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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助冷眼旁觀看萬壽表情的變化，嘴角掛著一抹冷笑。「我猜對了吧？」

佐佐木小次郎面不改色，徐徐轉動目光，環視包圍他的五名武士。

眉下的褐色眼睛，閃爍著懾人的光芒，鼻樑十分高挺。

「是的！……他……他是我家鄉越前一乘谷的巖柳館的小開。」

無論政權如何替代，吉岡家仍然是扶桑第一的劍術所。

「武藏所說的對策，原來是豎告示牌，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作法。……對了，從豎立告示牌這一點，可以證明武藏是出乎常人的。但是，他卻忘了一件事。武藏向吉岡清十郎挑戰，並非只贏他一個人就算得勝。向清十郎挑戰，就等於是與吉岡道場的一千六百人為敵。我想，這下子他大概完了。」大聲說話的七助，突然回頭對萬壽說道：「萬壽，妳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佐佐木小次郎，對不對？」

這個告示牌頗具效果，行人都在牌前佇足，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大街小巷。甚至有人聽到傳言，而刻意去看告示牌。

萬壽把臉別過去，說道：「我是被強|暴的。」

「這沒有兩樣。」

萬壽以困惑的眼神看著丈夫，卻也不得不跟隨在後。

「我沒裝蒜……，我得罪過很多人，根本沒辦法一一記住。」

五個人當中，沒有一個人動刀，這真是一幅奇妙的光景。

萬壽對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大感驚訝。

一個沒沒無名的劍客，竟然立起告示牌，要向扶桑第一室町劍術所的當主挑戰。這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人群中有人認出這名劍客的異常打扮，而大叫出聲。這個人就是淡路的妻子萬壽。

七助循萬壽的視線望過去，不禁皺起眉頭。

「混帳！」七助的表情十分兇惡，「我要殺了那個ｈeｔｕｂｏｏk•ｃoｍ.coｍ傢伙！」他大叫一聲，向前跑過去。

「這個人一定是瘋了！……」賣布的商人為他嘆息，而不斷地搖頭。

並沒有剎那的停息，小次郎把腰斬之技化成飛燕般的神技，逆向劈斬稍遠那人的臉頰，使它斷成兩半，然後飛身向後退。

十五代的足利義昭，雖然敗給織田信長，而喪失政權，但「室町劍術所」的招牌仍然響亮，而且，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死後，天下雖然在德川家康之手，但吉岡道場依然盛名不衰，這是因為世人對於足利家便是幕府將軍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而且對宮廷御用的「憲法染」仍然具有敬意。

「那小子叫什麼名字？」七助一邊目送轉身大搖大擺離去的劍客，一邊問著。

「不論是被強|暴或還有其它原因，我想說的是，女人絕對忘不了第一個男人……一想到你曾經被那傢伙抱在懷裡，我心裡就一片燥熱，你看看連我的手都是熱的。」

小次郎走到岸邊，回過頭以不遜的語氣說道：「你們那位想留下活口，不計殘廢的話，可以用臉色表示，我會手下留情。」

「不一樣，奉獻和被強|暴是兩回事……，我是被嚇昏了，才讓他奪去貞操。」

「你認識他嗎？」

在一片嘲罵聲中，有一個看起來氣勢非凡的武士，他默默地，以尖銳的眼神凝視著告示牌。

七助不自覺地也邁開步伐，跟在那人後面盯著。

「七助，那個佐佐木小次郎曾經被名人越俊先生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他繼承了師門獨步的劍法……」

小次郎高大的身軀一個反轉，立刻又腰斬了一個人。

換句話說，劍客已經逐漸具有真實的地位。

「小姐？」小次郎思忖了一下。「喔！你是說那個麻臉婆嗎？可不是我去追她的，而是她引誘我去抱她的。……女人就是喜歡強壯的男人，她看上我用一把刀連殺十人的好武藝，你們家的武士都不是我的對手，由於你們不中用，所以你們家小姐才會愛上我。換句話說，害得你們小姐自殺的，就是你們這些人，現在，你們想殺我，偏偏又是些不自量力的小角色，如果，不能殺死敵人，反而自己來送死，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什麼事？」

因此，在關原之役以後的傾向是，各大諸侯都競相效法德川家康，爭先恐後地招攬劍客。

七助突然狠狠摑了萬壽一個巴掌。

萬壽本想勸丈夫不要作出有勇無謀的事，沒想到她的一番話卻招來了反效果。

大約過了四分之一時辰之後，七助才看到自己可能遭遇的悲慘下場。

「唉呀！」

「無論怎麼解釋，我看得出妳喜歡他，……而且還忘不了他。偶然邂逅，妳心裡舊情激盪，就把我忘了。」

「別胡說了，你忘了吧！……」

「難道你是承認你玩過的女人太多，無法一一記住嗎？……我家小姐六天前自殺了，我們要替她報仇。」

「萬壽，你知道我吃醋是沒完沒了的，現在，我已經吃醋了！混帳，當妳注視他的時候，那種表情十分不尋常，你第一次獻出身體的男人就是他，簡直太可惡了。」

就在m.ｈeｔuboｏk.ｃom.ｃom正面那人襲來的同時，小次郎拔出他所稱的竹竿——亦即他背後的長劍，一閃便有兩顆人頭落地。

重用劍客的只有德川家康。

萬壽發出哀號。

萬壽是在兩年前，到母親的娘家淡路島的野野村，去投奔外祖父。她的父母相繼去逝，使她成了孤兒。

背後揹著一把四尺長劍。

這張告示牌，在黎明前就豎立在三條大橋畔。

這一次的攻擊，又深深刺向從後面逼近的最後一個敵人的胸膛。

「不是獻出，是被強|暴的。」

「哈！哈！哈！……你們估計錯誤了，以為我的本事只是輕輕鬆鬆殺掉你們家十個武士罷了。現在睜眼的瞎子實在太多了。我只要拔出背上那根竹竿，就可以砍掉五顆人頭。……你們別以為五個人一起上來，就可以殺死我。我本身很喜歡打鬥，但是跟五個、十個你們這種蹩腳貨較量，實在興趣缺缺。所以，你們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趕快退下。我既不是不想無謂殺生，也不是動了惻隱之心，你們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厲害，大概你們都是別有目的，想當那個麻臉婆的丈夫，現在心願成了泡影，才跑來送死。真是這樣的話，簡直是太蠢動了。最後，我再告訴你們，那個麻臉婆的皮膚，在我抱過的眾多女人當中，只屬於下級的品味。」

小次郎後面跟著那五名武士，和數百位群眾，走向河邊，七助和萬壽也夾在人群當中。

「既然知道了，怎麼忘得了呢？」

「你們是誰家的部下？」

對七助來說，實在太幸運了。因為當他跑到距佐佐木小次郎大約十步時，突然從暗處跳出五名武士，包圍小次郎。

這場決鬥在一瞬間就結束了。

但是萬壽並沒有聽到丈夫的問話，只是緊盯著這名劍客的側面。

七助用手指戳戳她的側臉，萬壽才如夢乍醒的轉過頭，並收回視線。

若非如此，七助或許已經死在佐佐木小次郎的四尺長劍之下了。

劍客為了向世人炫示其武藝，而以告示牌敬告世人，這在當地尚屬先例。過去，從沒有一位劍客想到，用告示牌向人挑戰。

「傻瓜，七助……，我們走別條路吧！」萬壽拉起七助的袖子。

惟有「室町劍術所，吉岡道場」是劍術世家，且因為他擁有「足利將軍家指南」的背景，因而廣受世人的尊敬。

此外，又有所謂「憲法染」這項世襲的家業，手中承受天子的攝家束帶，衣冠袍染。因此，就不只是個劍術道場之主而已。

「不！我恨死他了，更不要說忘不了他。」

而現在居然有個無名劍客，在京城的中心地點，豎起告示牌，公然向這一名家的當主挑戰。

「喔？」

「難道你們想把自己難看的屍體，暴露在人多雜沓的大街上嗎？」小次郎冷笑道。

「別再花言巧語，想藉機逃生了。」

以當時人的看法來說，告示牌是當權者下達百姓所用的。例如統一天下的戰爭展開之時，石田三成把何以討伐德川家康的理由，列舉數條，告示天下，或者在關原之役獲勝的德川家康，列舉石田三成以下諸人的罪名等等……

看來，他們是被小次郎的態度和言辭懾住了。

小次郎把話說完之後，便悠哉遊哉地走了。

「別裝蒜了，佐佐木小次郎。」

五名武士同聲說道：「廢話少說！」同時抽出刀子，大概他們早已領教過小次郎的口才。

「不！我要殺了那傢伙，既然知道他是妳第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放他去，抱過你的男人，只能有一個在這世上立足。」

「嗯！大概是想藉此沽名釣譽。明明知道吉岡家不會接受他的挑戰，還故作姿態。」衣衫襤褸的浪人也不屑地諷刺著。

戰場上的武者，只注重功名首、一番槍之類的武勳，而劍客一旦成為藝者，便專心一意的磨鍊武藝，而不在名利之上用心。這其中的原因，可說是因為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等大將，都不重視劍客。

七助緊緊抓住萬壽的手。

他以敵軀為柱，把長劍和伸長的手臂及身體呈一直線，使敵人的身軀以四十度的角度倒下來。佐佐木小次郎那不為所動的殘忍姿態，使圍觀的群眾為之嘩然。

佐佐木小次郎侃侃而言，語氣抑揚頓挫，就像在朗讀一篇事先擬好的演講稿。

他的身高超過六尺三寸，頭髮披在肩上，髮色是紅中帶黃。

「小次郎——佐佐木小次郎。」萬壽答道。

「那個劍客是誰？」

七助的視線投在佐佐木小次郎身上，口中卻談著其他的事。

其中，七助那雙大眼更是睜得幾乎暴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