥斯威爾的事情完了以後,我仍用這個名字和身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真實可信。我跟總督道別後,繼續我的旅行。我坐上火車向西走。我計畫在印度待上幾個月,然後去阿富汗山區。
「我想跟您一起去。」她說出這幾個字時異常堅定,福爾摩斯知道根本勸阻不了她。
「我不能待在這兒,福爾摩斯先生。我有責任找到史密斯先生。」
「我兩星期前剛回到英國,我住在格洛斯特郡布爾頓的一個小村子裡。我家在那兒有一所房子,是祖產。我父親五年前去世了,家裡就剩下我一個,也沒有結婚,我就繼承了整棟房產。我待在國外的時候,曾雇了一位老管家看房子。但我回來後才知道,老管家在去年已經去世了,房子空了好幾個月了。那房子可不算小,福爾摩斯先生,是我的祖輩羅傑.利德靈頓爵士在一七九九年修建的,只是家道中落,近年來無力打理,顯得有些破敗了。我花了一整天才從亂糟糟的塵土中清掃出一塊可以住的地方。第二天,我的行李按時到了,於是,我開始清理這三十年來我在東方的紀念品和一些財物。
在我們面前有一份最近的報導,報導了君士坦丁堡博物館幾件雕塑失蹤的事情。
巴拉蘭問了他們幾分鐘,然後他轉過來對福爾摩斯說:「這些人本來是在福勒的考古隊裡幹活的,當他們發現福勒把找到的一切,包括他們的神龕,都據為己有時,他們就不幹了。他們向當地的警察反映這個情況,但一點用也沒有。現在,福勒的一個主要同伙戈甘.森是這一帶的土匪頭子,警察都怕他。他們一共有二十五個人,現在都跟著福勒在迪拉烏拉科特,離這兒有五英哩。史密斯在他們手上,受到了非人的對待,昨天晚上,穆克吉和史密斯夫人坐火車剛到格勒科普就被他們抓住了。」
「然後,我決定走上前去,雖然這有點魯莽。我逕直走到守衛面前,用印度語跟他說話,要他帶我去見福勒。叢林中突然冒出來一個高個子英國人,這讓他驚恐萬分,他沒有發出警報,而是帶著我直接去了福勒的帳篷。福勒正睡著,身邊有一支來福槍。我把槍拖過來,他一下子就醒了。但為時已晚,我拿槍指著他的腦袋。
「車廂裡很擁擠,我和一個印度家庭坐在一起,他們很和氣,把東西分給我吃。他們下車後,就剩我一個人了。你可能對我這次冒險行動感到困惑,華生……」
「他在虛張聲勢。」福勒說。
「儘管巴拉蘭大腹便便,可在叢林中他卻健步如飛。對這片地方,他很熟悉,我只能跟在他後面。叢林裡漆黑一片,唯一能見的就是那條土路,還有走在我們前面的包著頭巾的一隊人。
「可是,您肯定嗎,福爾摩斯?」一天,我問他,「您怎麼知道這些犯罪活動實際上都是安東所為呢?」
「沒錯,華生,是我!這是我的搬運工同事,蘇格蘭場的托比亞斯.格里格森先生。」
「你等著瞧吧,華生,」福爾摩斯嚴厲地說,「m.hetubook•com•com這個人以後一定是個犯罪高手,除非馬上逮捕他。前幾年,我自己調查了他好幾次,他都逃脫了。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將他繩之以法的。」
「我想您還是不去為好,但是如果您堅持,我也不能強迫您留下。不管怎麼樣,我得儘快跟穆克吉先生見上一面。」
「我決定順其自然。如果福勒還活著,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我們不想再找他了。我們給印度和尼泊爾當局都發去短信,要他們警惕他的行蹤,但福勒還是逃之夭夭了。」
「兩個星期前,他上路了,讓穆克吉留下來負責考古勘測,他以需要幾週時間來詳細記錄自己的考古報告為名,出發前往尼泊爾的德拉儀。他答應我一到就給我發電報。但他離開後,卻音信全無。十天了,我得不到一點兒他的消息,於是,我決定去找他。穆克吉陪我一直走到這裡,他懇求我別再往前走了,他說光是德拉儀惡劣的自然環境,我就受不了。他說他要把一切都告知政府當局,並派一隊警察和印度士兵去尋找我丈夫,但我不同意這樣做。我丈夫不想讓弗丹的事公開,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所以我意識到我只有一個人深入德拉儀的叢林地帶去找我的丈夫。您昨天也許已經看到了,那個跟我一起在花園裡的人就是穆克吉。他還是想說服我別去,但我打算今天就去巴特那,再前往德拉儀。」
「那人叫安東尼.弗丹。」她繼續說,「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這人看著很不順眼,相貌堂堂,過分殷勤,油腔滑調,我從心底裡覺得他不可信。但他卻很快贏得了我丈夫的信任,他們倆變得形影不離起來。他們越聊越起勁兒,文森特開始經常請他到我們家裡來。這種關係讓我非常不自在,有幾次我甚至中途起身離開,弗丹總是貪婪地看著我,這讓我不得不離開那個房間。」
「寫下來,華生,我差不多能通讀全文:『大徹大悟的佛祖釋迦牟尼,他的一縷頭髮,即使卡尼西卡的財寶也無法與之媲美。』所以,我們現在知道了,包裡裝的是菩薩本人的一件遺物,也許就是在他大徹大悟或者圓寂時得到的,但我們無從知曉,華生。我們並非信徒,所以我們還是不打開為好,讓那些虔誠的佛教徒來開吧。」
「就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多次,我保證他跟我持同一觀點。不過,我們一直沒有公開,因為我們知道,這個推論如果落入不法分子之手,後果將不堪設想。文森特和我一樣,我想不管情況多麼危急,他也不會把這個秘密洩露給弗丹。」穆克吉說。
福爾摩斯看著他們,那個女人突然站起身來,好像是生氣了,她大步走進旅館裡去。那個男人對她的這一舉動非常吃驚,但並沒有跟上去。他從椅子裡站起來,驚訝的神色變成了悲哀,然後離開了旅館。
「所以,」福爾摩斯說,「他還在找,他要的東西也許價值連城,驅使他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仍然留了下來。因為有樣東西讓他沒有逃跑,這個流氓東方學家。」
「在他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前還不會。但願他還沒準備好去別的國家作案,也希望他還沒有找到他的目標。也許他得在您丈夫的幫助下才能找到,或者鑑定真偽。無論如何,我必須跟穆克吉談談,然後出發去尋找您的丈夫。」
那是一封總督寫給羅傑.蘭登—史密斯的短信,為一件在巴特那的小事感謝他,還熱情地讚揚了他。她看完信後,福爾摩斯對她說:「我向您保證,女士,您完全可以相信我,我只是想幫助您夫妻團聚。」
朱利葉斯.福勒現在正值事業的巔峰,他把自己的非法所得投資到合法生意裡,並在倫敦買了一棟大房子,他很快就成了這個城市最有名的主人之一。這個時候,他的偷竊行徑已經跨越了國境。羅浮宮的幾宗失竊案,包括瑪希尼的《阿多尼斯》和莫奈的《聖塞巴斯蒂安》,後來查明都是福勒一伙所為。
「我想到一件東西,不過只是猜測。」
我一邊聽著上校的述說,一邊瞟了一眼福爾摩斯。一開始他聽著很好玩,但有點漠然,上校說到最後,福爾摩斯也變成了一副關切的樣子。
那天晚上是倫敦少有的好天氣。街上三三兩兩的男女愉快地散著步,有的手挽著手,有的還牽著狗,孩子們玩著夏日的遊戲,人們興高采烈,笑聲不斷。我們快走到公園時,人才少了一些,福爾摩斯又繼續講起來。
「因此,當文森特決定派弗丹去德拉儀對佛教遺跡進行初步的考古勘測時,我感到了一種解脫。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從尼泊爾統治者手裡拿到了這次遠征的許可,然後弗丹出發了,身邊只帶著一個助手,這大概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了。考古隊本來要給他提供一隊工作人員,但他拒絕了,他說到了以後,在當地雇傭、訓練工人就行了。」
「當然,」我說,「那非常有意義。」
「福爾摩斯,看在上帝的分上,您得給我一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巴哈德答應我們,在拂曉前帶著他的人到福勒營地附近跟我們會合。巴拉蘭和我以及願意加入我們的塔如人,走出小茅屋,走進涼爽的夜色中。那頭大象被留在了村子裡。
「那天已經不早了。」福爾摩斯說,「穆克吉和史密斯夫人馬上就要出發,趕下一班去巴特那的火車,那樣他們當天晚上才能坐最後一班船渡過北邊的河。他認為他們這樣就可以比較輕鬆地在第二天到達貝薩村,第三天最後到達汝敏德。我們在旅館的花園裡道了別。」
「當然記得。」我回答。
巴拉蘭這麼一說,福爾摩斯意識到局勢更加惡化了。「不過,還沒有什麼損失。」巴拉蘭說,「有個人能幫上忙,他是個年輕的軍官,阿赫爾部落的一員,叫簡.巴哈德。他為人清正廉潔,是少數幾個能拒絕犯罪分子和政府官員奉承利誘的一個人。他們已經派人通知他了,他很快就來。」
「啊哈!華生,這兒還有。看,底部是假的。讓我們看看還有什麼。」
「樺樹皮,」他說,「用於書寫的最古老的材料之一。一篇簡短的銘文,用的是一種叫普蘭科特的古代印度方言。我們先來試著讀一讀,不行的話再去博物館諮詢專家。」福爾摩斯舉起眼鏡對著卷軸,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關於你的第一個問題,華生,其實本身很簡單。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是這樣。福勒是個賊無疑,不過,他對美很有品味,應該說是一種對稱的美感,但卻最終導致了他的毀滅。他走進我們的住所就像我幾年前在德拉儀走進他的營地一樣。這些年來,他所向無敵,這種感覺有時讓他不惜冒生命的危險。因此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接近我,可以這麼說。他這麼做了,恐怕就徹底失敗了。至於其他的問題嘛,我親愛的華生,你知道我推理的能力還算不差,我斗膽說一句,我很快就能推測出,在這種情況下,其中一尊佛像裡一定藏著什麼不尋常的東西。而這一次,我是確切地知道。事實上,我一直在等待著它的出現,儘管我不知道何時何地。當利德靈頓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就假定第一尊佛像是個騙局,它裡面被人不知不覺地放進了那塊古怪的紅布。善良的上校故事還沒講完,我已經看到了結局。格洛斯特郡之行只是為了證實我的假設並取得第二尊佛像,那東西福勒急切地想拿到手。你可能仍然覺得整件事疑霧重重,華生,只是因為你不瞭解起因。」
「那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福勒比我想像中的更高更瘦,也更加亡命。他兩眼飛快地掃視著房間,邊說邊仔細地檢查著每一樣東西。不過,一無所獲,他罵了一聲。
「那時已經很晚了,我也累極了。」上校說。
「您是說,當您還在印度時,這個故事就發生了?」我問。
福爾摩斯把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到扶手椅旁。
「它能帶我們去任何地方。」巴拉蘭笑著說。他輕巧地一躍而上,伸出一隻手給福爾摩斯。大象從地上立了起來,僕人遞給他們每人一把來福槍。
安東從很小就開始跟著父親一起幹。一開始,他還只是個學徒,但他很快就學會了偷竊的技巧以及如何銷贓。這幫人技藝高超,常常幹得神不知鬼不覺,不露一點痕跡,牆上的畫被盜,就留下一個黑點,臥室桌子上的珠寶盒悄無聲息地就不見了。
穆克吉指著地圖說:「考古地區就在這兒,用紅筆勾出的這一片。位於兩村之間,一個村子是汝敏德,佛祖悉達多.喬達摩的出生地,另一個村子叫迪拉烏拉科特,可能是他父親的城池遺址。最初的調查就是在這兩地之間進行的。對這一地區,弗丹剛做了一個初步的勘測,就開始迅速地劫掠起來。在幾個地方,他從遺跡中收獲頗豐,他大肆地破壞古跡,瘋狂地搜尋未知的財寶,這對將來的考古發掘來說實在是天大的不幸。所有的地方都或多或少地遭到了破壞。不過,我瞭解那些佛教遺跡,我敢說他判斷有誤,因為遺跡裡很少有值錢的東西。」
我按他的要求做了,在他的幫助下,我裝扮成一個送貨員,跟格里格森沒兩樣,格里格森並沒走,他藏在我的臥室裡。
對於福爾摩斯的做法,我百思不得其解,像往常一樣,他來去匆匆,沒有時間跟我解釋。我們穿過貝克街hetubook.com.com,又走過一條背街的小巷,來到一棟廢棄的房子前面,福爾摩斯撬開門鎖,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去了。我們換上便裝,把送貨員的制服堆在地上。
「清理東西我並不在行,福爾摩斯先生,所以當我看見自己積存的那一大堆東西時,我都驚呆了,應該說我實在是有些欠考慮。我決定把那些看起來不太有用的東西都處理掉。我清理得很快,到晚上的時候,每一件東西我都打開了,並至少給那些比較重要的東西找到了一個臨時安身的地方。就在這時,我想起那個和尚和他託付我的事情。我把剩下的箱子搜了一遍,找出那尊佛像,輕輕地把它放在客廳的一張桌子上。然後,我給那個住在倫敦的和尚寫了一封短信,告訴他他要的東西已經到了,請他儘快抽空兒來取一下。
福爾摩斯一直等到傍晚,然後,他匆忙換上印度男人晚上的衣服,寬鬆的襯衫和長褲。白天的話,這樣裝扮就足夠了,天黑以後,這身打扮也至少可以讓他行動起來比較方便。他招了一輛人力車,把他送到火車站,上了一趟開往莫迪哈利的列車,那是一座距離尼印邊境不遠的小城。
剛看到這張字條,那個女人很驚訝,也非常生氣,一個陌生人要幫忙去找她的丈夫,福爾摩斯看見了她懷疑的眼神。突然,她的臉色變得很冷漠,甚至是冷酷無情起來。她抬起頭,朝福爾摩斯點了點頭。福爾摩斯便叫侍者把茶給他們端到陽台上去。
聽說馬上要離開巴納拉斯去尋找丈夫,史密斯夫人大喜過望。不過,福爾摩斯卻不那麼樂觀,他知道福勒可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他陰險狡詐,殘忍無情。事實上,很有可能在他們到達前,福勒就已經找到了獵物。如果那樣的話,福爾摩斯相信,福勒會毫不猶豫地幹掉史密斯,拿他的屍體去餵德拉儀的豺狼。但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讓穆克吉跟史密斯夫人一道走最直接的那條路去汝敏德,他們三天後在那兒會合。福爾摩斯獨自上路,非常希望能得到一位朋友的協助,他知道那個人在德拉儀很有影響。
「我直接走進早餐廳。侍者給我上茶後不久,剛才那個女人也進來了,她在我旁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這樣我可以仔細地觀察她而不至於顯得無禮。從外觀來看,她很年輕,也許剛三十出頭,舉止有貴族形象,已婚,丈夫多半是我們的一位政府官員,她對侍者講印度語,而且還講得很不錯,可見她在印度已經生活過一段時間了。侍者跟她很熟,服務也細心周到,這說明她不是個普通客人,在這兒也住了幾天了。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悲痛和恐懼,看得出她相當緊張。她偶而擦擦流下來的眼淚,我注意到,擺在她面前的食物,她幾乎一動未動。她不停地撥弄著她的結婚戒指,時不時地看一眼花園門口,好像在等什麼人出現。」
我本想反駁他,光知道他的方法而不具備他那樣的天賦和廣博的知識,一點用也沒有,但是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以前常常看到的恍惚的神情,我知道那一天我就只能聽他說這麼多了。他天才的大腦已經想到另一樁案子上去了,他會一直坐在心愛的扶手椅裡出神,直到想到解決的辦法。
「您說對了,女士。我們素未謀面,但我可以發誓說我不知道您丈夫在哪兒,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所知道的都來自我的觀察。」
「我可不是來跟你吵架的,福爾摩斯。東西在哪兒?福勒給我發過來了,這回他可不是開玩笑的。」
從這幾句話中,我聽出福爾摩斯堅定的決心,只有當他遇到敵手時才會這樣。然而,十多年以後,事情才徹底解決了。在修改這篇故事時,我發現,對於福勒一生的起點,福爾摩斯早就給了我一個簡要的概括。
巴拉蘭迅速地講解了路線和攻擊計畫。福爾摩斯強烈要求進入福勒的營地和他正面交鋒。福爾摩斯補充道,福勒是他的一個夙敵。他還解釋說,除非萬不得已,絕不開槍,以保證史密斯夫婦以及穆克吉先生的安全,這比擒獲福勒更為重要。巴拉蘭向他保證,一旦人員就位,一切就聽他指揮。
所以,我們飛快地走進那家位於大英博物館旁邊的酒吧,那是福爾摩斯最喜歡的一家,把安東.福勒拋到了腦後。
「您的觀察?」她語含諷刺地問道。
「比布拉瓦寶物盒。」
「我根本不認識您。」那個女人說,「不過,您既然知道我丈夫失蹤的事,所以您一定參與了陷害我丈夫的陰謀,告訴我他在哪兒,我懇求您。」
「那就太好了。我先說說我今天為什麼來找您。在我們的印度軍隊裡,我效力了三十年,今年年初剛退休。我曾在東方各地駐紮過,不過最後五年我是在尼泊爾度過的,在那兒,我負責招募廓爾喀新兵。我住在加德滿都,但經常去別的地方,包括德拉儀。在我看來,生活還算輕鬆,因為我沒有看見過戰爭,只在叢林裡打獵時開過槍。我在尼泊爾認識很多人,不過幾乎都是軍人和統治者。
過了一陣,一個年輕人大踏步地走過來,他相當魁梧,留著不太協調的黑鬍子,穿著警察的制服。簡.巴哈德笑著走進來,露出一口白牙,鞠了一躬,然後跟巴拉蘭迅速地說了一句,巴拉蘭接著對福爾摩斯說:
「請坐,利德靈頓上校,請允許我介紹我值得信任的朋友華生醫生。您在他面前就像在我面前一樣,不必諱言。」
「試試,華生。」福爾摩斯說著把那枚戒指放到我的左手上。「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分享一下古代國王的遺物。你可要比福勒愉快得多。」
「『慢慢站起來,福勒,不許出聲。』他一切照辦。華生,我必須說,當福勒認出我來時,我正用來福槍抵著他的左鬢,他臉上充滿了懷疑和恐懼,我這輩子很少讓人那樣。他害怕得發抖,但我卻不敢有絲毫的猶豫,得把他看緊了。我示意他放人,他立刻照辦了。我叫驚慌失措的史密斯夫婦和穆克吉跟著巴拉蘭。我們走回到我們自己人這邊,終於安全了。這個時候,福勒臉色蒼白,好像一個幽靈。」
從我坐的地方看去,那塊布很大,可能是一條毯子。
「裡面裝著很多卡尼西卡國王的珠寶,他是古山的國王,那是一個好戰的民族,大約兩千年前,他們建立了幅員遼闊的帝國,從印度北部一直延伸到中亞。這上面刻有銘文,用的是他們的文字,叫卡若斯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文章證明了這一點。讓我們打開它,看看裡面裝著什麼。」
「華生,」他高興地說,「讓我給你介紹傑克.伊文斯先生,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他來自鹽湖城。他因竊盜和非法闖入在美國幾個州都受到通緝,是安東.福勒一伙的骨幹之一。」
福爾摩斯凝神靜思起來。然後,從他的表情上我知道他有了答案。他笑著說:「很有趣,親愛的上校。請您把這塊布留在我這兒一段時間好嗎?可能會有用。」
「是什麼?」
請恕我冒昧,我注意到您十分緊張,在為您丈夫的下落擔憂。也許日上三竿之前,我們可以去陽台上再喝一杯茶,聊一聊。我或許可以幫您找到他。
「這位,」福爾摩斯並沒有轉身看一眼闖入者,他說,「就是臭名遠揚的安東.福勒,我們這個時代的藝術品大盜。我向你表示祝賀,安東,你躲了這麼久。我很高興,你對藝術品的狂熱最終還是把你吸引到這兒來了。請坐。」
「你知道我的方法,華生,要學著去用。」福爾摩斯不耐煩地說。
「穆克吉先出發了。幾天後他從巴特那發回電報說,那個地方已經被弗丹及其同伙洗劫了,而他們搶走的主要是文物,弗丹本人已經逃之夭夭,很可能帶著從古跡中得來的戰利品離開了印度。這證實了我丈夫心底的憂慮。他仍然覺得必須親自去一趟,他強烈地感到自己被出賣了。
「那個地區屬於卡德加.山姆希爾將軍的管轄範圍,他經常出去打獵,不在家。我們向他報告了第一個考古發現,是在汝敏德發現的一根阿育王柱子。您知道,這個發現證明了那個小山村就是菩薩的出生地。但是將軍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允許弗丹自行進行考古勘測。」
「不,他沒有。舉起手來。」
她蒼白無力地笑了一下,說:「這麼多天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到有了一點希望能找到我深愛的文森特了。」
福爾摩斯轉過來對我說:「華生,這次我得叫你待在這兒,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要你現在就走,然後馬上再從後門回來,要保證沒人看見你又進來了。待在屋裡別出去直到我回來。還有,華生,你回來後,請待在臥室裡,拉上窗簾,天亮後再拉開,然後,你也可以在其他房間自由活動了。」
五分鐘不到,門鈴就響了,赫德森太太一臉困惑地說,有一個先生要見我們。她領進來一個和尚,那人穿著一件橘黃色的長袍。雖然他剃了頭,一身佛教徒的打扮,但他的臉一望便知是一個歐洲人。
「我以前還幹過別的。也許,女士,給您看看這個才能得到您的信任。」
我很生氣,倒不是因為我沒認出他來,而是因為我受到了雙重欺騙,看到福爾摩斯難以掩飾的笑意和格里格森洋洋自得的表情,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福爾摩斯一揭穿他的身份,那和尚的舉止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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