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之二
他舉起雙手，他那憤怒的樣子，我以為他會打我一頓。
「我很高興自己知道付了錢才能拿東西。」
不，我不能給賈斯廷寫信。
「哦，我們的祖輩曾說朗斯頓礦是突然關閉的，當時也給不少人帶來了痛苦。現在時世艱難，希望富人們能為窮人們著想。」
「哦，夫人，是費德礦廠的，索爾．坎迪也來了。」
他怒目圓睜，我以為他真的充滿敵意。
我下決心要制止這件事。
「也許我們應該節省開支。」
他雙手搭在我肩上說：「聰明的小婦人！」然後皺皺眉頭又說：「那就再更聰明些，親愛的，別管我的事。」
「約翰，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們碰到困難了，經濟困難？」
我驚訝地看著她。放棄阿巴斯，我的驕傲、我的人格……我的兒子，換取的是在別人家裏做個一等傭人！這其中的選擇是不言而喻的。當然，我的婚姻不理想，約翰也不是理想丈夫，我也不愛他，但對於外婆的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聽起來很公平合理。」我說。
「什麼團？」
他在故意迴避問題，正如我把心中的歉疚轉化成憤怒情緒一樣。
「我們倆都得節省開支，看看能不能找到節省的辦法。」
索爾．坎迪繼續說：「好的，夫人，希望不要拖延此事。如果我們能馬上開礦，很多人就會放心多了！」
哈格第顯得有些不安：「哦，夫人，我告訴他們……」
「我老了，親愛的。當我想彎腰採草藥時，覺得關節都無法活動了。我老了，我的生命即將告終。現在有這麼個地方能讓我安息，就已經夠幸運了。」
「自從他走後……情況越來越糟。」她說。
「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信了，」她的語氣十分平靜，「他的信變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他走出臥室，一整夜都待在化妝室裏。
「馬上就幹？」
「我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重新開礦的……但如果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礦坑下還有錫的話……」
我躺在床上，但怎麼也睡不著。約翰要到半夜裏才回家……也許更晚。不管他會怎樣發火，我得再跟他談一次，向他提醒要對兒子的將來負責。為了維持家族的榮譽這樣不明事理，實在是很愚蠢的。
「約翰……認真些！」
「我不知道，但困難總會過去的，我們經常這樣絕處逢生。」
我和約翰回到臥室時，我決定和他談談賬單的事。
「我知道你不贊成這麼做，但這是擺脫困境的唯一出路。從前起作用的現在依然有效。」
「是嗎？賈斯廷在的時候也這樣？」
「克倫莎，」她說，「這世上的好像沒有妳做不到的事？」
艾茜出去準備他們路上吃的餅，外婆對我說。「看到他倆在一起真令人高興，」她笑笑說：「但妳不這樣想，親愛的，妳覺得你弟弟沒出息。」
「難道你不能正經些？」
「虔誠地祈求天上飄下金錢。」
他們拿不準主意，有些人臉上顯出一副懷疑的表情。也許是他們不相信約翰真的不在家，也許他們不願意跟一個女人談這樣的大事。索爾．坎迪和我兩人都顯得十分沉穩。我相信他記得我是巫師的外孫女，但他彷彿想跟我說了。
我發現他們的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我說：「等我丈夫回來我就告訴他，這問題會很快得到解決的。」
但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
她低下了頭，沉默不語。我知道她在想像著什麼。她是否想像著賈斯廷已坐在桌旁笑嘻嘻地看著她，他倆享受著美滿的婚姻？她是不是想像著她自己的兒子——未來的賈斯廷爵士，此刻正甜甜地睡覺？
「什麼？」
「是約翰的事。」
他直瞪著我。
他放聲大笑，「妳讓我覺得好笑，克倫莎。我從沒見過像妳這樣能幹的人。妳現在真是神氣極了！連我母親生前都沒有像妳這樣偉大。說不準我hetubook.com.com們得離婚——我們的廟太小，容不下妳這樣大的菩薩。」
那晚的聚餐算不上成功。白天，我沒有機會跟約翰談談賬單的事，一直到坐下來吃飯時才又想起來，但又不能說。
可是，這天夜裏他又沒回家。又過了幾夜，仍不見他回來，我們感到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卡萊恩雙手插在口袋裏，兩隻腳站在喬的一隻腳上，聳起雙肩；我知道他心裏高興極了。
「開礦！」他大喊一聲，「妳知道的，難道我不知道？」
「妳不喜歡妳的兒子跟獸醫在一起，對吧？但是他倆都很喜歡對方！我相信喬將來也會有個兒子，到那時，妳可不要對他的兒子太苛刻。想想妳以前為了他做了多少努力。妳生就一顆愛人之心，妳全心全意待人，只要應用妳手上的權力，妳就會幹得很出色。妳的兒子很可愛，別太勉強他。」
我常常很早上床，心裏想著不能總這樣下去，一定會出事的，也許約翰最終會讓步。
「錢。」
「你們來找我丈夫，可他不在家。在生意上，他一向是與我商量的，所以，如果你們願意告訴我來這兒的目的，我會轉告他的。」
他看著我的樣子彷彿是想殺了我，「絕對不能動我的礦！」他語氣堅定。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瞭解約翰。」
我沒理她，我不願意她提及賈斯廷。
她握住我的手說：「我們倆彼此理解，因為我倆想得差不多。妳現在感到不安，所以妳來看我。」
喬點點頭。「我想今天下午還要去阿巴斯牲口棚一趟，順便把他送回去。」
我垂下眼睛，他們順從地走了。
外婆露出一絲微笑。
他打了個呵欠，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我感到他有些緊張，他說：「我親愛的克倫莎，像我們這樣人不應該在乎別人給我們發的賬單。」
梅洛拉和我在吃飯。她向來善於體察我的情緒，那天，她看出我在為阿巴斯的經濟問題擔憂。
「那妳怎麼說？」
「約翰，我想知道真實情況。」
「外婆，我來這兒是為了看看妳，妳好嗎？」
艾茜出來迎接我們——每次總這樣，略帶害羞地看著我。她帶著我們來到了外婆的房間。外婆躺在床上，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
他清清嗓子說：「夫人，來了代表團，他們要見聖．朗斯頓先生。」
「我一定要與你一起把這些情況弄清楚。」
他的話中帶點威脅的成分，我不太喜歡，但我承認他的話也頗有道理。「我會告訴我丈夫你們來訪過了。」我向他們保證。
「約翰，我是想幫你出主意，我們得為卡萊恩的將來著想。」
我在書房裏接見了這夥人。為首的索爾．坎迪長得高大、有魄力。我想起了他怎麼會曾經看上赫蒂．彭加斯特。
「妳怎麼敢肯定？也許他會重新結婚。」
但我又猶豫了。我彷彿看到賈斯廷收到信以後，把它當作再好不過的回家理由，然後又贏得了眾村民的擁戴。要是他回來使礦工們能開挖朗斯頓礦，那人們便會忘記他的過去。
「用什麼支付？」
「約翰，究竟糟糕到何種程度？」
「哦，別跟我講錢。」
那天下午他又去了普利茅斯，我猜想他準是在賭錢。我滿腔怒火，真想告訴他我已知道他在幹什麼，想問問他是不是想錢想瘋了，妄想從賭博中發財，他一定是這樣想的。
「可是約翰……我是你的妻子。」
「我從不勉強他做任何事。」
約翰十分頑固，他就是不同意開礦。我從沒看過他這麼態度堅決。他變了，以前，他總是馬馬虎虎，毫不在意周圍的事。我真不明白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為什麼這麼強烈地反對開礦？他從前從不像賈斯廷那樣，為家族的名譽和驕傲著想。
「噢！」她變得黯然；每次我向她談我痛苦的婚姻和-圖-書時，她總是這樣。當然，我實現了自己的夢，成了阿巴斯的女主人，她為我高興；但我感覺到她真希望我是通過別的方法實現這一切的。
「再欠別人更多的錢？」
他抓住我拚命搖晃著我，「我警告妳，克倫莎，我不需要妳的建議，我不要妳的幫助。」
「不，外婆，不完全是這樣……」
他把我推開，轉身離去。
「要是買不到酒，我們拿什麼招待客人？」
「礦產量，」我說，「當然，開礦！」
村子裏已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一種不祥的氣氛籠罩著人們的心。人人覺得聖．朗斯頓家的人明明可以開礦為人們提供就業機會，但是卻拒絕這樣做。
「這麼說你是來幫忙的？」
卡萊恩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說：「是的，我也這麼想，夥計。」
我知道他一整夜都沒睡著。我這一天經歷了那麼多煩心的事也無法入睡。惡夢不斷。我看到蘇爾特太太站在我面前；哈格第拿著賬單來找我；卡萊恩騎著馬與喬在一起，胖嘟嘟的手指抓著韁繩；還有約翰，鐵青著臉。
梅洛拉也和我們一起吃飯，因為是費德夫婦一起來的，我也就不再邀請別的陪客。吃過飯以後，詹姆斯想和約翰談談生意上的事，他倆就仍坐在那兒邊喝酒邊談。
「索爾．坎迪帶著些礦工來我們家，他們希望你重新開挖朗斯頓礦。」
他抿緊嘴巴，兩眼發亮。
「我們得向這些人表示我們是願意開礦的，要是我們拒絕，那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來這兒幹什麼？」
「這是什麼代表團？」
他打斷我的話，「妳……」他的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妳……竟想出這樣的主意，妳想幹什麼？」
我想知道他們是誰，來幹什麼，所以就急急忙忙穿著衣服走了出去。我穿過草坪來到草地上，等我到那兒時，卻發現什麼人也沒有。星光下，只有矗立在那兒的石像，還有附近的舊礦。
「聽著，約翰，沒有別的辦法了。費德礦廠一停業，人民的生活將更艱難。你總不能眼看著他們受苦而置之不理吧？」
「好主意，從妳做起。」
我突然感到了什麼，我問他：「你總不會在向費德借錢吧？」
「你們為什麼堅信朗斯頓礦下仍有錫？」
我心裏生起一股對他倆的一種鄙視，我覺得他倆不配談愛情，愛情應該是深摯而熱烈的，但他們需要的是道德與傳統，那不是愛情。這樣一來，我覺得用不著為自己所做的感到內疚。不管怎樣，我覺得如果他倆真摯地相愛，什麼力量都不可能分開他倆。真正的愛情是奮不顧身的勇往直前。
「怎麼樣？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我讓你舅媽給我們做些餅帶著路上吃。」
「要是他們敢在我領地上動土，我就告他們侵犯領地罪。」
有一次約翰騎馬路過村子時，有人向他投石子。他沒看見是誰丟的，但顯然，這是個威脅的信號。
「我們沒錢了？」
「哈格第向我講了件令人頭痛的事，約翰，」我開口說，「今天，他給我看了來自兩位賣酒商的賬單，他說我們要是再不付賬，下次就不賣給我們酒了。」
她怔怔地看著我說：「也許有各種各樣的愛情，克倫莎，妳是不會理解的。」
她擺弄著刀叉說：「克倫莎，最近這一帶經濟情況都不好。」
「你沒告訴他們他不在家？」
「我很清楚的是我們得想個辦法，約翰。」
「賈斯廷？目前而言，他似乎不構成什麼危險。」
他總是下午去普利茅斯，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有另一個女人？我突然感覺到一定是另一個女人在搗亂。我不在意她的存在，但我必須為卡萊恩著想。
「要面對現實。告訴我，妳來這兒有什麼事？」
我說：「梅洛拉，如果他真心愛妳，他怎麼捨得離開妳？」
我已經養成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麼個習慣，常喜歡站在窗口眺望遠處的石頭。看著那些石頭，我就覺得自己生活中的那些痛苦算不了什麼，心裏平衡多了！
「我覺得他花錢如流水，這樣下去，他會把該屬於卡萊恩的那一份都揮霍光了。」
約翰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他有時常忘了鎖上抽屜。
我生起一股無名火，尖刻地說：「這種糟糕的情況向來都存在！」
「別為太遙遠的事擔心，親愛的。眼前還有什麼麻煩？」
「瞭解一切是為了原諒一切，」他一點也不認真。
「現在好了，」她說，「我不再為妳擔心，親愛的。為什麼我要懷疑呢？妳從小就很清楚自己想得到些什麼。至於妳說約翰亂花錢的問題，別擔心，會好的。聖．朗斯頓先生會聽由妳指揮的。」
「我替牧師的女兒感到難過，她對我們很好。」
我懷疑：是不是索爾．坎迪和一夥人在這兒開會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們真會挑選開會地點！但他們現在已經走了。我站在原地，不由得想起了這些修女們遭受的痛苦，尤其是第七位處女。
「哦，我實話實說，勸他自我解救。錢麼？銀行裏最多，我少花幾個也無妨。」
「我從哈格第那兒瞭解到，賈斯廷管理家業時，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是的，喬舅舅，我是來幫忙的。」
我在腦子裏反覆地想著該怎麼跟他談。心緒不寧，我乾脆起身來到了窗口。
「噢！」她長嘆一口氣說：「我真為妳擔心。我經常在半夜醒來，真怪，我就是很為妳擔心，為妳的婚姻擔憂。告訴我，克倫莎，如果能回到從前……如果妳現在仍是未嫁處女，妳會做什麼樣的選擇？單槍匹馬，孤軍奮戰，從做家庭教師或做陪伴人開始，自由自在地生活？還是通過婚姻實現目的，然後忍受婚姻？」
我現在已不想再做說服約翰的任何努力，因為那只會使他更加頑固。他現在幾乎總是不在家；有時候，他偶爾半夜裏回家，躲到化妝室過一夜。很明顯，他在有意迴避我。
我說想知道眼前經濟上的詳細情況，交換意見，有利於解決問題。
「別這麼說，外婆。」
我對哈格第說：「我去見他們，把他們帶到書房。」
但是找不到任何線索，過了一星期，仍是沒有進展，我們相信約翰真的失蹤了。
我和梅洛拉、費德太太回到了客廳。儘管也沒什麼有趣的事可聊，但我還是很高興地陪著，直到客人起身告辭。
「但是在他任職期間也發生了些至今沒在我手下發生的事，比如說妻子神秘地從樓梯口摔下來死了。」
「叫哈格第找到能讓我們賒賬的賣酒商。」
「這件事，真令人氣憤。」我說。
他抓住我，猛烈地晃動我的雙肩，「妳是什麼人……妳有什麼資格統治阿巴斯？」
卡萊恩看著我，兩眼充滿喜悅，我只好說：「喬，那你負責今天下午把他帶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起床就走了。他又去了普利茅斯的俱樂部，一定又在那兒賭博。
索爾是他們的代言人，我就同他談了。
「要是他真的還想結婚，老早就會有表示了。他很少寫信給梅洛拉，難得寫的信中，也從不提及婚姻。」
「好吧，夫人，」他說，「看樣子，費德礦廠馬上就要關閉了，這就意味著我們中的許多人的日子將變得艱難。我們相信聖．朗斯頓礦下仍有末開挖的錫，我們希望在徵得你們的同意後開礦。」
要想說服約翰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每次我切入正題，他就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我感覺到他內心已開始發愁。
「那麼，妳和約翰怎麼樣？」她問，「你們倆之間產生了某種疏離感？」
「你說什麼？」
費德夫婦並不討人喜歡。詹姆斯．費德大約五十出頭的年齡，他的太太比他年輕幾歲。我跟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轉身去找梅洛拉，她臉
和_圖_書色蒼白。他哈哈大笑，「咱們彼此彼此，他也是自身難保，在尋求幫助，可惜，他今夜找錯了人士。」
我站在那兒，覺得其中的一塊石柱在移動，不，是有人在那兒，提著燈籠！不只是一盞燈，有許多燈在圍著處女石轉。有一個戴著頭盔的人站在那兒，我注視著他，不一會兒，我也看到了站在他周圍有許多人，他們圍站在後頭邊，都戴著頭盔。
我清晨起床後，發現他化妝室的那張單人床在前天夜裏根本沒人睡過。整整一天，我都在等他，我已下定決心要跟他開誠佈公地談一次。
卡萊恩高興地笑了，「最好也帶我去看看，今天真是太棒了！」
「我不敢肯定。」
「妳很清楚，無論怎樣，不能動那個礦。」
卡萊恩爬到床上去擁抱她，她與他聊了幾句。他顯得彬彬有禮，專心地看著她的嘴唇，其實，我知道他在盼著早點看到喬。艾茜去告訴喬，我們來了；不一會兒，喬來到門前，卡萊恩趕緊從床上下來，奔向他的舅舅。喬把他抱起，高高地舉過頭頂。
那天夜裏，約翰回來時，我一點也不知道。我肯定是睡著了，這樣又失去了一次談話的機會。
賈斯廷！我突然想到了給賈斯廷寫信。不管怎麼說，他們是這兒的主人，只要他下命令開礦，那一定沒問題。
我坐在床上，他一進門，我就說：「約翰，今天代表團來了。」
「妳的消費觀念是鄉下人落伍的想法，克倫莎。」
「如果實在沒辦法……」我說。
「妳在說什麼？」他問。
我們四處打聽，得知在兩天前的那個夜裏，他離開了俱樂部。我們本還以為他是贏了錢，在回家的路人遭人搶劫了，但後來得知的情況是他那天夜裏輸得厲害，走的時候，幾乎是身無分文。
「克倫莎，那我就認真地告訴妳，我們身處逆境；費德礦產量在下降，想打腫臉充胖子是沒有用的。」
「妳瘋了？」他說著，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望去。
我一下就明白他們為什麼來這兒，他們想要我們確定一下聖．朗斯頓礦下還有沒有錫，要是有的話，就要求我們開礦，他們就會有工作了。我們為什麼不試試？也許還能解決自己的問題？這個礦曾拯救過阿巴斯，為什麼不能再救一次？
「我是認真的，我要妳別管我。」
「妳說能怎麼辦？」他吼叫著，「請巫師幫忙？」
我們開始四處打聽、尋找約翰。
「也就是說我們下次休想從任何商人那兒買到東西，那也不要緊，對嗎？」
想一想：她被關起來、慢慢地窒息而死！
外婆編了兩條辮子，看上去比上次老。我知道艾茜已盡了最大努力使她感到自在，但她在這兒總有點像客人的味道。整齊的窗簾和床罩與她的生活風格迥然不一樣。她住在這兒總讓人覺得她是隱退了，說得難聽些，就是在等死。
「當我與約翰結婚時，我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我說，「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請您告訴他，夫人，我們還會再來的。」
我這樣地想入非非，實在是犯傻，但是，在這樣的夜晚，還能有什麼美妙的念頭？
我對自己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卡萊恩，所以儘管我也不願意翻他的抽屜，但我還是這麼做了。那天早上，我知道了真相。約翰在賭博，這就解釋了他為什麼常去普利茅斯。他已是負債纍纍，都是欠別人的賭債。
他轉向我，我看到他氣得嘴巴都彎了，真有點出乎意料。
這一天弄得我精疲力竭：先是賬單的事，然後是卡萊恩不見了，接下來又是聚餐會。
「約翰，這些賬單得馬上付掉。」
「看起來，我們得過苦日子了；」我很想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忍不住問：「梅洛拉，最近有沒有賈斯廷的來信？」
我對生意上的事懂得很少，但我知道效wｗｗ•hｅtｕboｏk.ｃom.com率不高，管理混亂會惹麻煩的。我帶著卡萊恩去看望外婆，一聽到要去喬那兒，我兒子簡直高興極了！我自己駕駛著去附近地方常用的馬車，讓卡萊恩站在車上，拿著韁繩。一路上，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舅舅。喬舅舅說馬與人一樣是有感情的，所有的動物都能聽懂人的話，所以要小心，別傷害它們。舅舅還說……我有這麼個弟弟，讓他感到驕傲的舅舅，我應該覺得高興。
「不，就是很平靜、超脫。」
「妳這樣說就太誇張了。」
但他突然放下手轉過身。他倒在床上，我也躺在一邊。
「人人都有經濟拮据的時候。」
不幸的一天之後，惡魔侵入我的夢，我心裏想，他們又在打開我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櫃子了。
「是的，用光了。」
外婆看著我，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從沒對她講過朱迪思倒在樓梯下時我做的那件事。
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和人聲。
跟外婆談話以後，我覺得心裏好受多了。我獨自駕著馬車回到了阿巴斯，一路上，我暗下了決定；我一定要讓約翰和我一起共同承擔目前的困難，我們一定已負債纍纍。至於卡萊恩眼前那麼熱中於喬的工作，我覺得這只不過是小孩子的一時衝動，將來等他上學後，尤其是讀了大學，興趣自然也就會慢慢轉移了。
約翰聽了聳聳肩。
「你喝酒了，」我說，「哦，約翰，你難道不明白得想個辦法；不管你是否樂意，這些人都會開礦的。」
我感到使他懊惱不已的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他不想講而已！有時候，我感覺到他恨我。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們需要的並不是意見，親愛的妻子，而是金錢。」
「用不了多久，」她說，「然後……」
他聳聳看，「妳拿出錢來，我去付。」
我抬起頭：「什麼事，哈格第？」
我忖度著她是否在應用她超凡的眼光看出我心中的隱秘，我趕緊說：「我該怎麼辦？我必須盡快阻止他這樣浪費錢財，我得為卡萊恩著想。」
「即便天天在一起，也很少完全瞭解對方，這很正常。」
那天夜裏，約翰回來時，我還沒睡。我注意到他臉上有一種絕望的表情，彷彿是丟了什麼寶貝似的。這樣反而好，我在想，他會像別人一樣急於開礦來擺脫困境。
「今天上午我得去彭加斯特家看看他的那匹生病的馬，我想給它吃得好一點，也許問題就解決了，你說呢，夥計？」
我說我可沒做成什麼了不起的事。我心中想：我找到辦法了；一定要重新開礦，為了卡萊恩爵士拯救阿巴斯家業。
「他想向你借錢？」約翰點點頭。
「他好像現在很平靜，已不再存什麼希望。」
「是不是……愛上別人了？」
「我已經說了，但他們不相信。」
後來，我瞭解到那天他是在半夜時離開賭場的，但他沒有回家。
從那天起，我就沒安寧日子過了。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約翰身上；我已認識到約翰不會管理家業，他這樣下去會影響卡萊恩的將來。
「出什麼事了？」我們凝神諦聽，聲音由遠而近。響起了門鈴聲，然後是哈格第的腳步聲，摻雜著別人的吵鬧聲。哈格第走了進來。
他看上去很累，但是我想這事很重要，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抬起頭，又點點頭，眼睛裏充滿了悲哀。
格哈第顯得猶豫不決；我冷冷地看他一眼，他趕緊走了。
「賈斯廷理家時，樣樣無可挑剔，他聰明絕頂，聰明反被聰明誤！」
「變了？」我有點緊張，不知她有沒有注意。
「那是妳通過賄賂和欺騙得到的位置。」
「妳是說當費德礦廠關閉後情況會更糟？」
「妳能讓他聽你的話嗎？克倫莎。」
他坐在床上直瞪著我。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的提心吊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