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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長眠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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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甘迺迪醫生

七、甘迺迪醫生

「你認為我妹妹——我的同父異母妹妹——甚至也許包括我自己,是你的親戚?」
「先生,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們,他埋葬在什麼地方吧?昆妲自然非常渴望去看看他的墳墓。」
「我們該喝杯茶。」
「噢!你們的廣告讓我以為——」他突然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告訴我,為什麼你們要登那則廣告?」
房子本身也讓人感到荒涼,顯然甘迺迪醫生不屑裝設中央暖氣這種現代發明。應門的女人臉色陰沉,有點可怕。她帶領他們走過稍嫌空盪的門廳,來到書房裏,甘迺迪醫生起身迎接他們。這是個長長的房間,天花板很高,房裏排滿了書架。
「他怎麼了?他是患了什麼病死的?」
側門被打開,那位一臉不屑的管家端著一個托盤出現。
「以後再找他們吧,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吉爾斯說。「而且要是我們非得找徵信社不可,也要找一流的公司,而不是這些發廣告信招徠顧客的泛泛之輩。不過我不認為他們辦得到的事,我們會辦不到。」
「我想去看看我父親的墳墓。」
他們走出門去,昆妲回頭看到甘迺迪醫生站在壁爐旁,拊著斑白的鬍鬚,一臉憂慮。
「是的,當然,你住過那裏。」他凝視著她,一副開心的樣子。「為什麼你會想要回到那裏?你對那裏的記憶應該不多吧?」
甘迺迪醫生俯身在壁爐前,用一把削鉛筆刀刮除煙斗裏的煙垢。

甘迺迪醫生是個年老的人,一頭灰髮,兩道擠成簇狀的濃眉下長著一對精明的眼睛。他銳利的眼光在他們兩人身上打轉。
昆妲急切地點點頭。這個久己淡忘的小名,聽在她耳裏,又格外熟悉了起來。
「那當然。哈里迪的第一任太太來自紐西蘭,我記得他這樣告訴過我。我想,那一定是個好地方。」
甘迺迪醫生不為所動。他彬彬有禮,但顯然對殖民地居民執著於血緣情感深不以為然。
甘迺迪醫生皺起眉頭。
到了那一天,他們整裝出發。
「我父親呢?」
「至少,」吉爾斯說,「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療養院吧?結核病療養院?」
她詳細說明她們目前為止所做過的各種調查。
瑪波小姐溫和、抱歉地說:
「她跟誰私奔了?」昆妲問。
昆妲很快地說:
「那麼,他們離婚了?」
「徵求買主,你知道,」昆妲說。她看到甘迺迪醫生一臉不解,接著又說:「就是我們很久以前住過的那幢房子。」
「伍和*圖*書雷波頓,」吉爾斯說。「離這裏不太遠。伍雷營地是野餐的地方,就在北方的荒野,離這裏大約三十里路。我們寫信問問甘迺迪醫生,看是我們去見他,或是他要來見我們。」
「這家療養院確切的地點在哪裏?」
「可是為什麼你沒去找我們?」昆妲問。
他精明的眼光下落在她身上。
「瑪波小姐?」她很驚訝地叫了一聲。
他深思地注視著她。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瑪波小姐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搖搖頭,皺起了眉頭。
「是不多。不過……感覺上就像是回到家一樣。」
敬啟者:
「你們是來旅行,或是打算在這裏定居下來?」他拉了拉叫人鈴。
「我想你發現我在這裏,一定大感驚訝,」瑪波小姐精神勃勃地說。「不過我的醫生命令我換個環境到海邊小住一下,你對第茅斯的描述讓人聽來著迷,所以我決定來這裏——主要是因為一位朋友的廚子和僕役長在這裏開了一家寄宿旅舍。」
「瑞德先生和夫人?坐這裏,瑞德夫人,這也許是最舒服的一張椅子。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他的態度有了明確的規避跡象。吉爾斯和昆妲彼此對視一眼。
甘迺迪醫生含糊其辭地說:
「噢,我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有點糟。」
那不卑不亢的女管家表情充滿惡意,不過還是說了「是的,先生」,然後走出門去。
吉爾斯流暢地說出他們預先編好的故事。
甘迺迪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說:
「好個荒涼的地點,」昆妲顫抖著說。
「他知道一些不想告訴我們的事,」他們坐進車子裏,昆妲說。「有一些事——噢,吉爾斯,我真希望,我現在真希望我們沒有開始……」
甘迺迪醫生的臉再次顯得了無表情:
「非常謝謝你,」她說。「請務必到坡園來坐坐。」
「通常我是不喝茶的,」甘迺迪醫生含糊地說。「不過我們必須慶祝一下。」
「坡園?可是——噢,是的,我聽說他們改了那幢房子的名字。以前是叫聖什麼的——如果正是我現在所想的那幢房子的話。它在李漢普敦路左側,俯視城鎮對不對?」
「我們正追蹤得起勁,」昆妲說著在她身旁坐下。
幾天之後,昆妲在凜冽的寒風中沿著人行道走著,突然,她在一家設想周到的公司為訪客所搭建的一座玻璃棚旁停住了腳步。
「抱歉,我現在不記和圖書得了。如同我所說的,我有個印象是在東海岸。」
「真是非常奇怪,」吉爾斯說。
甘迺迪醫生回答得有點短促。
「瑪波小姐說的對,」昆妲說。「我們不該去追究已經成為過去的事。」
「聯絡一個你幾乎記不起來的人?」甘迺迪醫生一臉不解。
他們面面相覷,而且在各自心中升起了同樣的恐懼感,雖然他們並沒有彼此坦白承認。
「我想是的,」吉爾斯說,「真是相當驚人的巧合。」
「我想會有的,我親愛的——嗯,我想會有回音的。」
他凝視著她,然後臉上突然亮起了微笑。他變了一個人,不再那麼拒人千里之外。
真的是瑪波小姐,她裹在一件厚厚的羊毛外套裏,圍著幾條圍巾。
「海倫不想離婚,凱文告訴我。所以我才猜想,可能是某個已婚的男人。或許我猜錯了。也許是某個太太是天主教徒的男人。」

「那可不見得。你知道,我們之間的聯繫是海倫。我一向非常喜歡海倫,她是我的同父異母妹妹,而且年紀小我很多,不過我還是盡我所能把她帶大,供她上好學校等等。但是不可否認的,海倫——呃,她的個性一直不穩定。她很年輕的時候就跟一個不正派的年輕人有過麻煩。我使她安全脫身了。後來她選擇到印度去嫁給華爾特.范尼。呃,那倒還好,不錯的年輕小伙子,第茅斯名律師的兒子,不過坦白說,人乏味得很。他一向愛慕她,但是她從不看他一眼。然而,後來,她改變了主意,跑到印度去嫁他。但當她再次見到他時,一切又都改變了。她打電報要我寄回家的旅費給她。我寄了。在回程中,她認識了凱文。在我知道之前他們結了婚。我感到——姑且說,我為我那妹妹感到歉疚。這說明了為什麼在她離家出走之後,我跟凱文的關係便中斷了。」他突然又接著說:「現在海倫在什麼地方?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我想跟她聯絡。」
「然而,不到一年,她就跟別人私奔了。你或許知道這件事吧?」
「真把我嚇了一大跳。你長大成人而且出嫁了。真是光陰似箭!可不是,一定已經——多久了?十五年——不,當然,不只十五年了。我想,你不記得我了吧?」
他和他太太最近在紐西蘭結了婚,現在回到英格蘭來,他太太小時候曾經在英格蘭住過一短暫時期,她想找出昔和圖書日的親友。
「那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一個國家。不過我也相當喜歡英國。」
「請端茶來。還要——呃,熱牛油吐司,或是蛋糕什麼的。」
「是的,」她說。「我是昆妮。」
「她是我的繼母,」昆妲說。「我父親的第二任妻子。當然,我不太記得她,我娘家姓哈里迪。」
「你們知道嗎,」他有點含糊地說,「我不認為我該過於沉湎過去。祖先崇拜這種事是個錯誤。重要的是未來。你們倆年輕、健康,整個大好世界都呈現在你們眼前。要往前想。跑去一個你們幾乎一無所知的人的墳前獻花,是沒有用的。」
「你真是太好了,」昆妲說。「不,我們不是來旅行。我們買下了一幢房子。」她暫停了一下,然後又說:「坡園。」
吉爾斯說:
「感覺上就像是回到家一樣,」醫生重覆她的話,說來不帶任何意涵,可是吉爾斯懷疑他在想些什麼。
「不,吉爾斯,我們不能現在停手。我們會一直懷疑、猜測。不,我們不得不繼續……甘迺迪醫生不告訴我們是出自好意,可是這樣是沒有好處的。我們得繼續追查下去,找出事實真相。即使,即使,是我父親他……」
「是的——是的,我想是的。」
「告訴我關於我父親的事,」昆妲說。「為什麼他突然決定把我送到紐西蘭去?」
「他也不想離婚。」
「那麼我們應該很容易查出來,」吉爾斯說。「非常謝謝你,先生,謝謝你所告訴我們的一切。」
「我們不需要再繼續下去,」吉爾斯不確定地說。「我想,親愛的昆妲,也許我們還是不要追查下去的好。」
「我不太清楚,親愛的。如同我所說的,他有一陣子身體狀況挺糟,最後進了一家療養院,在東海岸某個地方。大約兩年之後死去。」
「告訴我,你為那幢房子做了些什麼?做了不少改變、改進?我想你們這一改裝之後,我現在一定認不出來了。」
「現在,」她結尾說,「我們已在很多報紙上刊登廣告,本地的報紙、《泰晤士報》以及其他大報。我們只在廣告上說,任何人有海倫.史賓諾夫.哈里迪(閨姓甘迺迪)的消息,請與我們聯絡等等。我想一定會有回音的,你不認為嗎?」
「是的,是的,我明白。抱歉我幫不上多少忙。記憶大不如前了。而且又是很久以前的事。」
「噢,是的,在第茅斯,你從那裏寫信來。」
昆妲搖搖頭。
甘迺迪醫生的眼光落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壁爐架上,有意無意地尋找煙斗清潔器。
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茲覆台端刊載《泰晤士報》之廣告,海倫.史賓諾夫.甘迺迪乃舍妹。我已與她失去聯絡多年,樂於一聽她的消息。
「我恐怕幫不上你的忙。」甘迺迪醫生的語氣愉悅但卻冷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記憶已經大不如前。你父親離開第茅斯之後,我就跟他失去聯絡。我想他是從療養院寫過一封信給我——如同我所說的,我有個印象,是在東海岸。但是就連這一點我也沒把握。而且我一點也不知道他葬在什麼地方。」
「對。」
「我真的對這一切感到非常有興趣。你知道,我的生活中沒有多少刺|激。如果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們日後的進展,你不會認為我是多管閒事吧?」
昆妲搖搖頭。
甘迺迪醫生回信說,他下週三在家裏恭候大駕。
「真是非常奇特的巧合,」昆妲說。「不是嗎,吉爾斯?」
「我想,要是我能聯絡上她,她會告訴我——關於我父親的事。」
昆妲兩眼直視著醫生說:
她笑了起來,但是笑聲中帶點緊張的意味。
「我想是你那邊的親戚一直在對他施壓。在第二次婚姻破裂之後,也許他認為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我們只是改裝一下浴室,好玩而已,」吉爾斯說。
他的樂觀(或自負)幾天之後應驗了。他們收到一封寄自伍雷波頓村格斯山莊的信,字跡看似清晰,卻又有點難以辨認,顯示執筆者必是某種專業人士。
「老年人有點惹人嫌,親愛的。新婚夫婦應該單獨在一起,不要受到旁人的打擾。」她對昆妲的抗議報以微笑說。「我相信你們很歡迎我。你們兩人都好嗎?你們的那樁秘密有沒有進展?」
有塗牛油的吐司和一些果醬,但是沒有蛋糕。甘迺迪醫生含糊地示意昆妲倒茶。她照做了。杯子都斟滿了茶,人手一杯,昆妲吃了一片吐司之後,甘迺迪醫生用勉強裝出的愉悅語氣說:
吉爾斯和昆妲每天都急切地檢視信件,但是起初他們的希望都落了空。他們只收到兩封徵信社的信件,毛遂自薦宣稱他們經驗老到,願意幫他們進行調查的工作。
「我父親是什麼病死的?」
昆妲抗駁說:
「我甚至不記得我父親。我的意思是說,一切都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
伍雷波頓是個位踞山坡上的小村落,住戶稀疏零散。格斯山莊是坐落最高的一幢房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在山頂上,居高臨下,俯視伍雷營地和臨海的荒原。
昆妲說:
詹姆士.甘迺迪(醫生)謹上
「她沒告訴我,」他說。「我不是她吐露心事的對象。我可以看出——禁不住看出——她和凱文之間有了摩擦。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我是個古板的人,一個婚姻忠貞的信仰者。海倫不會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我聽到一些閒言閒語——人總是會聽到,不過那些閒言閒語並沒有提及人名。他們經常有從倫敦或是其他地區去的朋友住在他們家裏。我猜想是那些朋友之中的一個。」
「為什麼他不自己帶我去?」
「我們想聯絡——」她停了下來。
「而我以前確實住過那裏,是嗎?」昆妲說。
「老天爺,」他說。「你不會是昆妮吧!」
「我們不知道,」昆妲說。「我們完全不知道。」
他謙恭但卻帶點敵意地問昆妲。
他站了起來,昆妲依樣畫葫蘆。
瑪波小姐的語調如往常一般平靜溫和,但是她的眼睛露出困擾的神色。她的目光快速掠過身旁的女孩。那堅決、熱誠的語調聽起來不太真實,瑪波小姐心想,昆妲其實憂心忡忡。也許,荷大克醫生所謂的「弦外之音」正開始顯現在她身上。是的,但是如今想再回頭已是太晚了……
「當然我們會讓你知道,」昆妲熱誠地說。「鉅細靡遺。要不是你,我早就促請醫生把我關進瘋人裏去了。告訴我你在這裏的住址,然後你必須到我家去喝一杯——我是說,跟我們一起喝杯茶,同時看看那幢房子。你得去看看犯罪現場,不是嗎?」
「就是那一幢。真好笑,一些名字都想不起來了。等一等——聖凱薩琳,以前就叫這個名字。」
那高大的女人走進來,他說:
「我想他們彼此了解不深——遠在紐西蘭相識。他們怎麼了解法?呃,我也沒多少可說的。海倫,我妹妹,跟你父親搭同一條船從印度回來。他是個鰥夫,有個小女兒。海倫同情他,愛上了他。他孤獨、寂寞,或許也愛上了她。很難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們一到倫敦就結婚,然後到第茅斯去找我。我那時在那裏開業。凱文.哈里迪看起來人不錯,有點神經緊張,委靡不振——不過那時他們似乎是挺快樂的。」
「所以你知道,」昆妲說,「我希望你告訴我那裏的一切。關於我父親和海倫,還有——」她留下一個尾巴。「還有其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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