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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處女的傳說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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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之二

第二章之二

「他們的話未必準確。」我安慰她。
「卡萊恩,」他說,「那才讓我迷惑不解。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妳是卡利小姐。」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為我精心梳理頭髮,我感到自己是外婆的驕傲。
半小時後,醫生走了,我的房門推開了,梅洛拉走了進來。她臉色蒼白,兩眼發黑,我從沒見過她這樣焦慮的神情。
一踏進大廳,我就被一種氣氛懾住了;我張大兩眼,想把這兒的一切盡收眼底,但得到的卻只是一種朦朧的印象,頭頂上的吊燈上彷彿點滿了一大圈蠟燭;壁上掛滿了各種掛毯;一盆盆的鮮花點綴著客廳——使空氣裏瀰漫了陣陣清香,人們在大廳裏走來走去。整個感覺像是我在歷史課上讀到的外國庭院景象。許多貴婦人的服裝都是14世紀義大利式的,還有幾位的頭髮纏成髮辮,上面綴滿寶石飾品。她們都穿著呢的、絲絨的、綢緞或是亞麻布做的衣裙。整個場景華貴莊嚴;最有趣的是各自戴著面具;我為大家都戴著面具而感到高興,因為我覺得我們都是平等的,沒有人能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可是為什麼呢?」
「哦,梅洛拉,妳在責怪我嗎?西班牙女郎。」他繼續往下說,「我希望妳不會怪罪我。」
「我理解,但妳怕什麼呢?」
「做賈斯廷聖.朗斯頓夫人的傭人。」
「他們會允許我進去嗎?」
他向我靠近了一些說,「只要我能找到一種謀生手段。」
「可她到現在為止什麼都沒說。」
他不往下說下去,我當時想:他的意思是當查爾斯死後他接替牧師的職位後要我嫁給他。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他覺得他的將來要等別人死後才能成為現實,這點讓他覺得恥辱。
「我可沒對舞會抱太大的希望,」我說,「我只是想自己將被當作客人去阿巴斯;穿著紅絲絨晚禮服。外婆,下次我穿上那套衣服時,妳就會知道那有多美麗。」
「他還說爸爸再也不能這樣沒命地幹活,他的整個人都快垮掉了。他應該多多躺在床上休息……」說著,梅洛拉用手摀住了臉,我走上前抱住她,我倆擁抱在一起。
「我不喜歡別人親我。」
她匆匆出去見醫生,我則走回自己房間,心中懷疑是不是她自己病了,已在悄悄地看病。
叮噹叮噹響,
「我相信你並不十分想走。」
看外表,她的確很迷人,但我注意到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神經質的緊張。她總是緊張地晃動腦袋,手也有些情不自禁的顫抖。尤其當她貼著賈斯廷,與他共舞的時候更是如此。
她細心地梳理頭髮,用了些她自己調製的油劑,使頭髮看上去烏黑亮麗,然後插上梳子,戴好髮罩。梅洛拉看了以後連連拍手叫絕。
梅洛拉走進來,打斷了他的話。她滿臉焦慮,無可奈何。
她皺皺眉頭,把臉扭向一旁。
我自信他離開這兒最讓他想念的人是我,我迎上前去。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我注視著他的雙眼,直率地問他,「那你的希望是什麼?」
基里格魯牧師來到了牧師所。他是教堂的臨時代理牧師,他來這兒是為了接管這兒的事務,直到一切都有所安排才離開。其實就等於要到查爾斯死的那一刻。
「真奇怪,讓我看看,」她接過面具,「哦,是這樣,把別針給我,我來把它弄好,沒關係。妳不知道離午夜只有半小時了嗎?」
「他現在躺在那兒,」她說,「和我媽媽,還有那個小克倫莎在一起。不知道他的靈魂有沒有升入天堂。」
我早就聽說他要來這兒辭行,因而看到他的那一刻,一點也不吃驚。因為即將遠行,他看上去有點心思重重。
我認真仔細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梅洛拉興奮地講著,看得出來,她非常願意去阿巴斯,即便是做奴僕也願意。我當然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就是因為賈斯廷在那兒。
「當然,這也不一定。生活中許多事需要三思而行。我自己也常常反省我的生活道路。妳瞧,卡利小姐,像我現在的處境根本不能結婚;但是,如果發生了變化……」
樓上的窗戶開著,因此音樂徐徐飄出,在月光的輝映下,男女賓客們的華麗盛裝顯得異常好看。
我舉著手裏的面罩說,「破了,我找了些別針。」
「我親愛的卡利小姐,妳太低估你自己了。」
「哦,外婆,如果牧師不這麼早就去世該有多好!」
我輕輕一笑說,「我看不出有什麼好怕的。」
他用手指彈了個響聲,「妳是妳自己的,這是至關重要的。」
舞會後過了一星期,希拉德醫生來了一趟牧師所。當他走上前來向我道早安時,我已在門前的大草坪上好一陣子了。我知道最近這一段日子,牧師常找他看病,今天他來,顯然也是為了出診。
「在哪兒?」
「明天」
我心中總是充滿憂慮——不知道自己在阿巴斯會有什麼樣的將來;生怕有朝一日外婆突然離我而去。
「希望回來時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不用謝我,除非妳不希望我那樣做!」
我安慰自己,這種緊張心理主要是因為我最近經常照料病人。自從查爾斯牧師生病後,我常常聯想到與他年齡相仿的人是否也有生命危險。
「她現在在哪兒?」
「那妳去哪兒?我漂亮的小妞?」
「就在這一帶。」
回想剛才的經歷,自己為了害怕他們打開衣櫃時發現我,差點主動出來自投羅網,好險!今後絕不能做這麼傻的決定。
「為了能從此安定下來,結婚,有個家。」
「嗨!」約翰坐在一條通往彭加斯特農田的路上,看到我,他跳下來走到我面前。
梅洛拉和凱洛小姐正在客廳等著,一見我們進來,凱洛小姐馬上就起身叫人奉茶。
「這從何說起?冒冒失失的年輕人帶來的災難?」
我忖度著她想幹什麼。我想只要我願意,我仍可以住在這兒。但是,梅洛拉將去哪兒?牧師們的女兒一般是怎樣的命運呢?如果她們一貧如洗,她們就是做家教,或是給孤獨的老婦做陪伴。那麼,梅洛拉的命運會怎樣?我的將來在哪兒?
「只要有約翰在場,人們就不得安寧;而賈斯廷總顯得有點目中無人。」
梅洛拉和金也回來了,我和金跳了一曲,儘管跟他跳舞不如跟約翰跳容易,但我還是喜歡跟他跳,約翰跳得很熟練。我一直在思索:〈妳現在真的來到了阿巴斯,妳,克倫莎.卡利——今夜化名卡萊恩〉。
不一會兒,我聽見有人走進了房間,我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我一陣緊張;心想只能坐以待斃。我只有告訴他們是約翰要與我做|愛,還得告訴他們我是誰,一定要讓他們相信我講的都是真的。我應該打開門走出去,主動做解釋。萬一被他們發現就處於被動立場了,而且他們也不會相信。如果是梅洛拉,她也會這麼做的,但是,萬一他們不相信我說的怎麼辦?
聖誕節來了——這是個令人憂傷的聖誕。約太太說僕人們還是希望能有點節日氣氛,她想做些吃的;查爾斯和大衛都覺得應該,於是她做了些布丁之類的甜點心。
「妳如此瞭解什麼是紳士風度?」
「金,」我有點激動,「如果你不走……」
「然後呢?」
「在這以前就無法實現你的願望嗎?」
她又開始抽泣,我摟著她安慰一番,然後給她服了些鎮靜藥。
「一點也不!」我說。
「是的……梅洛拉!誰會想到梅洛拉會做出這種事來!真不知我母親在知道真相之後會怎麼說。」
「我倆都這樣。」我說。
音樂響起,一對漂亮的夫婦翩翩起舞,那個穿著晚禮服的高個男子是賈斯廷,黑頭髮的苗條女郎便是他新婚的妻子。
我毫無睡意,與金共舞、奮力掙脫約翰的糾纏,躲在衣櫃裏,看到老賈斯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這一幕幕情景不斷地浮現在我腦海裏。
短短的幾星期內,梅洛拉似乎長大了不少,我想我也一樣。我倆明顯得感到原來的那份安定已一去不復返。
「在我家裏,我哥哥是最英俊的,妳不覺得?」
「那就請吧!」金站在我倆之間,引著我們穿過人群。
「很快就結束了。」
「妳的面具!」梅洛拉叫了起來。
「那就好。我一直覺得一個男孩願意為小動物冒生命危險,一定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他學得很快。」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克倫莎,可我現在真希望他生前是個殘酷的、不近人情的人,那樣,我會好受些。」
「我會有更多的故事告訴妳。」
外婆說喬在那兒進步很快,獸醫對他親如一家。獸醫自己有四個女兒而沒有兒子,因此,喬能在一旁幫忙,令他十分高興。
但是,顯然有一點是肯定的,我總不能這樣站一個晚上,盯著鏡子裏的身影發呆,於是藉著昏暗的燭光,我不情願地取下頭髮上的梳子,烏黑的頭髮披在肩膀上,脫下外套掛好,「妳已變成一位儀態端莊的淑女!」我對自己說。
我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請允許我幫妳提籃子吧!」
「妳是說你在等我?哦,克倫莎,為什麼我們不交個朋友?我誠心希望,妳知道的。」
「面具怎麼會破的?」梅洛拉問。
「就是……」
我看到金騎著他那匹栗色馬來到牧師所,他看上去英武瀟灑——不像約翰那樣心神不定,也不像賈斯廷那樣超然脫俗——而是真真實實的一個男人形象。
我還從受吃過蜜的甘甜,但我知道那一定很甜很甜,因此,我不想這麼早就去吃,這樣能讓我所有的感覺官能在這樣美好的夜晚保持清醒和敏感。
他的臉湊近我的臉,看著他的假鬍子和從面具孔裏閃動的雙眼,我覺得有點害怕,「妳真的沒聽人這樣說過?那妳不是本地人,卡萊恩小姐?讓我告訴妳。如果有人問妳,『妳是處女嗎?』那妳絕不能說『是的,』要不然妳也會變成石頭的。好了,現在我問妳。」
我倆沉默了一會,雙方都陷入了各自的感情思索。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我覺得妳一直愛著賈斯廷。」
金走了以後,過了幾星期,我在彭加斯特農場上碰見了約翰。那天,我剛去看望外婆,順便給她帶些吃的。一路上,我心裏總有點不安;外婆告訴我聖誕節那天,獸醫邀請她去吃飯,她去了,玩得hetubook.com•com很愉快,她說這一切時,興致也很高,但是,我注意到她的雙眼有些模糊,而且,仍在咳嗽。
「是的,很好。」
「我親愛的梅洛拉,舉行化裝舞會的主要目的是讓人在午夜之前有一種懸念,午夜時分露出真名實姓。你難道不知道嗎?卡萊恩小姐,我媽媽告訴我說梅洛拉的父親病了,她會跟她的一位朋友一起來舞會。一位監護人……嬸嬸?是不是?這是我媽媽說的,但是顯然,你不是她的嬸嬸。」
我倆悄悄地回到各自的房間。我渾身累極了,但毫無睡意。只要我仍穿著紅絲絨晚禮服,我就是位年輕漂亮的淑女,但一旦脫下禮服,我便又會回到現實生活中,而我的現實生活又是那麼枯燥乏味,現實中,卡萊恩小姐變回克倫莎.卡利。
「哇,是妳!克倫莎小姐。」他說。
金興趣盎然地看著我們吃喝,我看得出他對我挺有好感。他好像意識到認識我,只是想不起在哪兒?
「是嗎?」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乳酪,紳士們就用乳酪夾著餅乾吃。還有各種肉類、牛肉、火腿片、膾炙人口,連沙丁魚都有許多種吃法——就著一種我們叫做「俏佳人」的餅吃;還有蘸著油和檸檬汁吃,這是最正宗的西班人吃法。
後來,我做了個惡夢。我夢見約翰把我關進了牆裏,梅洛拉正奮力地用雙手扒著牆磚,夢中的我清楚地意識到梅洛拉的努力是徒勞的。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的臉蛋便是我的運氣,先生,」他引用著別人的話,「真是這樣,卡、卡萊恩小姐。妳得當心,妳的嘴巴從不饒人。順便問一句,為什麼妳選了卡萊恩這個名字?為什麼不叫聖.艾芙斯?或者叫馬拉瓊?卡萊恩?可是,這名字挺適合妳,妳也知道。」
「我夢見自己被關在牆壁裏,妳在用力救我,我窒息得快死了。」
「我猜不出是誰。」
「也許她是那種有話就說,無話就沉默的人。」
「是嗎?可是人人都清楚生命的終點即將來到——這以後還會有什麼希望呢?」
「什麼樣子?」
我轉身便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回到大廳。整個夜晚已經夠糟的了。我應該馬上回到牧師住所,至少在那兒我還有自己的尊嚴。他追上我,抓住我問:「妳去哪兒?」
分別的時候,他與我們握手,先跟梅洛拉吻別,然後是我。
跳完一曲,我被送回剛才那把椅子那兒,約翰正很不耐煩地等著了。
我搖搖頭。
然而,我又覺得這並不是我的真實想法。我還是夢想有朝一日能住進阿巴斯莊園成為貴夫人。難道我真的願意和金一起去一個陌生的荒蠻之地共同生活?
「當然。」
自助餐上的飲料也是數不勝數;有當場調製的混合飲料,也有杜松子酒和其它一些外國酒。哈格第站在那兒負責供應食品,他顯得卑躬屈膝,在勞務市場上的那副神氣已蕩然無存。我想,要是他知道,他正在為差點成為他奴僕的我做服務,他不知會作何感想,我不由得想笑出聲來。
「我早就看到你了。」
「如果我見過她,我是絕對會想起來的,從現在起,她將永遠留在我腦海裏。」
查爾斯牧師去世時正值復活節,教堂裏到處裝點著水仙花。我們的房子裏充滿了哀悼的氣氛;儘管我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死訊真正到來時,還是心頭沉沉的,梅洛拉更是痛不欲生。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讓我進去。我坐在她身旁,她講他對她怎麼好,他的死給她的打擊有多大;她不斷地回憶父親給予她的百般關懷,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我也情不自禁地哭了。我也喜歡查爾斯牧師,更不忍心看到梅洛拉如此傷心。
當我來到聖.朗斯頓接客的樓梯口時,耳邊的音樂變得更加清晰。現在我已能輕易認出這是什麼地方了。我慌裏慌張,看到梅洛拉和金時,才意識到自己沒戴的面具。
當約太太談到大衛.基里格魯時,我聽出點名堂了。我意識到她已把他當成這兒的新主人;她對此深信無疑——我感到幾乎所有人都這麼想:查爾斯牧師一死,大衛就是這兒的主人。那麼,梅洛拉怎麼辦?當然,她是牧師的女兒,這下理所當然,她就會變成牧師的妻子。
我斷然拒絕,背朝著他,他走到我身邊。在我的感覺裏,約翰一直只是個稍比我大的男孩子,要不然,當時我一定會害怕極了!我出其不意地用足力氣把他推向一邊,他沒防著,踉踉蹌蹌地倒向後面,一腳絆在手提燈上。
我站在裏面,猶豫不決地過了好一會。
我瞇起眼睛,「我在那兒不是傭人……不完全是。只有妳會梳西班牙式的髮型,妳一定要來。」
他把椅子挪到我身邊,我感到有些不安。
「真怪了,」梅洛拉說,「戴上面具,就會認不出真正的人了。」
他專心地聽著。「我很高興妳能去她那兒,這對妳倆都有好處。」
「傭人?」
「有針線就行。」
到了聖誕節後的第十二個夜晚,金來了。從前,我一向不喜歡這一天的,因為在這一天的夜晚,要拆去所有裝點節日的飾物,然後,要等上一年才能盼來另一個聖誕節。
我看著他,羞紅了臉。梅洛拉轉向他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很想來,為什麼不能來?我跟他們說她是我的朋友,事實上,她也確實是我的朋友。」
梅洛拉鬆了口氣。
「是梅洛拉給我取的名字。」
她傷感地看著我說,「親愛的,別期待太多!」
「他和約翰完全是兩種不同典型的人。」她說。
「那好啊,妳不是一直想去那兒的嗎?」她說。
這我一點也不奇怪。作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我的事也只有初到這兒的人才會感興趣。
「她現在與她的侄子住在一間小屋裏,一直要到我回去時,我才把她接出來。」
當弔喪的人們離去後,梅洛拉又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裏。希拉德醫生認定我是理智的人他走過來跟我說:「馬丁小姐受了刺|激,我給妳準備一些鎮靜藥,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要用。她太疲倦了,但要是她實在無法入睡,就讓她吃些藥。」他朝我莫名其妙地笑笑,他其實是表示對我的尊敬。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與他聊聊天。讓喬跟著他學醫。我要實現我的夢想。那天夜裏,我來到梅洛拉的房面,她坐在窗前,面朝草坪遠處的墓地。「你這樣會感冒的,」我說,「快上床吧!」她搖搖頭,我只好讓她披上披風,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旁邊。「哦,克倫莎,現在大不一樣了,妳難道沒感覺?」
「是你……向波倫特說的?」
朱迪思,他的妻子!跟我想像中的聲音一模一樣。她說話總是短句子,彷彿她講話時上氣不接下氣,思路混亂,情緒緊張。
他大吃一驚,我乘機奪路快奔。走了好遠,等我回頭看時,他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我。
「我不懂你的話。」
「看我們倆跳得多和諧!」約翰說。
「這是毫無辦法的。」
我們練習舞步。
外婆點點頭,「那只是眼前的情形,會改變的。親愛的,在那兒幹活,妳得自己留神自己。當心約翰,」她歎了口氣,「我倒覺得妳該嫁給一個牧師或是醫生。」
是誰扔下去?
「他說爸爸的病情惡化,他建議爸爸找個更好的醫生看看,可是爸爸一直瞞著我,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在看病。現在,醫生已很清楚他的狀況。克倫莎,我受不了。他們說他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那麼,是不是說妳想過一種與眾不同的生活?」
他的嘴角邊浮現出一絲笑意,我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我剛才的話等於告訴他我是當地人,非常熟悉這兒的風土人情。
外婆走進裏屋,我跟了進去:她打開盒子,取出那兩把梳子和髮罩。
大衛在安排聖誕活動事務中顯得十分能幹,人人都誇他很行,我聽到約太太說萬一真的有一天,查爾斯升天後,大衛是這兒最合適的人選。
「但願她不要把妳的真實身份告訴朗斯頓夫人。」
廚房裏,約太太在桌子上裝點聖誕樹,她用荊豆枝和常青樹枝搭成一串串漂亮的枝葉,掛在病房裏;我們覺得自己與別人一樣在歡度節日。
「不戴面具就去?那樣,連傭人都認得出妳是誰,哦,卡萊恩小姐!」
「和任何人都保持著距離。」
貝爾特上來牽走了馬,金朝門廊走去。我想讓他能和我單獨多待一會,然後再去客廳和梅洛拉及凱洛小姐一起說話。
梅洛拉穿上黑外套,戴上黑帽子,凱洛小姐儘管這個週末就要走了,但她還是駕著馬車把梅洛拉送到了阿巴斯。一個小時後,她們回來了。梅洛拉一回房間就把我叫了進去。
我情願讓他永遠這樣對我有一種朦朧感。
這樣一想,我的自信與勇氣又回來了,我要跟外婆談談,我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這一切都歸功於我的保護人。」
「是爸爸,醫生說他活下了多久了。」
葬禮那天,鐘聲迴盪在整個教區。梅洛拉一襲黑裝,戴著面紗,倒顯得素靜美麗;而我皮膚較黑,那件衣服又太大,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看到的正是癱瘓在床上的聖.賈斯廷老爺,他原是那麼強壯的一個人,現在竟然變成這麼一個樣子,真讓人難以想像。
「是因為有人邀請我來的。」
我加入了跳交誼舞的人群。在交換舞伴的過程中,我發現有些人帶著長輩的關懷,而有些則全然一副尋歡作樂的樣子。但我都坦然處之,真不明白我剛才怎麼會那麼緊張?
金說,「哦,我看出來了,妳是克倫莎。」
「哦,這一切,所有的一切,我真受不了……」
秋天來了,但梅洛拉和我幾乎是寸步不離牧師身邊。凱洛小姐仍留在牧師所,但我們已幾乎停課,絕大多時候,我們都忙著護理查爾斯牧師,整所房子的氣氛與從前大不一樣。對於大衛.基里格魯我們大家充滿感激。他還不到二十歲,是我遇見的溫柔男性之一,他忙進忙出,卻從不大聲嚷嚷,也不給人添麻煩;他講道的時候全神貫注,處理教區日常事務精幹俐落,令人敬佩。
我不由得笑出聲來,「我?我不認為這樣。」
她坐在我床邊笑和*圖*書話我,但我仍沉浸在惡夢的恐怖之中。
我點頭表示深有同感。
「他妻子對此很不高興。」
大衛只要一有空就來陪我們,因為多了個人,我們就不那麼緊張焦慮。有時候,約太太給我們送飯來,她總要充滿愛憐地朝大衛看上幾眼。我曾聽到約太太對貝爾特說,了卻這場不幸以後,她要好好地照顧大衛。
我和新舞伴聊起了天——或者說是他在侃侃而談,他談舞會、狩獵、時事等等,我小心地聽著,少說為妙。
「你不應該讓你的客人感到尷尬。」梅洛拉在提醒他。
「但是,我相信從來沒見過這位西班牙女郎。」
悼念牧師的人們也來到了牧師所,聖.朗斯頓夫人和賈斯廷也來了。我們在客廳裏準備了一些火腿三明治,這客廳在我初來這兒時顯得十分宏偉,但是,朗斯頓家進來時的那副趾高氣揚使客廳一下子顯得十分寒磣狹小。賈斯廷待在梅洛拉身邊安慰了好一陣子。他顯得溫柔體貼、彬彬有禮,一番誠意讓人感動。大衛站在我身邊。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正式向我求婚。而我心裏一直在考慮怎麼跟他說,讓他明白大家都指望他能與梅洛拉締結良緣。客人們吃著貝爾特準備的三明治,喝著酒,我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吩咐傭人們忙這忙那。人們怎麼也想像不出,我原來站在勞務市場上的那副落魄樣子,那已經是遙遠的過去了。在那個小林子裏,人們一定記得,「牧師的妻子出身低微。」他們會嫉妒我,不接納我,但是,難道我會在乎嗎?然而,我的夢想告訴我這不是我的結局。我不喜歡大衛,我更在乎金,但是,金離阿巴斯這麼遠,我又怎能跟他在一起?
「妳可不能這麼說!」接著她又談論自己與她父親第一次應邀去賈斯廷家喝午茶;她穿著小花平緞布連衣裙;賈斯廷彬彬有禮地接待他們。從她告訴我的情景裏,我覺得賈斯廷把她當成小妹妹,而她對他也不過是一種對兄長的敬仰,沒什麼特別的情感。
「我什麼問題都不回答。」
舞會總算如期舉行了。梅洛拉和我都盛裝一新;外婆真的來了,她為我做頭髮。
「現在我真的要回大廳去了。」
「看看我是否能猜得準,」他說,「我想準沒錯,這位是希臘的金髮美女。」
她撫摸著我的頭髮,「我知道的,妳一心想去那所大房子,對妳來說,它有一種特別的意義,彷彿是命中注定似的。」
我跟著他下樓來到了草坪上,那兒也有客人們在雙雙起舞。挺動人的情景。
「金,你不應該這麼早就猜出別人的真實身份。」梅洛拉帶點責怪地說。
「牧師先生的女兒對妳真不錯,親愛的。永遠做她的朋友吧!」
我常在想他死了以後我們的生活會怎樣,因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我們站在一個很氣派的房間裏,兩邊的牆上掛滿了聖.朗斯頓家族成員的畫像。畫像十分逼真,初看上去,彷彿他們個個盛裝,似乎正準備下來參加今晚的舞會。房間的四周擺滿了常綠植物;椅子都是塗了金粉,氣派輝煌。
「人是生活在希冀中的。」他告訴我。
「什麼時候動身?」我盡可能不讓他聽出我聲音中的淒涼。
「妳看上去像個預言家似的,」他隨意地說,彷彿是為了使剛才那一吻顯得更加輕描淡寫。他繼續說,「我肯定妳是個巫師……當然是心地善良的好巫師。」我們站在一起,笑意蕩漾在彼此臉上。過了一會兒,他說,「這兒寒風刺骨,恐怕巫師也會受不了的。」
她握住我的手臂,朝我笑笑。
「妳怎麼知道?」
「人家想你,親愛的,只是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我得感覺到你就在我身邊。當然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我想我們會見面的。」
「和約翰聖.朗斯頓結婚。」
「請別說得好像她不在場似的,她會不高興的。」
「我想上面的針腳不夠牢。」
外婆一手撫著我的頭,「妳長得很標緻,我的孩子。」
「我馬上就要變成漂亮的西班牙女郎,這是我有生以來最令人激動的事。」
「妳弟弟呢?」他問,「他在獸醫那兒學得怎麼樣了?」
我和大衛出門準備聖誕樹。當他在剪樹枝時,我說,「有這個必要嗎?沒有人有心情歡度聖誕。」他朝我看看,鬱鬱地說,「最好還是對明天有所期望。」
我一直感覺到站在我身邊的梅洛拉的形象,與周圍的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相比,她顯得有些簡樸,但是我覺得她比誰都可愛,金黃色的頭髮,纖纖細腰上的金色腰帶,使她顯得天生麗質,樸素自然。
這一切對他們來說是順理成章的,梅洛拉當然會嫁給大衛。他們現在就是好朋友,她對他充滿感激之情,他也一定欣賞她。如果真的這樣,那我怎麼辦?
梅洛拉說,「只要年輕,腳步輕捷,學跳舞是很容易的;妳只要跟著自己的舞伴就行了!」我學會了跳舞,並且十分喜歡跳。
「我覺得你的言行沒有紳士風度。」
「好的,請進來吧!」
「那真是個好預兆。」
「查爾斯牧師不在家。」我對他說。
但實際上,我相信死亡正一步步地向查爾斯牧師逼近。
「我可是想討好她的,她只會說西班牙語?」
這樣想著,我反而有了勇氣。與她相比,我現在的處境好多了。我對自己說,我不害怕,如果有人問,我就坦然解釋為什麼我會在這兒。聖.朗斯頓夫人知道真相後,一定會責怪約翰,而不是我。
「那當然。但死亡總要來臨。妳看當秋天來臨時,樹上的葉子在風中戰慄枯黃,然後接二連三地飄到了地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臥室。真奇怪,我們倆彷彿同時陷入一種低落的情緒。是不是她想到了她的賈斯廷已屬於熱戀著他的妻子?是不是因為金即將遠去,而他沒有告訴我,卻告訴了梅洛拉?
她抓住我的手說,「是的,我的變化也是妳的變化。克倫莎,現在我倆的生活似乎是休戚相關了。」
他笑了,「是我向波倫特說他是棵好苗子,我當然對他的進步表示關心嘍!」
「但是只有妳們倆擁有真實的美麗,」外婆說,「我敢打賭她們願意用所有的珠寶來換取妳倆所擁有的東西。」
「小心點,克倫莎,」她說,「隨時注意保護自己。」
給我的邀請帖總算到了。請柬上說恭請卡萊恩小姐參加聖.朗斯頓夫人舉辦的化裝舞會。當梅洛拉和我一起看請柬的時候,我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梅洛拉模仿朗斯頓人的語調不停地叫我卡萊恩小姐。
「是太早了,我應該假裝糊塗,我應該問許多問題,等到午夜時分才猜出實情。」
這是說悄悄話,互吐真情的最佳時機。我倆仍沉浸在舞會上的那種熱烈氣氛中,經過這一夜,我倆更親近友好了。
「是的,克倫莎。妳行。妳的任務是管理她的服裝,幫她做髮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覺得那並不難……況且妳也喜歡服裝,想想妳那天穿著紅絲絨禮服的樣子。」
「反正我不去你家的舞會了,不關你的事。」
「那妳告訴我該怎麼做!」說著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使我與他面對面地站著,我驚恐地發現他的眼中閃著異樣,我想起那次在教堂裏他四處搜索赫蒂時的眼光。他可能剛剛跟赫蒂約會回來路過這兒。
要真正理解人們的想法,並不是從你偶然聽到他們說什麼,而是要你自己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來,這是我漸漸學到的。
「克倫莎的確與眾不同,」梅洛拉說,「儘管舞會上的人都會以最美的形式出現,但誰都比不上克倫莎。」
「很快就要走了?」儘管我裝得若無其事,但是,聲音裏掩飾不住萬般無奈與失望。
他有時也會坐在查爾斯身邊,與他共同商討教區事務。跟我們也聊得來,我們幾乎忘掉了他來這兒的目的,倒覺得他是家庭成員之一。他性格開朗,讓人覺得他非常感激我們能與他日常相處。對於外人們來講,他們對他也有一種教民對於牧師常有的那份親近。有相當一段日子裏,我們覺得眼前的生活能永遠這樣過下去。
舞會要到半夜時,大家才可以揭掉面具;到那時,舞會也差不多快結束了,灰姑娘再也不用為自己擔心了。
我緊張起來,我得趕緊走出房間。那個尋找喬的夜晚所感受到的恐懼又襲上心頭。如果現在是梅洛拉在這個房間裏,她說她迷了路,人人都相信是真的;但是我——他們又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麼,等待我的只能是莫名其妙的羞辱和懷疑。千萬不能讓人發現我在這兒。
約翰.聖.朗斯頓從我們身邊走過,他又再次朝我嘻皮笑臉。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說。
「哦,不!」
這麼說,我現在來到了朗斯頓家人的居住區了。現在如果撞見別人,我就理直氣壯地說我找化妝室,迷了路。我緊握被撕破了的面具,在一扇虛掩著的門旁停了下來,朝裏看去,我發現是間臥室,牆上的兩盞燈散出柔和的光。我突然想到梳妝台上一定有別針,我朝通過道上看了看,一個人也沒有,我就走了進去,毫無疑問,鏡子旁真的掛著一個針線包,裏面有好幾個別針,我拿了幾個,正要走出房間時,通道上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掉井裏,
「是嗎?」
「妳不應該老坐在這兒沉思苦想,人死不能復生,他也不願看到妳痛苦的樣子,讓妳高興是他最大的幸福。」
「不,她說英語。」
「那也難說。」他的話讓我重新想起了我的夢想,住在這兒並不是我的理想。我回憶起那舞會上,我穿著紅絲絨禮服,戴上面具,登上大堂樓梯,這也許比待在牧師所更誘惑我。
「哦……梅洛拉!」
「妳在這兒等我回來。」
「你是梅洛拉的朋友,」他說,「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卡萊恩小姐。」
「怎麼說?」
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那要等到摘掉面具後才知道。」
「我想聽聽妳的意見。因為這與妳有關,妳也得離開這兒。」
「妳的性格怎麼啦?」
過了一會和-圖-書,我與金跳了一支舞,我很高興能有機會與他聊聊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的反應。顯然,他對此也饒有興趣。
「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那也不一定,妳現在不僅漂亮,而且還很有教養。」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問。
很顯然,查爾斯在人世間的日子已屈指可數。有時候,他顯得稍好一些,但更多時候,我們感到他的生命力正在被死神一點一點地奪走。
我真想和她一起大哭一場,我想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正在被人奪走。當然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了。想當初我剛來這兒的時候什麼也不懂,現在我的修養、知識似乎與梅洛拉所差無幾。她要是能當教師,我想我也行。
「請你別告訴你母親。」我說,我真為自己哀求的口氣感到惱怒。
我盡快地趕回家一趟把發生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外婆。
「當然啦!因為我能陪她去參加舞會,她高興萬分,但是,凱洛小姐不贊成我去。」
「吃醋哪!」
「但是,我想飛越重洋,闖蕩世界,碰碰運氣。」
一個聲音說,「可究竟什麼事呢,朱迪思?」聲音懶洋洋的,我聽出這人是賈斯頓少爺。
「那你為什麼要走?」
一切都在悄悄改變。牧師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梅洛拉和我整日地護理著他。她不知疲倦地日夜守候,我心甘情願地盡力幫忙。
「快來,朱迪思,我們走吧!」
約翰和金拿了些吃的放在我們桌上,我喝了點雞尾酒。梅洛拉有些黯然,我猜想她在企盼賈斯廷能邀她跳舞。
「妳能幹什麼呢?」我問。
約翰拉著我的手,握得緊緊的。
我懂得了在公共場合,一個女孩只要耐心聽講,不斷點頭,便會受到大家歡迎。然而,我可不願永遠充當這樣的角色。
「我可不可以這樣說,妳長大了,正如我所預料的一樣,出落得大方可愛。」
「妳總不至於認為我會丟下妳不管吧?」她的臉上又像從前綻開了笑容,「哦,我知道這事並不是十分好的差使,但至少我們有個安定的地方。我做她的陪伴人,妳也有份活兒」
「我的新嫂嫂,」約翰說這話的時候,兩眼緊跟著新娘子的一舉一動。
他笑了,然後在我的額上吻一下,那一刻我覺得幸福至極,但隨即而至的是一陣悲傷。
「但他們的話不一定正確。」
我從夢中尖叫一聲驚醒,看到梅洛拉正站在床邊,她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肩膀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法蘭呢睡衣。
「哦,她在家。」
「她一定不歡迎我住在這兒,那我可以去外婆那兒。」
「我會回來的,妳們等著瞧,」他說。
餐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物,我們坐在旁邊的小桌旁。我從沒看過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餡餅和甜點都是貧、富人家都愛吃的主食,可是,這兒竟然有這麼多種類繁多的餡餅和甜點!這兒的糕餅個個烤得金黃、鬆脆,有些餅碩大無比,桌子中間擺著的一個大餅是根據阿巴斯花園的形狀烤製成的,從屋子的尖頂到圓拱形的門廊,都能在餅上看到。
我在和約翰跳舞的時候,他說,「這兒太擠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緊緊地按在石頭上,「六處女石,今晚我讓妳變成第七位」
「我認為,」他接著往下說,「妳會是一名出色的牧師妻子,卡利小姐。」
我一抬頭,看到向著我們走來的人一身黑絲絨衣著,頭上戴頂帽子,臉上黏著假鬍子。他朝梅洛拉和我掃了一逼,把眼光停在了我身上。
「我外婆是如此地高興,喬在那裏學到很多,醫治動物一直令他覺得很高興,」我聽出自己語氣中的傲氣,「喬對此很滿意。」
他把我帶到一堵爬滿常春藤的牆邊,推開一扇小門,走進內院裏的花園,正對面的牆洞裏就是發現死人骨頭的地方。這兒是整個阿巴斯莊園裏最古老的地方。
「哦,不過,我是來看馬丁小姐的,她在家嗎?」
「一點都不虔誠,也不嚴肅。」
「我知道,我也剛從外面回來。」
我抓住這個機會,沿著通道,拚命跑,手裏緊緊抓住面具,邊跑邊尋找著來時的路。
如果你在年輕力壯時曾體驗過飢腸轆轆的滋味,那麼,不管你心情有多激動不安,你依然會吃得津津有味。
「妳看上去真漂亮,」他說,「這位西班牙女郎也很美。」
「我也說不上來,但當時只能躲起來。她那樣子對嗎?」
金領著我走出舞廳,這樣,別人就不會知道卡萊恩小姐原來是可憐的克倫莎.卡利。
所有在舞會上得到的愉悅情緒,此刻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還有我的性格也不合適。」
我搖搖頭說,「她不敢這麼做。」
她笑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的末日還早呢,不是嗎?」
我向他講述了在他念大學期間發生的一切,梅洛拉在市場上看到了我,僱用我,帶我去她的家。
我們抓緊時間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服裝做好以後,我們天天練習著穿一遍,我呢?還得梳西班牙式的髮型使自己顯得更自然些。
我們又吃了些東西,喝了點飲料,我真希望舞會永遠繼續下去。我知道等舞會結束,我放下頭髮,換下禮服後,會變得情緒低落。但我會把所有的情節都一一記在腦中,第二天我會詳細地向外婆訴說。
「朱迪思,這太荒唐了。她是個小女孩時,我們就在一起,我跟她跳個舞,理所當然,妳知道社交場上身不由己!」
我和約翰邊跳著舞,邊轉到了草坪邊的木柵欄旁,遠遠地看著六處女石和廢棄的礦井。
「是的,也許夜已很深。」
「我是梅洛拉的朋友。」
我坐在那兒,吃著金拿過來的餅,喝著哈格第送過來的酒。
「這麼說你想離開我們?請別這樣,我剛才只是開玩笑。妳難道開不得玩笑?妳要學的東西不少。我可不希望妳這麼早就走,我會幫妳的,妳能把面具修理一下嗎?」
我回家時把一切講給外婆聽。
我吃了一驚,心中擔心,如果我與他跳舞,他馬上就會發現我是第一次和男人跳舞。
他轉向我,透過面具上的兩個眼孔,我看到他思索的雙眼,依然是笑盈盈,眼角也泛起細碎的眼紋:當他朗朗大笑時,反而沒有了那些小皺紋。
「克倫莎在想心事?」金好奇地看著我說,他的表情充滿疑惑,或許是溫柔?
「西班牙女郎,」他說,「妳有點怕我?」
「賈斯廷爵士也為期不遠了,」我忽然想起了在那所房子看到的可怕的一幕,「賈斯廷爵士和查爾斯牧師真是兩個完全不一樣類型的人。」
一聽他說話的聲音,我就知道他是約翰。
幾天以後,聖.朗斯頓夫人叫梅洛拉到她那裏去一趟,這次全然不像以前那樣是受到邀請,而是命令她去一趟。
梅洛拉繼續往下說,「當她跟我談的時候,她說這是她能幫助我的最好辦法,她還說她總覺得像欠了我什麼似的,不忍心讓我們一貧如洗,無家可歸。我告訴她說妳與我在一起已很多年,情同姊妹,我們不能分開,她想了一會說聖.朗斯頓夫人需要個女傭,妳絕對合適,我就告訴她妳會很樂意的……」
「好啊,等一下妳就能看到了!」他輕聲說。
「好吧,快吻我,賈斯廷。」
我掙脫他的手「放我走!」我說,「永遠不要來纏我,我可不是赫蒂.彭加斯特。」
「她真漂亮!」我說。
「我不想告訴你我是誰,」我說,「你得等到午夜。」
「再親親我,親愛的,哦,親愛的,我真希望能不去和那些討厭的人在一起。」
他轉向我說,「這兒原來是修道院,修女們就住在這兒,陰森森的,對吧?」
「要是世上萬物都能任人操縱,外婆,也許我真的早已嫁給大衛了。」

「那就忘了這件事。我們不該待在這兒,快回舞廳吧!」
「我親愛的克倫莎,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房間的氣氛異常壓抑,死神就在裏面徘徊,但這一切總要過去,到那時,我們的生活將依然進行下去,所不同的是,更換一下所服侍的主人。
我聽出這人是金,儘管在外表上已認不出。
那天,梅洛拉坐在她父親的床邊;我和大衛就坐在客廳的壁爐旁。
他走了以後,這句話一直沉澱在我心底。
「讓我們回舞廳去吧!」梅洛拉說,「沒多少時間了。」
我一下子意識到什麼似地感到一陣恐怖,「可妳不會的,外婆,妳不會離開我。」
「是啊,說的是。」
「我倆?」
我把他引入客廳,然後轉身去找梅洛拉。她正在自己房間裏做針線活,看到我進來,聽到我說醫生來了,她似乎吃了一驚。
「妳難道沒聽人們這樣講:誰要是在月光下碰了這兒的石頭,那他就會大禍臨頭。」
「那妳得回答我的問題。我已經問了第一個問題,下面還有第二個問題。」
聖誕夜來臨了,唱詩班來到牧師所,他們站在查爾斯的窗下輕輕唱起了聖誕頌歌。
他顯然有點尷尬。他在想,一旦查爾斯去世,那他就有機會得到一份生活保障。
這僅僅是我太希望金能留下來與自己在一起,夢想他能取代朗斯頓家,與我一起共同擁有阿巴斯莊園。
要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但還有一種可能,我獨自在這兒摸索找出路,很可能被人撞見,他們會懷疑我是在偷東西。對我這樣出身低賤的人,他們總這樣懷疑。
金護送著我們,大伙回到了屋裏。一個舞伴邀我跳舞,戴著面具與人共舞讓我感到輕鬆愉快,心中為自己剛才的虛驚一場深感慶幸。我忽然想起了約翰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但我對此已毫不在乎。如果他告訴他母親,那我就讓她知道她的兒子的所作所為,我敢保證她絕不會因此誇她的兒子。
「妳累了嗎?」梅洛拉問。
「我還以為是妳父親陪你來的呢!」他說。
「克倫莎,我不希望我們分開。」
大廳的一端是長長的樓梯,我們大夥徐徐而上,上面,聖.朗斯頓夫人一手拿著她自己的面具,一手與客人一一握手以示歡迎。
和-圖-書我用力想掙脫他的手,我想回到大廳裏跳舞。
「哦,克倫莎,這太可怕了!」她說。
「多麼美妙的夜晚。」她用手拍著膝蓋,兩眼凝視著前方。我定下神來。想起了自己躲在衣櫃裏時所偷聽到的賈斯廷夫婦說的話。就是因為梅洛拉和賈斯廷跳舞才使得朱迪思醋勁大發的。
「哼!多麼高明的欺騙手段。我母親從不邀請下人來參加舞會的。」
「那也有能避免當傭人的辦法呀!」
「他們幾乎可以肯定,希拉德醫生說至多三個月。」
「哦……梅洛拉。」
「是去澳大利亞。」
我抬頭的時候,視線正好與大衛的相撞。他朝我笑笑,這微笑的含義若隱若現,難道我剛才的判斷全錯了?我有點不安。事情也許與我預料的完全相反。
貝絲和基特常進來為我們生好壁爐裏的火,她倆常意味深長地看看梅洛拉和大衛,梅洛拉一點也沒注意,她所有的心思全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妳為什麼折磨我?」他問。
他歪著腦袋看著我,一副不解的樣子:「妳還挺會裝模作樣,我的鄉下美人。」
梅洛拉笑了,「她都嫁給他了,還希望什麼呢?」我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那種慷慨大度背後是否隱藏著深深的痛楚。
「我相信你會有這一天的,金。」我誠懇地說。
我注視著朱迪思.聖.朗斯頓。她穿著深紅色的絲絨禮服,跟我的差不多,但她的顯得那樣華貴,脖子上的鑽石閃閃發光;耳環和戒子上也鑲有鑽石。她的頭髮高高盤起,顯得個子更高。
他說,「卡利小姐,妳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
「只是有一點點想,我真該留下來。」
哦,金,我的心在呼喚,我真想與你同行。
「可我是去當傭人!」
樹枝刮傷了他的手指,他下好意思地吮吸了一下手指;我注意到他的臉微微有點紅。

這些日子裏的歡樂、繁忙使我們根本無暇注意到查爾斯牧師的臉色越來越憔悴。他整日待在自己的書房裏。他知道我們沉浸在無比的激動中,他不願意在我們心頭投下一絲陰影——這也是我後來才意識到的。
我恍然大悟,「這兒怎麼會可能有針線?」
「去看處女石。」
信道的盡頭是一扇石頭門,我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整個感覺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門裏面的房間裏,地上鋪滿地毯,牆上碧燈閃爍;我聽到音樂,儘管聲音低低的,隱隱約約,但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緩緩而行的馬、揮動的黑旗、沉默的人群,莊嚴的葬禮儀式,一片悲哀。我們來到了梅洛拉告訴我她有個叫克倫莎的妹妹的地方,心情愈加沉重。更讓人難受的是從葬禮回來走進牧師所,再也看不到人們敬愛的牧師,房子顯得那麼冷清。
我端坐之後問梅洛拉,「妳和賈斯廷跳舞了?」
「尤其是對漂亮的希臘金髮美女嗎?」
「也許他不適合結婚,他應該當個修士。」
那次談話使我明白了一切。大衛不是那種要到十拿九穩才進行求婚儀式的人,所以,這算不上是求婚。他要贍養年邁的母親,而且現在仍是個代理牧師,他對自己也沒信心。但如果他像所有人相信的那樣,他馬上就會成為這兒的牧師,那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形了。
在這以後的幾天裏,我意識到自己的懷疑已成為顯而易見的現實。
他表達的這一切與大衛那天說的相差無幾,也許這是男人們的共同願望。
但是,舞會上常常是這樣,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稱心如意的舞伴時,牆上的鐘就敲響了午夜十二點,音樂聲頓時戛然而止。我們大家都得取下面具面對現實。
「我得照顧我母親,她是我的責任。」
房間裏安靜下來,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我剛才沒走上前主動坦白真是對極了!等他們一走,我就可以出去修復我的面具,然後一切照舊。
「你走開,沒什麼可說的,你去告訴她真相好了。」
從外婆家出來,我心情一直不好,我感到生活中的陰霾太多:查爾斯牧師奄奄一息,外婆的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喬仍在為成為獸醫訓練自己,看來要當想醫生是無望了。
梅洛拉修理好面具,我戴好以後,躲在面具後面,鬆了口氣。
我們戴上舞會面具,倆人站在一起,看著鏡子裏的形象,笑個不停。
「你知道我的感受,我一直意識到你,還有你和那女孩。你可以笑話我,但確是那麼回事,我得問你,向我解釋清楚。」
金好像對澳大利亞十分熟悉,他對此滔滔不絕。他說話時妙語不斷,我聽得津津有味,彷彿親眼看到了那兒的事物:蜿蜒的海岸、佈滿簇葉植物的沙灘;羽毛華麗的鳥兒;熱浪滾滾而來,讓你猶如在浴室裏一樣汗流浹背。他說此刻那兒正值盛暑。他還講到了他將路過的許多地方;那兒的土地很便宜,勞力也很廉價。望著金,我的眼前又出現了他背著從陷阱中救出來的喬一步步地往我家走去,我覺得有種強烈的心痛感。但是,對於金來說,也許我的弟弟喬,僅僅是澳大利亞的一個廉價勞動力而已!
「瞧,又來了一位。」金說。
他放聲大笑。「我說的沒錯,對吧?我記得妳,妳是個令人難忘的女孩,卡萊恩小姐,妳來我家的舞會上幹什麼?」
「現在,讓我們來找找針線,」他說,「對不對?」
他鞠了一個躬,用一種戲劇性的嗓聲說,「我十萬分地肯定我曾在聖.朗斯頓的某個地方有幸見過這位希臘美女。」
他拉起我的手,我們一起奔向遠處草地。我靠在其中的一塊石頭旁,他漸漸靠近我,想親吻我,但我抓住他,不讓他靠近。
我倆坐在一起準備面具,在面具的四周縫上閃亮的珠子,使面具顯得光彩奪目。這些日子在我的記憶中總是充滿了笑聲。
「妳醒醒,克倫莎,」她說,「妳在做惡夢。」我翻身坐起,雙眼盯著她的手。
「那天晚上妳到牧師那兒,外婆」,我說,「妳來看看我在那兒的房間,再幫我做頭髮」
走著走著,我發現了跟剛才約翰帶我看到的差不多的壁翕。我站住腳步,留神傾聽,心中想著是否該往回走。我的心怦怦亂跳,情不自禁地四下張望,生怕冷不防地從某個角落蹦出一個鬼朝我走來。一個人走在這樣陰森森的老房子裏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我剛才在舞會上體驗到的歡樂此刻已煙消雲散。
「現在,」梅洛拉說,「我們看上去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
「我們剛從院子裏回來,」梅洛拉說,「月光妙極了!」
外婆回家了,凱洛小姐駕著馬車送我們去阿巴斯。我們的馬車走在華貴的車流中顯得寒磣而不入流,但我們倒覺得十分有趣,對我來說,朝阿巴斯行進的每一步都是通向實現夢想的階梯。
「我明白了,我們得謝謝你。」
「大概已經是凌晨了。」
「這一點也不怪,而且很有趣。」他說,嘲笑的口氣裏話中有話。
「妳怎麼啦?」
在樓梯的盡頭,約翰站住了。我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間間的小房子;我跟著約翰走進一間,看到壁架從牆裏伸出來搭成一張小床,顯然這是修女的床;還有一個很窄的窗洞,但沒有玻璃。約翰放下手中的燈,並朝我嘻皮笑臉。
他沉思了一會兒後說:「我想我的希望也是人人的希望——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
「我也不希望那樣。」
我四下看看,發現有兩扇門,我不加思索,打開另一扇門走了進去。其實我走進了一個塞滿衣服的櫃子,但已經沒時間走出去了,我只好趕緊把門關上,凝神諦聽。
他打開一扇緊鎖著的門,領我走進一條陰濕的走廊;牆上掛著一盞小小的手提燈,約翰提起燈,回頭朝我笑笑,看上去陰森森的,我真想往回跑,但是轉念一想,要是那樣,就無法重回舞會了。所以當他說「跟我來」時,我順從他跟著地走上了迴旋而上的樓梯;樓梯由於年代久遠有點搖搖欲墜的感覺。
「我肯定,只要妳願意,沒有妳做不到的事,除了……」
「妳到底是在跳舞呢?還是一直在監視我?」
「你好像特別喜歡唱兒歌,是不是因為你還沒長大?」
「我們什麼時候得離開這兒?」
「我到這兒來是為了欣賞月光下的處女石。」
「妳將成為舞會上的中心人物。」她說。
「完全應該來參加舞會。」金表示贊同。
我們的將來總是與自己原來的想像不一樣,似乎是冥冥之中,命運有意在捉弄人,或者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太謝謝你了。」我慢慢地,小心地說著每一個詞,害怕稍一不謹慎就會露出蛛絲馬跡讓人聽出我出身低賤。
房間裏一片寂靜,然後門關上了。我很想馬上走出衣櫃,但我告誡自己數到十,然後小心地打開門,伸出頭四下張望一下後,衝出櫃子,跑到門口,鬆了口氣,走回通道上。
「我聽說了妳來這兒的經過。」
「我想只是在這個房間裏看上去漂亮,」我提醒她,「到了舞會上,那麼多貴婦人帶著珠光寶氣、鑽石、瑪瑙……」
「妳要願意就隨我來。」
「我一點時間概念也沒有了。」
「我正也想去看看月光下她們會是怎樣?」
「我做什麼?」
我這一晚上經歷了感情上的提煉,與金跳舞的過程,我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幸福。我真希望我這一段感情能繼續下去。
「她很嫵媚,你這樣認為,不是嗎?而且,她很年輕……充滿活力……你跟她跳舞時,她看著你的樣子,我注意到了。」
「哈哈哈——」他在嘲笑我。
還沒等我弄清是怎麼回事,她就滔滔不絕地講開了:「朗斯頓夫人給我安排了個差使,我答應了,我決定做她的陪伴。起碼,我倆用不著分開了。」
「我把事情解決了。」她說。
「朱迪思,妳不該這麼激動。」
梅洛拉和大衛這一對似乎是早已注定,梅洛拉將徹底放棄她心中的騎士夢。
「但他不喜歡跟我這種人結婚——不管我是多麼的漂亮。」
「為了什麼呢?」
首先,大衛並沒有接替查爾斯的位置。接管這一教區的是詹姆斯.海姆費爾, 他帶著妻子和三個女兒來到了這兒。大衛只好重新做他的代理牧師,回到他母親那m.hetubook.com.com兒。臨走時他說一定要互相通信——心存希望。約太太和貝爾特,還有貝絲和基特整日顯得憂心忡忡的,擔心著新來的牧師一家是否仍會僱用他們。
我說是的。
「沒關係,生活中還有比針線更重要的東西。把面具給我。」
不少人站在那兒嘖嘖稱嘆。在各種餡餅上面都烤製出各種動物的圖案,用來告訴人們裏面是什麼餡。
我看著她漸漸入睡,然後細細地考慮自己的未來。
「不該激動?這怎麼可能……我看到你跟那姑娘跳舞時……」
因為犯了罪?
「我們三個人已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約翰說,「這就使得我對這位陌生的西班牙女郎更感興趣了!」
我加快腳步,「我得快點回去,還有事情。」
我小心地往回走,當走到方才走過的信道時,一種可怕的念頭襲上心頭:萬一我走不出去,人們再也找不到我怎麼辦?這等於是被關進牆壁一樣。當然他們為了取那些掛燈會上這兒來,但說不定就不來。掛在這兒燈一直點著,直到一盞盞地熄滅,要到下一次舉辦舞會時,僕人們才會上這兒來點燈。
我鬆了口氣。現在我得趕緊找到梳妝間,那兒一定有別針。我好像已真真切切地看到梳妝盒裏躺在幾枚別針,我怎麼不早點想到這兒有別針。一定是因為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麼個氣派熱鬧的地方,又喝了點酒,才昏了頭,現在是第七位處女的事跡給了我智能。
到了一月底時,查爾斯牧師已瀕臨死亡了,醫生不得不給他注射鎮靜劑以緩解他的痛苦,打過年以後,他就能沉睡好幾個小時。梅洛拉和我就坐在一旁做針線活,或者看書,不時地輪流去看看病人的情況。
「不,是因為我不喜歡約翰。此外,他永遠也不會跟我結婚,外婆,我感覺到他不會娶我。他對我和梅洛拉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我知道他要我,但他對我毫不在乎!」
「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回來。」
一個穿著綠絲絨外套,綠緊身褲的男人朝我們走來。
「哦,這麼說,這位西班牙美女就是妳的保護人,」他說這話的時候裝作往我的面具後面看,「她似乎太年輕了點,不適合這角色。」
「親愛的……」
「可以改變呀!」
「為什麼?」
「無論從何種角度上看都不行,我的生活背景就最特殊的一點。」
「海姆費爾一家這個月底到這兒,我們還有三星期的時間。海姆費爾太太很和善,她已經說過如果我想再住一陣子也沒關係。」
就在跳舞的時候,我和梅洛拉走散了。當我跳完舞回到椅子旁坐下,又被另一位男士請去跳舞時,心中為擺脫了約翰而長舒了一口氣。
「我很遺憾,但妳還是能來參加舞會,我很高興。」
「我們得尋找謀生手段。我要和外婆好好商量。」
「我很佩服妳的行為,」他說,「我覺得妳很了不起。我猜想妳捨不得離開這兒。」
「人總要死的,他的陽壽已盡。」
「你已經知道了?」
「他得去那兒住相當長一段日子。他會與自己的父親一起去航海,但是因為他的一個叔叔住在澳大利亞,因此他也許會在那兒先待上一陣子。」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希望能否實現?」
我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相信他,但是想回去的願望太強烈了。
「妳聽我說,朱迪思,」他的語調不緊不慢,與她自己的正好相反,「她只不過是個牧師的女兒!」
「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還只猜出我是誰。」
我看著她,她顯然又瘦了許多,再加上她穿著喪服,顯得更加憔悴。她把頭髮盤了起來,更讓人覺得她孤獨無援。我彷彿看到她成了某個富家子弟的家教,與她格格不入。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麼,我又會有怎樣的命運呢?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的自力能力比她強。
「我覺得自己處於一種中間過渡狀態……舊生命結束了,新生命快要開始。」
我不應該離開梅洛拉。大衛對我一向也是友善客氣。我應該繼續留在這兒做些有意義的事。但是做什麼呢?做梅洛拉的女傭?她從不把我當成傭人。她一直把我當成那個去世的與我同名的親妹妹。
「我只是在想像你剛才的描述,你講得太生動了。」
做完這一切我又想到外婆說的生活是靠自己創造的,真是這樣,展現在我眼前的生活不也是變得絢麗多彩了嗎?
「我想他的情況更糟了,」她說。
他挽起我的手臂,我們雙雙走進裏屋。
這簡直是異想天開,我敢肯定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種可能性。
我盡可能自己鎮靜下來,想想整幢房子的結構。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能俯瞰花園的那部分建築。我肯定是這樣,也許就是離發現修女骨頭不遠的地方。這種盲目的判斷還是令我渾身為之激動。通道裏十分昏暗,地面上沒鋪地毯,因而更讓人覺得陰冷恐怖。我不知道是否真的那樣:人要是非自然地突然死去,他們的靈魂就會在生命失去的原地徘徊不去。我彷彿看到那位修女被人拖出長長的通道,她那時該有多絕望!她心裏的恐懼一定難以言表。
「妳現在已成了一位儀態端莊的淑女。」
「沒必要,是空籃子。」
「你不瞭解我。」我笑著說。我什麼時候低估過自己?我自我感覺一向良好,一直覺得內心有股力量,只要我想去哪兒,它總能帶我想去的地方。我與聖.朗斯頓夫人一樣自負。當然,我相信愛情是盲目的。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大衛愛上了我。
「可是,真的,朱迪思,沒什麼好解釋的,妳是我妻子,不是嗎?這還不夠嗎?」
我一把從他手裏奪回面具。
「我現在住在牧師那兒,並且正在接受良好的教育。」
當貝爾特趕著馬車送梅洛拉和我回牧師住所時,一路上我們誰都沒開口,我們倆都還沉浸在舞會的樂曲聲中,心兒隨著剛才的旋律跳動。這是個我倆都難以忘懷的夜晚,我們將會在日後的空暇反覆閒聊,但此刻,我倆什麼都不想說。
她朝我憂傷地笑笑說,「如果我們能一起去什麼地方……去辦個小學校……或者是做些別的什麼事。」
我向她講述了事情的前後經過。她瞪大眼睛,站起身,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著說:「克倫莎,我早就知道肯定出什麼事了,妳仔細把聽到的每句話都告訴我!」
「那你交朋友的方式也許是錯的。」
「允許我從現在起一直守候在妳身邊,等待那激動人心的一刻。」
「但妳不覺得我應該把事實告訴她?」他嘲弄的口氣,「當然,也許我也會和妳們合夥欺騙我母親。」
「順便告訴妳,金要走了。」
「那我就高興了,請允許我帶妳們兩位女士去用點自助餐。」
「那麼,我就不得不用自己的行為來滿足我的好奇心。」話音剛落,他便一把扯下我的面具,隨即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啊!卡萊恩小姐!」他說,「卡萊恩。」接著他又唱了:
「真遺憾!我還在想我們又有機會能加深瞭解,增進友誼。我應該早就來看望妳的,真的,但是我出遠門了,最近剛回來。」
「你不要太自信了。」梅洛拉說。
坐在畫廊一端的樂師們正在演奏一首圓舞曲。我想像自己正和梅洛拉跳著華爾滋節拍滑過舞廳,沒人看得出我是第一次正式跳舞。而實際上也比我想像的容易得多,因而別人什麼也看不出。
「那麼請妳告訴她我來了。」
這真是個碩大的房子,據說有一百個房間。我在一扇房間門前站住腳步,心裏盼望這扇門能通向舞廳,我輕輕地握住把手打開房門,但我一下子驚恐得什麼也說不出來,房間裏燈光昏暗,床邊立著一盞燈,放眼看去,我以為床上躺的是一具殭屍。一個男人背靠著墊子躺在床上,左邊的眼睛和嘴巴向下歪著,看上去可怕極了!尤其是經過剛才一番想入非非,我以為真的撞見鬼了,特別是這個人的臉,死氣沉沉,跟死人沒什麼兩樣。然而,就在我怔怔地站在那兒發呆時,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人在看著我,床上的人發出一種聲音,我心跳加快,飛快關上了門。
我的心中充滿歡樂,他與約翰.聖.朗斯頓大不一樣了。
「放開我。」
「哦,那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到那時,我就能知道妳究竟是誰?我也希望你能發現賈斯廷的弟弟儘管人長得不怎麼樣,但他內心的品質優美。我們跳舞好嗎?」
「可是你們看上去……似乎……」
她對自己的命運毫不關心,心裏還想著去世的父親。
「我真想有機會在夜晚盛裝打扮起來,」她說,「當我一個人時,我就想像佩德羅就在我身旁。他喜歡看我漂漂亮亮的樣子。來,我給妳戴上。」她輕輕地梳起我的頭髮,在腦後挽起一個高高的髮髻,「妳長得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親愛的。把髮罩給我。」她為我做好頭髮後,往後走了幾步看了看說,「頭髮做好以後,不要去碰它,我親愛的外孫女,舞會那天我真想去為妳做髮型。」
「為了他妻子的幸福,我也希望他不要像約翰那樣放肆。」
「我已經全都告訴妳了……能記起來的就只這些,當時我緊張極了!」
「妳真是怪人,卡萊恩小姐,妳挑起別人的慾望,而自己卻又一本正經。這公平嗎?」
「只能從說話的聲音,走路的樣子來判斷。」金說。
「是的,並要他保證給他創造機會。」
「他身體不舒服。」
「這一點也不奇怪,妳睡覺的時候,頭蒙在被子裏面,再加上舞會上喝了點酒。」
「我們最好能小睡片刻。」
梅洛拉和我在她的房間裏,才能不被打攪地聊天。她依然是神情憂慮,但是顯然她已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心,已經無暇哀悼她父親。「克倫莎,」她說,「請坐,我聽說我父親沒留下太多的東西,看來我得自己獨立謀生了。」
我怎麼也找不到那盤旋的樓梯,反而看到了一個往上走的樓梯,我心裏很清楚自己該往下而不是再往上走,但因為一心害怕約翰會追上來,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梯子靠著牆,牆上有根繩子可以當作扶手,這兒是最古老的房子,一定很破舊,日常是不用的,但因為今晚的舞會,主人擔心客人會迷路,就在不少地方掛起了燈引路;燈光十分黯淡,但照明儘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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