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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長眠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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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病歷

十、病歷

「顯然是這樣,瑞德太太。」
昆妲緩緩地點點頭。她低頭看手記。
他們被帶進潘若斯醫生的辦公室,潘若斯醫生起身迎接他們。
「比如說?」吉爾斯問。
吉爾斯打斷他的話。
我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她的?很久以前了,在我們來到第茅斯之後不久……她的態度改變,她在隱瞞什麼……我常監視她……是的,她也常監視我……
昆妲急切地伸出手。
「他不得不承認那一定是,但他內心深處仍然維持自己的看法,絲毫不受動搖。那種強迫性觀念強烈得不是理智可以改變的。如果我們能揭開那深藏在心底的童年期病態偏執——」
「他一點也不懷疑。他說過去幾個月以來,他一直情緒亢奮又疑心疑鬼的,他告訴我,他認為他太太在毒害他。他在印度住過,在那裏,法庭上經常出現太太用夢陀羅華屬植物毒害先生、讓他們發瘋的案件。他經常受到幻覺的折磨,時間、地點混淆不清。他堅決否認他懷疑他太太對他不貞,然而我想這正是動力所在。似乎他真的走進客廳,看了他太太留下來說要離開他的字條;而他逃避這個事實的方法是寧可『殺掉』她。因此幻覺便產生了。」
「呃,強迫性觀念——或是幻覺,非常強烈。哈里迪少校,儘管顯然神經非常衰弱,卻一再明確強調,他因嫉恨而勒死了他的第二任太太。但很多這種病例會出現的癥候他都沒有,而且我不妨坦https://www.hetubook.com.com白跟你說,瑞德太太,要不是甘迺迪醫生保證哈里迪太太實際上還活著,我當時準備相信你父親的話。」
「是你可憐的孩子吧,親愛的?」
「對不起,潘若斯醫生,為什麼他知道是他幹的?」
看到潘若斯醫生,昆妲不禁覺得他自己就有點瘋。起碼他看起來就比會客室那婦人更瘋。不過或許精神科醫生總是看起來有點瘋。
我該坦白。我深感懷疑,不是嗎,她有了愛人?有某個人,我知道有某個人。她在船上跟我說過……某個她愛他卻無法嫁給他的人……這對我們兩人來說都一樣,我忘不了梅根……小昆妮有時候看起來很像梅根。海倫和昆妮在船上玩得那麼開心。海倫……你真可愛,海倫……
「而他從不承認,那只是幻覺?」
「我說的是『當時』。後來,我修正了我的看法,在我熟悉了哈里迪少校的個性和精神狀態之後。瑞德太太,你父親絕對不是個妄想狂類型的人。他沒有迫害妄想症,也沒有暴力強迫行為症。他是個和藹、仁慈、自制的人。他既不是世人所稱的瘋子,對其他人也不構成任何威脅。但是他的確固執、堅決地認為他勒死了哈里迪太太。追根究柢,我相信得追溯到很久以前——他的一些童年經驗。但是我承認,每一種分析的方法都無法m.hetubook.com.com提供我們正確的線索。破除病人對精神解析的抗拒,是件非常耗時的工作。有時候可能需要好幾年。就你父親的個案來說,時間不夠充分。」
海倫還活著?或是我雙手扼住她的脖子把她勒死了?我走過飯廳的門,看到那張字條豎立在桌上,後來……後來一片漆黑,就只是一片漆黑。但是毫無疑問的,我殺了她……謝天謝地,昆妮好端端待在紐西蘭。他們是好人。他們會看在梅根的份上疼愛她。梅根,梅根,我多麼希望你在這裏……
吉爾斯和昆妲被帶進一間空氣流通、有著印花棉布窗簾的大會客室。一個滿頭白髮,外貌非常迷人的老貴婦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她向他們點點頭,坐在火爐旁邊。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地投注在昆妲身上,隨即趨身向前,以近乎耳語般的聲音對她說:
同車廂的一個旅客正在看一份晚報。晚報朝外的一面,一行戲劇似的標題清晰地呈現在他們眼裏:
「她生命中的男人是誰?」
「你的印象是,他真的殺死了她?」吉爾斯問。
他停頓下來,然後突然抬起頭來說:
「不,我想不是。我判斷,比較可能是『罪惡情結』做祟,確切地說,是種懲罰慾。你知道,他起初堅持要向警方報案。我們勸阻他,同時向他保證他並沒有犯什麼罪。但他固執地拒絕信服。我們一再證明給他看,而且他不得不承認,他實際上也不記得https://m.hetubook.com.com犯下了罪行。」潘若斯醫生翻動面前的一疊資料。「他對那天晚上的行蹤說明一成不變:他回到家裏,他說,屋內一片昏暗。佣人出去了。他走進飯廳,如往常一般倒了一杯酒喝,然後穿過隔門,走進客廳。此後他便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直到他站在臥室裏,俯視他太太的屍體——被勒死了。他知道是他幹的——」
他攤攤雙手。
我想這些做醫生的曉得他們在幹些什麼……一切聽來簡直是鬼話連篇。我愛上了我母親?我恨我父親?我一點也不相信……我總覺得這純粹是警方的案子——刑事案件,而不是誰發狂發瘋的事。然而,這裏有些人,這麼自然,這麼理智,就像一般人一樣——除非你突然觸犯了他們的乖僻所在。很好,那麼,看來我也有乖僻之處……
「我收到了你們的信,還有甘迺迪醫生的,」潘若斯醫生說。「我已經看過了你父親的病歷,瑞德太太。當然,他的病例我記得相當清楚,但是我想重溫一下記憶,好告訴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據我的了解,你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
「抱歉,瑞德太太,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也許,你有權責怪我們。我承認,適當的警覺就可以加以防範。但是坦白說,我看不出哈里迪少校是個自殺類型的人。他沒有顯露任何憂鬱症的傾向,沒有憂愁或是消沉沮喪。他抱怨睡不著覺,我的同事准許他服用一些安眠藥。他假裝m.hetubook•com.com服用,其實是保留起來,直到累積了足夠的數量——」
在回倫敦的火車上,昆妲取出那本破爛的小本手,開始閱讀。
她隨意翻閱著。
「沒錯。瑞德太太,你父親的病例呈現某些奇怪的特徵。」
她是不是在我的食物裏面下毒?那些奇怪、可怕的惡夢,不是一般的夢……血淋淋的惡夢……我知道是藥物做祟。只有她可能下手……為什麼?有某個男人,她畏懼的男人……
此時,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少女走進來,要吉爾斯和昆妲隨她走。
「有某個人,我知道有某個人……」
昆妲打斷他的話。她對童年期的病態偏執不感興趣。
鹽沼療養院位於離海岸約六里之地。離此五里外的南班漢鎮有火車通往倫敦。

「不——不,不是。」
「如果你喜歡它,瑞德太太,你是保有它的恰當人選。這裏面有你父親在這裏時所寫下來的手記。我們把他的私人財物點交給他的遺囑執行人時(一家律師事務所),馬克貴醫生,當時的院長,留下了這本手記做為病歷。你知道,你父親的個案出現在馬克貴醫生所著的一本書籍裏——當然只用他的姓名縮寫。如果你喜歡這本手記——」
「噢,如果讓你擔心的是這個,瑞德太太,那你大可以放心。凱文.哈里迪,不管他再怎麼嫉恨他太太,他絕不是個殺人兇手。」
「他那麼不快樂嗎?」
「想必你知道哈里迪少校是自殺身亡的。」
昆妲說明她是由和圖書她母親在紐西蘭的親戚帶大的,她只知道她的父親是在英格蘭一家療養院去世。
「你的意思是,他非常喜歡她?」昆妲問。
「謝謝你,」她說。「我非常喜歡。」
昆妲有點畏縮。她不明就裏地說:
覺察到昆妲注視的眼光,他微微動了下頭部。
這是最好的一條路……沒有醜聞……對孩子來說是最好的一條路。我無法再繼續下去。不能一年又一年地折磨下去。我必須採取捷徑脫身。昆妮永遠不能知道這些事。她絕不能知道她爸爸是個殺人兇手……

「噢,不!」昆妲叫了起來。
凱文.哈里迪寫著:
潘若斯醫生點點頭。
我已經寫信給詹姆士,催促他跟海倫聯絡……如果她還活著的話,要她親自來見我……他說他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那是因為他知道她死了,而我殺死了她……他是個好人,但是我不會受騙……海倫已經死了……
昆妲淚眼模糊。她抬頭望向坐在她對面的吉爾斯。吉爾斯的眼睛正投注在對面的角落。
潘若斯醫生輕咳一聲,拾起一本破破爛爛的黑色小本子。
「啊,我就覺得奇怪。」那老貴婦點點頭,啜飲著牛奶。然後又閒聊似地說,「十點半——就是這個時間。總是在十點半,真是非常叫人驚歎。」她壓低嗓聲,再度趨身過來。「在火爐後面,」她輕聲說。「不過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
「可是你說,你相當確信他——沒有殺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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