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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處女的傳說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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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之一

第七章之一

外婆就在那天夜裏溘然長逝。
「梅洛拉在哪兒?」
「我也這麼想,外婆,但是,我恐怕永遠不知道是否有嫁給他的權利。」
她期待著我能給她一個正面的回答,一臉焦慮。
他告訴我,他父親去世了。他們結束了海上生涯後,在澳大利亞定居,然後買了個牧場價格便宜,從此靠羊牛謀生。後來他意識到錢已足夠,就帶著行囊返回英國。聽了他的成功故事後,我浮想聯翩。
「別這樣說,外婆,我受不了。」
「克倫莎。」他叫我名字時都是笑容滿面。
「妳對卡萊恩的愛,妳讓我明白了我自己的愛情是多麼蒼白無力。當妳看到卡萊恩對我表示依戀時,妳那麼妒忌。妳心中的感情是排斥一切的力量,那麼激動人心。試想,要是妳愛著賈斯廷,妳會像我這樣面臨一切嗎?妳會讓他向妳告別?妳會讓他走嗎?不會的,妳會跟他遠走高飛,或者妳會奮力爭取,讓倆人一起生活在這兒。那才是愛情。但妳卻從來不這樣愛約翰。而妳對自己的弟弟也是愛得很深;妳也很愛妳外婆。現在,妳所有的愛都在卡萊恩身上。將來某一天,妳會不顧一切愛上某個男人,那才是生命最完美的意義。我相信將來我也會那樣。我們倆都還年輕,但我成熟懂事得太遲。現在我長大了,克倫莎,可我們倆都沒找到生活的意義所在。妳明白我的意思嗎?但將來我們會找到幸福的。」
「哦,他那麼小小年紀,在這兒住的時間又不長,」看到我那麼傷感,他換了口氣說:「也許還不用那麼做。」
我是多麼地愛戴她!又是多麼地依賴著她!只要我與她在一起,我就覺得生活中沒什麼不可能實現的夢。
「那牧師的女兒呢?」
我不說話,她就繼續往下說:「我倆之間從來沒有障礙的,將來也不要有,我希望看到妳有個幸福的婚姻,克倫莎,妳現在還沒有。」
「妳還年輕,不能因為一個老人而鬱鬱寡歡。我有我的輝煌時光,妳也該有妳的,妳該去追求妳的快樂和幸福,克倫莎,將來是妳的;妳已有了生活的教訓,記住它。」
「在聖.朗斯頓,很多人不喜歡他,」我說,「妳還記得嗎?那天他被人用石子扔了以後是那麼的生氣。就因為他不同意開礦,這兒的人恨不得把他殺了。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艱難了,他們知道我是願意開礦的。」
我盡量保持鎮靜。我對卡萊恩說,他父親出遠門去了,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他沒說什麼,我覺得他不怎麼留戀約翰。我覺得我的將來只有這兩種可能:要麼約翰回來了,要麼從此就一個人獨自生活。
「妳在想接下去該怎麼辦,對吧?準備他不回來怎麼辦,是吧?」
眼下已無人再提開礦的事,我想過一陣子,他們還會舊事重提的。只不過現在他們看到我被約翰失蹤這種事搞得心力不濟,所以才不提的。
第二天早晨我去看她時,發現她躺在那兒,那麼安詳,梳得十分整齊的頭髮使她看上去並不老;彷彿是她做完了該做的活兒,安然告別。
「是的,因為我們還指望著靠開礦謀生,所以,我們深夜去礦下做了調查,確認了礦下已沒有錫。」
「你的意思是想結婚,生孩子,做個一家之主,旁邊圍著一大群孩子?」
「這只是暫時的,梅洛拉,生活馬上又要變化了。」我說。
我和金一起走到窗前看他們走進房子;金的嘴邊露出一絲微笑,我相信,他一定羨慕我有個兒子。
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我趕緊回來告訴了外婆。
警方進行了進一步的調查,他們想審問索爾.坎迪,就去了聖.艾格尼斯查找,但一點行蹤也沒查到,人們都說他已不在英國;警方也就相信了人們憑空猜測瞎拼在一起的故事。
「是啊,妳適合他這樣的男人。」
「梅洛拉,今天妳好像很會說教!」
「我很高興妳們這樣友好,」他兩眼盯著手中的酒杯;我心中在想:我現在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自由了,要是他得知我是自由的,他就會向我表白他對我的感情。
「至今仍無約翰的消息,」我說,「妳覺得他們會查到什麼時候才徹底放棄?」
「也許是這樣。」她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安慰我,卡萊恩的父親不能是個殺人犯。不能讓別人這樣懷疑他。
說著連我自己都笑了,難道我不是在訴說我自己的夢想嗎?我不也是常常幻想自己是位老態龍鍾的老太太,掌管著阿巴斯的家務,與金一起生活,一起度過晚年。我們倆慈祥地看著我的兒孫們歡快地嬉樂。但我現在卻又不由得回首往事,即痛苦的往事。
下午三鐘,我去了阿巴斯;心中想將來也許我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自由進出這房子了。但是,也許我們與新租戶間能建立一種友好睦鄰關係呢?那我們就能互相往來,邀請他們來吃頓飯,他們也會邀請我們的。作為客人到阿巴斯用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一定像當年我去參加舞會那樣。
「克倫莎,我總覺得自己沒有家。」
「克倫莎,」她說,「妳記得嗎……」
「是嗎?」
我在那兒陪著她。艾茜和喬都把我當我自己家的人。我不想讓卡萊恩在病房裏,所以就讓喬陪著他。
「有壞消息,妳快跟我到書房裏坐下。」
我感到一陣寒顫。「這太可怕了,約翰以為我為了想得到的婚姻就會同意從此閉嘴。我要是知道真相,怎麼也不會嫁給他的。」
現在面臨的情況彷彿是從前悲劇的再現。那個時候多虧發現了錫,家族才得以起死回生。
「記得,外婆,我一直都保存著那把梳子。」
約翰迷上賭博之後,全靠在日常開支上有所節制才得以維持生活。要是朱迪思現在還活著就好了!
外婆很想跟我聊聊金。
「這一切也不完全是件不好的事。」他彷彿在安慰我。
我們本來可能有兩個佃戶。但一個認為阿巴斯莊園太大了,另一個覺得莊園的風水不好,籠罩在一種神秘的氣氛下。看樣子是不會有人會租了,只好還是我們搬回去住。
「但是,賈斯廷一去不回,他不在這兒的日子裏,一直是約翰在管理事務,要是他一直都不回來……」
「那是與妳在一起時,不是我一個人奮鬥,我們不能分開。」
剛過三點鐘,大門傳來響亮的敲門聲。
「她總是比我考慮的多。」
「我的頭髮依然很黑吧?我已經很久沒護理它。妳要好好護理自己的頭髮,克倫莎,要保持美麗,因為男人喜歡美麗。我那小土屋怎麼樣了?」
「阿巴斯是屬於賈斯廷的,克倫莎;一直都應該是這樣的。」
羅爾特太太得知有租戶來訪時顯很不痛快,她十分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還懷念傭人們一起在飯桌上的七嘴八舌的情景。
我倆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互相支持。我的眼前豁然明亮,我已是自由人,卡萊恩的父親也不是殺人犯。
「這故事太可怕了,外婆。」
「這麼說,妳的丈夫拋棄了妳。」她說。
約翰為了還賭債抵押了不少財產。再過幾個月,隨著稅收的增加,情況將更糟。看來只有把阿巴斯賣了才能撐得過去。
「那人是赫蒂.彭加斯特,她很想看看我,但又怕別人看到她。她當時已有五個月的身孕,她說她害怕極了,怕告訴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父親,她父親會告訴索爾.坎迪,因為那孩子絕對不是索爾的,可憐的孩子,她真是嚇壞了。她想把這一切掩蓋掉,她得知索爾是真正愛她的人,十分後悔跟那個男人的一時衝動。」
「他們今天在草場那兒忙得很。」
我們在等待中過了一個月,這期間我去了一趟聖.艾格尼斯,想摸清楚索爾.坎迪的真實情況。他不在那兒;他確實去過那兒,但只待了幾天,大夥兒都說索爾帶著他的家人永遠地離開了故土,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當年你住在這兒時,我由衷地羨慕你。」
我坐在她床邊,滿臉是淚——我一般是不輕易流淚的。
「我不知道。我想最終他們會把他列入失蹤者的名單。」
「親愛的,妳去一趟小土屋,在角落裏的盒子裏,有兩套髮飾,梳子和髮罩,有一套是給妳的,還有張護理頭髮的秘方,只要妳根據藥方,製作起來很容易,妳瞧,我這麼老了,連一根白頭髮也沒有,答應我,妳一定會去那兒好嗎?」
「嫁給金嗎?」我悄聲問她。
「外婆,」我說,「他以為站在那兒的我,看見了他所幹的事。」
「那會讓妳感到不舒服的,外婆。」
他們既然知道礦下已沒有錫了,那為什麼還要殺了他?為了什麼?
「妳希望他回來嗎?親愛的。」
「我記得,外婆。」
「誰也不知道。」
「我看得出來,但妳對他還有什麼想法?我的外孫女?」
「還有那個礦,」我說,「它曾拯救過阿巴斯,或許還能再救我們一次。」
「但是,我,我需要專家的意見。」
「快告訴我,金,我受得了的。」
像以往一樣,我遇到不順心事的時候,我總是去看望外婆。她現在幾乎是天天在床上度過,看到她日漸衰弱的樣子,我真難過。她讓我坐在床沿上,認真地望著我。
「但妳至少能照顧好自己。」
接著他又講述了他身處異鄉的孤獨,怎樣嚮往有個家,「克倫莎,就是這樣,家真實地就在阿巴斯,與熟悉的人朝夕相處。」
我點點頭。
「那天我一直處在擔心中,我對自己說,克倫莎會自己解決難題的,後來的結果也是這樣。我想起自己當初一邊跟老爵士發|生|關|系,一邊又不得不欺騙佩德羅的情形。想到了佩德羅,我就梳好頭髮,坐在窗前,如果那孩子是約翰的,我該怎麼辦?首先我得搞清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我就去那邊的草地上等,我躲在一塊最大的石頭後面,看見他倆來了。那夜月明星稀,我看得一清二楚。赫蒂在哭,他在安慰她,因為離石頭很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也許她害怕像傳說中那樣,她會變成石頭。他倆站的地方離礦井很近,她彷彿是威脅他要是不要她,她就跳下井去,但我知道她只是說說而已!可他卻嚇壞了,我猜他勸她離開聖.朗斯頓。我悄悄走近他們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她說,『我就去死,約翰,我就從這兒跳下去,』他說,『別犯傻,千萬別這樣,別捉弄我了,妳去告訴妳父親,也告訴他,我會馬上跟妳結婚的!』她像是真的生氣了,她站在礦井邊上一聲不響,我當時真想對那男的說:『隨她去,她不會跳下去的!』但他害怕極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聽到她大喊一聲,然後……掉下去了,只看到他獨自還站在那兒。」
「這話聽上去十分動人,我親愛的孩子,但那是不可能的,沒有我妳也行,因為妳身邊會有妳愛的人,在愛情中,妳會變得聰明、成熟。妳的名字包含著和平和愛情的意思,也意味著幸福的生活。妳已長大了,姑娘,妳不會追求妳不想要的東西,去追求愛情和幸福吧……該是時候了,忘了過去。今天的妳已不再是從前的妳。千萬別為過去悲傷,記住這點,也不要說妳的過去是場悲劇,妳的過去是妳的人生經驗,因為沒有妳的過去,也就沒有現在的妳,歷經磨難後的妳會更加珍視生活。」
我靠近她,想判斷她是不是在說夢話,是不是僅僅在回憶往事說胡話。
那天早晨,因為我前天夜裏到很遲才入睡,所以起來得略遲了些。我穿好衣服,下樓吃早飯時,發現有一封信。信是由我們的代理人寫來的,通知我們下午三點鐘有個佃戶會來洽談房子的事。
房門敲響了,門口出現了羅爾特太太,她一臉驚訝;接著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羅爾特太太退了出去;有那麼一會,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一個多年來反覆出現的夢:
「妳說得對,我們是自由人。」我說。
「我不知道,外婆,也許他會回來。」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梅洛拉一直像奧德修斯的忠實的妻子泊涅羅珀。我望著梅洛拉說:「那妳呢,梅洛拉,妳那麼愛他,妳現在還愛他嗎?」
「我馬上就是聖.朗斯頓.阿巴斯莊園的一家之主,除非……」
她閉上眼休息,我以為她又陷入回憶,有好一陣會不理我,但她突然說:「克倫莎,好幾次我話到嘴邊又嚥回去,我想告訴妳,我的日子已不多了,孩子。」
「當然,是你讓我感到高興。」
在追尋索爾的過程中,我感到緊張極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相信,他們是找不到他了。
他沒有太大的變化,我這樣對他說時,他卻說,「但是妳變化可真大。正如我當初告訴妳的,妳變成了高雅迷人的小姐,現在妳真的還是那麼的迷人漂亮。」
我決定我們都搬到天資殿去住。哈格第和蘇爾特母女去別家幹活了。湯姆.彭加斯特終於要了多兒。只有戴西跟著我們。阿巴斯的地產暫時由律師負責管理。波羅和特里朗斯他們仍住在原來的土屋裏幹他們的活兒;羅爾特太太仍在阿巴斯擔任管家,弗勞莉.特里朗斯則是偶爾過來幫幫忙。
接下去輪到他講他的生活。他還談到了他在天資殿的孤獨生活。他很愛他的父親,但由於他父親長期在海上漂泊,所以,實際上,他常和傭人們一起生活。
「是的,因為下井太危險,而我又是他們的領頭人。」
我心中不由得產生自責:也許還有妳梅洛拉,我也想主宰妳的生活,只是妳不知道。
「賣掉阿巴斯莊園!聖.朗斯頓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兒。」
「外婆,」我說,「別離開我,我怎麼能沒有妳?」
外婆得知結果的這天起,她的身體就變得非常衰弱,彷彿是她看到了想看的結果,準備隨時離去。我的心裏湧上無限的悲哀;不管我心中有多大的喜悅,但一想到她即將離我而去,我覺得自己的幸福也將隨她而去。
我站在書房的窗前等索爾的到來,一邊眺望著遠處的墓場、石像。要是真的開礦了,眼前就不再是這樣寧靜風景了;礦工們扛著鏟子奔來跑去,一片嘈雜聲。還有機器的轟鳴聲。對於礦業生產我知道得甚少,只是記得外婆曾告訴我有個叫做里查得.特里維西克發明了一種高壓捲揚機把礦石挖出來,然後再把礦石壓碎。
「我?怎麼會?」
誰也無法知道事實的真相——我和外婆也只能憑推測知道一小部分,我們也不敢肯定是約翰殺死了赫蒂。我覺得約翰有部分責任,但不能說他直接殺了赫蒂,但hetubook.com.com我們肯定是索爾殺了約翰。是他發現了赫蒂的屍體,他逃跑了這一事實就足以證明他有罪。
他笑著把我拉到窗前。
他斜著眼問我:「妳心情很愉快?」
我看著她,心裏想:她說得對。再也用不著感到內疚,下次看到玩具象時我不必害怕,玩具上的破綻再也不是我心上的隱痛。我為了卡萊恩拯救阿巴斯,並不一定就傷害了梅洛拉。從此,我不會感到內疚。
「是的,我們馬上就要去聖.艾格尼斯,那有活幹。那兒有康沃爾最好的錫。我們這個週末就出發,老婆孩子一起走。」
「她有沒有告訴妳是約翰幹的?」
「那就開礦,孩子,他就在礦下,我絕對肯定,他和赫蒂都在那兒,當然,這又會引起新的醜聞,但是比妳一輩子守活寡要好。」
「是啊,當初我們害怕極了,其實後來知道大可不必。」
「夫人,」他說,「已經沒有用了。聖.朗斯頓礦已經是個死礦,地下什麼也沒有了,也就是說妳已不可能給這兒的人提供活路了。」
「外婆,我要妳留下來,看到我的兒孫們,我不能沒妳你……因為我感到,沒有了妳,我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
「我還要妳保證,不要悲傷,記住我說的話,連樹上的葉子也會有枯黃的時候,我現在就像一片枯老的葉子,馬上就要隨風而去。」
我把頭埋在她的枕頭上抽泣起來。
我倆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住在牧師所裏的那些日子,這種雙方都有的感覺,使我倆覺得彼此十分親密。
「我很高興能使妳愉快。」
他還想回憶我們的過去,想讓我說說我怎麼去勞務市場,梅洛拉又是怎麼發現我並雇了我的。我又向他講了查爾斯牧師去世時我們是多麼的悲傷,而且那時我們倆真是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
「妳這是一派胡言。」
他看著我,我覺得他的眼睛像長毛狗的眼睛。他彷彿在向我說對不起,因為他也很清楚,阿巴斯陷入了經濟困境,我也十分想開錫礦。現在,該為生計犯愁的是哈格第、羅爾特太太以及在這兒幹活的傭人們。
回憶又出現在眼前:我、梅洛拉、賈斯廷、約翰,還有金。
勘測的結果證明我們的礦已沒有太大的經濟效益,但從另一方面講,這次勘測已給了我最想要的東西。事實證明我已成了寡婦,有自由跟我所愛的男人結婚。
外婆繼續往下說,「我告訴她,『告訴我誰是孩子的父親?』她不肯講,還說得保密,一定是那個男人叫她不要講。她說他會安排好這件事的。他也只能想辦法。她說第二天夜裏她要和他見面,她相信那人會跟她結婚,但我告訴她這是做夢,她就走掉了。她害怕她嚴格的父親和索爾,怕她父親告訴索爾,索爾絕對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哦,外婆,」我哭著說,「我怎麼可能忘了妳。」
我每天都去阿巴斯看看,保證這的每一件東西能依然如故。
「我是個容易生氣的孩子,那時是這樣。」
「是我讓他們不要說出我的名字,我想給妳一份驚喜。」羅爾特太太還站在門口,自言自語地說,「我的老天爺!」我也不由得從心裏感嘆:我的天……我的上帝!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我不相信。」
吃早飯時,我把這事告訴了梅洛拉。
每次我見到她,她總要說,「我真不明白我們是怎麼啦,我的天,阿巴斯竟然變得那麼安靜,令人傷感,真是連做夢也沒想到。」
「是的,他們在幹活。」
我在她面前從不撒謊,只好沉默。
我倒吸一口氣問:「那麼,妳覺得是索爾發現了井底下的赫蒂後就殺掉了約翰?」
「肯定是約翰,外婆,一定是他,我知道他一直想佔有她。」
我抬起眼看著他,希望能看到深藏在心底的一絲得意,但我發現他確實真心真意地在為我擔心。
她撫摸著我的頭髮,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妳結婚了,克倫莎?」
「哪怕是以擁有朗斯頓作為代價也不嫁?」
「妳覺得他會出什麼事呢?梅洛拉。」
一定要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之內想出辦法。
「你一人下去做的調查?」
外婆歎了口氣說:「這種時候,如果賈斯廷不回來,他這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以前,是因為她太崇拜賈斯廷,變得馴服、膽小,像只綿羊。現在,她又回復到了真實的自我。
「是的,夫人。」
我好像非得在金和卡萊恩之間做選擇;但我瞭解卡萊恩溫柔易感的天性,他忍受不了別人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我一切都聽妳的,外婆,」我剛一出口,心中閃過一陣寒意,「我不能那樣做,得為卡萊恩著想。」
「謝謝,夫人。」
「其結果對妳來說很重要,克倫莎。」
「什麼?外婆?」
「小的時候沒有意識到,但後來就很想,誰不希望有個家呢?傭人們待我很好……但那種感覺不一樣。我那時候經常去阿巴斯,我喜歡那裏。我知道妳也很想去,也許與我的感覺一樣。也許是因為傳說中的故事給了我們一種格外的嚮往。那時我常對自己說,我長大一定要賺很多的錢,然後就住進阿巴斯。這不僅僅是為了擁有這樣的房子,而是為了圓一個夢,我想成為一個大家族裏的成員。你瞧,我是個孤獨的男人,克倫莎,我一向都是那麼孤獨,一直渴望有個熱鬧的大家庭……子子孫孫,繁衍不絕。」
「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外婆,」我真有點責難她的意味。
我坐在書房裏,讓羅爾特太太去開門把客人領進來。我覺得很憂鬱,真不想讓別人住在阿巴斯,但我知道這已是無可奈何的事。
「克倫莎……」他抱著我,我就依靠著他,把自己看成弱不禁風的性格人物,十分感激他對我的關懷備至。
「外婆,妳能肯定約翰已經死了?」
「別談死亡,外婆,別這樣說,我沒有妳不行。」
「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但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嘆息了。
索爾.坎迪用手不停地旋轉著手裏的帽子,眼睛盯著腳尖。
「不,她沒說。但我想是的。我知道當初約翰對妳窮追不捨,我很想知道他是否真的那麼愛妳。我就問她,妳這樣約會,難道不怕妳父親或是索爾看到?她說不怕,還說她與他常在草地上,處女石邊上幽會,天黑以後,很多人都怕去那兒,所以很安全。我聽了很擔心,我當初真怕知道那男人是約翰,我這是為妳著想。」
「那你一定還想著我們,要不然你就不會回來。」
「我很難過,夫人。」
我照她說的做了。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但我跟他的愛情完全是田園詩式的。要是他能自由選擇,我們會結婚的,而且也會過得很幸福,我會是他溫順的妻子,而他也會是個彬彬有禮、溫情善良的丈夫,但我們的關係是屬於理想化的,蒼白無生氣且不實際。妳已向我說明了這一點。」
我講述了約翰的失蹤、朱迪思死後賈斯廷遠走高飛,我們後來怎樣敗落,所以才不得不出租阿巴斯。
我原來總認為生活中要是有什麼重大變故的話,生活總會提前向我預示什麼的。但實際上,許多事都發生得那麼突然。
「妳怎麼敢肯定?」
金騎馬來到了天資殿。我很慶幸梅洛拉已帶著卡萊恩出去玩了。戴西上和*圖*書來通知我他在樓下等我,我說我馬上下來見他。我照照鏡子,仍然年輕,許多人都說已是丰姿綽約年齡的我穿著淡紫色的晨衣,領子和袖口上鑲滿花邊,看上去十分清雅動人。外婆說得對:戀愛使人美麗。我的髮型是高高的華貴式,髮澤烏黑光亮,眼睛也很有神,下樓去見金的時候,我的感覺很好。我心裏揣度著,也許今天,世界將證明我是個自由的女人。
一陣衝動,巴不得走上前擁抱了梅洛拉。她仰起頭朝我笑笑,我親吻著她的額頭。
「在妳結婚以後,我告訴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後來妳做了母親,我覺得這輩子再也不會告訴妳。」
她沉默不語。
「要是佩德羅能親眼看到他的外孫女就好了。」她自言自語地說。但我覺得她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為了讓卡萊恩成年後能有個謀生的依托,我覺得將來需要重新裝修阿巴斯的房子。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件事。
她拉著我的手又問:「妳希望妳丈夫回來嗎?」
「租給別人住,當然這也不一定能解決困難,也許只得把它賣掉……」
「不,鬆開我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
「可憐的梅洛拉!」
「哦,以前妳初來這兒時是多麼驕傲而快樂……後來,妳想成為貴婦人,現在,妳已成了貴婦人,只是這次妳並不想擁有那房子,而是為了愛情——這是最幸福的事。哦,親愛的我的時間不多了,妳還有什麼要說的?克倫莎,請解開我的辮子。」
我和梅洛拉坐在客廳裏。
「外婆,是他殺了她!」
「我們都去了,全在那兒碰在一起了。」
「那就記著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他進來了,一手拿著帽子,但他好像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我祝你們在聖.艾格尼斯交好運,」我說,「祝你們大家好運氣。」
她現在的身體看上去比前一陣子要好,看樣子她還會有很多日子能陪伴我。
外婆沉默了一會後說:「妳說得對,那會在他心頭抹上一層陰影,但妳怎麼辦?我親愛的,妳這輩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獨自度過?」
我看著他倆。他倆彼此問長問短,像老朋友一樣。但我對愛情的佔有慾已讓我覺得他離開我一刻也會讓我痛心。
在我記憶中,這是我生命中最舒暢愉悅的日子,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我只記得他擁抱著我,臉貼著臉,我的身邊響起他的笑聲。
約翰到底出什麼事了?這真的令人難以捉摸,就像不明白當年朱迪思怎麼會從樓梯上摔下來一樣。
我問,「她的孩子是約翰的?」
「你很想有個家?」
「這太吃驚了,我希望我現在有所改進。」
我感到外婆在世上的日子已不多,因此,我幾乎天天去看她。我總是坐在她床邊,陪她回憶著過去的日子。她常常會陷入回憶中,有時候顯得很平和、安靜。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那些探礦專家們一上午都在忙碌。他們說下礦之前先要做好安全工作;這麼長時間廢棄的礦井也許會潛伏著危險:比如說洪水、泥土坍塌以及別的不測。要準確地勘測這個礦是否還有經濟效益得先花去一大筆錢。
「這是生活給妳的一個教訓,我的外孫女,也許妳已學到了什麼;也許妳已懂得了幸福並不存在於形式上的家,而是存在內心的感覺,要是妳現在仍然覺得所付的代價不大,那妳現在仍可以重新開始。」
聖.朗斯頓從來沒有過這樣轟動的事。礦底下找到了赫蒂和約翰的屍體!人們不由得想起了關於他倆之間的各種傳聞,還有人說在普利茅斯看到過他倆在一起。人們還回憶起約翰老早就對她含情脈脈,他常常去普利茅斯;當約翰和我一結婚,赫蒂離開了聖.朗斯頓;人們覺得一定是約翰在結婚後把她安置在普利茅斯的某個地方。
「我知道,妳的臉上常有那種表情,克倫莎,妳的臉常能向人展示妳的心,妳從來藏不住心中的秘密。」
朗斯頓家的律師來見我,他帶來了令人沮喪的消息;接連好幾年,朗斯頓家的產業在走下坡路,在許多方面都已在盡量地節省開支。
「你知道,我丈夫至今仍下落不明,賈斯廷又遠在他鄉,顧及不到這兒的事務。前些日子,你帶了你的代表團來這裡後,我盡我最大的努力說服約翰。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們先去查清楚究竟還沒有錫在礦下。要是有的話,那麼,聖.朗斯頓不少人就有活幹了。」
我不會忘記外婆在人世的最後一個下午。
家庭律師同情地看著我,他明白我的處境;丈夫失蹤了,他輸光了莊園的財產,剩下我一個人為兒子的權力絞盡腦汁。賈斯廷只需要一點點錢能維持他在修道院的生活就行了,他已放棄了在這兒的一切義務與權力。
「我一直在想……」她停頓片刻後說:「妳記得嗎,我們那次打扮成西班牙人,我幫妳做髮型,插上西班牙梳子。」她向後靠在枕頭上,眼睛裏顯出一種迷醉的神情。
我從不喜歡去那個小土屋,因為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想極力擺脫或忘掉自己低賤的出身;我覺得如果將來我要成為上等人,那麼,忘卻過去是很重要的。
我不由得臉紅了,擔心他看出其中的真實原因。這麼多年以後,我發覺他的眼睛變得很敏銳,彷彿能看透人;我覺得他的眼睛很迷人但又有點害怕。
「我答應妳。」
我的腦海裏閃現一連串的事件:他怪異的行為,想逃離這兒的願望,一提到開礦便嚇得魂飛魄散。我雙眼瞪著外婆,明白了接下來的故事,便是約翰來找我,要我嫁給他。
「我覺得,聖.朗斯頓夫人,」他說,「妳最好現在搬到天資殿去住,那樣會省不少錢。」
她點點頭。「我回到屋子裏,一夜沒睡,想著我該怎麼辦?第二天一早,梅洛拉捎來了妳給我的信,我得知妳和約翰私奔去了普利茅斯,準備結婚。」
我點點頭:「我還以為他走了以後,妳會悲傷一輩子。」
「我不敢肯定,因為我沒看清……但是要真的看見了,我也不敢肯定。發生得太快了,一會兒前她還站在那兒,一會後,她就掉下去了。」
「妳要是仔細想想就會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妳想安排喬的生活……約翰的生活……卡萊恩的一生。」
「你來看我,真讓我高興。」
「我常常想起你們。我常想,不知家鄉怎麼樣了?將來我要回去看看……後來,我得知克倫莎嫁給了約翰;梅洛拉……梅洛拉,跟我一樣,仍沒結婚。我得去看看梅洛拉,還有妳兒子;克倫莎有兒子了,妳叫他卡萊恩!哦,我還記得卡萊恩這名字,卡萊恩小姐!哦,克倫莎,這一切真像在夢中。」
「那就別再拖延時間,」她說,「再等下去對妳不利,我也經不起等待,我希望盡早看到妳把這件事了決。」
「哦,我的孩子,多年來,妳一直給我莫大的安慰,我永遠記得妳帶著喬來的那一天,來找你們的外婆。從比,我便又有了幸福的生活。克倫莎,嫁給自己所愛的人是人生真正的幸福,為妳所愛的人生孩子更是生命的意義。愛的幸福並不是逃離妳低賤的出身,擁有豪華的住所。我真希望妳也能擁有我那樣的生活體驗。要是我的感覺沒錯的話,妳現在已是自由人,幸福的光環正籠罩著妳。」
「可能嗎?」
我要索爾.坎迪來見我。我不明白他們當時那麼熱烈高漲的開礦熱情,現在怎麼變得無聲無息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下定決心說幹就幹。第一件事就是要盡快確認地下還有沒有錫。
「記得,所以我才想要去看的。」
她的聲音變得很弱,但她抓住我手的力氣還很大。
「夫人,我們早已進行了勘測,在約翰先生……失蹤以前。」
她停下手中的針線活,點點頭。
他走了以後,我才恍然大悟。
讓我怎麼說呢?他還是原來的他:興高采烈、愛開玩笑,但又不失溫文爾雅。他天資聰穎,但從不傷害人,我想是這一點使他顯得與眾不同的。他從不嘲笑別人,而常常與人同樂。他總讓人感到你是重要的,他對你也一樣重要。也許就因為他那天幫我把喬背回家這件事,我愛上了他,他在我心目中多少帶了點美麗的理想色彩。現在他回來了,就站在我面前,我的意識從夢中覺醒:我愛他。
住在天資殿裏,卡萊恩倒是挺滿意的。我和梅洛拉同時輔導他讀書。儘管他不是很聰明,偶爾還朝窗外張望,但他很聽話。每個星期六,他都跟著喬,看他出診,對他來說,簡直高興得像過節似的。
「我沒看到他死,但我覺得他已不復存在。」
「他真是個好人,後來是他跟波倫特說了,喬才找到現在的工作,我很感激他。」
「我和梅洛拉誰都離不開誰,於是我們一起來到了聖.朗斯頓家,我做朱迪思的傭人,她做老夫人的奴僕。」
「金,你別製造懸念了,快講啊!」
我一推開客廳的門,就看到他站在壁爐邊,兩腿分開,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我十分自信,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但是我兒子……」
「我明白了,那就用不著再說什麼了!」
我感到死亡之神已徘徊在房間裏,我們無可奈何。
「我希望你的記憶中還有些更美好的回憶!」
「和妳住的時候一樣。」我說。她住在這兒,但心裏一直記掛著自己的小土屋。剛開始時,她仍要偶爾去看看或在那兒做草藥,後來她就派艾茜去拿她要的東西,有時也叫我去。
我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妳安排自己的生活,這也是她的信念,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錫就是錢,錢就能拯救阿巴斯。
「我一定要知道,金,你難道看不出來……」
梅洛拉和卡萊恩回來了,卡萊恩一路上又是笑又是喊。
「快帶他進來。」我說。
我真應該在將來某一天告訴她真相,不然,心中總不得安寧。
「真的嗎?」我實在難以掩飾內心的喜悅,不知她有沒有看出來。賈斯廷將成為修道士,從此不結婚!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我得承認真實的想法:「在當初,只要能成為朗斯頓家族的人,我什麼都會幹的。」
外婆仍繼續講下去:「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被變成了石頭,接著,在月光下,他發現我站在那兒,梳著西班牙髮型,他說,『克倫莎』,他的聲音輕得像游絲。他又回頭朝礦下看看,又四下張望,我趕緊回頭快跑,跑到處女石那兒時,還聽到他在喊:『克倫莎,克倫莎,快過來。』」
「別管她,快講。」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妳會從自己的生活中得到最初的一次教訓,我再怎麼說也沒有用,克倫莎,愛他吧,就像我當年愛我的佩德羅,為他生孩子……不要在乎妳與他住的是高樓大廈,還是茅草小屋,幸福不屬於那些計較物質得失的人。妳要是能做到這點,我也就能放心地走了。我已看到妳眼中流露出的愛情,克倫莎,以前,我看出妳愛我、愛喬、愛卡萊恩,現在妳愛著一個男人。親愛的,愛一個人意味著妳有許多東西要給他。喬婚後為他的妻子奮鬥,卡萊恩也會為他所愛的人奉獻,我也不能永遠陪著妳,所以,要是有這麼個男人,能讓妳全身心地付出,那我真為妳感到高興……」
「那是因為我們又能重新開挖錫。」我說。
我們相視而笑。
「親愛的,金回來了。我永遠忘不了當初他背著喬的樣子,他是我們的朋友。」
「我不敢肯定地這麼說,但索爾從來沒提及要尋找赫蒂,又因為我知道真相,他為什麼不說他在井底下發現了赫蒂的屍體?因為他對鄉紳們天生就有仇,再加上他認為血債要用血來還。是約翰剝奪了工人們的謀生手段,奪走了他的新娘。他不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他常說富人與窮人的法律不一樣,因此,他就採用了自己的法律手段,他等待著約翰從賭場裏出來,在路上把他殺了。處理屍體的最好地方莫過於把他扔到礦井下,讓他與赫蒂作伴!然後,他就離開這兒……去了聖.艾格尼斯……離聖.朗斯頓遠遠的。」
我不由得臉紅了,我不敢向她坦白我對金的愛情。我心裏還把握不定;我很想忘掉我的過去,渴想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全新的感情生活。
「我們倆都歷經苦難。」
我倆坐在小桌旁,慢慢地呷著酒。他向房間環視一下後說:「這房間比我原先住的時候還要暖和。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克倫莎,這兒曾是我住的地方,但現在卻是你的家,陌生的家,陌生的人,陌生的氣氛……」
「我明白了,」我不緊不慢地說,「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就要我嫁給他。當時我還以為他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了。現在看來,這是多麼可怕的婚姻!」
「快樂時光?沒有了妳,哪有什麼快樂?」
「他是出於保護自己免得遭到被控告犯了謀殺罪,妳是為了得到那所房子。為了妳的理想,妳付出了很大一筆。」
我很清楚,她是閒得無聊,最希望來的租戶能由她暗中盯梢,議論一番。
「妳怎麼會不懂?大家會說他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他朝我走來,握住我的雙手,眼睛裏洋溢著歡愉的神情。
只能說明殺掉約翰的不是礦工,那會是誰?是不是約翰還活著?
我帶他來到了天資殿。梅洛拉和卡萊恩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看到金的時候,梅洛拉彷彿是看到某種幻覺似的,兩眼直瞪瞪的,接著,她高興得笑出聲來,笑喊著撲向他的懷抱。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內,我發現了一些事情。
有一天,她對我說:「克倫莎,妳現在真漂亮,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
「這不像是我的克倫莎說的話,我的克倫莎總是勇敢地面對未來的。」
「妳把自己看成統治我們的仁慈的上帝,」她說,「在妳眼裏,我們都是妳管轄之下的小皇帝,一旦妳看到我們無能,就想替我們管理。」
我很理解他,心想他的夢也是我的夢。
「那妳應該主動讓我理解妳,妳的幸福與否對我很重要,梅洛拉。」
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這時,哈格第進來告知索爾.坎迪在外面等著。
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他們發現了,在礦底下,他們找到了……」
他握住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
那天夜裏我在房間裏看到的是礦工們,他們在勘測地下有無錫,後來發現結果令人失望。那時約翰還沒失蹤。
「別難過,我親愛的外孫女,」她說,「我死後別難過,妳忘了我,我反而會安息。」
我感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十分重要。
接近傍晚時分,金騎著馬又來到了天資殿。他來的時候,臉上有種困惑的表情。那時,我正坐在廳裏。
和-圖-書
「克倫莎,妳會受不了的……」
「因為我們倆是一起長大的,克倫莎,我們彼此有緣。」
「這我知道,」她笑著說,「有時候我提到賈斯廷的名字,妳很生氣,我知道那是因妳你覺得我太痛苦的緣故。賈斯廷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對他從小就有一種崇拜。妳想想,他是這麼個大莊園的主人,我跟妳一樣,特別喜歡阿巴斯。賈斯廷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如此完美。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注意到我。在我想像中,他是神話故事中的王子,他遇見了砍柴人的女兒,把她變成了王后。我腦子充滿了幻想。妳明白嗎?」
「我覺得他是不會回來了,從前我沒跟妳說,他現在已下定決心了,他說這輩子他都會住在義大利從事宗教事業。」
「我們一向像親姊妹似的。」
「妳是多麼的驕傲、目中無人,我從沒見過第二個像妳這樣的人。」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很明白。索爾.坎迪懷疑了赫蒂,然後暗中查尋,抓到她和約翰在一起,然後就進行了報復。索爾此人天生就惹不起,這次,他為自己平息憤怒,並且他知道這個礦已廢棄,就把這兩個人的屍體一起扔進了礦坑裏。
我垂下了眼簾,輕聲地叫了一下;他把我扶到沙發上,讓我靠著他;我心裏真想大喊:我自由了!
朱迪思嫁過來時,情況有所好轉,但因為她的嫁妝是婚後陸陸續續地每年送過來一些,現在既然她已經死了,也就沒有了。
但是,能有什麼辦法呢?
外婆不緊不慢地往下說:「有一個辦法,克倫莎,我想到了。人們搞不清赫蒂是什麼時候死的。他們下井時,會發現她的屍體……還有約翰的屍體。我相信是索爾殺了約翰,索爾已遠走他鄉。再過一段時間,妳就開礦。到現在還有人常來問我赫蒂究竟在哪兒,下次我就說赫蒂回來了,有人看到了……當場抓獲;索爾知道這礦已是廢礦,就把他倆殺了,一起扔下去」
「還有舞會上的卡萊恩小姐,妳穿著紅絲絨禮服,漂亮極了!還有在林子裏的那一夜……妳瞧,克倫莎,我記得那麼清楚。妳和梅洛拉在舞會上的形象!是梅洛拉把妳帶來參加舞會的,但女主人根本不知道妳是誰!」他放聲笑笑又說:「那次我也玩得很開心,本來我一直是討厭舞會的,但那次舞會……我永遠忘不了一提起梅洛拉為妳爭取參加舞會做的努力,我就想笑……」
「那阿巴斯的房子怎麼辦?」
聽完這一切,我已渾身麻木。我的生活意義已全變了。命運就這樣捉弄了我一次,那個我一向瞧不起的赫蒂.彭加斯特在我的故事裏擔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約翰並不是為了瘋狂的愛才要我,而是為了堵住我的嘴。
「當初我們那麼取笑妳,讓妳很生氣;妳往回跑的時候還回頭朝我們吐出舌頭。我記得很清楚。」
「怪不得你們最近悄然無聲。」
我吩咐戴西拿些酒和一些上等的餅乾——專為來阿巴斯的貴客準備的那種,是我從阿巴斯帶到天資殿的。
她彷彿看出了我的懷疑,她柔和地笑笑說:「不,我很清醒,克倫莎。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妳吧,以前沒說是因為我覺得還是不讓妳知道比較好。妳還記不記得朱迪思老毛病發作,妳到我小土屋裏的那個夜晚,我們發現有人在外面偷聽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我說。
「妳……克倫莎。」
此刻她正在為卡萊恩縫製一件襯衣,每當她做針線活的時候,總看起來十分寧靜,充滿母愛。
「聽著,親愛的。妳已不再需要我,妳愛他,也應該是這樣。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沒有永遠雙飛的鳥兒,克倫莎,妳有自己的一雙翅膀,我不為妳擔心;妳已經能夠飛得很高,而且妳還會飛得更遠。妳該開始妳的新生活,別難過,我親愛的。我很高興自己即將離開這兒。別哭,親愛的,我走了,妳要留下來活下去。而且妳現在終於有了自由,有個男人在等妳,別害怕,跟著他去天涯海角,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別為我難過了。」
「什麼事?金?」
「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都從過去中解脫出來,彷彿要開始一種新生活。約翰死了,克倫莎,我敢肯定。我相信妳說的是真的。殺掉他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有好幾個,因為他妨礙了好些家庭的幸福。妳是自由的,克倫莎。聖.朗斯頓使妳解放了。我也從夢中掙脫出來了。賈斯廷準備畢生獻給宗教事業。我再也不會坐在這裏邊做針線邊等他,再也不盼他的來信,聽到有人來的動靜,我也不會莫名地激動。我現在心靜如水。我成了真正的女人,好像重新獲得了自由。妳也一樣,克倫莎,妳並沒有騙我。妳和約翰結婚主要是為了這房子,為了他能給妳的位置,成為聖.朗斯頓家族的一員。妳付出了該付的,也得到了妳要的。妳我都將開始一種新生活。」
金朝我走了過來。
「不知道這次會怎樣,」她說,「我有時想我們不可能把房子租出去了。」
他搖搖頭。
「是約翰,」他說,「他們在井底發現了約翰的屍體。」
「可憐的克倫莎,」他笑了,「我記得妳站在牆洞裏的樣子……那堵破牆,第七位處女的葬身之地。妳還記得當時我們聽了那故事有多害怕嗎?」
她點點頭說:「妳聽我說,約翰不願意開礦,而索爾.坎迪決意要開礦。索爾是想看看究竟還有沒有未挖掘的錫,他走下礦井,但他發現了赫蒂的屍體。他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在那兒,他也知道約翰對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聽說過不少花邊新聞;後來,赫蒂失蹤了,但他卻娶了妳,這一切都會使真相大白。」
現在我成了沒有丈夫的女人,連個寡婦也算不上。
「可那是事實,夫人。」
「那需要很多錢。我們礦工憑經驗,絕對沒錯,請您相信。」
「請坐,」我說,「我想你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吧?」
「外婆,」我說,「我不相信約翰殺了赫蒂,也許是個意外?」
「但是,約翰現在還下落不明……」
「這跟卡萊恩有什麼關係?」
我每天都被一種複雜的情感折磨著,對金的愛與日俱增,我想嫁給他,但我還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死活,怎麼可能?
我和梅洛拉商討著我們的未來。她又是從前那個輕鬆快樂的梅洛拉了,彷彿已經掙脫了賈斯廷的咒語。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妳想得太實際了,克倫莎,妳從來不理解我。妳覺得我很傻。」
「我也是,外婆。」
他聳聳肩膀說:「不少像這樣豪華的房子現在都在更姓易主。」
那將會是怎樣一幅畫面:寧靜的處女石邊到處是開礦的人和嘈雜的人聲。也沒什麼,以前不也開過礦嗎?現代技術只會把對環境的破壞縮小到最低限度。
人們認出是赫蒂的屍體,是因為脖子裏掛著個小盒子,那是索爾送給她的紀念品;相比之下,約翰的屍體保持得比較完好,人們為此事不解了好一陣子;後來有人解釋說,是約翰的屍體掉下來時,碰巧掀倒了些泥土,於是,屍體被埋在了泥土下,於是,人們便點頭稱是。
「克倫莎。」他走到我跟前,握著我的手,直視我的眼睛。
我驚得啞口無言。我原本想拯救阿巴斯的計劃,被眼前這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巨人捏得粉碎。「胡說!」我喊道,「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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