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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處女的傳說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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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之一

第三章之一

她那節奏間斷的說話腔調,讓我想起了自己那天躲在衣櫃裏聽到的內容。
「我想……是那套銀灰緞子吧!」
「好的,」我說,「那麼今晚妳打算穿哪件衣服?」
我憤憤地說,「我在這兒幹活……是很不幸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就能對我為所欲為,請你記住這點。」
「那毫無意義,眼前的情形遠遠勝於她的出身地位。」
「我想她在廚房裏。」
「不是叫妳去,戴西!」羅爾特太太急叫一聲,「我的天哪!妳這副樣子怎麼能去見夫人!妳的頭髮亂得像雞窩。妳去,多兒。」那個被喚作戴西的女孩長得胖嘟嘟的,表情呆板,頭髮亂糟糟,都快蓋住眼睛了。那個叫做多兒的與她的同夥相比,顯得小巧靈活。多兒立即跑到隔壁房間裏,我聽到嘩嘩的沖水聲,不一會,多兒又回來了,她換上了一條潔白的圍裙,羅爾特太太讚許地點點頭。多兒走了以後,她把注意力轉向了我們。
「德瑞斯家的人性情奔放,」特里朗斯插|進來說,「我有個哥哥在他們家幹活。」
「我對自己目前的文化水平已很滿意。」
「到這兒來!」她命令道,然後對羅爾特太太說,「請妳在門外面等著。」
「就是說,」羅爾特太太自命下凡地說,「有錢並不意味著就擁有一切。」
說完,他就走了,但我感到他眼裏閃出邪惡的光,我吃了一驚,猛然想到自己的房門是沒有鎖的。
「我盡量不去想。」
「這活挺難的。」
一路上,我認出我在舞會的晚上曾到過這兒。最後,羅爾特太太在一個門前停了下來,她輕輕敲門。
我馬上說我去看看梅洛拉在哪兒。走之前,先把她護送到她的房間裏,讓她躺在床上休息、安靜下來。
「羅爾特太太,」朗斯頓夫人說,「把馬丁小姐和卡利帶到她們各自的房間。」
梅洛拉吃驚地看看我,「她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話的樣子彷彿不是對我,而是跟手中的鴿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著鴿子的腦袋。
「哦……,」她說,「我還以為是……」
外婆非常高興。她告訴我她自己魔術師美稱的來歷,以及注意觀察生活的重要性。處處留心,事事留意,妳就能成為一名智者。
「要不要草藥是赫蒂自己的事。」我也不示弱。
但是,現在,我得收斂自己。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我。我戴著黑帽子,穿著黑衣服;我穿黑衣服太難看了,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他帶我穿過石磚地面的盥洗室,走上一條信道,推開一扇門,門後是一個寬敞的廚房,裏面有個大壁爐,還有個大烤爐,長桌子,牆上掛著火腿、鹹肉還有草藥。
「不,」我說,「我是在想,這兒離廚房那麼遠,飯菜拿到房間都會涼了吧?」
「怎麼受得了?」她重複著我的話。
「我聽說了妳的事,我要妳來這兒是因為馬丁小姐再三請求,希望妳不要讓我們失望。有人會帶妳去妳的房間,妳就坐在房間裏等我兒媳叫妳去,她知道今天妳到這兒了。好了,叫羅爾特太大進來吧!」
我喜歡聽飯桌上人們的閒言碎語,這些人對這兒的大小事無所不知。
許多人給外婆送來了禮物,吃的東西真不少,簡直可以開宴會了。我去看望她時,倆人禁不住哈哈大笑。但我還是相信她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外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出人頭地。
「妳瞎說,克倫莎。」
「哎呀,克倫莎,妳不知道,我僅僅是想讓妳高興。」
蘇爾特太太常講述與那個「他」一起經歷的各種險情。波羅和特里朗斯告訴我們新來的牧師的一些情況,他的夫人海姆費爾太太是個愛打聽的人,比如說你剛請她在客廳裏坐下,她就想知道廚房裏誰在忙碌什麼。也就在這第一天的飯桌上,我得知約翰去讀大學了,有好一陣子他不在這兒,聽到這消息,我很高興,在他不在這兒的日子裏,我正好可以藉機適應這兒的環境。
「妳是說她妒忌我、妒忌賈斯廷?」
外婆帶她來到了鴿子房後面的空地上,當彭加倫太太看到埋葬不久的死貓時,心中充滿了對殺手的仇恨,也為這只可憐的貓悲歎不已!但心情平靜下來後,她不由得佩服外婆的本領;在這以後的幾天內,不少人的談話內容主要就是圍繞外婆神奇的才能。
「妳這樣說是出於禮貌,」他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看得出來,他很為自己的妹妹感到驕傲。
「是克倫莎.卡利。」我不卑不亢,像我那天站在牆洞裏一樣。
就這樣,坐在桌子邊一起用餐的有那麼多人;我們是等到服侍朗斯頓家庭成員吃好後才吃的;羅爾特太太和蘇爾特太太給大家準備了充分的食物,而實際上,我們吃的並不比朗斯頓家的人差多少。
我低著頭看著眼前的盤子;我盡量不讓人看出我聽了這番話之後的表情。
「妳說她家裏的人瘋狂成性。朱迪思是不太正常……發瘋地愛著她的丈夫。她以為他跟妳在一起,所以才這樣猛然破門而入,妳沒注意到當她發現是我在這兒時有多高興嗎?」
她一下子又顯得充滿感激,「哦,是的,卡利……我,我猜到妳可能在這兒。」
「是的,在地下。」
「哦,哈格第和我常掛念妳,希望妳在這兒愉快。自從賈斯廷爵士病了以後,夫人一直希望有個人陪陪。」
「真是瘋了。」
「我真為此擔心,擔心他掉進某個陷阱裏去了,要那樣可就太可怕了,我整日都在擔心。我正想到妳外婆那兒,讓她給卜個卦,也許她知道。妳外婆上次給湯姆斯太太看過病之後,湯姆斯太太的咳嗽馬上好了,她給的處方僅僅是用蜘蛛網擠成一團吞下去就好了,真是奇跡一樣,她還真神!」
「別這麼說。妳不知道妳在胡說些什麼,妳不理解。」
「妳的任務是每晚七點準備我的衣服,然後準備熱水讓我洗澡;然後幫我穿戴整齊。」
蘇爾特太太切開了那個早上才做好的大甜餅;羅爾特太太嘆了口氣,叫戴西為她倒酒。
我的女主人還無暇見我,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我。自從賈斯廷老爺癱在床上後,大小事全由賈斯廷夫人作主,既然她選我作她兒媳的女僕,我想這事就不會再有更改了。
「我已經知道了,聖.朗斯頓夫人。」
多兒總講些礦上的有趣故事;羅爾特太太聽到激動人心之處,總是說不相信,藉此機會挪向哈格第,請求援助,但哈格第總顯得無動於衷,他常在桌子底下碰觸我的腳,也許他是在向我表示某種意思。
她搖搖頭,飯桌上一片沉靜。
而實際上,我很快適應了這兒的生活節奏。我的女主人其實是個慷慨善良的人;我剛來不久,她就把自己穿過了的一條綠裙子送給了我;她要我做的事也不多。她的髮質比我的還要好,因此,幫她做髮型也成了我的一種享受,整理她的衣服也成了我的樂趣。我有相當多的空餘時間,我就去圖書室拿本書在自己房間看,直到她搖鈴叫喚我。
我和賈斯廷面面相覷。他彷彿與我第一次站在牆洞裏看到他的時候沒多大變化。他似乎已認不出我是誰。顯然,他早就忘了,像我這樣的鄉下女孩是不會給她太深的印象的。
「你究竟想幹什麼?」
「當然當然,她在哪兒?去找到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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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總是希望得到比實際更多的東西,卡萊恩小姐。」
「我給赫蒂帶些草藥來。」我說。
「他們時常爭吵嗎?」
我看到湯姆.彭加斯特在田裏幹活,想起了多兒有一次對戴西說湯姆在追求自己,心中想著是否真有其事,對於多兒來說,倒是挺匹配的一對。彭加斯特農場經營得不錯,將來也不會傳給那個神經兮兮的魯本,那就非湯姆莫屬啦!
多兒進來說夫人現在想見我們,羅爾特太太帶我們踏上一排石頭台階,穿過一扇門,來到大廳,再登上樓梯,就是那天夜裏來參加舞會時經過的樓梯。
羅爾特太太朝特里朗斯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現在是這兒的陪房丫頭,有誰聽說過陪房丫頭能成為女主人?」
他嘲諷地笑笑說,「什麼都想,」停頓了一會又說,「樣樣都想要。」
「麻煩?」我反問他。
我覺得自己的臉紅了,我想羅爾特太太一定也注意到了,並且已暗暗高興。我不由得怒火中燒,我真想說我要享受和梅洛拉一樣的待遇,但我覺得那是徒勞無益的,說不定還會被譏笑一頓。
我走到窗前,眺望草地上的處女石。我想到心中充滿了勝利的自豪,這兒是我一直盼望來的地方。一想到這點,我不再憂鬱,竟然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儘管我現在是以女傭的身份住在這兒,但這本身就是對我的一種挑戰。
「還沒有。」我覺得已沒有必要句句稱她「太太」,我感到我的運氣比梅洛拉好,因為我的主人比她的要和善。
「喂!妳想去哪兒?」他對我說。
「難道妳一定要我向妳追求一陣子?哦,克倫莎,那太浪費時間了!難道妳不認為我們已浪費了許多光陰嗎?」
「請問問妳外婆,她是否有辦法。」
「當然,妳也知道我們這兒這麼大的家族裏,要管理起來是多麼不容易」她朝我看看,露出一絲笑容。接著,她讓我明白我與梅洛拉之間存在著天壤之別。梅洛拉畢竟是牧師的女兒,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我想她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定在想我站在勞務市場上的模樣。
「生活就是這樣。」她深沉地說。
她和賈斯廷騎馬去娘家吃午飯。吃過午飯,他們一起離開那兒,然後……她停頓了一下,我猜她肯定會說後來他倆發生了爭吵。我想像得出他們在那古老的房子裏用餐的情景;也許一起吃飯的還有她媽媽——他們邊吃飯邊猜想吃完飯她會幹什麼?那幢房子裏因為發生過那怪物的事,所以顯得氣氛緊張,也許賈斯廷一邊吃飯,一邊在後悔娶了她,思忖著為什麼要跟她結婚,然後,他情不自禁地說了些什麼,朱迪思聽了之後神情沮喪——然後便是要他表示愛她,然後倆人發生爭吵。
「當然行,我會做髮型,而且善於安排服飾。」
我點點頭,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跟她在一起比跟羅爾特太太在一起要輕鬆。我脫下黑衣服,覺得更輕鬆了。我整理了一下頭髮,心裏踏實了許多。我裏面穿了件黑裙子,我本想在裙邊上鑲些綠花邊,但因為我還在穿孝服,就不能那樣做。再過些日子,我一定要換上件白襯衣。
然後,她把我們領進廚房,廚房很大,磨石地面,圓拱形屋頂。裏面有個能烤一頭牛的大烤箱正在烤東西,因此,屋子裏很暖和。兩個女孩已坐在桌邊擦洗銀器。
羅爾特撅起了嘴巴望著我們,很不以為然。她肯定是以為我在引誘可憐的哈格第先生;她就是這樣一個自作聰明的女人,一旦認準什麼,就想入非非。她注視著我們,忽然狡猾地笑笑,心中又有什麼驚人的新聞要公佈出來的樣子。
我心中想盡快把草藥給赫蒂,就問:「赫蒂現在哪兒?」
據說那七位處女曾住在這兒;她們一定是踩著這些階梯上下樓梯。
「妳的話從來沒有一句是真的,我親愛的。」哈格第積極地呼應著。
我下定決心,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盡快熟悉整個房子,我怎麼也無法忘懷舞會那天自己在這兒因為找不到出路而受到的驚恐。我現在儘管得忍受朗斯頓夫人的指揮與侮辱,但我絕不向約翰低頭。
「他們還說,」多兒也激動了,「上個月滿月之夜……」
他倆很不高興地騎馬離開德瑞斯,他一氣之下舉鞭策馬,揚長而去;她只好淚流滿面。我看得出她哭過的痕跡。要追上他已來不及了,她意識到她失去了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妳你不知道,那妳真需要文明教育。」
當聽到裏面傳出「請進」的聲音時,羅爾特用一種與剛才截然不一樣的口氣說:「親愛的太大,新來的陪從和女傭到了。」
「是的,妳呢?」
「哦,」一見我們進來,赫蒂說,「我的天,這不是克倫莎.卡利嗎?我真太榮幸了」。
我跟著她來到了走廊上。
其實我知道他想告訴我當地的一種說法:魔鬼住在棟樑裏,半夜下來跳舞,如果他們發現房樑多年失修就會發脾氣,那樣,這家的人就要遭受厄運。像魯本這樣的瘋子說這些瘋話,在我看來是很正常的。
我明白了。我腦子裏很快地分析了一下她是否真的和賈斯廷在一起。與眼前這位緊張激動,動輒訓人的女人相比,梅洛拉顯得更加文靜安詳、甜蜜可愛!我一下子意識到了一種危險的處境,這倒不是指我,但梅洛拉與我的生活緊密相連,她的痛苦當然也是我的,我應考慮這種處境給我個人帶來的後果將會是怎樣?
她既然已給了我一項任務,那我就得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
「她妒忌他看到的每一位漂亮女孩。」
「這太容易了,只要你別糾纏我,讓我走,那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我去找她。」我說。
「吩咐?不,我只想知道她在哪兒?」
「是我自己的要求。」
宏偉壯觀的房子四周、天花板上有許多雕刻——有些是畫上去的,有些則是刻出來的,有拉丁文,也有康沃爾語,看上去多麼親切。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撩撥那些厚厚的窗簾,我光著腳感受一下地毯的柔軟。我還坐在椅子上,想像自己是這兒發號施令的女主人。我好像沉湎於自己想像中的遊戲。儘管我喜歡這兒裝潢豪華的房間,但最吸引我的是最古老的側房建築,就是無人使用的修女們曾住過的地方,也是舞會那夜,約翰帶我去的地方。那兒有一股既吸引人又叫人害怕的東西:陰森黑暗中散發出的那股霉味,透著悠久的歷史氣息。這兒有盤旋上升、沒完沒了的階梯,多少人踩過這些樓梯,那些小床、小窗,修女們住過的小房間,這些小房間的下面是些土牢。我還發現了一個小教堂,裏面黑漆漆的,寒氣逼人;裏面還有祭台、長凳、石板地、桌子仍擺著蠟燭,似乎這兒的主人隨時都可能進來做禮拜。但我清楚,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朗斯頓家人現在都去朗斯頓教堂做禮拜。
「克倫莎,」她總這樣叫我,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卡利,這也是她的可人之處,她總能輕而易舉地討別人歡喜,「那陪伴丫頭在哪兒?」
那天回去時,我沒帶草藥,我不想讓多兒知道我和外婆碰過面。就在第二天,彭加倫太太來找外婆,請她幫忙算算她那隻貓的下落。
然而,我也漸漸接受了眼前的情形,但沒有感覺到賈斯廷、朱迪思和梅洛拉三人間的微妙關係已日趨緊張。www•hetubook•com•com由於我天生以自我為中心,我真的沒想到梅洛拉的生活還會有什麼戲劇色彩。
我很快地找到了梅洛拉,她與聖.朗斯頓夫人正在花園裏摘玫瑰花。梅洛拉拎著籃子,拿著剪刀走在朗斯頓夫人身邊;我能聽見夫人的命令和梅洛拉順從的答應聲。
正當我站在窗前時,門被推開了,我知道是誰來了。她,高高的個子,皮膚有點黑——舉止優雅,一身騎馬服;顯然是剛剛運動回來,因而顯得容光煥發。她外表漂亮,看上去也很友善。我猜到了她就是我的主人:朱迪思.聖.朗斯頓。
「這事我們人人知道。」羅爾特太太制止了他的話頭。
「謝謝!」梅洛拉說。
「我也這樣希望。」梅洛拉小聲說。
他說,「好了,現在妳得到了一個女傭幫妳,這是妳一直想要的。」
我稍稍低下頭走出房間,但我一直感覺到朱迪思的眼光在我身上,看看我又看看賈斯廷。我很清楚她在想什麼,從那次我躲在衣櫃裏聽到的談話中,我感到她是個妒嫉心極強的女人,她太崇拜自己的丈夫,她不允許他看一眼別的女人——連自己的女傭也不例外。
「請別忘了問妳外婆,」彭加倫太太說道,「我想得無法入睡。」
我帶著一種強烈的逃跑慾望,離開了彭加斯特農場的廚房。
「我覺得他像頭冷血動物,而她又熱情過火。」
多兒聽了以後咯咯地笑個下停,「誰也看不到那隻貓了。」她說。
魯本一直站在一邊聽我們聊天,此刻他突然哈哈大笑。
這種情形不能再持續下去了,總有一天會發生些什麼事,改變現狀,這就好比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力量積聚;我開始為梅洛拉感到擔心。
「我親愛的,妳用不著擔心,因為妳永遠不會在這兒吃飯。」她得意地笑笑。梅洛拉朝我看看,眼中既是警告又是請求,她的意思是求我別發火,提醒我要珍惜這唯一能供我倆在一起的機會。
我知道只要在飯桌邊坐下,羅爾特太大總會有新聞說給大家聽,而且她總是喜歡吞吞吐吐地吊別人的胃口。她吃飯的時候,也總喜歡把最好吃的東西留在盤子上,一邊說話一邊捨不得地望著盤子裏的佳餚。現在,她又是這樣。
「的確。」
「她準是瘋了!」
「沒問題。」
「梅洛拉,」我說,「妳覺得這兒怎樣?」
「我正是這個意思,哈格第先生。那種事依我看只能是自找麻煩。你瞧他們這一次,一頭熱,另一頭冷,一個女人他都消受不了,更不要說兩個了。」
她笑笑說,「哦,她是新來的女傭,她叫卡利。」
「妳是說……馬丁小姐?」我有點結巴。
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站在門口的是朱迪思,她兩眼睜得大大的,鼻翼一掀一掀地,她怔怔地望著躺在床上的我,然後看看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梅洛拉。
「你們注意,」羅爾特太太繼續往下說,她對於男女之事總是津津樂道,「我覺得賈斯廷少爺不會是自尋煩惱的人。」
「我看不出你我的將來會有什麼共同點。」
就這樣,我走進了安排給我的房間——女傭的房間。我心想,我可不同於多兒和戴西,我有超凡的才能,這一點,她們將會很快意識到的。
與僕人們一起進餐讓我逐漸瞭解了許多傭人。坐在首席的哈格第長著老鼠眼,當他看到美味佳餚或是漂亮女人時,就情不自禁地張開了嘴巴;他是這兒的管家,也管理廚房裏的員工;坐在他身邊的是羅爾特太太,她是這兒的家務總管,自以為是地稱羅爾特太太,而且期待著有朝一日能與哈格第站在一起,成為哈格第太太;她的旁邊是這兒的廚子蘇爾特太太,她熱中自己的手藝和別人的閒言碎語,身材肥胖,她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每次提到自己的前夫,她總稱「他」,她來自康沃爾爾最邊緣的聖.艾芙斯,自那以後,她就離開了自己的丈夫,但她總擔心將來某一天,他又會來找她;跟她一起來這兒的還有她的女兒簡愛;簡愛大概三十歲上下,是這兒的房間清理工,她性格內向,做事有條不紊,對自己的母親十分孝順。還有礦工的女兒多兒,大概二十歲,頭髮燙得亂糟糟。和多兒一起在廚房裏幹活的還有戴西,她是頭腦簡單的女孩,她總是跟著多兒,處處模仿她;希望經歷一次戀愛,而她倆也常常討論這個話題。這些僕人都在阿巴斯吃和住,但另外也有一些僕人只是在這兒吃。他們是波羅先生和波羅太太,還有他們的兒子威利。波羅和威利的活兒主要在馬廄,波羅太太在阿巴斯忙些家務瑣事。給馬廄工作人員住的有兩間小屋,另一面屋裏住著特里朗斯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弗勞莉;很多人說威利和弗勞莉是天生一對,但他們的父母都不以為然;威利和弗勞莉對彼此的情感十分收斂。但是正如羅爾特大太說的那樣:「到時候他們就會情不自禁。」
「但是,我覺得妳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反唇相譏。
「然而,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羅爾特太大繼續往下說,「不管是腰纏萬貫的富人還是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她的話聽上去像是新聞節目的開場白。
「是啊,她是德瑞斯家的人。妳忘了我們在荒野上,妳告訴我的事了嗎?」
對於哈格第剛才的問話我置之不理,我不想在廚房裏議論賈斯廷夫婦的事。
於是我趕緊跑回去告訴朱迪思,說梅洛拉跟夫人在花園裏一起摘花。
我看了看赫蒂和魯本。我突然意識到他倆之間有一種莫名的東西……邪惡。我感覺到他倆之間共守著某種秘密,他倆還為之揚揚得意,但卻讓別人感到噁心。
「賈斯廷。」
「妳是說他不會尋花問柳找情人?」哈格第問。
說完他又尖聲大笑,我討厭極了,真希望他趕緊走開。
「羅爾特太大,請帶她們進來。」
「是社會風氣嗎?」
「好吧,是賈斯廷.聖.朗斯頓太太。她是個很奇怪的女人。她總是那麼激動不安,彷彿生活是一場即將上演的悲劇……她好像很害怕,真的!我怎麼也無法像她那樣說話不連貫、上氣不接下氣地。」
我背窗而站,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她的雙眼飄忽不定,鼻翼掀動,厚嘴唇十分性感。
「我知道,妳沒看到她有多吃驚?妳知道為什麼嗎?那是因為她發現是我在這兒,她還以為是……」
我感到一陣不安。
「怪不得他不敢跟彭加倫太太說。」
她從鏡子裏看到我走進來,轉過身看著我,她的眼光停在了我的頭髮上。
「他說那隻貓活該,彭加倫太太也知道那貓早就盯上了鴿子。妳知道那房子邊上的鴿子棚嗎?後面有個小方形廣場,他就把貓埋在那兒,那只被咬死的鴿子也埋在那兒。他說英雄和殺人犯應該被埋在一起。那天他不僅不悲哀,而且還興致勃勃。」
「賈斯廷是個好人,妳不瞭解他,我很理解他……」
「妳整理好妳的行李了嗎?」
「妳竟然變得這麼博學多才。我想起來了。但為什麼要在乎過去呢?我們的將來比過去要有趣得多;我喜歡往前看,克倫莎。」
「妳就是卡利?」
「瞧妳說的!瞧妳這假正經和裝模作樣!克倫莎,想不到妳會這樣。這麼說連讓我吻一下都不行?好吧,那就這樣,從今以後我倆在一個屋簷下和平共處,和*圖*書那真不錯,對吧?」
但是,羅爾特太太打斷了她的回憶錄,「這是一廂情願的婚姻,要我說,那樣的婚姻誰也受不了。」
「很高興見到妳,漂亮的傭人。」他一邊說,一邊諷刺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喜歡躺在她床上看她,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只要鈴聲一響,她就跳起來跑出門去。
我兩眼看著天花板。這兒一直被用作廚房,這兒的炊具已有很久的歷史;跟廚房相連的還有貯物間,餐具室、冷藏室,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
「我會做。」
那天下午真熱,從外婆那兒出來,我就朝彭加斯特家走去。
初來阿巴斯的幾天令人難忘。首先,這幢房子給我的印象勝過住在裏面的人給我的感覺。這幢房子給人一種遠古的氣氛。只要一個人站在某個地方,很容易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遙遠的過去。這種感覺早在我初聽到處女石傳說時就有。曾經多少次,我夢見自己來到這兒,現在這夢成了現實。
「我想也是的,」他又傻乎乎地笑了,「她真是絕代美人。」
「怎麼說,彭加倫太太,你們的貓不見了?」我故意不理睬赫蒂,只顧跟彭加倫說。
我朝衣櫃走去。她在鏡子前面坐下,神情緊張地擺弄那些梳子和刷子。我從衣櫃裏取出衣服。那套衣服太漂亮了,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便情不自禁地撫摸著;我剛把衣服放在床上,房門開了,賈斯廷少爺走了進來。
坐在桌子邊削馬鈴薯的是彭加倫太太,自從彭加斯特太太去世後,她就是農場裏的管家兼廚師,她長得人高馬大,此刻她顯得神情憂鬱。赫蒂也在廚房裏,她在熨燙一件襯衣。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們稍稍利用了一下生活所提供的運氣,用自己的心血改善自身的地位。
「他們家的人全住在這邊,」羅爾特太太說,「這是夫人的房間,馬丁小姐,妳就住在她的隔壁。在通道的盡頭,是賈斯廷少爺和他妻子的房間,」她朝我點點頭說,「妳的房間也在那兒。」
「這名字讓我終生難忘,當然有一度,妳也叫卡萊恩。妳出落成美人了,我親愛的。」
「我會幫妳留意的。」我說。
「行了行了,多兒。」羅爾特太太從不允許等級低的傭人談論主人家的事,她覺得她們不配談論。
她頭一低,很快走出門去。
「我早就知道,就因為這個我才從牛津大學趕回來的,妳瞧,這消息傳到了牛津。」
她停止了演說,舉起酒杯呷了一口,充滿驕傲地掃視了一遍她的聽眾說,「約翰少爺快回來了,他們要他回來,因為他在那兒為了一個女人丟盡顏面。」
可憐的梅洛拉!儘管她可在自己房間用餐,從表面上看她也不像是個傭人,但她的命運可比我慘多了!
我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對自己說:「妳在這兒,妳住在這兒!」我在這兒的住處並不佳,但我內心仍有一種自豪。
「好的,太太。」我說。
「我可不行,我沒太多的活兒,不像妳那樣。」
「給赫蒂草藥!」他哈哈大笑,笑聲尖銳,「她要這玩意幹什麼?美容?」他的語調彷彿想跟人吵架似的,「難道我們的赫蒂還不夠漂亮?」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只要我說赫蒂一個「不」字,他就要跟我決鬥似的。
「哦,是的,」赫蒂插|進來說,「妳現在在阿巴斯和多兒、戴西一起幹活。多兒一直在追求我哥哥湯姆,她告訴我的。要是我呀,才不去那兒幹活呢!」
「妳真行。朱迪思可沒這樣對我,真幸運。」
「我記得有一次;」特里朗斯太太若有所思地說,「馬丁小姐來這兒的時候,那時她父親還健在,她長得實在真可愛;她是騎著馬來的,賈斯廷先生幫她下馬……當時我還對特里朗斯說,快來看美人圖;特里朗斯還說,要是將來牧師的女兒成為這兒的女主人,她將是這兒最美麗、最溫順的人兒。」
她讓我為她梳理頭髮,說那會使她感到舒服些;一聽到樓下有動靜,她便衝到窗口去看看,我知道她在盼著賈斯廷快點回來。
她衝進房門時,我正在縫補她的一件長外套。
「對不起,我沒看到。」
「沒忘。」
人人都在說外婆具有超凡的才能,她能推測過去,預見未來,治癒百病;對她要另眼相待,既然如此,那麼對她的外甥女自然也要刮目相看。
第一件事是我無意中發現彭加倫太太的那隻貓的下落。是多兒告訴我的。那天,多兒問我,我外婆能否給她弄些增白膚色的草藥,就像給赫蒂弄的那種。我說下次回家時讓外婆幫這個忙,無意中我提到了上次給赫蒂送草藥時得知她家裏的貓不見了。
「那老太婆不停地使喚妳,妳難受嗎?」
我轉換了個話題,但我沒忘記她說的這些。就在那天,我回家看外婆時把那隻貓的事以及我知道的告訴了她,「她把貓埋在鴿子房後邊,如果彭加倫太太來佔卦,妳就告訴她。」
「進門之前請先敲門。」
我不解地看著多兒,她聳聳肩膀,「哦,是魯本把它殺了,我親眼看到的,他真夠殘忍只因為那隻貓吃了他一隻鴿子,他就用手把那隻貓活活掐死了。」
「妳覺得激動嗎?」
「可是,彭加倫太太,我現在不回家。」
「賈斯廷和她在一起很不幸福。」她慢慢地說。
「遵命,夫人。」
「快十七歲了。」
她把眼光投向我,戴上掛在胸前的眼鏡,仔細地審視我。
「我感覺彷彿要出事了,」蘇爾特太太說,「如果這世上真有能夠預測災難來臨的人,那就是我。我記得……」
「不會的,我親愛的,它喜歡在自己家裏,從來沒在外面待這麼久。它非常戀家;上帝呀,保佑它快點回家吧!」
「是嗎?可我跟他倆接觸的機會比妳多,可別忘了我的房間就在他們的隔壁。」
他伸手想抓住我,我憤怒地推開他。他無奈地聳聳肩。
「妳是卡利」她說,「我聽說妳早就到了,妳能來這兒我很高興。我衣櫃裏亂七八糟,妳一定能把它整理好。」
「妳怎麼知道?」
「那我倒想聽聽她的身世。」
「我想那隻貓一定找到新家了。」
羅爾特晃晃腦袋示意我們進去。這是間寬大華麗的房間,高大窗戶正對著綠草坪;壁爐裏熊熊燃燒著柴火,印象最深的是坐在壁爐邊一把椅子裏的貴婦人。
「行,當然行。」其實我從沒幹過,心中也實在沒把握。
我忙著自己的事,無暇顧及梅洛拉最近怎麼樣。我常常聽到從隔壁房間傳出尖叫聲,大概是朱迪思在責備丈夫不夠愛她;這種情況已屢見不鮮,我對朱迪思毫無成見,但仔細想想,我反而很同情賈斯廷,儘管賈斯廷本人對我很少說話,也很少注意我,只有一次,當朱迪思當著我的面熱烈地擁抱他的時候,他注意到我在一旁。我覺得他並不真愛他妻子,而且我也感到如果有人整日要求別人疼愛,那確實也是件令人討厭的事。
「當然是指他和她之間。」
「我沒想到……」她咬著嘴唇,「我還以為會來一個比妳大一點的。」她走到我跟前,盯著我,「我希望妳先理一下我的衣櫃。還有我的一件晚禮服上的花邊不小心給鞋跟鉤破了,妳能補一補嗎?」
那天,我們大夥圍在一起吃晚餐。這一天特別累,朱迪思一早就和賈斯廷一起出去騎馬;她穿著銀灰衣服,領子上繡著綠緞和-圖-書邊,看上去很雅致。她情緒好的時候總顯得很漂亮,那天因為賈斯廷陪著,她興致很高。但我知道她這種愉悅平和的心情持續不了多久。她密切注意著他,注意著他說話的語調,每個手勢,只要她有所懷疑,她就認定是賈斯廷厭倦她,接下來就麻煩了,她就沒完沒了地問他,是否依然愛著她,愛她有多深。發生這樣的爭執時,朱迪思總是扯著嗓門大喊大叫,賈斯廷卻低低地應付她,她叫得越響,他的聲音壓得越低。我感到他已拿她沒辦法,有時候,她一走了之時,我看到賈斯廷臉上露出一陣輕鬆。
我剛想轉身,就看到魯本.彭加斯特一手抓著一隻鴿子朝我走來。他走路一歪一扭地,十分古怪。在康沃爾方言中,如果一頭小動物長得不是很健康正常,人們稱之為「膿包」。我這個人一向對反常的事物有一種厭惡感,儘管見到魯本的時候是大太陽底下,但看到他走路的怪樣子,仍有點不寒而慄。他的臉根本不像是年輕人的臉,他的眼睛像是瓷器做的那樣呆滯,他那亞麻色的頭髮亂成一團;他的上下顎繃得緊緊的,而嘴巴張得大大的,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有點不正常。
哈格第注意到了我的誘惑力,他每次就餐時,總把我的位置排在他身邊,這使羅爾特太太大為不悅,「哦,瞧你幹什麼了!」但哈格第說,「妳該知道,她畢竟是太太的女傭,總勝過妳這兒的女傭。」
「是的,」我說,「她很了下起。」
「哈,」哈格第自顧自地往下說,「她進來時,我看到了,渾身是泥。」
蘇爾特太太慢悠悠地講述她丈夫故事,唯一注意聽的也只有她的女兒。多兒不停地撩撥著自己的頭髮,她今天繫了條藍髮帶,她在低聲細語地告訴戴西說這是湯姆.彭加斯特送給她的。哈格第坐在我旁邊,不時地把椅子往我身邊挪動。他的呼吸吹在我臉上,他說,「我親愛的,今天出了點麻煩,對吧?」
哈格第深有感觸地歎了口氣,「那我真該為自己一貧如洗感到慶幸。」
我想是否該把草藥交給魯本,但總是覺得不妥。
「我從不偷聽,但我瞭解你這個人,也瞭解年輕人被叫回家的原因是……」
我冷冷地說,「我來這兒是送草藥給妳。」
我在外婆那兒過了一個上午回來。午飯時分一過,朱迪思回來了。她顯得情緒低落,她在我面前從不掩飾自己——也許她想找個人談談,果然,她講述了出去後的經過。
「妳當然知道!傭人們都愛偷聽。我敢肯定妳們聽說那事時,驚恐萬狀吧!」
哈格第連連點頭表示讚許,他的一雙老鼠眼瞪著羅爾特太太,一雙腳卻在桌子底下踩我的腳。
「當然,她現在沒希望了……他已經結婚了」蘇爾特太太說,「男人畢竟是男人……」
梅洛拉的日子並不好過。聖.朗斯頓夫人決意要充分利用她的勞動力;每天,梅洛拉要為她唸好幾個小時的書;半夜裏還得起來為她弄茶水;她常常頭痛,梅洛拉只得不斷地為她按摩;還要為她寫許多信,為她送信,外出訪客還得陪著;而實際上,梅洛拉忙得整日無閒。過了一星期後,朗斯頓夫人說既然梅洛拉剛護理過她去世的父親,她一定有經驗護理躺在床上的賈斯廷爵士。這樣,當梅洛拉忙完夫人的事後,還得進病房為爵士服務。
「就這兩天不見了,真反常,以往,總是出去玩一陣子,晚飯時分回家喝牛奶。」
我真的喜歡這幢房子,但因為總要忍受主人的歧視,所以喜歡的同時又有點傷心。在與其它僕人相處的過程中我充分地表示了我並不好惹。我無法跟朱迪思輪廓清晰的臉媲美,也不屬於梅洛拉洋娃娃式的美,但我的漂亮在於我烏黑的頭髮、充滿自豪的黑眼睛,我自有我的魅力。我身材修長,而且,我已漸漸意識到自己有種外國人的氣質,這是別人所沒有的。
我朝門口走去。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讓妳今晚早點來我那兒,七點差五分或是差十分。」
「我帶妳去,」他說著就帶我朝屋子走去。「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他邊走邊跟手裏的鴿子說話,我忽然想到了喬,同時注意到魯本粗大的手握著鴿子時顯得非常小心溫柔。他帶著我走進農舍,指著棟樑說這只是裝飾而已!靠牆是個梯子。
「我希望她與索爾.坎迪能幸福。」
迎接我們的是羅爾特太太,我覺得她有點沾沾自喜,好像對我們,尤其是對我現在的處境幸災樂禍。「我叫僕人去看看夫人是否現在有空。」她說。她把我們帶到了後門,假惺惺地笑笑,意思是說我們下次不該走正門,而應該從後門進來。
「千萬不要自滿,克倫莎,我親愛的,那是不明智的。讓我來為妳上這部分的教育吧,現在就開始,就像這樣……」
我來到了朱迪思房門前,輕輕叩門,聽到她讓我進去。她正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發呆,頭也沒回。房間裏的大床上是織錦緞床罩,富麗堂皇的地毯和窗簾,她面前的梳妝台雕滿了圖案,梳妝台的兩側有兩面鏡子,當然還有那個我無法忘掉的衣櫃。
「妳是說阿巴斯?這兒很不錯,很古老的房子。」
羅爾特太太走了出去。
一個女孩奔出了門。
她回到阿巴斯後又沒找到他,心中又氣憤又妒嫉。
我的房間就在賈斯廷和朱迪思的隔壁。我房間的牆上掛著個鈴鐺,鈴聲響時,我就得立即去為主人服務,我房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小床、一個衣櫃、一個矮櫃,兩把椅子,還有個帶鏡子的梳妝台。但地面上鋪了地毯,窗前有厚厚的窗簾。從窗戶能看到廣闊的草坪和一排柵欄,遠處是一大片草地,極目望去還能看到六處女石和廢棄的錫礦。
我離開的時候,感覺到朗斯頓夫人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覺得很不自在。梅洛拉來這兒後,一下子變得垂頭喪氣,但我不,我只覺得憤憤不平。
「朱迪思……」梅洛拉緩緩地說。
我心中那不滅的夢又開始生根發芽,我知道我已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妳有話要吩咐她?」
「但我覺得他跟任何人在一起也就這麼回事。」
忽然,羅爾特太太說,「賈斯廷少爺難道不是男人,蘇爾特太太?而且妳說男人都差不多也不對,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妳的丈夫那樣,我告訴妳,男人並不都一樣。」她竊笑了一陣又自鳴得意地說,「談到麻煩……」我們大家一言不發,等待她往下說,她又在賣關子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她身上,她才開始講。「今天下午,朗斯頓夫人把我叫去,她要我為一個人準備的一個房間,我可告訴你們,她當時的表情不太好看,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賈斯廷少爺一回家,夫人就叫他去。她說讓我留神,一看到他回來,就叫他去夫人那兒,因此,我守著門口。我看到他的太太也站在門口,她滿臉是淚,她依偎著他『哦,親愛的……親愛的……你到哪兒去了?』」
「我親愛的!」朱迪思的聲音像耳語,但我還是能聽出其中的緊張情緒。她站起身向他走去,她毫無顧忌地在我面前擁抱他,他也熱烈地回應。「我在想你怎麼了,我本來以為……」
「他太理智了,從不爭吵,他對什麼事都不在乎,但他的妻子卻又把什麼都看得太重。我不討厭她。但是,既然他不在乎她,那為什麼要跟她結婚?」
www.hetubook•com.com那好,等妳整理好行李就到我房間裏來。妳知道我的房間在哪兒嗎?沒有,當然沒有,妳怎麼會知道呢?我帶妳去。」
「我的名字是克倫莎.卡利。」
赫蒂一把抓過草藥,放進自己的口袋,我轉身便走。
等我下樓去和僕人們一起晚飯時,我還在為此事擔憂。我也感到有些心力憔悴,一方面是由於朱迪思的神經質多少影響了我的心情,更多的是因為惦念著梅洛拉的情況。
「妳在找我?」我又問。
我撫摸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頭髮,但希望她沒注意到我流露出來的得意。在我自己房間的時候,我想也許金錢、地位不一定能使人感到幸福。像我這樣一個內心十分驕傲的人,也許有時候應該感受一下被侮辱的滋味,對自己才有好處。
我走到馬廄旁,那兒有八匹馬,還有兩個馬鞍空著;往外走,是鴿子籠,鴿子發出咕咕的叫聲,聽起來像是,「太妃,兩頭乳牛。」
我看看梅洛拉。我看出她仍愛著賈斯廷,她的愛情一如既往。
「這世上我什麼也不要,除了……」
但是,那天早上,他倆興致勃勃地出門了,我很高興,因為那意味著我有好一陣子可以自由支配時間,我要回家看看外婆;要跟梅洛拉在一起現在似乎已不可能了,她整天忙個沒完,可憐的梅洛拉!我真慶幸自己現在的處境比她好,然而,有時候我又感到她的整個人洋溢著幸福,大多時候沒有這樣的感覺。但我明顯地感到,自從我們來到阿巴斯以後,她變得愈加嫵媚動人。
羅爾特夫人繼續說著:「小姐,聽到妳父親去世的消息,我們很為妳難過,妳現在只好在這,生活再也不像以前了。」
「現在沒問題,」魯本說,「我會修理的,我首先得管好我的鴿子。」
「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瘋狂。」
我從床上下來,「妳叫我,太太?」
「我知道他在妳心目中一直是光輝燦爛的騎士,妳一直喜歡他。」
路邊有棵高高的樹,樹上棲息著許多白嘴鴉,每年的五月,這兒的人都要捕獵白嘴鴉,用白嘴鴉的肉做成的餡餅實在是一種美味。阿巴斯莊園也會收到些美味的白嘴鴉餡餅。我最近聽到蘇爾特太太提到過——說用乳酪和著吃是多麼的好味道,羅爾特太太總是吃得太多,因而鬧得肚子痛。
我立即打開門,羅爾特太太馬上鑽了進來,我想她剛才準是透過鑰匙孔在往裏看。
「這就是我的房間,待會兒妳來時請先敲門。」
「是誰?」
「請坐,馬丁小姐,」她說:因為她沒叫我坐,我就只好站在一邊,「我們上次沒有仔細談及妳在這兒的具體任務,但妳慢慢會摸索出來的。我相信妳的朗讀能力一定不錯。我現在的視力越來越差,我希望妳每天都能讀點書給我聽聽。既然妳已來了,就得盡快開始工作。妳的作文怎樣?妳得幫我寫信。這些事我本該早就跟妳說好的,但是考慮到我們是鄰居,就用不著這麼認真。我們已為妳安排好了一個舒適的房間,在我房間的隔壁,這樣,妳在夜裏照顧我時就方便多了。羅爾特太太有沒有告訴妳該在哪兒用餐?」
朱迪思鬆了口氣,但她顯得十分疲倦;我感到她彷彿快生病了似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她告訴我頭痛得厲害,我幫她按摩了一會兒,又為她擦了些治頭痛的油,然後拉上窗簾退出房門,但不到十分鐘,她又把我叫回屋裏。
「我是你嫂嫂的女傭。」
「那好,就這些事,妳可以去妳的房間,把行李放好。」
「妳還很小,妳能做事嗎?」
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我,他進來時,我已坐著看書。我氣憤地站起身,他竟然不敲門就闖了進來。
「也許他在別人家裏吃得飽飽的,彭加倫太太。」我安慰她。
「克倫莎.卡利,請進,請進,妳有沒有看到我的小貓?」彭加倫太太插|進來說。
約翰重新出現在這房子裏改變了我的生活。我意識到他會成為我的情人,但是,他看到我在這兒當女傭會拿我取樂的。
這一次我們受到的歡迎是冷冰冰的,完全不同於那次我們去參加舞會時的情形。受雇於海姆費爾的貝爾特駕著馬車送我們來的。
「有些樑已鬆了,」他說,「太糟了,萬一有人半夜裏上去掉下來就太可怕了。」
接下去發生了兩件舉足輕重的事。
「朱迪思!」他的聲音冷冷的,像發出的某種警告。
「是的……太太。」
她的緊張神態一下子鬆下來。
「梅洛拉,」有一次我向她,「妳怎麼受得了?」
飯桌上的人都在嗤嗤地笑,可是,羅爾特太太自顧往下說:「我上前制止了這場景,我說,賈斯廷少爺,夫人叫你馬上去見她,他聽了我的話,馬上顯得十分高興,因為他總算能脫身離去。接著他就直奔夫人的房間。現在我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後來告訴了我,但她沒說為什麼?但是,我後來在過道上擦洗地板時聽到她說『肯定是因為某個女人,這太丟人了。謝天謝地,你的父親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會氣死的!』我總算知道了富人們與窮人們一樣,也有煩惱事。」
「祝妳們好運。」他說,先是朝梅洛拉點點頭,然後向我,彷彿我們這次是凶多吉少。
這天,我帶回了一些草藥給多兒,她對草藥的功能更加深信無疑,她用了以後,臉上的雀斑果然神奇地消失了。
現在我已不可能再帶吃的給外婆了。要是我提出想帶些東西回家,羅爾特太太和蘇爾特太太不知該怎樣表示她們的吃驚與憤怒。但我還是盡可能抽空回家看望外婆。有一次要回阿巴斯時,外婆想起要我順路帶點草藥給赫蒂.彭加斯特,她說赫蒂等著用;我知道赫蒂是外婆的常客,於是就答應了。
「下次妳跟她說,我照她教的辦法,用我們家那隻貓尾巴上的油擦了眼睛後,我的視力好多了哦,我可憐的小貓,找不到它,我真傷心極了!」
我現在的情形!我真有點得意!我感覺到自己每天,每小時,已在一點點地走近生活。我確實還在忍受著各種不平等,但住在這兒比在任何地方都強。
「他們會幸福的。索爾是個大好人,他是索爾老爺,礦工們都很尊敬他,他說的話,沒有人敢違抗,連費德老爺也比不上他。」
「你幾歲了,卡利?」
「但是據我所知,你回來的原因是為了別件事。」
我朝她看看,的確,我在她臉上看出了一種知足的表情。像她這樣,以前曾是牧師的女兒,父親視為掌上明珠,百般寵愛,現在竟然這樣心甘情願地為人奴役,真的我覺得太不可思議,她真是位聖人,我想。
他幾乎是急速地欲堵住了她的話,「妳現在可以走了,卡利,是嗎?如果太太需要妳,她會搖鈴叫妳的。」
羅爾特太太說,「朗斯頓家的人都住在這邊的屋子裏,」她用手肘推了我一下說,「瞧妳睜大眼睛的樣子,妳是否覺得這兒的一切都是那麼精美漂亮?」
「快去告訴夫人,她的陪從和女傭到了,她要看看她們。」
只要我的女主人一出去——她常喜歡獨自騎馬郊遊,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我就去梅洛拉的房間找她。但是常常我倆沒說上幾句話,她就被鈴聲叫走,我只好自己看書直到她回來。
「太太說了,讓妳和傭人們一起在小廳裏用餐,」她這是對我說,「哈格第會帶妳去妳住的地方,」然後,她轉向梅洛拉,「小姐,妳可以在你自己的房間裏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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