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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卡威倫。她老態龍鍾的模樣，彎著腰，慢慢地走向棺材。我們大家靜靜地看著，只聽得見她的拐棍碰觸地面發出的聲音。誰也沒上前阻攔她。

「妳想離開這兒？」我問。

當然，我要做充分的準備，首先要堅定信念。賈斯廷要想有合法繼承人就必須名正言順地結婚。但是，他會跟梅洛拉結婚嗎？他們敢於面臨各種流言嗎？賈斯廷有這勇氣嗎？

「是什麼？」

「他只有這樣做，他認為是最好的辦法，他會去東方……去中國、印度。」

「她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地站在我們中間。」

海姆費爾太太把她拉回到教堂後面時，卡威倫發出嚎啕哭聲；我看到朱迪思的母親用手摀住臉抽泣。「我為什麼要讓她結婚……」許多人都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在那一剎那，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候上蒼出現一種神奇的力量揪出殺害朱迪思的兇手，也好大快人心。

我們喝了早已準備好的櫻桃酒，吃了些東西。賈斯廷顯得心平氣和，但態度漠然，他顯然已恢復了往日的鎮靜。但他整個人看上去悲苦無奈，十足像個鰥夫。

「只有一樣事能使他改變出走的決心，克倫莎。」

「別說，克倫莎，不是真的。」

賈斯廷和自己母親以及朱ｈtｔｐs://m•hetｕｂｏok.ｃｏm•coｍ迪思的雙親坐在前排，約翰和我坐在第二排。我一直注視著賈斯廷的後背，忖度著他下一步準備做什麼。朱迪思的棺木被鮮花覆蓋著，但我不敢正視；至於海姆費爾在說些什麼，我根本沒聽見。我只看到海姆費爾太太和她的三個女兒坐在那兒，我想起了從前梅洛拉送給我連衣裙和草帽時，我是多麼地高興。

「誰也說不準。」

為了他倆這樣的愛情做出犧牲太不值得了。

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心裏覺得自己像是出賣上帝的猶大。

「她出事的時候，他剛巧……」

「哦，不，我們永遠不會結婚的，克倫莎，他要走了。」

朱迪思的父親一手攙著妻子；賈斯廷走了出去，坐在一旁的傭人們發出一陣騷動聲。

我得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

儀式終於完成了；我們緩步走出教堂，朝墓地走去。海姆費爾從聖壇上走了下來。哦，這葬禮太沉重了！

但是，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下定了要走的決心？他不會是開玩笑吧？他馬上就會改變主意的。」

「他不讓我定，他希望我留在這兒與妳在一起；他說妳性格堅強，又是我的朋友，他希望妳能照顧我。」

「賈斯廷和_圖_書要走！」我的聲音中有種輕快的調子。賈斯廷的放棄他的權力，由此看來，我前面的道路全掃清了。

「妳知道人們在說些什麼樣的話。」

我聽到有人嚷嚷：「她暈倒了。」

我無法掙脫對過去的回憶，怎麼也忘不了梅洛拉給予我的幫助。

我必須為了兒子的未來做努力，任何事都阻擋不了我。

我虛情假意地說：「為什麼？現在，妳可以自由選擇了。」

「但她已經死了。」

「我的小姐就這樣去了，」她突然提高了嗓門：「我詛咒他們家的人不得好死。」

她繼續說：「我和賈斯廷已談過了，我們結束了，克倫莎，我倆都很清楚。」

我馬上知道說的是誰。我衝上前，鬆開她的衣領口。她躺在教堂地上，帽子掉在一旁，帽子上的絲帶還繫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我好不容易抽出身來，趕緊去梅洛拉的房間，除了我，不會有人幫她拉起掩蓋窗戶的厚簾子的。她散亂著頭髮躺在床上，看上去仍是很年輕，但是顯得十分孤獨無援；讓我想起我自己的童年。

教堂裏顯出了內心的愧疚！

不，我不能這樣，阿巴斯是卡萊恩的，卡萊恩爵士，授爵士位的那天，我會是多麼高興。我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我得到這一切的和-圖-書代價，我受夠了。難道為了梅洛拉的幸福我將放棄已爭取到的一切？

「等時間合適的時候……當人們漸漸淡忘，他就會跟妳結婚？」

她站在棺材邊，然後舉起拐棍指向聖．朗斯頓一家。

「我當然不相信，我相信他是無罪的。」

是時候了，我要懺悔；是朱迪思絆在了卡萊恩的玩具上，是卡萊恩把玩具放在樓梯口的，她沒看到玩具絆了一跤摔了下來。從鉤在玩具上的鞋上看，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是我把玩具拿走的，因為我想保護卡萊恩。

我是喜歡梅洛拉的，但是，她與賈斯廷的愛情是愛情嗎？如果我是梅洛拉，我會讓自己的愛人離開我嗎？我會愛上這麼一個甘願放棄的男人嗎？

葬禮上我們遭受的折磨更是無法形容。聖．朗斯頓的所有村民加上方圓幾哩的人全都趕來參加葬禮。教堂裏擠得水洩下通；丁香花的味道濃得讓人窒息；主持葬禮的詹姆斯．海姆費爾的悼詞似乎沒完沒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說。

「妳得明白，我是不可能跟他結婚的。難道妳不懂，要是一結婚，不就等於承認謠傳都是真的了？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賈斯廷是無罪的。」

「可是……」

「他說我的生活太艱苦……要是離開這兒的話，無論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做家庭教師還是給人作伴，都會很辛苦的。他想讓我留在這兒，看管卡萊恩……做妳的朋友。」

「自由？」她苦笑著說，「我們從來沒有不自由過。」

「一切都完了！」她說。

「他是認真的，克倫莎，他受不了住在這兒與我咫尺天涯，他不會與我結婚的，他害怕那些流言，所以要我留在妳身邊……在適當的時候，也許……」

她支撐著胳膊肘坐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們竟敢這樣說？怎麼能這樣說賈斯廷，純粹是胡說。」

海姆費爾太太，一副精幹的樣子，趕緊上前拉住卡威倫。她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妳心裏很難過……」但是卡威倫似乎不肯就此作罷！她擺出要上前發表演說的姿態。她停頓了幾秒鐘，瞪著我們，威脅性地用拐棍敲著地面。

我幫賈斯廷和梅洛拉掃除障礙，他倆可以正式結婚，而且可以生個兒子。

我用手摀住臉，以掩蓋一臉的自嘲，不讓她察覺我的內心世界；我們彼此十分熟悉，她一定會看得出來的。

「他們是在說他，也許在妳的幫助下，謀殺了她。」

哦，不是的，梅洛拉，不是的，我真想說出來。有好一會兒，我努力保持沉默，如果我一開口，真的會吐露真相。

我是這兒的女主人。就算https://m.hetubook.com.com朱迪思還活著，我也是這兒實際的女主人，只是現在人人都認真地把我當回事了，除非賈斯廷再婚。然而，賈斯廷是不會再結婚的了。

「妳真不懂啊？她再也不會站在你們中間了，梅洛拉，你倆可以暢所欲言。」

「他只是說說而已！」

「哦，梅洛拉。」我哽咽著叫她。

我真想放聲大叫：「梅洛拉，我沒有忘記我倆的情誼，可是卡萊恩怎麼辦？」

「也許妳會去他那兒？」

「我也知道只有妳可以信賴。」

如果他倆真心相愛，就應該有勇氣面臨一切艱難困苦。

傭人們眼巴巴地看熱鬧，我很清楚他們的心思。

「假如有什麼東西，什麼人能證明他是清白的。但是我們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妳知道，除了這辦法我們已別無出路，只好各自分手，為的是證明我們是無罪的。」

有人把朱迪思的母親護送回去了，生怕她留下來會歇斯底里地發作。我們大家努力盡量不去提葬禮的事，我們談物價的上升，國家的政局；年輕的迪斯拉里先生的美德；皮爾和哥萊德斯通的缺點；也談了與我們切身利益相關的問題：費德礦廠真的要關了嗎？會對周圍地區有什麼影響？

謝謝上帝，我們總算回到了阿巴斯！謝天謝地，葬禮的鐘聲總算停上了；總算可以拉起窗簾，看見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