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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不肯相信我們？」史東問道。

「我讓牠們都睡著了。」雷斯林打著寒顫，從齒縫間擠出話來。「我現在得休息了。」他靠著船壁躺了下去。

「什麼？」坦尼斯被他蒼白的金色皮膚和炙熱的奇異眼神給嚇了一跳。「星座怎麼了？」

「快看！」史東起身指向樹林。火光開始從樹林裡出現，地精士兵正拿著冒煙的火把衝出來。

「酋長之女，這是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嗎？」河風故意取笑她，同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坦尼斯將目光移向一旁，看了佩掛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眾人唾棄的騎士徽記，卻仍驕傲自豪的好友史東。由於平日過著嚴以律己的生活，又受到貧窮所帶來的折磨，再加上四處找尋摯愛父親的艱困旅程，讓只比卡拉蒙大四歲的史東，看起來遠比他的實際年紀要蒼老許多。雖然只有二十九歲，他看起來卻像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

卡拉蒙扶住他，「小雷，別這樣。」他安慰地說，「何必為了幾顆星星窮緊張呢！」

金月轉頭面對他，史東發現她的雙眼有如身後的湖面般漆黑、深邃。「當我還小的時候，」她低沉地說，「我是族裡的公主，同時也是女祭司。他們把我當女神一樣崇拜，我自己也這麼認為，並且很珍惜他們的愛戴。但後來——」她安靜下來，眼神中彷彿充滿了回憶。

史東搖搖頭，仍不相信坦尼斯所說的。

「你要我們全擠上這艘船？！」佛林特害怕地說著。「你這半精靈一定是瘋了！」

「佛林特，這附近只有一個湖。」坦尼斯說著，同時努力在史東面前忍住笑。「快點！我們趕緊去吧！」精靈視力讓他可以看見卡拉蒙和他弟弟的瘦弱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樹林中。

「快停下來！」坦尼斯喊道。「卡拉蒙！等等佛林特！」

史東明白，他正試著說服她離開這群冒險者。他或許有能力帶著她在樹林裡躲過這些地精的追捕，但是機會不大。

坦尼斯再度回頭看了一眼，然而這次卻看不見任何火光。這是因為他們已經在森林深處，火光被樹叢遮住。雖然修馬斯特．投德的腦袋不大靈光，但想必也猜得出他們會藉由水路逃走。坦尼斯突然停下來，小心地避免撞到其他人。「前面怎麼了？」他低聲說。

「我們要坐船過湖。」坦尼斯開始向前。

「後來呢？」史東輕聲地問。

「坦尼斯！」他身後傳來史東的聲音。「有火光。」

「我不能把腳弄溼。」他嘶啞地說道。卡拉蒙沒有浪費時間說話，便像抱小孩般地將弟弟輕輕抱起來，放到船中。法師瑟縮在船的後方，連一句道謝的話也沒有。

「這船夠大。」坦尼斯說。

「有什麼計劃呢？」史東問。

「我們到了。」卡拉蒙回答。看到水晶湖廣大的湖面之後，坦尼斯終於鬆了一口氣。風在湖面吹起陣陣漣漪。

「你帶路。還有，千萬別讓佛林特知道，」他又加上一句，「我會料理這件事的。」

卡拉蒙轉頭看著正走近的騎士，「後面在幹什麼？」

雷斯林直起身來，褪下兜帽，又和圖書劇烈地咳了起來。這一陣咳完後，他開始探視著夜空。突然間，他睜大眼睛，彷彿看見什麼不尋常的事物。雷斯林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緊抓住坦尼斯的手，直到他被迫回頭來想要掙脫這束縛。「坦尼斯……」雷斯林嘶啞地說，彷彿連呼吸也快停止。「星座……」

船慢慢地滑過映滿星斗的湖面，萬籟俱寂中，只聽到船篙拍擊著水面的節奏，和雷斯林不停咳嗽的聲音。泰索何夫拿出方才佛林特經過一陣慌亂後仍然帶著的酒囊，試著想讓溼透的矮人喝上一口，但佛林特瑟縮在船的一角，只顧著看著水面發呆。

「我們會盡快的。」卡拉蒙不慌不忙地說，他正攙扶著弟弟，粗壯的手臂環抱著雷斯林瘦弱的身軀，幾乎是抱著他前進。雷斯林雖然不停地咳嗽，但仍勉強繼續前行。史東跟著坦尼斯走，在他們奮力撥開樹叢前進的同時，仍然可以聽到後方傳來佛林特生氣的喃喃自語聲。

「今晚是地精的箭術練習時間。」卡拉蒙喃喃地說，一邊從鎖子甲上拔出箭來。「我們在水面上看起來有夠明顯的！」

「等等！我來了！」矮人突然間像塊石頭般沉入水中。

金月點頭表示了解。回頭和河風用平原族語交談，繼續剛剛被史東所打斷的討論。高大的平原人皺起眉頭，指著樹林的方向。

「絕對不行！」矮人不為所動地說。「絕不坐船，我發過誓了。」

「地精的搜索隊。」史東回答。「牠們利用哨聲來保持聯絡，牠們已經進入樹林裡了。」

卡拉蒙點點頭，兩人在寒風中靜靜地等著。史東看到金月正傾慕地望著河風，然而他似乎並不領情。泰索何夫在位置上不安地動來動去，正打算問些問題，卻被騎士嚴厲的目光所制止。雷斯林渾身發抖，試著壓抑一陣劇烈的咳嗽。

其他在船上的人雖然不了解他們說的話，但是都看得出他們被夜空中的某樣事物所吸引。

「我要去幫忙。」史東終於開了口。「哨聲已經愈來愈接近，我們再等下去就危險了。」但就在此刻，他看到坦尼斯和矮人握了握手，自己一個人跑向船。佛林特則繼續待在樹林邊緣。史東搖搖頭，「我就說矮人不會來的。」

「女士，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史東體貼地問道。

坦尼斯面對寒風，不禁也縮起脖子。「我們得找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才行。」他說。「得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小雷，幹得好！」卡拉蒙發自內心地說。雷斯林眨了眨眼，意識終於回到現實，接著就倒了下去。卡拉蒙扶住他，並且緊擁著他一陣子。不久雷斯林坐起身，深吸一口氣，又咳了起來。

「坦尼斯，他不會來的，」史東說。「佛林特自從上次差點被卡拉蒙害得淹死後，便怕坐船怕得要命。你上次不在場，沒看到他被撈上岸後的表情。」

坦尼斯心想，也許連我們都無法彼此信任。

「我以為我們只是要在樹林裡躲上一陣子而已。」佛林特推開史東，直向坦尼斯抱怨。

「老弟，讓我扶你。」他們聽到卡拉蒙低聲說。

「我愛上一個牧羊人。」金月回答，雙眼注視河風。她嘆了口氣，朝著船的方向走去。

「他一定會來的。」坦尼斯喘息著說。「他不可能放著我們這些後生小輩獨自去冒險，卻沒有他在一旁照料！」

「我不認為我殺了『人』。」卡拉蒙不屑地說。「地精才不算是人呢！」

「我會把它扶住的，」卡拉蒙對河風說。「你先進去。」河風遲疑了一下，還是爬上了船。卡拉蒙幫金月登上船，河風趁船隻搖晃時抓穩了她，以免她摔倒。兩名平原人坐在船的前半部，也就是泰索何夫的後面。

「一切包在我身上。」坎德人露出微笑，小小的臉蛋和尖尖的耳朵讓他在微弱的光芒下，https://m.hetubook.com.com看起來頗有些邪惡感。坦尼斯知道泰斯對這一切只覺得刺|激有趣，他實在很想好好教訓他一下，讓他明白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險。不過坦尼斯知道這麼做只是徒勞，坎德人永遠不會感覺到「恐懼」的。

「坦尼斯——」泰斯拉了拉半精靈的斗篷。「我們可以走水路，水晶湖的距離是最短的。湖的另一邊有許多洞穴可以藏身，我們明天也可以少走一點路唷！」

「好主意！但是，泰斯，我們沒有小船呀！」

「喔，糟糕！」卡拉蒙輕笑道。「告訴佛林特了嗎？」

「絕不！」矮人咬牙切齒地說。「我絕不坐船！」

「上次那件意外是十年前的事了耶！」坦尼斯惱怒地說，「我這次會叫卡拉蒙乖乖坐好。」

「手足之情，血濃於水啊！」史東意味深長地說。原本似乎打算接下去，但當他抬頭看見坦尼斯的臉龐時，突然閉上了嘴。坦尼斯看到了那種表情，知道他在想什麼。手足親情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兒的坦尼斯所無法領略的一種感情。

「有火光！」他盡量壓低聲音喊道。卡拉蒙回頭一看，開始咒罵起來。河風舉起手，表示聽到這個消息。「我想我們得再快一點才行，卡拉蒙——」坦尼斯開始發號施令。

卡拉蒙戳了戳弟弟，「小雷，怎麼啦？我什麼也沒看見呀！」

「佛林特，有地精！」坦尼斯大喊，「在你後面！快跑！」老矮人頭也不回地向岸邊飛奔，一手按著頭盔唯恐它掉落。

「不，我不上船。就算這是傳說中塔西斯城的白翼船，我也不坐。我寧願留下來和大神官拚命！」

「如果是你，你會嗎？」坦尼斯反問大漢。卡拉蒙的金色龍盔反射著微弱的光線，風吹開外套，就能輕易瞧見裡面的鎖子甲。結實的大腿旁懸掛著一把長劍，肩上掛著短弓和箭袋，腰帶上大剌剌地插著匕首，盾牌上滿布著大大小小戰役的痕跡；這名壯漢已經準備好面對任何挑戰了。

坦尼斯注意到騎士正瞪著卡拉蒙。「史東，我也不喜歡這樣，」他很快地說，希望能夠避免一場爭端。「但這是情非得已的啊！看看那些平原人，自傲是唯一讓他們勉強站著的理由。看看雷斯林吧……」他們看著在乾枯樹葉上行走的法師，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靠著法杖支撐，偶爾還會從脆弱的身軀中迸出咳嗽聲。

「坐船是個好主意。」坦尼斯考慮了一下之後終於回答。

「泰斯！划回卡拉蒙身邊！」坦尼斯大喊。

卡拉蒙的表情突然陰沉下來。「坦尼斯說的沒錯，」他輕聲地回答。「我老弟快撐不住了，我得去幫他才行。」說完，他飛快地離開兩人，趕到穿著長袍、彎腰駝背的孿生弟弟身旁。

「我受夠了！」卡拉蒙大喊，他肌肉發達的手臂一揮，把矮人給丟上正愈離愈遠的船。佛林特抓住船舷，但是下半身還在船外，史東拉著他的皮帶把他給提上船，整艘船劇烈地搖晃著。坦尼斯幾乎站不穩，被迫丟掉手上的弓，緊抓著船邊，避免掉進湖裡。一枝地精放的箭射進船裡，差點射穿坦尼斯的手。

「不過是幾顆星星……」坦尼斯呆滯地重複道。史東再度撐起了篙，航向對岸。

「是的。」她倚著他強壯的身體，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她抬頭看著滿天星斗，突然間屏住呼吸，身體僵硬了起來。

騎士皺起眉頭，他的眼光投向前方不遠處、正沿著陰影快步而行的坎德人。「我不喜歡這樣。一開始我們成了殺人犯，現在又要偷東西！」

「有句話說得好——『像個矮人一樣固執』。」卡拉蒙咕嚷著。「而且這傢伙有整整一百四十八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固執。」大漢傷心地搖搖頭。「我一定會很想念他的。他不只一次救了我的小命，讓我去找他，朝他下巴揮一拳，保證他分不出自己在船上還是在自家的床上。」hetubook.com.com

清澈的藍黑色夜空閃爍著星斗，血紅的明月努林塔瑞剛從湖面上升起，它在夜空中的同伴索林那瑞則已經高掛天際，在湖面上撒下銀色光輝。

「沒必要讓每個人都弄得全身溼透。」卡拉蒙說，一手扶著船舷。「你和史東先上船，我負責把船推開。」

騎士連忙把坎德人抱離原先的位置，抓住了篙，平穩地把船撐回卡拉蒙可以上船的位置。

坦尼斯勉強能看見泰斯正掉頭回來找他們。坦尼斯低頭在黑暗中摸索著石塊，他將找到的石塊丟向湖中，正好落在船前方幾碼處。泰斯看見坦尼斯的信號，很快便把船推上岸邊。

雷斯林搖搖頭，站得更遠了些。卡拉蒙聳聳肩，縮回了手。但這位高大的戰士仍然跟在弟弟身旁，隨時準備扶住他。

「我找到他了！」卡拉蒙抓著矮人的腰帶，一把將渾身滴水的佛林特給提起。「不要亂動！」他對正瘋狂揮舞著四肢的佛林特說著。但矮人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偏巧又有一枝箭射中卡拉蒙的鎖子甲，像根羽毛般地卡在那裡。

坦尼斯咬緊牙關看著雷斯林，後者舉起枯瘦的手臂，讓手中的法術藥材緩緩地從指縫間掉落到船底。坦尼斯這才看出這些神秘的藥材原來是沙子。

「快走吧！」坦尼斯打破僵局。「我們已經落後他們很多了。」

很快地，他們離開了索拉斯，進入環繞著水晶湖的一大片松樹林中。坦尼斯依稀聽見身後傳來低微的叫喊聲。「牠們已經找到屍和圖書體了。」他猜。史東嚴肅地點點頭。突然之間泰斯像是變戲法般從黑夜中出現在他們眼前。「通往湖邊的小徑大約有一哩長，」泰斯說。「我在小路的盡頭等你們。」他比了個大概的方向，接著就在坦尼斯來得及回答之前消失了。半精靈再度回頭看了看索拉斯的方向，發現有愈來愈多的火光向這裡移動。看情形，搞不好連道路都被封鎖了。

「該死！」半精靈停下腳步向後察看。他過了一會兒才適應樹林中閃爍的火光，要命的搜索隊已經開始搜查索拉斯以外的範圍了！他快步趕上前面的卡拉蒙、雷斯林和兩名平原人。

「河風，別說了！」金月斬釘截鐵地說道。河風臉上帶著怒氣，一言不發地走向船。金月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帶有深沉的憂傷。

「坎德人呢？」佛林特一邊從樹林裡擠出來，一邊問道。

「泰斯要到湖邊等我們。」坦尼斯回答。

「沒有。」她回答道。接著她自顧自地說，「他雖然擁有我的心，但卻得聽命於我。年輕時，我們曾以為可以克服這一切。但是我畢竟當酋長之女太久了……」

「我沒事。」他低聲說，一邊掙脫卡拉蒙的擁抱。

「別耽誤太久，」史東警告說。「追兵的聲音很接近了。」

「你只會讓事情更棘手，別忘了上回就是你差點把他給淹死。讓坦尼斯去想辦法，他比我們擅長溝通。」

「他跟我的同胞一樣對你們有著很深的成見。」金月回答。「我們平原人不相信人類以外的種族。」她回頭看了看。「坦尼斯的鬍子掩飾不了他的精靈血統，何況你們之中還有矮人、坎德人。」

史東看著河風涉水把船拉近岸邊，而卡拉蒙和雷斯林正好走到水邊。雷斯林緊緊摟著袍子，全身發抖。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半精靈說。

「阿茲．薩拉克．西努拉藍．克拉那威！」雷斯林喃喃唸著，接著朝岸邊用右手畫了一道對等的弧形。坦尼斯回頭望向岸邊，地精們一個接一個地放下弓，倒了下去，彷彿是雷斯林親手碰觸了牠們似的，箭雨停了下來。站在較遠、不受影響的地精仍瘋狂地湧向岸邊。這時，史東已經將整艘船帶離了射程之外。

「抓住他！」史東大叫，「泰斯，快划回去！就在那邊，看到了嗎？那些泡泡——」卡拉蒙的手在水中瘋狂地翻攪著找尋矮人的蹤影。泰斯試著要把船划回岸邊，但船的重量遠超過他的負荷。坦尼斯這回沒能命中目標，他喘著氣咒罵著，隨即又掏了枝箭。地精開始蜂擁地衝向湖邊。

「我掩護他！」坦尼斯取下肩上的弓，藉著精靈視力，他成了唯一能在火把的亮光下清楚分辨敵人位置的人。他把箭搭上弓弦，卡拉蒙穩住船身，坦尼斯起身瞄準帶隊地精的模糊身影，放了一箭，正中地精的胸口，地精直挺挺地倒下。其他地精則慢了下來，開始取出自己的弓箭。當坦尼斯的箭再度搭上弓弦時，佛林特已經跑到了岸邊。

「還沒，讓我來吧。」

「湖？」佛林特的眼神裡有了警覺。「什麼湖？」

「好呀！」泰斯咯咯笑著跑回同伴聚集的地方。「大家跟我來。」他輕聲地說，隨即大步前進。佛林特鬍子底下嘀嘀咕咕的，蹣跚地跟了上去。金月也跟著矮人前進。河風銳利的目光掃視眾人一眼，也快步追上金月。

「我聽得見，」坦尼斯嚴肅地說，「你快走吧！」

「你對牠們施了什麼法？」坦尼斯一邊把落在船上的箭矢撿起來丟到湖中，一邊問道。有些地精會在箭頭上淬毒，把它們留在船上很危險。

「在這種月色下，我們的身影根本就是清清楚楚、無所遁形！」史東抱怨道。

史東跳了進去，坦尼斯拍拍卡拉蒙的背，也爬進船裡。戰士開始把船推進湖中，水淹到膝蓋時，岸上傳來一聲叫喊。

「我沒辦法！」手忙和*圖*書腳亂的坎德人回答道。一枝亂揮的篙差點打到史東。

金月將身上的毛皮擁得更緊些。她穿著族人常穿的鹿皮衣和褲子，皮靴也是用同樣柔軟的皮製成。當卡拉蒙把佛林特丟上船時，水花濺溼了她的衣服，鹿皮衣溼漉漉地緊貼著她。很快地她就開始發起抖來。

「我想他還是不信任我們。」卡拉蒙觀察道。

「等等！」這是佛林特的聲音，一個模糊的身影正沿著樹林邊緣狂奔。「等一下！我來了！」

「佛林特說他寧願燒死也不願上船，至少他死時會覺得很溫暖，不會覺得又溼又冷。」

坦尼斯摸索著剛剛丟掉的弓箭，卻看到雷斯林坐直了身。「低下頭！」坦尼斯警告道。卡拉蒙也開始撲向他弟弟。但法師卻怒目瞪視著他們，手伸進腰間的袋子裡。他靈巧的手指掏出某種東西，此時身旁正好飛過一枝箭，雷斯林卻毫無反應。坦尼斯正想將他撲倒時，便看出他已經陷入施法的出神狀態中。如果這時打擾他，只會帶來可怕的後果。施法者會從此忘掉這法術，或是更糟；法術會產生無法預料的反撲。

「不，」她搖搖頭。「你的燒還沒退，你也知道我從沒生過病，不過……」她抬頭看著他，嘴角含笑，「你可以抱著我，我們兩個的體溫可以讓我們度過這個寒夜。」

「在那裡吧！」卡拉蒙指著岸邊一個不停浮動的物體。坦尼斯勉強看見一個紅色發熱的小身影坐在一艘大船中。

「那是什麼聲音？」金月詢問走向他們的騎士。

坦尼斯盪過樹枝，躍落地面。其他的人依偎在一起，躲避上方街燈所投射下來的光芒。一陣冷風從北方吹了過來，坦尼斯回頭看去，發現亮光原來是搜索隊的燈光。他趕快將兜帽戴上，快步向前走去。

「我們要坐船走水路。」坦尼斯回答。

「我們稱為『黑暗之后』及『英勇戰士』的兩個星座消失了。黑暗之后來到了克萊恩，而英勇戰士則是要來阻止祂。我們所聽到的一切邪惡傳言即將成真。戰爭……死亡……毀滅……」他的話語又被一連串的咳嗽所打斷。

「泰斯呢？」他壓低了聲音問。

「我去把他丟進船裡好了。」卡拉蒙說。

「怎麼了？」河風抬頭看著，同時問道。

「我們要怎麼弄到一艘船？」史東懷疑地問道。

坦尼斯扶住戰士後回頭對史東大喊，「快離開！」騎士用盡力氣把篙插入水中，船如箭般地脫離了岸邊。地精憤怒地大喊著。箭枝落在船的四周，渾身溼漉漉的卡拉蒙在坦尼斯身旁坐了下來。

「不見了！」雷斯林勉強擠出一句話，又更劇烈地嗆咳起來。卡拉蒙緊緊抱著他，彷彿怕他散了一樣。雷斯林終於恢復了呼吸，用手揩拭嘴角。坦尼斯看見他手上沾滿暗紅色的鮮血。雷斯林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坦尼斯注視這名年輕法師，雷斯林的確在技巧和能力上精進不少。但願我能信任他，半精靈心想。

坦尼斯不顧矮人的憤怒，對著史東說道，「把每個人都弄上船，我們馬上過來。」

「為什麼他要這樣犧牲自己呢？」坦尼斯輕聲地問。

坦尼斯喘著氣跑上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別這樣，卡拉蒙，」他說，「佛林特不會原諒我們這樣做的。別擔心，他要躲回山裡去。上船吧，火光向這邊集中了，我們在樹林裡留下的足跡連最笨的溪谷矮人都能看見。」

「風向改變了，」他說。「明早會下雨。」在隨風搖曳的詭異燈光籠罩下，他環顧著這一小群冒險者——金月的臉上透露著疲憊；河風看起來雖然堅強，但雙肩卻也不復之前的挺拔。雷斯林則靠在路邊的樹幹上，一邊發抖一邊喘息著。

「披上我的外衣。」河風用他們的語言說著，並脫下自己的熊皮斗篷。

「那麼你呢，女士？」史東問。「妳怎麼會相信我們呢？妳難道沒有那些成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