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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不記得有個保姆或印度奶媽？」

「不，我在印度出生，我父親是個英國軍官。我母親在我生下來一兩年之後就去世了，他把我送到她紐西蘭的親戚家去撫養。幾年之後，他自己也去世了。」

她說：

「這也就是我立刻想到玩具、玩偶屋和玩具櫥的緣故？」

「為什麼我會這樣說？」她說。「為什麼我說了『海倫』？我根本不認識任何叫海倫的人！」

「告訴我，親愛的，你相當確信是『海倫』？」

「不是印度奶媽，是英國奶媽。我記得她，是因為她待了好一段時間，到我五歲。她會剪紙鴨。對了，她也在船上。我因為船長親我時鬍子刺痛了我而大哭，她責罵我。」

「在我看來似乎有可能是，」瑪波小姐說，「你母親去世時，你父親先帶你一起回英格蘭，而且你們就住在坡園那幢房子裏。你告訴過我，你一踏進那幢房子就感到回到家一樣。而且你挑來暫時充當臥房的那個房間，也許就是你的嬰兒房——」

「哦，當然，親愛的昆妲，在你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效之後，你隨時可以去看醫生。不過，我總是認為，還是先從最簡單、最普通的解釋開始探究起的好。我來弄清楚你所說的事ｈｔtps://ｗｗｗ.hｅｔubｏoｋ.cｏm•ｃｏm。有三個事件讓你感到心神不寧：一條被花木掩蓋住但是你感覺出在那裏的小徑，一道被堵死的門，和一種完全如你想像但以前從沒見過的壁紙。我說的沒錯吧？」

「你相當確定嗎，我親愛的？」

「哦，我想是的，親愛的……我想我們必須面對現實，如果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記憶，那麼那件事當然也是出自你的記憶……」

「是的。這非常奇怪，因為我不知道『海倫』是誰，然而我又知道是她——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躺在那裏的是『海倫』……我要怎麼樣才能知道更多一點？」

「但是直到一個月以前，我從沒來過英格蘭，瑪波小姐。」

「是的，」昆妲想了想，「我想我定是搞混了。」

「你的意思是，上一輩子？」

昆妲插嘴說：

「沒錯，我好像馬上就知道什麼地方有什麼東西，像廚房，還有放餐巾等等的櫥子。而且我老感覺客廳有一道門直通飯廳。但是我不太可能一來到英格蘭，就正好買到那麼久以前住過的房子吧？」

「你明白了吧？那個房間有令人賞心悅目的矢車菊和罌粟花壁紙。小孩子對他們房裏的牆壁，記憶非ｍ•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com常深刻。我一直都還記得我小時候房間牆壁上的淡紫色鳶尾花，而且我猜，在我三歲時又重新貼過壁紙。」

「哦，謝謝你，瑪波小姐，你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你所提示的是真的，因為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沒事了。我的意思是，那就沒什麼神奇不可思議的事了。」

「也就是，我真的看到某人被殺害、勒死、躺在那裏？」

「哦，不，親愛的，我的意思是，這一輩子。我是說，那些可能是真實的記憶。」

「這些小事情非常具有意義。」

好一陣子，昆妲一直凝視著瑪波小姐，然後撥開額前的散髮。

她一臉絕望地垂下雙手。

瑪波小姐微微一笑。

「你不記得從印度到紐西蘭去的經過吧？」

「你看，」她說，「我瘋了，我在胡思亂想，我老是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事物！起初只是壁紙——但現在是死人的屍體。看來我是越來越嚴重了。」

昆妲深思地說：

「那是間嬰兒房沒錯，窗子上都裝設有鐵條。」

「你的意思是，是——海倫，也是真人實事？」

「是的。還有那間浴室，那個四周都是桃花心木的浴池。你說你一看到它就想起水鴨在裏面飄浮。」

「那麼我該寫封和_圖_書航空快信給她。告訴她事非得已，你絕對有必要知道你是否曾經住過英格蘭。也許等你先生回來時，你就會收到回信。」

「艾麗森姨媽。她會知道，我確信。」

「當然，親愛的瑪波小姐！無論如何，我想要你見見吉爾斯。他非常討人喜歡。再說，我們可以好好商談一下這件事。」

些許害怕的眼神重現在昆妲的眼裏。

「要不然就是那幢房子。那幢房子鬧鬼，或是被人施了魔法什麼的……我知道那裏以前發生過的事，要不然就是知道將要發生的事——那就更糟了。也許一個叫海倫的女人會在那裏被人謀殺……只是我不明白，如果那幢房子真的有鬼，那為什麼我離開了那裏，還是看得到這些可怕的事？我真的認為一定是我有毛病，變得怪里怪氣的。我最好馬上去看精神科醫生，今天早上就去。」

「但是，誰是海倫？」昆妲不知所措地問。

「你認為我就是這樣？但是為什麼我現在記不起來？」

「這並非不可能，我親愛的。這是個非常令人驚歎的巧合，而這種巧合的確會發生。你先生想在南海岸買幢房子，你四處尋找，而你路過一幢勾起回憶的房子，吸引住你。不，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我想，如果那和-圖-書幢房子是所謂的鬼屋（也許這樣的稱呼也正確），你的反應就會大大不同。但是你並沒有任何暴戾或嫌惡之感——除了那次走下樓梯俯視門廳時。」

「我不認為你有意識地知道她被勒死，是昨天晚上那齣戲啟發了你的意識，加上你現在已是成人，知道一張扭曲發藍的臉，一定是被人勒死所致。我想一個正在爬下樓梯的小娃娃，還是會了解暴力、死亡和罪惡，同時把這些跟一些話聯想在一起——因為我想那個殺人兇手無疑是說過那些話。這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是一大驚嚇。小孩子是奇怪的小東西。如果他們嚇壞了，尤其是被一些他們不了解的事嚇壞了，他們會閉口不說，他們會守口如瓶。有時，看似是忘記了，其實仍舊深藏在記憶裏。」

「不要妄下定論，親愛的——」

瑪波小姐非常溫柔地說：

「沒錯。」

「那麼，最簡單、最自然的解釋是——你以前見過它們。」

「不怎麼記得。我只記得相當模糊，在一艘船上，一扇圓窗之類的——舷窗，我想是。還有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紅臉藍眼、下巴有道標記的男人——一道疤痕，我想是。他總愛把我舉起來在半空中拋上拋下逗我玩，我記得我既害怕又喜歡。不過這些hｔtｐs://ｍ•hｅtuｂook•com•ｃom記憶都非常片斷。」

昆妲深吸了一口氣。

「我希望是如同我們所想的。我後天要到英格蘭北部我的一些老朋友家去，大約十天之內回來會路過倫敦。要是你和你先生到時候在這裏，或者你收到了回信，我會很好奇，想知道一下結果。」

「你真聰明，」昆妲讚賞地說。

「當然確定。我一直住在紐西蘭靠近基督城的地方。」

「這，我想顯然是要查出你小時候是否來過英格蘭，及其可能性。你的親戚——」

「你在那裏出生的？」

昆妲至此精神完全復原。

「一個人不是存心想記起什麼就記得起來。而且往往越盡力回想，記憶就越遙遠。不過有一兩個徵候顯示事情是這樣沒錯。比如說，你剛剛告訴我你昨晚在劇院裏的心緒時，你用的是非常明顯的字眼。你說你好像正『穿過扶手欄杆』俯視——但是就一般正常情況來說，你知道，一個人是不會『穿過』扶手欄杆俯視門廳，而是從欄杆上面看下去。只有小孩子才會『穿過』欄杆往下看。」

「這非常有意思，親愛的，因為你把兩次不同的航行混淆在一起了。其中一次，船長留有鬍子，而另外一次，船長有一張紅臉，下巴有道疤痕。」

然而，瑪波小姐卻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