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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達顯得躊躇不定。我知道喬瑟芬其實幾天前就可以出院了，不過泰文勒下了一個指示把她繼續留在那兒。他不想冒險讓喬瑟芬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脅，非得等到他的嫌疑犯被牢牢地關住了才讓她出院。

一股朦朧的憐惜本能在我心裏升起。

「很害怕，」蘇菲亞以低沉的聲音說。「她嚇呆了。」

「是的，我知道。」

「是的。」

「殘忍！呸！處心積慮、冷血無情的毒死了一個信任她的無助老人——而當我在慶幸兇手被捕、而且即將得到報應時，你卻說我殘忍！我告訴你，我願意親手勒死那個女人。」他又補上一句說：「警察來的時候，她跟你們在一起，不是嗎？她的反應怎麼樣？」

喬瑟芬以奇特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我不太喜歡白色那隻，就好像被蟲咬了的那一隻。」

「啊，」我說。「喬瑟芬回來了。」

「我很高興事情過去了。不過，也真夠受的了。要是你因為謀殺案被捕，最少你總可以表現一點尊嚴。我不能忍受布蘭達那種失聲哭訴，身心崩潰的樣子。這些人真沒有擔當。羅倫斯．布朗看起來就像隻被逼到死角的小兔子。」

我吃了一驚，不過我還是照她的要求行事。在進城的路上，我們的話不多。我問她要在什麼地方下車。

「是的，我喜歡聽人家談話。」

「你不可能知道。這是剛剛才發生過的事。」

「我看不到斐迪南，」她說。

這令我想起了艾迪絲．哈薇蘭那句古怪的話。她用奇特的腔調說過「這只是盲目崇拜的一面」。我不知道她當時想的是不是克里夢絲。

克里夢絲眉頭皺得更緊。她說：

「午餐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還是進去的好。」

「喂，你們兩hｔｔps://w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個，」羅傑說，「終於！我還以為他們永遠不會逮捕那個臭女人。他們到底在等什麼，我真不知道。好了，他們現在把她抓走了，還有她那可憐兮兮的男朋友——我希望警方把他們兩個都吊死。」

我想，羅傑愛他的父親勝過其他的人，甚至是他太太，儘管他深愛著她。我首次了解到克里夢絲有多麼急著要把丈夫佔為己有。我明白，羅傑的愛是她整個生命的活水源頭。他是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情人。

我向她說明我要上倫敦去。

喬瑟芬歎了一口氣。

一部車駛到前門停住。

喬瑟芬厭煩地點點頭。

「又在小題大做了，」她說。「不過我還是去的好。艾迪絲姨婆叫你的時候，你一定得去。」

「難道你看不出來，查理，我一直在奮鬥？為我的幸福奮鬥，為了羅傑的幸福奮鬥。我好害怕一家人會說服他留在英格蘭，害怕我們會繼續跟他們糾纏不清，緊緊被親情的繩索勒住。我怕蘇菲亞會提供他一份收入，怕他會留在英格蘭，因為他認為這樣對我來說舒適、體面多了。羅傑的毛病是他聽不進人家的話。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但從來就不是什麼正確的想法。他什麼都不懂。而且他是個十足的柳奈家人，認為一個女人的幸福就是緊緊跟舒適和金錢結合在一起。但是我會為我的幸福奮鬥，我會。我會讓羅傑離開，給他一種適合他、不會讓他感到挫敗的生活。我要他完全屬於我自己，遠離他們所有的人……」

「呸，」喬瑟芬說。「現在沒有人是淑女了。廣播電台的問題解答專家說的。他們說這是迂——腐。」她謹慎地唸出最後兩個字。m•heｔubooｋ.coｍ.cｏｍ

喬瑟芬和瑪格達從車子裏出來。喬瑟芬頭上紮著一個繃帶，但是其他方面看起來都非常好。

喬瑟芬輕蔑地瞄了我一眼。

「開你的車子去？」

「可憐的傢伙，」我說。

「我想現在——他們大概會讓我們走了吧？」

我中斷下來，艾迪絲．哈薇蘭權威的聲音叫喊著：

「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改變話題。

「那種金魚有點可笑。我喜歡金黃亮麗的那一隻。」

她以低沉急促的聲音說著，帶著一種奮不顧身的激越，令我吃了一驚。我以前不了解她有多麼急躁，也不了解她對羅傑的感情是多麼地不顧一切，多麼具有佔有慾。

「親愛的，」瑪格達叫著，「你最好還是先進去躺一下，喝一點補湯。」

「可是我以為——」

「你不必抱歉。我過得很好，非常好的生活。」她突然露齒一笑。「而且我還沒過過癮。」

她的臉色更顯陰鬱。

她歎了一聲，然後說：

喬瑟芬在幾句簡短對談之後，走進屋子裏去。我跟艾迫絲．哈薇蘭留在陽台上。今天上午她看起來完全像她那個年齡的樣子。我被她臉上那些痛苦疲累的線條嚇了一跳。她看來筋疲力竭，像是打了個大敗仗。她看出我臉上關心的表情，擠出了一絲笑意。

「別生氣，親愛的，我們很快就會遠離這一切。」

「你回來晚了一點，錯過了一件大事，」我說。「泰文勒探長已經把布蘭達和羅倫斯逮捕了。」

「那孩子好像對她的驚險遭遇不覺得怎麼樣，」她說。「我們以後得好好照顧她。不過——我想現在大概沒有必要了吧？」

「哈利大街。」m.hｅt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

「我想我知道。」

「哪一隻是斐迪南？」

我對瑪格達說：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爺爺把他的財產留給蘇菲亞。我聽過他告訴她。」

「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警方到底有多少證據。有一些信件。」

我看到她快速低垂的眼簾、她半握起的拳頭。她厲聲說：

「他們彼此相愛。」

「是的，可憐的傢伙。她大概還曉得照顧自己吧，我想？我是說找對律師等等的。」

「喬瑟芬，馬上過來。」

「我要看看我的金魚，」同時朝我們這裏和金魚池走過來。

我在喬瑟芬到達金魚池之前跟上她。

「這還要多久？這整個事情還要多久？」

「我希望——」我開了口，又停了下來。

「這我不太樂見，查理。我不喜歡布蘭達。過去，我非常不喜歡她，我說了她一些尖刻的話。可是現在——我真的希望她能有機會脫罪，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亞瑞士泰如果在世也會這樣希望。我感到我有責任設法——讓布蘭達受到公平的審判。」

「也許新鮮的空氣對她有好處。我去照顧她一下。」

「我聽到他對她說了我一些話，如果你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願意，不過我相信瑪格達和蘇菲亞吃過中飯也要去。你跟她們一起去會比坐我這部兩人座的小車子舒服。」

「她說的相當對。」

「我很抱歉，」我說。

「你想他們會被判有罪嗎？」她問道。

艾迪絲．哈薇蘭繼續說下去：

我想，這真是古怪，他們一方面不喜歡布蘭達，一方面卻又慎重其事地關心著她，希望她得到一切有利的辯護機會。

「你真沒有想像力，克里夢絲。假如被毒死的是我——」

喬瑟hetubook.com.com芬的手小心翼翼地摸摸頭。

在假山庭園的一個轉角處，羅傑和克里夢絲一起生氣蓬勃地走向我們。羅傑身上穿的斜紋軟呢服比他的城市服更適合他。他看來熱切、興奮，克里夢絲則皺著眉頭。

「我應該是活不成的，」她得意地說。「我告訴過你，差不多是發生第二件謀殺案的時候了。把信藏在水槽室裏真是不高明。我有一天看到羅倫斯從那裏出來就馬上猜到了。我的意思是說，他不是那種會修理水龍頭、水管或是保險絲的人，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去藏什麼東西。」

「不，現在去太早了。到狄本漢餐廳讓我下車。我可以在那裏吃個午飯，然後再去哈利大街。」

羅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

「我不想跟她們一起去。你帶我去，不要再說了。」

「還有羅倫斯？」

然後她說：

「姆媽如果逮到我在門外偷聽總是很生氣。她說那種事不是小淑女該做的。」

「媽告訴過我了。無論如何，我早已知道了。」

「你不在的時候，各種事情都發生了，」我說。

「我到現在也該了解了，」克里夢絲說。

「你這麼急著要走嗎？」我問道。

「不要這麼殘忍，羅傑。」

「又是偷聽到的？」

「不要大驚小怪，媽，」喬瑟芬說。「我相當好，我討厭補湯。」

三、四個月，我判斷，而且如果定了罪，還可以上訴。

我預料依喬瑟芬這位年輕偵探的性格，聽了這個消息她一定會心情動盪。然而她只是以厭煩的聲音重覆說：

我向她保證泰文勒完全依照程序行事。

她一下車立即說：

她跑過草坪。我隨後慢慢跟過去。

「嗯。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帶我一起去。我想我們現在可以自由行動了吧？」

她又加上一句說：

我m•ｈetuｂooｋ.com.cｏm感到有點不安，不過我不想說什麼。她繼續說：

「不要說這種話，開玩笑也不行。」

「你的意思是說，你在醫院裏聽說的？」

喬瑟芬沒有回答。她用近視的眼睛凝視著魚池。

「那隻相當平凡。」

「有四個尾巴的那一隻。」

「這就是我不想跟瑪格達一起去的原因。她凡事都太戲劇化，太大驚小怪了。」

我驚訝地看著她。她有點絕望地微微一笑，同時點點頭，回看著我。

「活該。」

我說我不太清楚。他們會先在違警法庭受審，然後想必會被移送到刑事法庭審判。

「噢，我知道，我最親愛的，但是你無法了解。他不是你父親。我愛我父親，難道你不了解嗎？我深愛著他！」

「你知不知道另一份遺囑被發現了？你爺爺把他全部的財產都留給了蘇菲亞？」

「那部車子在路上跟我們擦身而過。泰文勒探長，那個穿山羊皮鞋的警探，還有布蘭達、羅倫斯都在車子裏，所以我當然知道他們被捕了。我希望他給了他們適當的警告。你得這樣做，你知道。」

我們朝著屋子走去。羅傑和蘇菲亞走在前面，克里夢絲和我殿後。她說：

「情書？那麼，他們是情人囉？」

「不要幸災樂禍，」克里夢絲說。

「我不得不告訴他那些信的事。」我歉然說。「我在水槽後面找到它們。我本來希望你自己告訴他，只是你被擊昏了。」

「你不想聽聽發生了什麼事嗎，喬瑟芬？」

「那是一種罕見的魚，很貴的，比金魚貴多了。」

「這實在是個可恥的習慣，記住，偷聽的人是聽不到對自己有益處的話的。」

「噢，羅倫斯！」她不耐煩地聳聳肩。「男人家必須自己照顧自己。不過亞瑞士泰永遠不會原諒我們，如果——」她停下來沒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