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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傑物傳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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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則 苻堅 心懷治平之志

第七則 苻堅

苻堅的偉大計劃是建立一個比漢武帝全盛時期還要強盛的大帝國,並在這片土地上實現各民族融合的目標。正如王猛所害怕的,他獨自步上了膨脹的理想主義之途。

心懷治平之志

如果只是要蟠踞在中國西境上,那麼做個小型的軍事國可能也是方法之一。但在取得長安、成為關中之主的現今,若要展志於天下,則由中原國家降伏東晉,建設一個大帝國,已經不是夢想了。
及長,力舉千鈞,雄勇好殺,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桓溫之來伐也,〔苻〕生單馬入陣,搴旗斬將者前後十數。
結果還是非桓溫出馬不可。桓溫率大軍北上,目標是關中之地、古都長安。因為苻健在此稱大秦皇帝,致力於富國強兵。為了把這個大秦政權與後來羌族用同樣的王朝名所建的政權區別開來,後世史家一般都稱這個政權為「前秦」。
《晉書》裡可以看到右述這樣的記載,這決不是一個酒精中毒的貴公子的模樣。我們可以感覺到,這是一個熱愛野性、固執於民族根源、為之而殉身的年輕人。在昏醉中被殺時m•hetubook•com.com,他才二十三歲。
從南匈奴人劉淵以漢為國號,稱為大單于的公元三〇四年起,到北魏統一華北的公元四三九年止,這一百三十五年間被稱為「五胡十六國」的時代。
北方進入五胡的勢力圈,南方的東晉與之對峙。
自此,他必須早日告別遊牧民族的野性與地域主義。
苻堅在這種情況下,於公元三五七年成為前秦皇帝。
苻生不但被廢,後來還被殺。據說他死前仍然貪杯狂飲,就這麼意識不清、爛醉如泥地踏上黃泉路。
晉王朝逃往南方,以南京為根據地,史家稱之為「東晉」。
但是,苻堅之父苻雄的輔佐,對此善政貢獻很大。苻雄比哥哥苻健更早過世。據說當時苻健慟哭嘔血。
元才就是苻雄的字。
前秦皇帝苻健於翌年故世。因為皇太子苻萇已戰死,所以由酒後狂暴、風評不佳的弟弟苻生即位。
也許是別人有意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則軼事,對苻堅繼承皇統一事強調其正當性。但擊退東晉桓溫的人是苻雄,這在東晉的記載上也很清楚。
司馬氏的晉朝,因皇族間的內戰(八王之亂)而疲敝,使中原陷入混亂。於是塞外各民族逐漸在華北伸張勢力。他們不一定是沿著長城長驅南下的集團。自後漢時開始歸順的南匈奴,被許可移居至長城以南,與漢族雜居。
不過,關於被廢被殺的苻生,其酒後狂暴的記載,恐怕多少必須打個折扣來看。因為在當時的前秦內部,也許有著民族派與國際派的抗爭。
氐族的首長蒲氏原本臣屬於羯族的後趙政權,但蒲洪起來獨立,自稱大將軍大單于三秦王,並把姓由蒲改為苻。
氐族是一支藏系民族,居住在現今陝西省的西部到甘肅省南部一帶。比起同為藏人的羌族那種濃厚的遊牧性格,氐族較具農耕的性格。他們雖然過hetubook.com•com著半牧半農的生活,不過這卻表示他們已經相當受到漢族文化的影響。
羯族據說是匈奴的別支。鮮卑則是戰國時期降伏於匈奴的東胡族後裔。有人說「匈奴」這個名稱,不是人種或民族名,而是一個政權名。這樣說來,匈奴旗下的鮮卑或許也可以算得上是匈奴的一支。
——薄賦卑宮,垂心政事,優禮耆老,修尚儒學。
——上天不希望我平定四海嗎?為何如此迅速奪去元才?
讀中國歷史,總有幾個地方會令人眼眶發熱。
例如讀到司馬遷給任安少卿的信,以及孔明的〈出師表〉。此外,我讀到前秦苻堅一生的命運時,也會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但桓溫在白鹿原與前秦丞相苻雄交戰,損失萬餘兵馬而敗退。前秦皇太子苻萇也受了傷,他後來因此而死。
五胡就是五個塞外民族,也就是匈奴、羯、鮮卑、氐、羌。
書聖王羲之寫了一封反對北伐的信,就是在這個時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果然殷浩的北伐鎩羽而歸。殷浩引入羌族酋長姚襄的軍隊是很好,但他怕姚襄立功,而取其弟為人質。對於殷浩這種狹小的器量,姚襄非常生氣,因此起而叛變,這是東晉失敗的原因。
東晉的宿願是收復被蠻夷侵奪的北方領土,完成中國的統一。當時東晉有一個叫桓溫的實力派人物。他消滅了占據四川的氐族所建立的地方政權成漢,成為征西大將軍,掌握八州的軍權和財政。
苻堅(公元三三八~三八五年)是氐族的首長。
苻生暴虐的故事,也許表現了遊牧藏人的野性。但我們也可以這樣想,有個團體想把民族固有的韌性直率地反映在政治上,而苻生就是那個代表人物。
蒲洪也就是苻洪,一心想要占領長安,但是宿願未償便死了,其子苻健於公元三五〇年完成亡父的遺志,進入長安。他稱帝是在二年以後。苻健的弟弟苻雄以丞相的身分輔佐他。
氐族是藏族中漢化最深的一支,也https://m•hetubook•com•com就是說,它是一個國際派的團體。苻堅有意更進一步推行此一方針。當然有人會對此不滿。
對東晉的司馬氏而言,這種實力派人物的出現是令人憂心的,於是便以殷浩與之對抗,想要削弱桓溫的權力。但是殷浩的職銜還很低,如非建立什麼大功績,是無法與桓溫相抗衡的。東晉朝廷乃命殷浩北伐。
關中父老看見東晉軍隊都流下了眼淚。
史書上這樣讚揚苻健的業績。
這是一個個人領導力會左右國運的時代,像苻生這種酒精中毒而狂暴的人做皇帝,對政權和居民來說都很困擾。皇族與重臣商量後,決定廢掉苻生,讓先帝之弟苻雄的兒子苻堅即位。
受祖父苻洪疼愛、精讀儒書、被譽為博學多才的苻堅,懷有「治國平天下」之大志。
也許在施展大志之前,他必須抹殺對氐族固有的強悍抱著幻想的苻生吧!
這是公元三五四年的事。
前秦的基礎已經由伯父苻健打下。苻健重儒學,設「來賓館」,歡迎遠來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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