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死亡不長眠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死亡不長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十四、艾迪絲.巴吉特

十四、艾迪絲.巴吉特

昆妲凝視著她修長的身材、紅通通的雙頰和黑眼睛,試著回想,回想……但卻什麼也記不起來。記憶是種不管用的東西。
「『我怕了你,』哈里迪太太這樣說。『我很久以來就怕了你。你瘋了,你不正常。走開,不要管我。你真的不要管我,我怕了。我想,我的內心一直都懼怕你……』
「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起來了——」
「我直截了當的問你——你知不知道跟她出走的那個男人是誰?」
「甘迺迪醫生也這樣問過我,但我沒有辦法告訴他。莉莉也沒有辦法。當然啦,那個賴安妮是個外國人,就更是一點也不知道了。」
「是的,先生,他們在那裏買了一幢房子。哈里迪太太大約在三個星期之前告訴我——在那一切發生之前。她問我,她們搬家時,我要不要跟她們一起走,我說要。畢竟,我從沒離開過第茅斯,我想也許我會喜歡換個環境;再說,我喜歡她們一家人。」
「『而且她說那句話的聲音聽來真的害怕,』莉莉說。
孟福德太太家的後廳是個舒適的房間。一張舖著桌巾的圓桌,幾把老式的扶手椅,一張看來不起眼但彈性意外好的沙發靠牆擺著。壁爐上放著瓷狗和其他的擺飾,上頭掛著一幀伊莉莎白和瑪格麗特.蘿絲公主的彩色肖像。另一面牆上是穿著海軍制服的國王照片,和一張孟福德先生跟一群糕餅糖果商人的合照。一幅用貝殼做成的鑲嵌畫,一張濃綠的喀普里水彩寫生畫。還有其他很多東西,沒有一樣矯飾優美或高級生活的意味;但是綜合起來的結果,讓人感到是個氣氛歡樂的房間,人們圍坐一起時,相當悠然自得。
「我想,」吉爾斯說,「你認識海倫.甘迺迪吧,在她成為哈里迪太太之前?」
「我想你認識第茅斯的每一個人?」
「她這麼一說,把我嚇得完全清醒了過來。我坐直起身子,問她到底在胡扯些什麼。
昆妲問:
「賴安妮?她是我的保姆?」
「這倒是事實,太太。」
昆妲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而他太太可不喜歡。」
「這,你這樣說還真巧,先生,因為哈里迪太太的確好像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要我不要告訴任何人。所以,當然啦,我沒告訴過別人。不過她早就想要離開第茅斯了。她一直催著哈里迪少校搬走,但是他喜歡住在第茅斯。我甚至相信他寫過信給芬迪生太太,問她是否考慮把聖凱薩琳賣給他。但是哈里迪太太拚死反對。她好像極力反對繼續住在第茅斯和-圖-書,她似乎很害怕繼續留在這裏。」
「對了,想不到你還記得這個!是在你生日時,莉莉堅持湯瑪斯必須打個蝴蝶結。從巧克力盒上取下來的,湯瑪斯很生氣,跑進花園裏去,在矮樹叢上摩擦,直到牠把蝴蝶結弄掉。貓不喜歡人家跟牠們開玩笑。」
「就我所記得的,他們是差不多同一時間離開,早一天或晚一天。無論如何,接近得足夠引起閒言閒語。不過我從沒聽說過任何確定的說法。如果她真是跟他跑了,也是跑得相當秘密。我想了將近九天,還是不相信哈里迪太太真就那樣走了,那麼突然。但是的確有人說,她向來就輕浮——我自己可從沒看過她有什麼輕浮的舉動。如果我這麼認為,我就不會願意跟著他們去諾福克。」
昆妲說:
「噢,我相當了解,先生。我表妹的丈夫失蹤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為了確定死亡之類的法律事務,惹了很多麻煩,她真的很困擾。當然,先生,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你們也不是什麼外人。昆妮小姐還有她的『溫妮斯』,你說得好好玩。」
「她是在怕什麼,是嗎?或是怕某個人?我是說,我的繼母。」
艾迪絲.巴吉特頓了頓然後繼續:
「我認識她,可以這麼說,而且我之前可能看過她。不過在我到她家做事之前,我不怎麼認識她。」
她遲疑了一下,吉爾斯很快接下去說:
「這些都是剛開始時的事,你知道。但是後來,在我們的臥室裏,莉莉把我叫醒。『聽著,』她說。『都錯了。』『什麼錯了?』我說。她說:『那些衣服。』『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說。『聽著,艾迪絲,』她說。『我清點過她的衣服,因為醫生要我這樣做。有一箱衣服不見了——但是那些衣服全錯了。』『你是什麼意思?』我說。莉莉說:『她拿走了一件晚禮服,銀灰色的那件——但是沒有拿跟那禮服配成一套的束腰帶、胸罩和襯衣,而且她帶走的是那雙金色鍛面的鞋子,而不是那雙銀色皮帶禮鞋。還有,她帶走了那套綠色斜紋呢布衣服——這套衣服她從沒在秋末之前穿過。她沒帶那件時髦的套頭衫,但她帶走了那件只有配著套裝才穿的寬鬆上衣。噢,還有她的內衣,也都拿錯了。你記住我的話,艾迪絲,』莉莉說。『她根本就沒有離家出走。主人幹掉了她。』
「這,當然啦,以前這裏是個小地方。雖然在我記憶中,經常有很多避暑的訪客來這裏。不過每年m.hetubook.com•com來的都是些安安靜靜的好人,不是時下這些徒步和大型遊覽巴士載來的遊客。來的都是些好家庭,每一年來都住固定的地方。」
艾迪絲.巴吉特突然噤若寒蟬,一種奇怪的恐懼表情掠過她的臉龐。
樓梯……
「『就像上個星期《世界新聞》報導的一樣,』莉莉說。『主人發現她紅杏出牆,把她給殺了,埋在地窖裏。你什麼都聽不到,因為是在前廳底下。他就是這樣幹的,然後他收拾一箱衣服,裝作好像她離家出走了。但是她就在那裏——在地窖的地板下。她絕沒活著離開這屋子。』我數說了她一頓,罵她竟然說出這麼可怕的事來。但是我承認,第二天早上我偷偷溜到地窖裏去。只是那裏就像平常一般,沒有任何東西被動過,也沒有挖掘的痕跡——我跑去告訴莉莉說,她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她堅持說主人殺掉了她。『你記得吧,』她說,『她怕他怕死了。我聽過她這樣告訴他。』『這正是你弄錯的地方,我的好女孩,』我說,『因為那根本不是主人。那天,就在你告訴過我之後,我望向窗外,正好看到主人揹著高爾夫球桿從山那邊走下來,所以跟太太在客廳裏的人,不可能是主人。是別人。』」
「先生,我恐怕記不得他的名字,都這麼多年了。一個上尉,伊斯得爾……不,不是……伊梅瑞?不是。我覺得他的名字開頭第一個字母是E,或者可能是H。不太普遍的名字。但是我已經有十六年沒再想到過了。他和他太太住在皇家克里倫斯飯店。」
「是別人……」
「哦,是的,夫人,我爸爸在山後有個農莊,叫做瑞莊。他沒有兒子,他去世後媽媽無法繼續經營下去,所以她把它賣了,在高街尾買下一家小店。是的,我一直都住在這裏。」
艾迪絲.巴吉特搖搖頭。
昆妲衝動地開口。
「這,我們是懷疑……但是你要知道,就只是懷疑而已。而且就我個人來說,我根本什麼都沒看到。但是莉莉,如同我告訴你的,是個精明的女孩,莉莉有她的看法——很久就有的看法。『相信我的話,』她常說。『那個小子愛慕她,只要注意一下他看她倒茶的樣子就知道了。他太太的眼光就像兩把劍一樣!』」
「真想不到,」艾迪絲.巴吉特正在說著。「小昆妮小姐。你得原諒我這麼說,太太,不過這的確令人想起過去。你常跑進廚房,可愛極了。『溫妮斯』,你常對我說,『溫妮斯』。和-圖-書而你的意思是葡萄乾。你為什麼會把葡萄乾說成『溫妮斯』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指的是葡萄乾沒錯。我常拿給你的就是葡萄乾,無子葡萄乾,也就是說,沒有果核。」
艾迪絲.巴吉特一臉苦惱。
「你實在非常親切,」吉爾斯說。「那麼,如果你不介意,我就直說了。據我的了解,哈里迪太太走得相當突然?」
「法律上的原因。我們不知道是否該確認死亡或——或什麼的。」
這些話在那舒適、平凡的客廳裏迴盪著。
吉爾斯溫和地說:
「一隻黑白條紋的貓。」
「莉莉不相信——或相信什麼?」
「有一天莉莉走進廚房——她本來在清掃樓梯的灰塵。她說:『鬼打架!』對不起,莉莉有時候說話很粗俗,你們不要見怪。
「你不知道,」吉爾斯說。「但是你能不能猜猜看?這麼久以前的事了,猜猜看不會有什麼關係,即使是猜錯了也無妨。當然,你一定有某些懷疑。」
「我想要知道,」她說。「請不要認為我會介意你說的話。她不是我的生母——」
「大致上是這樣。當然,我現在無法正確說出來。不過莉莉把它當真,所以,在那一切發生之後,她——」
「我從沒聽說過他們在諾福克買下一幢房子,」吉爾斯說。
「是的,太太,我喜歡她,」她說,態度有點抗議的意味。「不管別人說什麼,在我看來她還是很好的人。我從不相信她會做出那種事。嚇我一大跳,氣都喘不過來。你要知道,有人說——」
「不可能記得起來,你那時只是個小不點。時下好像沒有人想去有孩子的人家幫佣。我不明白為什麼。孩子能給房子帶來生命,這是我的感覺。雖然準備嬰兒吃的東西要費不少功夫。但是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太太,那錯在保姆,而不是孩子。保姆都是不好當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又是餵食又是什麼的。你還記不記得賴安妮,昆妮小姐?對不起,我該說瑞德太太。」
艾迪絲.巴吉特轉向她。
艾迪絲.巴吉特歉然地說:
「真希望我能記起來——」她開口說。
然後她突然說:
「莉莉向來就是個喜歡想東想西的人。我從不在意她說的話。她常常去看電影,因而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傻念頭。事情發生的那天晚上,她出去看電影——而且還帶賴安妮跟她一起去——這是非常不對的,我這樣告訴她。『噢,沒關係,』她說。『又不是把小孩子單獨留在屋子裏。有你在廚房裏,而且主人和太太不久就回來了。不管怎和*圖*書麼樣,那個小孩子一旦睡著了,就不會從中途醒過來。』但這是不對的,我告訴她,雖然我後來才知道賴安妮也去了。如果我早知道她也跟去了,我一定會上樓去看看她——我是說,你,昆妮小姐——是不是好好的在睡覺沒事。廚房的門一關,便什麼也聽不到。」
「我記得莉莉。她在貓的脖子上繫個蝴蝶結。」
「我問她什麼意思,她說主人和太太從花園回來走進客廳裏,門沒有關,她聽到他們所說的話。
「哦,是,先生,我可不喜歡這樣想。而且我是真的不認為,一點也不。再說我不——我現在記起來了,他們是由北部某個地方來的,那對夫婦。諾森伯蘭,我想沒錯。他們喜歡南下度假,因為這裏的天氣十分溫和。」
「是的,先生……不過你要知道,我從不相信他們真的有事。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
「沒錯,可憐的老湯瑪斯。老鼠抓得漂亮,一隻真正的捕鼠貓。」艾迪絲.巴吉特停頓下來,一本正經地輕咳一聲。「原諒我一直說個不停,太太。不過談話可以讓人回到往日。你要問我些什麼?」
「我無法說,真的,」艾迪絲無助地說。
「是的,但是我想他——或者他們夫婦倆——以前就認識哈里迪太太。他們經常上他們家。無論如何,根據莉莉所說的,他愛慕哈里迪太太。」
「非常喜歡你,我是說她。哦,是的,她常常帶你到海灘上去,或跟你在花園裏玩。她相當年輕,你知道,像個小女孩,真的。我經常想,她跟你一樣喜歡玩遊戲。你知道,說起來她自己也還只是個小孩子。甘迺迪醫生,她哥哥,比她大好幾歲,老是關起門來看書,所以當她不用上學時,她不得不自個兒玩……」
「你一直都住在第茅斯,是嗎?」
她說來相當自然,然而其他三個人聽後再度聚精會神。吉爾斯說:
她突然中斷,以歉疚的眼光快速瞄了昆妲一眼。
「我喜歡聽你談過去的日子,」昆妲說。「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你知道,我是紐西蘭的親戚帶大的,他們不可能告訴我任何關於——關於我父親和我繼母的事。她——她很好,不是嗎?」
「我並不是說,我確信——」她開口說。「原諒我,太太,我的舌頭不聽使喚。」
「避暑的訪客?」
「是的,先生,對我們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大震驚——尤其是少校,可憐的人。他完全崩潰了。」
「我那時正在燙衣服。夜晚的時光過得很快,我只知道後來甘迺迪醫生走進廚房,問我莉和*圖*書莉在什麼地方。我說她晚上休假出去了,但是馬上會回來。而她真的那個時候就回來了。他帶她上樓到太太的房間去。想要知道她有沒有帶任何衣服或什麼東西走。莉莉查看了一下,告訴他,然後下樓找我。她極為興奮。『她逃走了,』她說,『跟某人走了。主人整個人癱軟了,中了風或什麼的。顯然對他來說是一大震驚。他真傻,他早就該看出來了。』『你不該這麼說,』我說,『你怎麼知道她是跟人家跑了?也許她收到某個親戚生病打來的電報。』『愛說笑,什麼生病的親戚?』莉莉說(如同我說的,她說話很粗俗),『她留下一張字條。』『她跟誰走了?』我說,『你想是誰?』莉莉說:『不可能是索伯賽茲.馮尼先生,看他對她送秋波,還有像條哈巴狗一樣跟著她團團轉,就知道不可能是他。』我說:『你想會不會是那個上尉——叫什麼名字來著的?』而她說:『我猜是他。不然就是我們那位坐在拉風車子裏的神秘男子。』(這是我們之間開過的一個玩笑。)我說:『我不相信。哈里迪太太不會,她不會做那種事。』而莉莉說:『這可難說,看來她是做了。』
「什麼?」
「而且你知道,我們非常急著——找到她。她離開了這裏,而且似乎一去無影蹤。我們不知道她現在住在什麼地方,甚至她是不是還活著。而且還有其他的原因——」
吉爾斯輕聲細語地說:
「海倫——我繼母出走時,他們是不是還在這裏?在皇家克里倫斯飯店?」
「諾福克?他們要去諾福克?」
「她是個瑞士女孩。英語不怎麼靈光,而且感情非常脆弱,非常敏感。常被莉莉惹得哭個不停。莉莉是女管家,莉莉.亞伯特,一個年輕的女孩,態度傲慢,而且有點輕浮。莉莉常跟你玩很多遊戲,昆妮小姐,在樓梯那邊玩『躲貓貓』。」
一時其他的三個人都緊緊盯著她看。然後吉爾斯說:
「你不認為她想搬到諾福克去,是想接近這個——這個名字你記不起來的男人?」
「我明白,那麼那個,呃——小子是誰?」
孟福德太太,閨姓巴吉特,矮小圓胖,一頭黑髮飛抹著些許灰白。她妹妹,艾迪絲.巴吉特,高瘦個子,皮膚微黑。雖然她大概年近五十,卻幾乎全無灰髮。
「你喜歡她,」瑪波小姐說。
「請告訴我們,艾迪絲。你知道,我們需要了解,這是很重要的。這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我們必須知道。」
瑪波小姐問:
靠牆坐著的瑪波小姐溫和地問: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