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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北洋

作者: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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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洹猶覺淺——袁世凱遺址暢想〔下〕

漳洹猶覺淺
——袁世凱遺址暢想〔下〕

跟進去一看,除了甲骨文之外的歷代文物還真不少呢!
不是朝廷不用你,是你連路都走不成了,才讓你回家「歇菜」吧——官場上的文字遊戲玩兒得真讓人哭笑不得!
他生前在美國發表的《我與廿一條》是這樣記述的:(一九一五年春)日置公使(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回到北京,即請見總統。總統以為回任之儀式訪問,令我同見。豈知日使寒暄後,即說:「本國政府為謀兩國永久親善和平起見,擬有《覺書》一通,希望總統重視兩國關係之切,速令裁決施行。」
肌肉結實的農民們在不大的空間,隨著一人喊著:「南邊的走!」「北邊的走!」的奇特的號子,左右扭著,生生把這尊沉重的昔日神像挪到了想安置的地方。
只有多變的馮玉祥對先大總統不客氣:愛寫丘八詩的二流軍閥馮玉祥,通過背叛而躋身為一流巨頭,在其獨攬河南省軍政大權之後,就下令將占地足足有二百多畝的洹上村的「袁氏逆產」用作安陽高級中學。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蔣介石的國民政府又將該校改稱河南省第二高級中學。又過了十多年,共產黨與國民黨的數百萬軍隊展開了人類史上規模空前的內戰,河南安陽一帶乃「淮海戰役」(國民黨稱「徐蚌會戰」)的必爭之地,戰火無情,把這個中西合璧的豪華建築群炸成一地殘磚碎瓦!
靠牆一溜全是神像,剛剛請進來的菩薩將被塞進其中的一個空檔裏。
武昌首義,南方各省回應,一時間,風雨飄搖。滿洲的八旗、綠營兵勇們早已毫無戰鬥力,而精銳的北洋軍卻全掌握在袁的舊部手裏。氣數將盡的清朝廷迫不得已,只得厚著老臉請出被轟回老家的袁世凱。
曹汝霖時任中國政府外交部次長(副部長),因參加此項條約的談判而一生都被「親日派」和「賣國賊」的惡諡死死壓著,「五四」那天怒不可遏的學生們火燒趙家樓,燒的就是他的家。該「賊」居然一直活到了一九六六年!
然而,從來弱國無外交。至五月七日下午,日方突然向我政府提交了最後通牒,要中方必須於兩日內接受除第五項條款之外的其餘幾條,「如到期不受到滿足之答覆,則帝國政府將執認為必要之手段……」此前,日本已經在山東、奉天增兵,在渤海沿岸派軍艦遊弋,關東宣佈戒嚴,日僑準備撤退,戰爭迫在眉睫!
抬頭看簷下,才知這排廊房是「安陽市文物保護管理所」。
為日本去一大敵;看中國再造共和。
袁氏:一九一二年四月一一九一六年六月。
洹上村沒了,只有瑟縮於洹河上的袁林孤零零地留在中原大地上,任流年慢慢剝蝕,幾近被世界遺忘。袁氏一生,罵名累累,而最為國人所詬病的,就是他竟然批准與日本人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我一直跟著人們罵,但從未自己解讀過當時的文字。直到有一天,讀到當事人曹汝霖晚年撰寫的回憶錄後,才知道,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乾脆說吧,即「賣國賊」並非無緣無故而「賣」;而且,我還新知道一點,就是人們所輩輩指責的「二十一條」並沒悉數簽訂。
這也許是袁詩中寫得最好的一首,若出自別人筆下,或可為傳https://www•hetubook.com.com誦至今的近代佳句,可惜竟是袁氏所賦!
有一幅很眼熟的照片被放大了掛在牆上,是落魄的袁世凱與其兄在船上戴蓑垂釣的寫|真。這是最典型的一幅表明自己無意於政治的閒雲野鶴照。
說他有「足疾」並非毫無由來,因為袁世凱的確曾崴過腳且一直沒好俐落。那是上一年他過五十大壽(古人過虛歲),因場面過大收禮太多而被某禦史奏了一本,慈禧太后召見他時大加訓斥,以致他謝罪出宮時,「驚惶失足,從殿階墜地,跌傷右腿」——他給正妻于夫人的家書如此寫道。現在,人家二十七歲的攝政王就拿他的這個無關緊要的毛病「說事兒」了。
這場豪雨就是南方的革命黨人於清宣統三年八月十九日(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在武昌發動的武裝起義。
而革命黨人說話算話,在此後的民國首任大總統選舉中,代表全國十七個省的十七位議員們,所有的票上都寫著一個名字:袁世凱。要知道,這是連孫中山也未曾享過的一致首肯——先前選舉臨時大總統時,稟性各異的各省議員們就只讓「國父」得了十六票(另一票得主為黃興)。所以,民國元年(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五日,臨時參議院在大總統選舉結果出來以後,當即致電遠在北京的袁世凱:查世界歷史,選舉大總統,滿場一致者只有華盛頓一人,公為再現。同人深幸公為世界之第二華盛頓,我中華民國第一華盛頓。革命黨人對未曾謀面的袁世凱客氣得很吶!民國成立後,孫中山與黃興兩位革命黨首領應袁世凱之邀,先後抵達北京與之共商國是,這是近代中國三巨頭的第一次相見。多次密談後,孫中山的感慨是:「今日之中國,唯有交項城治理。」黃興也表示:袁總統「實為今日第一人物」。這和前清李鴻章的遺言「環顧宇內者,無出袁世凱右者」有什麼兩樣?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年),德與英、法在歐洲交火,中國宣佈中立。日本人正想在中國攫取更大的利益,便瞄上了德人在遠東的租借地青島,與英國人聯手出兵山東,向青島的德軍宣戰。德國無暇東顧,日本如願戰勝。但日本人卻在我的家鄉青島及膠濟鐵路沿線賴著不走。袁命人與日本人交涉從山東退兵事,日本人反向袁出示了一個極不平等的《覺書》(外交文件),有五號(項)共二十一條款,故時稱「二十一條」。無恥的日本人瞅准了時機:英、法、德、意、奧、比和美國這些有實力的世界強國正忙於在遙遠的歐洲大戰,一時誰也顧不上東方,而虛弱的中國自身又定然打不過日本,所以,他們乘虛而入。
他讓自己真正成為一個歷史罪人的是,他當上國家元首之後,因一己私欲而阻礙了中國的民主政治的發展——他用收買與武力的交叉手段扼制著繈褓中的民主制度,取消黨派、解散國會、鉗制言論,終至悍然恢復帝制,從而使近代中國的民主政治之旅一上路就崎嶇艱履,陰謀政治卻大行其道。始作俑者,罪責難逃!離開袁林時,正遇幾位壯漢在一個幹部模樣的人的指揮下,往西廊房裏挪一尊半人多高的石菩薩像。粗繩網住不知哪朝哪代的新出土的這尊文物,但它卻永遠神情恬和,任你把它挪hetubook•com.com到哪裡。它似乎知道已身不由己。
有黎致袁信為證:公果能歸來乎?與吾徒共扶大義,將見四百兆之人,皆皈心於公,將來民國總統選舉時,第一任中華共和大總統公固然不難從容獵取也。其他的革命黨人也致電洹上村,稱只要袁「回旗北上,犁掃虜廷,」則「漢族之華盛頓唯閣下是望」。
更讓今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孫中山在接到袁的贊成共和的電文後,大喜過望,竟然對袁說出如此「刺耳」的頌語來:文(孫自稱)以菲材,辱膺國民推戴,受任以來,拮据張惶,力不副願。幸得清帝遜位,民國確立、維持北方各部統一,此實惟公一人是賴。語云:英雄造時勢。蓋謂是也。文(孫自稱)徒何功?過蒙獎譽,曷勝愧汗。新舊交替,萬機待舉,遺大投艱,非公莫辦。謹虛左位,以俟明哲,曷勝佇立,翹望之至。
然而,不是胸負兵甲、蔑視王侯的大丈夫,又焉能寫下這般鏗鏘作響的律詩?
極為巧合的是,各系獨霸北京政府的時間竟和袁世凱秉政的時間完全一樣,各領風騷整四年——
翌晨,總統即召集外長孫寶琦、秘書長梁士詒、政事堂左丞楊士琦及余(曹自稱)四人到府(總統府)。總統說:「日本這次提出的覺書,意義很深,他們趁歐戰方酣,各國無暇東顧,見我國是已定,隱懷疑忌,故提此覺書,意在控制我國,不可輕視。至覺書第五項,竟以朝鮮視我國,萬萬不可商議。」日本人提出的「覺書」到底都有哪些條件呢?曹氏云:揣日本所提廿一條,包羅萬象,集眾大成,勢力由東北、內蒙以至閩、浙,權利由建鐵路、開礦產以至開商埠、內地雜居。甚至第五項要求政府機關設立日本顧問,兩國用同一軍械,員警由日本訓練,小學用日本教師,日本僧人到內地傳教。凡此苛刻條件,思以雷霆之壓力,一鼓而使我屈服。若使遂其所欲,直可亡國。難怪袁世凱忿忿地在日本人留下的《覺書》上批註:荒唐荒唐!
援引曹氏的話,可知一二:世人不察,混稱廿一條辱國條件,一若會議時已全部承認者,不知廿一條之第五項各條,不但辱國,且有亡國可能,已堅拒撤回不議。而所議定者,不滿十條。世人對此交涉不究內容,以訛傳訛,盡失真相。關於當時的背景不可不交代:
本應向外交部遞交的文書,卻要當面交給駐在國總統,且敢令其「速令裁決施行」,可見日本人對我國之蔑視。對這等如此無禮之倭國使節,袁世凱早就在朝鮮見過,所以,他以國家元首之尊,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總統答言:「中日兩國親善,為我之夙望,但關於交涉事宜,應由外交部主管辦理,當交曹次長帶回外部,由外交總長與貴公使交涉。」言已即將日使覺書向桌上一擱,並未展閱。……
事已至此,袁世凱流淚了,他只能銜恨宣佈:(日本人)現在即已撤回(第五項)。議決各條,雖有損利益,尚不是亡國條件。只望大家記住此次承認是屈於最後通牒,認為奇恥大辱,從此各盡各職,力圖自強,此後或可有為,如朱使(朱爾典)所言。若事過輒忘,不事振作,朝鮮殷鑒不遠。我固責無旁貸,諸君亦與有責也。這番痛切的表示,讓我看到了一個比較更符合https://m.hetubook.com.com歷史真實的袁世凱。
把他捧得多高!
一時竟忘了身置何時。
北洋軍閥集團只是在這個首領死了之後,才分化了——安徽籍的段祺瑞的皖系,直隸籍的曹錕、馮國璋、吳佩孚的直系,奉天省(今遼寧)籍的張作霖的奉系,相繼成為袁世凱身後的北京政權的統治勢力。
實堪痛恨!遵照大總統的指示,外交部正、次部長與日本公使等舉行談判,從冬談到春,前後三十多次會議,談判殊為艱難。曹氏的回憶文章中屢屢出現這類記載:「彼此辯論很久,直至散會,沒有解決」,「會議多次,各執一辭,終未獲解決」,「爭到舌敝唇焦」,「遂於不歡中散會」,等等。
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大人垂死時,是這樣向皇上推薦自己的繼任者的:「環顧宇內者,無出袁世凱右者」——須知,那個翹著白鬍子的合肥老頭兒可不是會輕易看得上別人的。
袁世凱之後,他的軍閥小兄弟們明爭暗鬥為的是權力,輪流執政憑的是武力。他們脾氣不同政見不同手段不同,但自始至終有一點他們是共同的,即他們誰也不能不高舉著袁世凱的旗幟。儘管他們也知道老袁晚年犯糊塗得罪了天下人,但其統禦天下的思想和手段卻是繼任者們離不了的寶貴遺產。他們自愧弗如,他們一脈相承。
不過,有道是「翻案不得人心」,故老袁再發牢騷也沒用,他和他的部下曹汝霖等參與過談判的外交官們還是永世不得翻身的「賣國賊」,沒人願意聽他們的嘮叨,沾在他們花白鬍子上的那幾滴可憐的老淚早就讓世人的唾沫給淹沒了。書讀多了真是麻煩!就如走在草深林茂的山上,突遇多條小徑一般,一時不知哪條才是正道,倒不如一直走在前人踩實的大路上,只管跟著走到底就是了。讀書多了,就不再願老是遵從別人踏過的路前行,有時難免想冒一點險另闢蹊徑,哪怕是條死路,但獨自發現盡頭的不同別處的風景又有何不可?書讀多了,思想之腳就往往不老實。
湖北武昌的兵變爆發後,清政府知道,唯有「回籍養屙」兩年多的袁世凱方能剿滅革命黨人。而影響著中國政局的外國勢力也把眼光盯到了安陽,東交民巷裏傳出的消息更乾脆:「大多數國家的代表均表示願意看到袁氏出來掌權。」
他認為,自己死了,日本就會少了一個大敵。你看,他給自己的定位與後人對他的定位實在差得太遠。
照片下面有袁的題詩二首,其一曰:
沒有生育能力的載湉(光緒帝)病死後,氣息奄奄的慈禧太后便指定醇親王載灃(載湉之弟)的三歲的長子溥儀繼位,載灃攝政。不出一天,慈禧老太太也一命嗚呼。皇帝與太后僅隔一天相繼過世,自然使皇室內外瀰漫起種種可怕的猜測。有人說是垂危的「老佛爺」或袁世凱通過大太監李蓮英毒死了先皇帝,因為他們怕光緒爺掌握實權後要報戊戌年間的深仇大恨;更有人傳言:隆裕皇后在整理光緒爺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誅殺袁世凱」的先帝遺墨!所以,載灃一上台就欲斬袁顱以祭亡兄。幸有軍機大臣慶親王反問一句:「殺袁世凱不難,不過若北洋軍造起反來怎麼辦?」載灃才冷靜下來。加上另一位軍機大臣張之洞從旁說項,袁才僥倖活了下來,被責令「回籍和*圖*書養屙」。
二〇〇〇年九月五日
奉系: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一一九二八年六月。
對一條復蘇了的龍來說,漳洹實在太淺了啊!今我來思,也在洹河岸上問:我是否把這條蓄納了沿岸太多的髒水的大河看得太淺?
高壓之下,袁世凱召集副總統以下的政府要人開會。老袁問段祺瑞:「中日交戰,有無把握?」性情剛烈的段將軍,此番卻只能實事求是地稟報:「三日即亡。」其餘各位皆默不作聲。外交總長陸徵祥遲到,因為英國公使朱爾典(John Newell Jordan)方才找他,要他務必傳話給袁大總統,以他在中國四十年、與袁三十年的交情,特來勸中國忍辱接受日本人的通牒。陸總長說,這位當年掩護過康有為成功逃離京城的英國老外交官甚至聲淚俱下,要中國忍氣吞聲待十年後再與日本一較高下。
其時的背景恕我再嘮叨一遍。
在「南邊的走!」「北邊的走!」的號子聲中,琢磨著這首詩,我不知這尊早被定位了的北洋時代第一石像,是否會如同那位無奈的菩薩一樣,不知什麼時候再被後人挪動位置。
果然,批准簽約後,袁氏親書兩道密諭,要各省文武長官勿忘簽約的五月九日為國恥日,密諭號召「凡百職司,日以『亡國滅種』四字懸諸心目」,「申儆人民,忍辱負重」。他還授人寫就《中日交涉失敗史》印行五萬冊,秘存於正處於日本人佔據的山東境內的一所監獄裏。有人說,當時,大總統曾咬牙切齒地說:終有一天我們翻身,會將此書公開發行!掩卷沉思,我忽然想到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即最應該對日本人有深仇大恨的袁世凱,哪有什麼賣國之動機?若要親日賣國,早在山高皇帝遠的駐朝時期即可大賣特賣,何苦等成為一國之君後再倒手?他死前寫下的最後一紙,竟是自題的一幅耐人尋味的輓聯:
奇怪的是,最先「鬧革命」的湖北革命軍政府,竟然也把袁當成推翻清廷的第一人選。軍政府首領黎元洪甚至許諾:只要你袁大哥回到革命路線上來,未來的國家一把手就是你的啦!
散髮天涯從此去,煙蓑雨笠一漁舟。
回到這洹水河邊的老袁,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朝廷賜死或謀害(在封建時代,下野的顯宦又被追殺的事例多得就像這洹河岸上的樹),哪還有什麼韜晦之閒心?至於後來,國內形勢驟變,各方不得不將目光盯上了蝸居此地的袁世凱,正所謂天下歸心,捨袁其誰了,他才重抖精神,頻繁會客,密設的電報房也越來越熱地嘀噠著他的不滿和計謀。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攝政王以宣統皇帝名義頒諭旨:軍機大臣、外務部尚書袁世凱,夙承先朝屢加擢用,朕禦極後,復予懋賞,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馳驅。不意袁世凱現患足疾,步履維艱,難勝職任。著即開缺回籍養屙,以示體恤之至意。
是啊,袁世凱到底不是蛤蟆精(當時滿京城都傳說其父在他出生時夢見過一隻碩大的癩蛤蟆),只能看懂眼前卻看不透未來。他哪知道有朝一日命運之神又起用了他,而且,一舉升天。就像是一條被晾在旱地裏過久的蒼龍,正在奄奄等https://m•hetubook.com.com死時,卻極為意外地遇上了一場瓢潑大雨。
說到袁世凱吧,就不再跟著別人一味地罵他從小壞到老從頭壞到腳。依我不愚之見,袁世凱該罵的,還不是他在戊戌變法時的無恥叛賣或曰挺身舉報(這是對一件事情的兩種表述方式,下同),也不是他對山東境內的義和拳運動的無情鎮壓或曰果斷平暴,更不是他的妻妾成群、家資萬貫、生活腐化、兒子不肖,甚至也不是以不太光彩的手段當選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任民選大總統。至於眾口鑠金的袁氏主謀刺殺宋教仁案,近年已經被不止一位近代史專家所置疑,他們考證的結果是:袁與宋案並無直接關係,恰恰相反,他非常賞識國民黨頭號實幹家、內閣農林總長宋教仁先生的才幹,是手下人「為君分憂」自作主張操辦了這一蠢事,就如同七十年後轟動美國的「江南命案」與臺灣島上的小蔣並無關係一樣。
老袁能不大感恥辱?從青年時代駐守朝鮮,到人生暮年主政中國,他一直在日本人的欺凌之下生存。沒有一個丈夫願如此苟活,況且是一個大國的最高領導人!
思量天下無磐石,嘆息神州持缺甌。
屋裏展示最多的當然是袁大總統的史料。
百年心事總悠悠,壯志當時苦未酬。
後人多稱孫中山不做民國首任大總統是出於革命家的博大胸襟與謙讓精神,而實際上,孫氏當時確沒把握坐穩江山,不然,他哪會如此輕率地犧牲自己浴血奮鬥多年爭來的勝果,而讓一個前清的備受爭議的人物去獨享!故欲治民國,非具新思想、舊經練、舊手段者不可,而袁總統適足當之。這是「國父」當時的說法,雖內蘊激勵袁氏的含意,但又何嘗不是中山先生政治觀點的坦白!既然中華民國的開國領袖都這樣講了,你能說這漳洹水既淺薄又粗俗嗎?看來,滿天下傳聞是老袁曾出賣了譚嗣同,捎帶著也出賣了「曠代之聖王」光緒皇帝,但他的聲譽在當時並未受太大的損失;而且,儘管他悍然稱帝得罪了天下人,但以他的側面頭像為標誌的民國貨幣——銀元(俗稱「袁大頭」)卻一直使用到他死後的好多年。中國人不光在貨幣流通上需要他。
那些年輕的愛新覺羅親王們先是讓袁世凱出任欽差大臣、湖廣總督。哪知,從來不開玩笑的河南老頭兒竟然大大地幽默了一把——他給朝廷復奏,說自己「舊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啊哈!我不是「步履維艱」嗎?你們怎麼忘了!載灃等人無奈,只好先把整個國家的軍權都讓給了他,最後,乾脆連自家的王朝也讓給了他。
皖系:一九一六年六月一一九二〇年七月。
老袁在世時,沒有人小覷他。試想,在那個風雲際會龍爭虎鬥群雄競起的紛亂時代,一個屢屢失意於科考的落魄舉子,一個默默奉獻於軍營的下級官員,能力爭上游,贏得時代的認可,並成為收拾江山第一人,何其不易!
二〇〇五年七月三日
野老胸中負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
直系:一九二〇年七月一一九二四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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