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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北洋

作者: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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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洹猶覺淺——袁世凱遺址暢想〔中〕

漳洹猶覺淺
——袁世凱遺址暢想〔中〕

我家中有田可耕,衣食無缺,並不是吃不上飯才來從軍的。中國現在正受到列強壓迫——法蘭西侵略安南(越南),擾及我南洋沿海,中法戰爭遲早必起,如對法戰敗,列強或將群起瓜分中國。我當初因吳公把守海防重鎮,亟需人才,正是大丈夫報國之秋,不料到此以後,見吳公溫雅如書生,並無請纓殺敵、投鞭斷流之氣概,所以我也沒有久居此地之意。
「到了,就是這個大雜院兒。」他停在了一個極不起眼的小門兒口。
與東洋人打了無數次交道的袁世凱,理應也曾立於這座碑前悵然而歎過吧。
袁世凱憑其超人的膽識和能力維護了該國的國政,受到國王的信賴與多數大臣的擁戴,該國的內政外交,一時悉尊袁意。為了維持政局穩定,他還為王室編練了一支「鎮撫軍」。是年,袁氏僅二十五歲。
那時的朝鮮,與越南、蒙古等周邊小國一樣,是中國的藩屬國。
何處問江村?
中國的寺廟都是坐北朝南,法華寺應不例外。只是,眼前的一排排毫無套路的老房子擠在一塊兒,分不出個東西南北來了。往院裏走走,我才明白,我們是從最北邊進入了原先的法華寺——我走歷史的後門了。
那時,老袁還是小袁,不愛唸書愛騎馬,所以也就考取不了功名。第二度鄉試失敗後,他既羞且憤地把自己所作的詩文付之一炬,慨然道:「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焉能齷齪久困筆硯間,自誤光陰耶!」隨後,他便帶著幾十個家鄉的弟兄們跑到了山東的登州府,投奔過繼父親的好友、「慶軍」統領吳長慶當兵去了。
一邊是小站練兵的成果並不理想,一邊是有「知兵」之譽的袁某將被閒置在甌江邊上。幾位重量級的封疆大吏,便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盯向了年富力強的袁世凱身上。
自古將相多行伍,休把當兵自看輕。
一要用心學操練,學了本事好立功;
漳洹猶覺淺,
停車暫借問,或恐有遺存?一位老人遙指樓群裏,慨歎:有座古廟來著,早沒啦!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且讀兩江總督劉坤一在給朝廷密上的薦賢書中的一段話:際此時局艱危,知兵文臣甚少,如袁世凱者,伏願皇上擢以不次,俾展所長,及其年力正強,得以功名自奮,庶立尺寸之效。湖廣總督張之洞的薦舉理由更是直截了當:(袁世凱)志氣英銳,任事果敢,於兵事最為相宜。若使該員專意兵事,他日有所成就,必能裨益時局!朝廷終於收回成命,令袁世凱留在京城的督辦軍務處聽差。
渠便服稱賀,謂有密語,請入內室,屏去僕丁。
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袁世凱在日本的傳奇情節,若編成戲文傳唱下來,豈不妙哉?只可惜主角晚年不保,「賣國賊」的腐惡名聲早就熏臭了其整個人生,誰還會記得其早年的壯舉?
軍裝是爾護身物,時常擦洗要乾淨。
予謂:「皇太后聽政三十餘年,迭平大難,深得人心。我之部下,常以忠義為訓誡,如令以作亂,必不可行!」
隨之,日軍佔領了王宮,脅迫朝鮮國王發表聲明:「自茲脫離中國,獨立自主……」
小站練兵時的袁世凱不僅狠抓軍事訓練,而且也做「思想政治工作」,他把宣講三綱五常忠孝節義的任務交給了仁兄徐世昌,自己則編寫通俗易懂的《勸兵歌》,讓士兵們邊唱邊領悟「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歌曰:
袁怒目視曰:「若皇上在僕營,則誅殺榮祿如殺一狗耳!」
朝廷出利借國債,不惜重餉來養兵。
他是從攝政的醇親王載灃的殺機下逃出來的。他驚魂未定地跑回老家,只是為了避殺身之禍。避禍的人只能隨遇而安。人們每每說起袁氏退回洹上村是「窺測方向,以圖東山再起」,這實在太抬舉他了,似乎他未卜先知。
袁笑而不答。
北洋軍首領袁世凱奉令晉京,破格受到光緒皇上的兩次召見並被加授兵部侍郎銜(約等同於從一個精銳師師長一躍升為國防部副部長!)。回到旅居的法華寺裏後,浩蕩皇恩正灌得他深更半夜暢想之際,忽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且不待門人通知,就闖進內宅!看名片方知,此人乃軍機處的章京(秘書)譚嗣同。
因歷史原因,那兩個同民族的國家一直同我中華有著割不斷的關係,在朝鮮和韓國的紀念館裏,我都從二戰前後的報紙上看到了一大片漢字。「漢城」之名想必也與我們有關吧?前些年,我所供職的《青島晚報》體育部張仁榮主任去漢城採訪,途中因搭錯車而與團隊失散。他處變不驚,用漢字寫明要去的地方在車廂裏四處展示。果然有位年長的韓人識得漢字,遂幫忙聯繫了有關方面,順利地將我同事送回組織的懷抱。就在我敲著這些文字的時候,韓國總統金泳三號召國人學漢語的新聞正在電視上播出。金總統宣導學漢語,是因為中國的國力越來越強大,他的高麗同胞與中國人打交道的機會越來越多。在漢城和濟州島,好多餐館的玻璃窗上貼著的不再只是韓文、日文和英文,橫平豎直的「歡迎光臨」、「生猛海鮮」等方塊字也揚眉吐氣地標在了那兒。異鄉頻繁遭遇漢字是中國走向繁榮的佐證。
儘管老袁費了些口舌,但從那時一直到現在,人們從來不屑於聽一個出賣正義的叛徒的申辯。想想囚禁多年的可憐的光緒皇帝,想想身首異處的譚嗣同他們,何人不起怨袁情?
六要敬重朝廷官,越份違令罪不輕;
不期,古廟夜談之後和*圖*書僅兩天,慈禧太后即從頤和園返回宮中宣佈親政,而主持新政僅百天的光緒皇帝卻戚然被囚——「戊戌變法」慘敗。
某次去潘家園「淘」舊書,滿載而歸途中,車經天壇路,驀然見到路牌上有「法華寺」的地名。但箭頭指處,是一座大棚化的農貿市場。
且不說袁氏當時的實力(「出兵至多不過六千」),即便曾比他更擁有政治與軍事資本的前輩漢臣曾國藩、李鴻章兩人,又何嘗在位極人臣之際有過發動政變的「邪念」?封建傳統文化教化出的人臣只能選擇「正統」。
一兵吃穿百十兩,六品官俸一般同。
小站成了袁世凱走向權力中心的一個大站。
君曰:「天津閱兵之陰謀(意即太后將把皇帝騙至榮祿兵營宣告廢黜),君知之乎?」
吳長慶顯然未意識到袁世凱是個有遠大抱負的熱血青年,還以為不過是鄉里的一個落榜秀才跑來找碗飯吃呢!因而,棄筆從戎的袁世凱開始時並未受到重用。
你瞧,袁世凱早年寫詩的愛好還真派上了用場!
對了,不能不交代的是,這一次,老天爺還是沒忘朝我頭上灑點陰雨,而且,這回已經是酸雨了——滴在身上和車窗玻璃上的,都是泥黃色的點子。大自然雖寬大無邊,但偶爾也會朝無休止地折騰他老人家的某個地區的人類來點小懲戒什麼的。
第一個故事:某清軍軍官因凌|辱朝鮮人而違犯軍規,袁世凱欲照章將其處以極刑。他剛入朝時,曾下令一次斬首七個清軍兵勇,因為這些人在「屬邦」擄掠百姓有辱我中華國譽。吳長慶知小袁治軍嚴厲且執法如山,便親至袁的住處說情。吳將軍怕小袁不給面子,就坐著不走。袁請吳公翻閱案上的圖書,自己藉故出去了一會兒。等回來後,卻向長官叩頭請罪,稟報自己剛才出去已經把那個軍官斬了。吳長慶倒也不愧為領軍人物,非但不責怪部下不給自己面子,反而大笑贊曰:「執法當如此!」過後,吳大人常告誡在營中當兵的親戚們:可別以為在我手下幹事就可以胡來,即使我能饒恕你們,袁某也不會饒恕你們!
因相與言救上(皇上)之條理甚詳。
文管所的司機輕車熟路,一會兒就把車開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北口,向東稍拐,便轉到了華僑大廈的停車場。
五莫見財生歹念,強盜終久有報應;
四莫姦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
心甚訝之。延入內室,敘寒暄,各伸「久仰」、「見晚」周旋等語。寒暄過後,譚嗣同先講了一通他與康有為曾怎樣向皇上力薦袁、但都因榮祿阻礙,所以袁雖「辛苦多年,中外欽佩」卻升遷甚慢的大有挑撥意味的話,之後,話鋒一轉,出示了一紙「如名片式」的救駕方案:內開「榮某謀廢立弒君,大逆不道,若不速除,上位不能保,即性命亦不能保。袁世凱初五請訓,請面付諭一道,令其帶本部兵赴津,見榮某,出諭宣讀,立即正法。即以袁某代為直督,傳諭僚屬,張掛告示,佈告榮某大逆罪狀,即封禁電局、鐵路,迅速載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圍頤和園,一半守營,大事可定。如不聽臣策,即死在上前」各等語。
如果全然不經意,輕打重殺不容情。
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
譚云:「我雇有好漢數十人,並電湖南招集好將多人,不日可到,去此老朽,在我而已,無須用公。但要公以二事——誅榮祿、圍頤和園耳!如不許我,即死在公前。公之性命在我手,我之性命亦在公手,今晚必須定議,我即詣宮(到皇帝那兒)請旨辦理!」「魂飛天外」的袁世凱又受到了譚嗣同的生死脅迫,若換了個庸人,真也該活活被嚇死!好在老袁在朝鮮時就經歷過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考驗,所以,他虛與委蛇——予謂:「此事關係太重,斷非草率所能定。今晚即殺我,亦決不能定,且你今夜請旨,上亦未必允准也。」
那麼,當事人袁世凱是怎麼記述是夜秘談的呢?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年)二月發表在上海《申報》上的袁氏《戊戌日記》裏,是這樣寫的:(初三日晚)正在內室秉燭擬疏稿(為給皇上寫奏摺在思考),忽聞外室有人聲,閽人(看門人)持名片來,稱「有譚大人有要公來見,不候傳請,已下車至客堂」。急索片視,乃「譚嗣同」也。
袁曰:「若皇上於閱兵時疾馳入僕營,傳號令以誅奸賊,則僕必能從諸君子之後,竭死力以補救。」
一想到這些深不可測的話題,我便記起那首唐詩。
光緒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年)六月,光緒皇帝還召見了這個聲譽鵲起的少壯派軍官,並命督辦軍務處的五位大臣安排袁起草一份新建陸軍的詳盡方案。好一個袁世凱,深思熟慮後,將一整套全新的建軍思想和可行性報告呈送五大臣。其方案馬上得到了榮祿領銜的軍務處的贊同,五大臣隨後上疏光緒:查有軍務處差委浙江溫處道袁世凱樸實勇敢,曉暢戎機,前駐朝鮮頗有聲望。因令詳擬改練洋隊辦法,旋據擬呈聘請洋員合同及新建陸軍營制餉章,臣等複加詳核,甚屬周妥。相應請旨飭派袁世凱督練新建陸軍,假以事權,俾專責任。救亡心切的光緒皇帝登時降旨批准。
予因其志在殺人作亂,無可再說,且已夜深,托為趕辦奏摺,請其去。傳統的說法是說袁世凱騙取了冒險趕來求援的譚嗣同的信任,天一亮立即乘火車返回天津向榮祿告密。榮祿大驚,火速晉京面見慈禧太后。於是,戊戌政變發生,光緒皇帝慘遭囚禁,維新黨人橫屍街口,轟轟烈烈的「百日維新」猝死於血泊中。
袁世凱數度駐守朝鮮凡十二年,在越來越困難的境地中,他有膽有識,有智有勇,竭力維護了大中國和*圖*書的利益。正是在朝鮮半島的樽俎折沖,使這個並無科舉功名的職業軍人成為十八世紀黃昏中國政壇上的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世人皆謂「小站練兵」是袁氏嶄露頭角的舞臺,殊不知,漫長的不辱使命的駐外經歷才是他走入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的視野的根本原因。小站練兵,是袁世凱從朝鮮回來的事。
但李鴻章對袁世凱的賞識是毋庸置疑的,他曾為袁下了十六字評語:血性忠誠,才識英敏,力持大局,獨為其難。李鴻章對袁世凱的評價無法不讓朝廷動心,於是,在李大人的薦舉下,袁世凱再回朝鮮半島,當了中央政府駐守朝鮮的最高官員——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全權代表。
正辨識碑文,碑後褪了色的木門吱呀開啟,一位婦人探出頭來問:幹嗎的?小李申明:文物檢查。婦人乃退回宅中。
其實,若論此廟接待過的要人的級別,只是武衛右軍頭領的袁世凱還不上數,早在他來此下榻的幾十年前,就很有幾位親王、大臣屈尊假此設巡防處——因為咸豐爺已經被蠻橫的英法聯軍打得跑到熱河「避暑」去了,留下的弟兄們不願在別處接待前來談判的可惡的洋大人,便選擇了規模「為東城諸剎之冠」的「敕建法華禪林」與敵酋會談。有人考證說,這是中國領導人第一次在國都裏與老外進行交涉,此前,他們都像乾隆爺一樣的德行,以為夷人們來華只為想做我泱泱中華的藩屬,他們的通商要求不過是為了納貢的藉口。這會兒,羞汗涔涔的清朝王公們終於在這座古廟裏知道了「番夷」不是吃素的,模模糊糊明白了後世的鄧小平先生總結出的「落後就要挨打」的硬道理。
余(袁自稱)知其為新貴近臣,突如夜訪,或有應商事件,停筆出迎。
朝廷果然授予袁世凱五品同知銜,並賞頂戴花翎。一直恥於沒有功名的袁世凱,終於憑自己的實力,實現了為國效力的理想,並獲得多少讀書人奮鬥多年而不可得的地位。
我長長地籲了口氣:法華寺已經破敗至如此模樣了!東華門外二里許,豹房巷有古剎法華禪林,明正統間,內監劉通捨宅創建……我艱難地摸識著碑文,約略明白了法華寺的身世。
周公惶恐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空有一腔抱負的袁世凱,某天對人大發牢騷,而且,正是這一番抱怨,改變了袁氏的一生。他如許喟歎:
縱得多少金銀寶,拿住殺了一場空。
譚云:「不除此老朽(太后),國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問。」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豹房巷即如今的報房胡同,應該是法華寺正門所在的那條小街。不知是早年民間在此發現過野豹,還是皇家當年在這一帶養過這種敏捷的「大貓」?
袁世凱有所不知的是,正是在康有為的建議下,光緒皇帝才公開召見了袁世凱,並賜以重恩。皇上和維新黨領袖都希冀,在緊要關頭,讓手握精兵、思想進步的袁世凱挺身前來保衛改良大業。這幾天,可憐的皇帝已經看到了危機的迫近,他一面托人帶出密詔,令康有為速逃往上海「以圖將來」,一面接連召見袁世凱委以高位,期待袁能做自己和新政的堅矛與厚盾。這一切,袁世凱哪裡知道?
碑已前傾,似有一臂之力即能推倒。石碑半埋土裏,正是淪落風塵狀。旁有廢棄的大缸、破桶、煤池相伴。
然後,兩人閉門密談。一個是不顧一切要拯救被困於深宮中的明君、並決心以暴力強行推進改良大業的熱血黨人,一個是手握精兵、且身為維新圈兒裏的「強學會」會員的壯年將領;兩人一文一武,均是受「聖上」信任的漢人精英,歲數相差也不大(時譚三十二歲,袁三十九歲),故應能談得來。
要緊不要說謊話,老實做事必然成。
靜下心來讀讀袁氏的表白,其實有他的道理。儘管他的過於詳細的記錄與過於流暢的行文讓人懷疑其事後的作偽,但對一個正受寵於朝廷的正統的軍人,一個精明過人、深諳宮內權勢消長的政治新秀,在狂風大作亂雲驟起的緊要關頭,他只能做出這樣的抉擇。用他的話說,他是不忍坐視疆域被瓜分;而身為人臣,他又何敢犯上作亂弒太后誅上司?而且,即便他的「為國避禍」的動機是事後的貼金之說,那他也異常清楚貿然用兵的結果——那天晚上,他當面告訴過譚先生:天津為各國聚處之地,若忽殺總督,中外官民,必將大訌,國勢即將瓜分。且北洋有宋(宋慶,掌「毅軍」)、董、聶各軍四五萬人,淮、泗各軍又有七十多營,京內旗兵亦不下數萬,本軍只七千人,出兵至多不過六千,如何能辦此事?恐在外一動兵,而京內必即設防,上(皇上)已先危!平心而論,他說的是實情。
我留心了一下破門框上的小紅門牌:多福巷四十四號
該廟是太監業最為發達的明代時,一位叫劉通的出宮太監捨棄自家住宅而建的寺廟。不知這位劉公公是什麼「鳥兒」,是畢生含辛茹苦、省吃儉用積了點錢,全部用來修繕的大善人呢?還是本來就是壞蛋,不過是用橫財敷衍老天爺一把而已?從明正統年間算起,此廟已有五百五六十年的歷史了。「國朝二百餘年間中間迭有廢興……」已經漫漶了的刻字隱約透露出其身世的磨難。
側看不知何物,近前方知是碑,且是「大清乾隆四十三年仲秋吉日」所立的龍首大碑。
的確,當時宮廷內新舊兩派的鬥爭已到關鍵時刻,兩種風言攪得人心惶惶:一是說皇上已默許維新黨人採取非常措施,即「圍園劫后」(包圍頤和園劫持在那裏安度晚年的慈禧太后),並誅殺老臣;一是說下個月太后將與皇上一道去天津閱兵,屆時在榮祿營中宣佈廢黜光緒另立新帝。無論怎麼說,皇上地位岌岌乎!
再說袁世凱。這位鬱悶的少壯派軍官回到國內後,並未受到應和-圖-書有的重視,朝廷將其外放到了浙江溫州,委他為「溫處道」的道員,亦即俗稱的「道台大人」。道員為正四品,而袁在朝鮮時就已經是三品高幹了,雖說讓袁去東海沿海重鎮的地方官衙當一把手,有鞏固海防上的考慮,但對正急於起用軍事強人來一振國運的清廷來說,這樣的人事安排顯然失當。
予見其氣焰兇狠,類似瘋狂,然伊為天子近臣,又未知有何來歷,如顯拒變臉,恐激生他變,所損必多,只好設詞推宕。
早沒了大雄寶殿和東西配殿,只通往東邊院落的廊門上方有些失了色的畫梁。一戶擠一戶的陋室把這個京都名剎塞得滿滿當當。從昔日神們住的殿堂飛簷往上看,北面的華僑大廈岌岌乎壓在頭頂。
只有瑟瑟林濤在為他嘆息。沒人給他回答。
康有為和他的弟子們都相信,袁世凱是新派人士,他不光曾捐給維新組織強學會五千銀元,而且還在風雲突變之際派幕僚徐世昌專門到康的住處表明其政治態度,所以,他們勢在必然地選擇了袁。
七戒賭博吃大煙,官長查出當重刑;
從法華寺裏走出去的袁氏,自茲背負起了罵名。洹上問洹河水從袁林前靜靜地淌過。這條河並不深,也不清,但挺長。
君乃曰:「榮祿固操(曹操)莽(王莽)之才,絕世之雄,待之恐不易矣!」
唱著他的歌兒的那些北洋官兵們,走出了小站,走出了津門,走出了直隸,成為國內最有實力的武裝力量,也因而成為袁氏的絕對資本。三十多歲的袁世凱就是憑著這支軍隊,由北洋軍首領而山東巡撫,而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而練兵處大臣,而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權傾一時,位極人臣。
安分守己把錢剩,養活家口多光榮。
不過,看老袁的記錄,卻是另一種說法,即他不承認自己背叛了維新黨人,相反,他一開始就反對他們的過激謀劃。他堅持認為,是這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激進分子離間了太后與皇帝的關係,激化了兩位最高領導人之間的矛盾;而且,一旦事發,必然「內憂外患一時並起,中原疆域立見瓜分」!所以,他理應向上司反映實情以求「誅鋤誤君誤國之徒」。
如果退縮幹軍令,一刀兩斷落劣名。
法華寺舊址。戊戌變法期間袁世凱在此居住,譚嗣同曾來此夜訪袁世凱,上演改變歷史走向的一幕。
近年,關於戊戌變法的研究越來越引人入勝。有人考證出,圍攻頤和園謀害慈禧太后一說並非清廷保守派捏造出的謠言,而確有其事。而且,慈禧回宮與袁的舉報並無直接關係,她是從別的管道知道了迫在眉睫的陰謀的,所以,她匆匆趕回皇宮,指著兒皇帝的鼻子痛罵:「我撫養了你二十多年,你竟然聽小人的話想害我?」見光緒囁嚅著欲辯白,她氣不打一處來,竟一口唾沫啐過去:「癡兒,今日沒有我,明天還能有你嗎?」若光緒不知有此等陰謀,他何以面對母后的責罵啞口無言?
但是,在狐假虎威的朝鮮親日派的欺凌下,老袁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除了他一連娶的兩房高麗姨太太尚能為之稍解憂煩外,中國在朝鮮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萎縮。後來,親日的高麗人竟把大炮架到了袁的官署門口!可憐的老大帝國,連自己的疆土都保不全了,哪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屬國?苦挨了一些日子,袁世凱終於接到了朝廷命令,光緒二十年六月十五(一八九四年七月十七日)那天,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權力的全權代表,心情無比憂憤地降下了大清國的龍旗,黯然啟程返國。
試看康有為對這一天的記載(括弧內文字為筆者所注):初三日早,暾谷(即林旭,字暾谷,時與譚嗣同同任四品「軍機章京上行走」)持密詔來,跪誦痛哭激昂,草密折謝恩並誓死救皇上,令暾谷持還繳命,並奏報於初四起程出京……(康寫道:此時,幾位黨人趕來)籌劃救上(皇上)之策。袁(袁世凱)幕府徐菊人(徐世昌,號菊人)亦來,吾乃相與痛哭以感動之,徐菊人亦哭,於是大眾痛哭不成聲,乃囑譚復生(譚嗣同,字復生)入袁世凱所寓,說袁勤王,率死士(敢死隊)數百,扶上(皇上)登午門而殺榮祿,除舊黨。袁曰:「殺榮祿乃一狗耳!然吾營官皆舊人,槍彈火藥皆在榮祿處,且小站去京二百餘里,隔於鐵路,慮不達事泄。若天津閱兵時,上馳入吾營,則可以上命誅賊臣也。」梁啟超的文字則更是繪聲繪色,像親歷一樣生動:初三日夕,君(譚嗣同,下同)徑造袁所寓之法華寺,直詰袁曰:「君謂皇上何如人也?」
從後往前看,滿目傷心景。
小袁在兩次政變中表現出的大智大勇,令老領導吳長慶欣慰不已,他曾向分管朝鮮事務的頂頭上司、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鴻章為袁氏請功:(袁氏)治軍嚴肅,調度有方,爭先攻剿,尤為奮勇。
袁曰:「然,固有所聞(老袁不掩飾自己已經知情)。」
小李三拐兩拐就把我領到了大雜院兒的最南端:一條只容一人通行的細巷裏。躲過身旁一輛輛自行車和頭頂一件件晾著的衣衫的羈絆,他駐足一方巨石前,指點:這是整個廟裏留下的唯一文物了。
在朝鮮,袁世凱憑自己的能力,很快就成為吳長慶所倚重的主要佐將。那時,袁世凱才二十三歲,卻表現出了卓爾不群的治軍才幹和靈活而又不失原則的處世手段。
但他更多的時間是在猜測:正在忙於推行新政的年輕「聖上」為何會對我這般厚愛?初一在頤和園裏接見了一次,緊接著第二天又要召見!為什麼?皇上為什麼給並無顯功的自己突然授予兵部右侍郎之高位?金口玉牙說的那句「此後可與榮祿各辦各事」是什麼意思?皇上的話讓人誠惶誠恐,不知正對他疑慮重重的頂頭上司榮祿大人會怎樣看他!和_圖_書官場無人不知,文淵閣大學士榮大人乃慈禧太后最信賴的滿族皇戚,以當朝第一要臣之位被下派到了直隸總督任上,不就是為了確保京城的安全嘛!直隸總督,名列全國諸總督之首,直接拱衛京畿,位置何等要緊!他袁世凱的新軍不才是榮祿麾下的一小部分?據傳榮大人和大批朝臣們對光緒爺在康、梁等人鼓動下的「變法」並不「感冒」,而一直在頤和園頤養天年的「老佛爺」也越來越為兒皇帝的一味胡鬧感到頭痛。時局相當微妙,他袁世凱不能不驚悚。
最大的漢字,是在漢城遊覽的最後一站見到的,「景福宮」三個大大的漢字就高懸在重簷之下、宮門之上。
人們總說袁氏靠出賣、靠投機、靠行賄而飛黃騰達,恐有失公允。「亂世之奸雄」和「治世之能臣」往往是同一個人。史學家筆下的曹操是這樣的人,近代的袁世凱難道不也算是一個嗎?我曾分別去過朝鮮半島上的那兩個國家。
君曰:「榮祿密謀,全在天津閱兵之舉,足下及董(董福祥,掌『甘軍』)、聶(聶士成,掌『武毅軍』)三軍,皆受榮所節制,將挾兵力以行大事,雖然董、聶不足道也,天下健者惟有足下。若變起,足下以一軍敵彼二軍,保護聖主,復大權,清君側,肅宮廷,指揮若定,不世之業也。」
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這樁歷史公案太刺|激!
然而,就在全然無意間,我結識了北京市東城區文物管理所的所長李志誠先生,他的一番話讓我頓感柳暗花明。老李點撥道:你要看的法華寺不在南邊,就在我們東城,可能老北京的法華寺不止一處。
就在這樣的時刻,公認的皇上身邊的紅人譚嗣同神色異常地出現了!關於譚、袁二位的夤夜密談,世上一直流傳著兩種版本,一是維新黨首領康有為和大將梁啟超的流傳甚廣的追記,一是袁自己於民國時期發表的《戊戌日記》。人們寧肯相信康梁說,也決不願聽信袁的時過境遷的辯白。
這樣一位鐵腕帶出的軍隊,能不紀律嚴明?敢不奮勇陣前?日後回中國,袁世凱在天津之郊的小站練兵,只四年就帶出了一支海內第一勁旅「新建陸軍」,靠的正是這股子六親不認、執法如山的狠勁兒。第二個故事:彼時朝鮮政局動盪,偏偏李鴻章為防遼東半島遭日本人染指,命吳長慶率三營人馬回國駐防,餘下三營清軍由吳兆有、袁世凱和張光前三人統領。高麗人內部已有「親清派」與「親日派」之分。日本人正在那裏拼命培植反清勢力,覬覦取中國而代之,故親日派正在磨刀霍霍,風傳將於近日發動政變,推翻親清的現政權。值此危急關頭,朝鮮郵電總局落成,三位中國駐軍最高長官接到參加典禮的邀請。不言而喻,此為鴻門宴。去則性命難保,不去則有失宗主國之國格,真是進退兩難(不知這一次是不是韓國人利用宴席搞政變的發軔之作,從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就有好幾位韓國總統是在吃飯時被部下刺殺從而使江山易主的)。那二位膽怯,稱去不得也。但袁世凱不懼,他懷揣手槍,提前一小時即突現筵席,令對方措手不及。酒席剛開始不久,他又突然起身告辭,並手牽政變頭目朴泳孝一路談笑出了大門。陰謀者的陰謀終於落空。兩天後,圖謀不軌者仍不死心,又宴請了中國駐朝商務與稅務官員和各國公使(偏偏日本公使未受邀請,可見東道主用心之險惡)。席間,果然有人持刀而入,並有武裝叛亂分子衝入王宮!袁世凱聞訊,未待請示中央政府,便親率二百清兵前往彈壓。豈料,朝鮮軍人已直接出面保護宮中的政變分子,雙方對峙起來,情勢萬分危急!好一個袁世凱,親率二百清兵全力攻入宮中,一舉救出被圍困的國王李熙。
但一個袁世凱豈能挽住既倒之狂瀾?後來,在日本人的壓力之下,虛弱的中國政府不得不讓日本分享了朝鮮宗主國的地位!
乃丁寧(叮嚀)而去。時八月初三夜漏三下矣。至初五日袁複召見,聞亦奉有密詔雲。至初六日變遂發。單從這兩段文字上看,手握精兵的袁世凱真是大義凜然的偉丈夫——你們黨人拿我袁某當什麼人了?保護我們共同的聖明君主,不光是你們的事,我也會隨你們之後拼死去做的!殺榮祿算什麼?還不就像殺條狗一樣簡單?但是,要有前提,即必須是皇上到我的營中來當面命令我。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法華寺最富神秘色彩的,當然不是它當年是如何如碑文所稱的「規模巨集敞」和「煥然增麗」,而是光緒二十四年八月初三(一八九八年九月十八日)深夜的那次引人遐想的密晤。清代時,前來京城彙報工作的各地官員們沒有賓館或內部招待所可居,要麼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宅,要麼就得借寺廟棲身,尤其是離皇宮近些的禪林,更成為住客率較高的賓舍。這王府井一帶,距紫禁城東大門東華門很近,所以此地的寺廟也就成了不少大人物的落腳地。隔這兒不遠的現在已經消失了的賢良寺,就是當年李鴻章李大人最後的住處。一向謹慎有餘的老袁奉詔來京後,趕緊在這王府井東邊的法華寺裏住下。
譚云:「我有挾制之法,必不能不准,初五日定有硃諭一道面交公。」
佇立洹河邊,他憤然賦詩發問:
見袁推託,譚又出示了一件在袁看來是非常可疑的「聖上」的「硃諭」抄件,並「再三催促」,「幾至聲色俱厲」,甚至有意無意地顯示出腰間藏有兇器!譚云:「自古非流血不能變法,必須將一群老朽全行殺去,始可辦事。」
袁世凱之所以成為中國近代劇中的大白臉,這座京城名剎應該算是他的第一個舞臺。
甲午戰爭期間,有感於軍力衰敗,朝廷採納李鴻章的建議,以「和-圖-書西法」編練新軍。廣西按察使胡正奉命駐天津督糧台,便受命在距天津城外七十里的小站編練一支定武軍。按察使乃文職官員,並不懂軍事。所以,一年下來,精銳之師並未練成,「胡司令」又轉業回「地方」,當蘆津鐵路督辦去了。
所以,法華寺裏的僅存的古碑,與其說是數百年古剎的唯一見證,倒不如說是袁世凱的恥辱柱。
宦遊三十載,且年已半百,因功高震主被黜,囫圇著身子回籍,換個人來說,這結局也算不錯了。但對袁項城來說,卻極難忍受。
諭爾兵,仔細聽:
如此說來,我面前的這幢石碑的額題「萬代流芳」四個大字就該改改了,實為「萬代銘恥」之地。
康、梁不僅是一代改良領袖,還是一代文化巨擘,他們的文字自然極富魅力。
這話說得真夠慷慨激昂的。這一番表白傳到吳統領的耳朵裏,他能不驚喜嗎?於是,未久,袁世凱就開始受到重用,成了吳將軍麾下的營務處幫辦,之後,又隨吳的慶軍一道去駐軍朝鮮了。
清光緒三十四年底(一九〇九年初),袁世凱被朝廷趕回到這裏時,正好五十歲。
先說老袁早年。
抄兩個有關袁世凱在朝鮮的故事可為佐證。
袁曰:「曠代之聖主也。」
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
兩位夤夜密談者,一個和其他五位維新同志頭滾菜市口刑場,成了千古凜然的烈士;一個則在民間的罵聲中不斷被拔擢,直至位極人臣的第一漢官。兩位密談者的結局真是相去天淵!我儘管自忖對北京有些熟了,但對譚袁密晤過的法華寺究竟在何處卻一無所知。讀到的相關書中,說起發生在那座古寺中的密談,已十分翔實,但說起其具體方位,均語焉不詳。
君乃直出密詔示之曰:「今日可以救我聖主者,惟在足下,足下欲救則救之。」又以手自撫其頸曰:「苟不欲救,請至頤和園(慈禧太后處)首僕而殺僕,可以得富貴也。」
嗣後,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慘敗。
予(袁自稱)聞之魂飛天外,因詰以:「圍頤和園欲何為?」
是啊,假若袁世凱在稱帝之前身亡,今人對其究竟如何評價,真的很難說哩!法華寺這些年,每去北京時,我總想去抽空找找法華寺,也就是譚嗣同深夜來找袁世凱密談的那座古廟。
從被指責出賣了光緒皇帝與維新變法志士,到彈壓「義和拳」、「紅燈照」等民間排外運動;從恃武力逼清帝退位,到施詭計使自己留在北京當國家元首;從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日本簽訂「二十一條」,到悍然宣佈取消共和國體恢復帝制,近代中國的幾乎每一件大事都與袁世凱有關。這其中,最富傳奇色彩的當屬戊戌年的背叛行徑——人們說,不是他在「變法」關鍵時刻的卑鄙出賣,中國近代的第一次全面政治改革就會一舉成功,年輕有為的光緒皇帝就不會遭黜反倒會在康有為等維新黨人的輔佐下力挽汪瀾,讓中國走進新時代。果若如此,中華民族與現代世界的差距也就不會拉得太大。
儘管他把從一位天津大鹽商手裏買下的這個洹上村改造成了自己的樂園,儘管這座深宮大院裏有足夠多的房子(每個妻妾及子女有一個院落),他還是不甘心在此頤養天年。他讓下人們把他手寫的「養壽園」橫匾高懸於村門外,並把自己垂釣的照片送往上海的報館刊發,那都不過是一種姿態,一種只想老死泉林決不重出江湖的宣言。讀到這些資訊,朝廷也許就不會死盯著自己了。
他不光很熱情地接待了我,而且還馬上安排屬下李繼寶專程陪我前往其「勢力範圍」內的法華寺舊址探看。於是,原以為早已辭世了的古剎,瞬間復活了。
你若常記此等語,必然就把頭目升;
袁曰:「今營中槍彈火藥皆在榮賊之手,而營哨各官亦多舊人。事急矣!既定策,則僕須急歸營,更選將官,而設法備貯彈藥則可也。」
君曰:「榮祿遇足下素厚,足下何以待之?」
袁正色厲聲曰:「君以袁某為何如人哉?聖主乃吾輩所共事之主,僕與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護之責,非獨足下,若有所教,僕固願聞也。」
從此,小站成了袁世凱大展身手的舞臺。他接管了胡某留下的四千七百多人,又新募得二千五百餘人,改「定武軍」為「新建陸軍」,請德國軍事顧問按全套德式建制與裝備訓練起了這支國內最現代化的軍隊。後又以「新建陸軍」為基礎,創建了「北洋常備軍」,人稱「北洋軍」。練兵數載,終使一支國內最具戰鬥力的現代化軍隊卓然出世,「北洋」這個後來獨霸中央政權十餘載的政治軍事集團也就此走上歷史舞臺,段祺瑞、王士珍、馮國璋、曹錕、吳佩孚、張勳……那些並無顯赫出身的北洋軍人們相繼成了袁氏的骨幹,後來,竟成為呼風喚雨的軍政巨頭。
景福宮是李氏朝鮮的王宮,也是韓國之遊的重要驛站。此宮是中國式宮殿的「縮號版」,無論從占地規模還是從建造工藝,都遠不會讓我等中華兒女景仰。中國人曾經滄海難為水,看罷長安北京不說宮,所以我對女導遊呶呶而談的景福宮興趣不大,倒是老在四處打量,這兒是不是當年袁世凱攻打過的那座王宮?這些顯得挺粗糙的朱門、紅牆上,是否還有清軍與日軍激戰時的彈洞?從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老袁在這裏耗了偌長的時光,這對他性格的形成究竟有多重要?倘若當年他在此街頭戰死或遭日本人的處決,我們會不會在讀傷心百年史的文字裏,發現一個叫袁世凱的民族英雄?即使他僥倖不死而身陷敵獄多少年,我們會不會以「近代蘇武」或「清代文天祥」一類的桂冠來追念他?
我遂對法華寺不存念想,只道是該寺已在火柴盒式的居民樓群中與世長辭矣。
正疑惑,小李已領我從停車場後門出去,走進一條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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