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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的想法一樣，矮人。」卡拉蒙嘆口氣，走到溪邊喝水，希望能夠用水澆熄腹中的飢火。

當其他人交換著有趣的眼神時，卡拉蒙不禁尷尬得臉紅起來。「啊！小弟，」大漢說，「來這邊啦！泰斯去找柴火了，也許我可以射隻兔子來打打牙祭。」

「你們馬上就可以休息了！」一個聲音轟然道，那是個活生生的聲音！

這裡沒有他們早先經歷過的死寂。小動物們快樂地交談著，鳥兒們在高枝上啾啾地叫著，有著多彩雙翼的昆蟲飛來飛去，樹葉搖晃著發出沙沙聲。沒有微風吹過，花兒卻搖曳生姿，彷彿植物也活了過來，能自己搖動一般。

「靈體生物。」法師目不轉睛地說道。「我們的運氣還算好。」

「藍色水晶杖！」幽靈空洞的聲音在雷斯林喉中迴蕩，並且開始走向他們。坦尼斯和史東反應一致，兩人一個箭步跳向前把泰斯拉開。但幽靈似乎只想要好好看看這群人。它閃爍的眼光落在金月身上。舉起一隻蒼白的手叫她上前。

為首的人走向他們，同伴們驚訝地瞪視著，握劍的手變得僵硬。

「小雷！」卡拉蒙泣不成聲。

在坦尼斯來得及反應前，法師離開了同伴們，面對這群幽靈。

「現在，你需要的光來了。」法師低聲說。他把法杖用力插入潮溼的地面。

坦尼斯試著回答，但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來。身旁的卡拉蒙甚至連頭都抬不起來。坦尼斯感覺到身邊有人在動，坎德人！他咒罵著自己，一邊伸手出去想抓住泰索何夫，但為時已晚。小傢伙的馬尾跳躍著，早已跑進雷斯林法杖照耀範圍裡，站在幽靈旁邊。

即使坦尼斯飛快地掏出自己的武器，卻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和其他人立刻把雷斯林團團圍住，面向周圍的森林，尋找話和-圖-書聲的源頭。接著一輪明月出現，彷彿有隻手突然扯下了它臉上的黑絲巾般。現在他們可以看到樹林中一個壯漢的身影，裸|露的肩膀和卡拉蒙一樣結實，長髮垂在他的頸背上；他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同伴們聽到樹林中傳來一陣窸窣聲，便看到矛尖在月光下閃耀著光芒，他指著坦尼斯說。

泰索何夫抱著柴火回來。「我沒有砍柴，」他向雷斯林保證。「只是把地上的木柴撿起來而已。」

這個「人」根本不是人！他是隻半人馬！腰部以上是人，以下則是馬的身體。他輕鬆地走向前，全身肌肉賁張。其他的半人馬在他命令的手勢下讓開一條路。坦尼斯把劍回鞘，佛林特打了個噴嚏。

「爬上來。」半人馬對卡拉蒙說，「我可以支撐你們兩人的體重。你弟弟會需要你扶住他，因為今晚我們將全力奔馳。」

卡拉蒙哽咽著低下頭，坦尼斯不敢說話或叫喊，擔心影響雷斯林的施法。幽靈舉起沒有血肉的手，伸向年輕的法師。坦尼斯不由自主地發抖——單是幽靈的碰觸就足以致命。但雷斯林彷彿靈魂出竅般，並沒有移動，坦尼斯甚至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看見那隻伸向他心臟的手。接著，雷斯林開口了。

「你們現在沒有立場問任何問題。」半人馬伸出矛敲著卡拉蒙的背。「我們的腳程很快，我建議你們騎上來。別害怕，」他對著金月鞠躬。「今晚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們的。」

「我可以騎上去嗎？坦尼斯？拜託！」泰索何夫懇求道。

泰索何夫恭敬地行了個禮，「我叫泰索何夫．帕伏特。」他說。「我的朋友們，」他指著身後的朋友，「都叫我泰斯。你們是誰？」

「森林之王？」坦尼斯重複道。「他是誰？是像你們一樣的嗎？」

「我的手！」卡拉蒙不停顫抖、抽搐著，他握劍的左手緊緊地夾在右手臂下。

半人馬輕笑了起來。坦尼斯聽到馬蹄聲和樹枝的搖動聲，半人馬已經離開了。

鬼王轉向雷斯林，並朝著出神的法師伸出蒼白的手。卡拉蒙低吼一聲，掙開坦尼斯的束縛舉劍刺向幽靈。劍身穿過忽隱忽現的身體，反而是卡拉蒙慘叫著倒在地上，蜷曲成一團。坦尼斯和史東趨前跪在他身旁，雷斯林仍然直直看著前方，臉上毫無表情。

「據說你們是因為違背了誓約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是真的嗎？」泰斯饒富興致地問道。

「不要離開這條路。」當隊伍中的夥伴開始走進這塊草地時，雷斯林說。

當半精靈逼近這些戰士時，眼角看到了一陣光芒，那是雷斯林的法杖。法師倚著法杖，站在縮成一團的同伴前面。坦尼斯走到他身邊，蒼白的光芒照在法師的臉上，讓他看起來跟眼前的士兵一樣陰氣逼人。

「這座森林被施了一道強力的魔法，」當坦尼斯問起時，法師喘息著低聲回答。「這魔法讓其他的法術通通失效。」

當他們穿過包圍進入林中時，鬼卒的眼中閃著詭異的光芒，幽靈們在他們身後聚集起來。

「我的水晶杖還在。」金月柔聲道。

「運氣好？」坦尼斯不可置信地重複著。「為什麼？」

這些戰士只不過是一具具會動的「屍體」。

「我不相信他們。」坦尼斯說，「但是看來我們沒辦法選擇要不要相信他們——雷斯林已經走不動。泰斯，騎上去吧！其他人也一樣。」

「你要帶我們去哪裡？」坦尼斯問。

水晶杖散發出蒼白的藍光，彷彿回應那把劍。

冒險者踏入了一場可怕的戰鬥中。金鐵交鳴，瀕死的士兵哭喊著求救。在黑暗中的廝殺聲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史東反射性地拔出劍來。砍殺聲震耳欲聾，他不斷地閃躲著許多瞄準他的攻擊，對著暗夜絕望m.ｈeｔｕｂoｏk•cｏｍ.ｃom地揮舞著劍，知道自己註定無路可逃，死期已定。他開始狂奔，突然間離開了密林，來到一片荒涼的草原上——雷斯林獨自站在他前面。

「別射任何東西！」雷斯林聲音突然大起來，讓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別在闇黑森林裡傷害任何東西！不管是植物、樹、鳥，或是任何動物！」

「你們必須跟我來。」半人馬命令道。

「去見森林之王。」半人馬回答道。

突然幽靈從劍鞘裡抽出劍。他高舉著劍，白色的光芒和藍色的火焰從劍身上迸發出來。

半精靈憤怒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到現實世界。現實世界！他幾乎無助地笑了起來——逃沒有任何用處，他們會迷路，會分散開來。他們得留下來，用某種還沒想到的方法解決眼前的威脅。他開始走向這些鬼卒，這些死氣沉沉的戰士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威脅的動作。它們只是站著，擋住所有退路。它們的數目難以估計，因為有些閃爍不定地消失，又閃爍不定地出現。不過這也無關緊要，坦尼斯全身冷汗地對自己承認。一名不死戰士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毀掉我們全部。

它們的外型只是發著白色幽光的薄霧，彷彿生前的氣息在死後依舊留戀著這具軀體。筋肉都已經腐爛殆盡，而靈魂卻依稀記得在世時的外表。這些靈體顯然保有其他記憶。每位戰士穿戴著記憶中的古老盔甲，握著記憶中致命的武器。但不死生物根本不需要武器。它們靠著恐懼就可以殺敵，冰冷的雙手也是可怕的殺人武器。

「汝等長眠於此，今可用吾活物之聲告知吾等汝之遺憾，使吾等通過此森林，汝可自吾心知吾等全無邪念。」

雷斯林輕蔑地保持沉默，絲毫不理會那張地圖。其他同伴則不理法師，自顧自地離開小路，開始紮營。史東靠著一棵樹坐下來，痛苦地閉上眼睛。卡拉蒙盯著樹林中四處奔跑的小影子，不停地吞嚥著口水。卡拉蒙比了個手勢，泰索何夫立刻跑進森林裡去找柴火。

「我要施法讓我可以和它們溝通，藉著和它們心靈相通，它們可以透過我來發言。」

「因為你們已經到了。下來。」半人馬命令道。

「精靈從來不會想殺生。」佛林特咕噥道。「法師把我們嚇得半死，你又想把我們餓得半死。好吧！如果今晚有什麼東西攻擊我們，希望我們可以吃掉它！」

「把他放到我背上。」半人馬冷冷地說。「如果你們其他人也覺得累了，也可以騎著我們到等一下要去的地方。」

法師的眼皮動了動，然後睜開來。「這個法術……讓我全身虛脫……」他喘息道。「我得休息……」

「那的確是威力驚人的武器，奎蘇族的女子。」一個渾厚的聲音傳出。「原本是一把善良的武器，用來驅逐疾病、醫治傷口的利器。」聲音變得有些傷感。「但在這動盪不安的年代裡，它也是對付那些想要徹底摧毀它的邪惡生物的強大武器。」

幽靈的手突然停住，蒼白的眼光搜尋著雷斯林的臉。接著，幽靈的軀體在黑暗中隱隱發光，它向雷斯林躬身行禮。坦尼斯倒抽一口氣，他感覺得出雷斯林的力量，但這是……？！

「阻止他，坦尼斯。」雷斯林嘶啞地命令道。「我們的小命都靠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我在這裡！」泰索何夫叫道。「喔！坦尼斯，這實在好好玩喔——」

很快地到了黃昏，此時的光暈會讓每樣東西看起來都有了生命。隊伍開始慢下腳步。雷斯林拖著腳步，呼吸愈來愈急促；史東的臉色灰白。半精靈正要叫大家停下來紮營，這時，彷彿聽見他的想法一樣，路的盡頭出現了一片綠油油的平坦草地。地上咕嚕咕嚕地冒出清澈的水，沿著一條小溪潺潺流著。草地上鋪滿了柔軟、誘人的青草；四周環繞著彷彿守衛著草地般的高大樹木。當他們看見這塊草地時，天色已呈暗紅，接著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夜晚籠罩了整個大地。

「閉嘴！泰斯！」坦尼斯打斷他的話。「平原人呢？」

「我們沒辦法！」坦尼斯奮力抱住他。大漢最後終於倒在半精靈的懷裡，像個孩子般哭泣著。「我們會和*圖*書跟著他，他會沒事的。他是個法師，卡拉蒙。我們不能理解，我們會跟著——」

「很好。」雷斯林用不尋常的輕柔聲音說。他唸出命令的辭句，「施拉克！」純淨的白光從法杖上的水晶球撒下，光芒中帶著很重的陰氣；事實上，這光芒反而讓周遭的環境看起來更可怕。

「看哪！」金月深吸了一口氣。

「大家的武器都不在身邊了嗎？」坦尼斯問道。「現在我們連在這漆黑中自衛的東西都沒有了！」他失望地咒罵道。

幽靈舉起手，比出一個命令的手勢。所有聲音像被黑暗吞沒掉，消失無蹤。「我的手下要求知道你們進入闇黑森林的原因。如果你們有惡心，那麼你們將會自取滅亡，再也見不到明日的月亮升起。」

「你們該不會為了我所說的騙小孩故事而感到害怕吧！」雷斯林嘶聲道。

「別被騙了！」史東大吼道，話才出口，森林中就響起樹枝斷落的轟然巨響。更多人出現包圍位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柄尖銳的矛。

「別相信他們！」佛林特劇烈地打著噴嚏。

法師轉身向著林間走去，鬼王毫無筋肉的手仍然抓著雷斯林。幽靈們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離開。

「有可能，」雷斯林瞥了半精靈一眼，「但我覺得可能性不高，我們馬上就會知道的。」

「等一下！」卡拉蒙憤怒地叫道。「你們不能就這樣把我們丟在這裡，讓我們像瞎子一樣——」

「放下你們的劍。」雷斯林說，「它們一點也幫不上忙。只有附著強大魔力的武器才能傷害這些傢伙。」

「我們得兩人一組來守夜。」坦尼斯說。「我跟你一起守第一班夜哨。」

「才不會！」矮人抗議道。「我只是不希望讓坎德人利用夜色亂動我的包包。」

除了雷斯林之外，其他人打開背包，開始在柔軟的草地上打起地舖。雷斯林坐在小徑上，法杖的光芒照耀他低垂的頭。史東坐在一棵樹下，坦尼斯走到小溪旁喝起水來。他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閃電般地拔出劍，其他人也都飛快地拔出武器來。雷斯林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絲毫不為所動。

坦尼斯拿出泰斯的地圖，藉著最後的一絲光線來仔細閱讀。這張地圖是出自精靈之手，地圖在他們所在之處標記著「闇黑森林」四個字。但是這座森林沒有明顯的界限，坦尼斯也無法確定到底現在是就在它裡面，還是在更南邊的森林之中。雷斯林一定弄錯了，這裡不可能是闇黑森林——坦尼斯這麼想。即使是，所謂的邪惡可能也只是法師的幻想。他們繼續走著。

「小雷！」卡拉蒙的聲音像是被人勒住了咽喉。他開始擠向前面，想要保護弟弟。

很快地，半人馬的步伐慢了下來，直到停住。坦尼斯在這片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他知道同伴都在附近，因為他可以聽見雷斯林急促的呼吸聲、卡拉蒙盔甲撞擊的叮噹聲、佛林特遏抑不住的噴嚏聲；連雷斯林法杖的光芒都已經熄滅。

「怎麼搞的？」坦尼斯問道。接著看到戰士落在地上的劍，他立即明白了——劍上覆著一層厚厚的霜。坦尼斯恐懼地抬起頭，看見幽靈的雙手緊握著雷斯林的腰部。法師虛弱的身體一陣抽搐，臉上神情痛苦，但並沒有倒下。法師閉上眼，臉上嘲諷和痛苦的線條也跟著消失，變成如死亡般的平靜。坦尼斯驚訝地看著，只有稍稍留意到卡拉蒙的狂吼聲。他注意到雷斯林的表情又再度改變，這次換成完全忘我的表情。法師全身由法力所造成的光亮愈來愈強，幾乎有些刺眼。

「卡拉蒙，哪裡——」坦尼斯抓住他，急著要看大漢哪裡受了傷。

「我們需要一點光亮才行。」佛林特在夜色的籠罩中不安地說。白天聽起來十分悅耳的聲音，現在聽來卻帶著無比的威脅和邪惡。

「喂！你不需要把我擠成兩半！」半人馬回頭說道，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讓你們好好的騎在背上是我的責任。放輕鬆，手抓住我的腰，保持平衡，用腳力保持自己不往後滑。」

「好一段旅程！」佛林特又打了個噴嚏。

「不，當然沒有任何惡意。」泰索何夫急忙道。「我跟你說，這是個很長的hetｕbｏok•ｃom.cｏｍ故事，不過既然我們不是很急，你看來好像也不趕時間，我就全盤告訴你。」

「我們在這裡。」河風嚴肅地說，「武器也全都不見了。」

一隊戰士包圍了他們。單單這樣的狀況就足以讓一般人嚇破膽，但是這些冒險者們能夠應付這麼單純的狀況，所不能應付的是無邊無際、讓他們幾乎窒息的恐懼感。每個人都想起卡拉蒙所說的話——「我可以每天和活物作戰，但死的可不行。」

坦尼斯的不安慢慢增加。「我們為什麼停下來？」

「阻止他們！」坦尼斯命令道，伸手想要拔出劍。但他的武器早已不知所蹤。騎士大聲咒罵著，表示他也遇到相同的狀況。

「這裡是哪裡？」坦尼斯滑下半人馬的背，站在地上。他環顧四周但什麼都看不見，濃密的樹林很明顯地連一絲一毫的光線都透不進來。

「不！」河風試著阻止她離開身邊，但她輕柔地推開他，並且走向前站在幽靈旁邊，手中拿著水晶杖。死靈大軍包圍著他們。

隊伍的每個人進入森林時都如臨大敵，手放在武器上，隨時準備面對挑戰。經過一段小心翼翼不讓樹葉發出碎裂聲的旅程之後，泰斯說這樣「有點白癡」，於是大家都放鬆下來；只有雷斯林除外。

「她就是森林之王。」半人馬說完，開始邁步奔馳。

「雷斯林——」坦尼斯嗆咳起來。他試著要讓乾澀的喉嚨發出聲音來。「這些是——」

「歡迎來到闇黑森林，坦尼斯。」法師說。

坦尼斯一邊抓住戰士的手臂，一邊問雷斯林，「你要怎麼做？」

坦尼斯進入這座森林唯一的感想，就是慶幸能夠躲過秋老虎的艷陽威力。半精靈開始回憶所有聽說過關於闇黑森林的傳說——晚上在營火邊流傳的鬼故事，同時也沒忘記雷斯林的預警。但是坦尼斯還是覺得這座森林，比他去過的任何一座森林都要來得有活力。

坦尼斯正想問另一個問題，但半人馬快速的步伐將他從馬背上拋起，落下時差點咬到舌頭。察覺自己不停地往外滑，坦尼斯緊緊抓著半人馬寬厚的身軀。

雷斯林也鞠躬回禮，接著站到幽靈旁邊，臉色幾乎和身邊的死靈一樣蒼白。活的死人和死的活人——坦尼斯想著，不禁發起抖來。

「每個人都在嗎？」坦尼斯伸出手摸索著，感覺到史東有力的手勁。

「你們現在正站在闇黑森林的正中央。」半人馬回答。「我現在得跟你們說聲再見，或是永別——這得要看森林之王怎麼決定了。」

「我第一個值夜哨。」史東沉重地說。「我頭傷成這樣，最好別睡覺。我知道有人曾這樣做過，最後再也沒醒來。」

突然雷斯林尖叫著抬起頭，雙眼直向上翻，直到只露出眼白。他的聲音變成幾千個聲音尖聲叫喊著。這異狀連坎德人都被嚇倒，他退後了幾步，不安地看著坦尼斯。

他們沿著一段平坦、明顯的路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太陽慢慢西沉，影子也拖得愈來愈長。坦尼斯在森林中感到一陣祥和，他絲毫不怕那些有翼的怪物會跟到這裡來。邪惡看起來與這座森林無緣，除非，像雷斯林說的一樣，每個人都會帶來自己心中的邪惡。坦尼斯看著法師，雷斯林低著頭單獨走著，森林中的陰影似乎全聚集在這個年輕的法師身上。坦尼斯感到一陣寒意，才發現太陽即將落下，氣溫也快速降低。現在已經是考慮紮營的好時機了。

我們要如何跟它們作戰？坦尼斯狂亂地想著；不管是面對怎樣活生生的敵人，他都不曾如此害怕過。恐慌完全吞噬了理智，他竟考慮要大叫其他人快逃命。

半人馬離開了道路朝林中奔馳。月光很快就被濃密的叢林給掩蓋。坦尼斯感覺到枝椏掃過他的衣服，但半人馬腳程絲毫不曾減緩；坦尼斯只能假設他們對這條路很熟悉，但他卻看不見任何路的痕跡。

「一開始我們是在索拉斯的最終歸宿旅店。我猜你們沒聽過，雖然我不確定它建成多久了，但是大災難時肯定還不在，但你們看來像是那個時期的人物。我們在那裡聽一個老人說著修瑪的故事，然後他——我指的是那個老人，不是修瑪——叫金月唱她的歌，她問是哪首歌，然後就唱hetubook.com.com了。接著一個追尋者覺得歌唱得不好，然後河風——站在那邊的高個子——把那傢伙推進壁爐裡。這是個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但是那個追尋者像枝火把般的燒了起來！你應該看看的！之後那個老人把手杖交給我叫我打他，我就照做了。手杖轉變成藍色水晶杖，後來火焰就熄滅了，接著——」

「我同意雷斯林說的話。」坦尼斯說。「我們今晚得待在這座森林裡，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想傷害任何動物。」

「有人召喚我們。」雷斯林說，這是他的聲音，但是坦尼斯卻從未聽過他這樣說話，「我們得走了。」

「的確是，我們曾立誓守護這片土地。但燃燒的山脈由天上落下，大地慘遭撕裂。地底冒出邪惡的生物，我們害怕得棄劍而逃，直到不幸嚥下最後一口氣。當邪惡再度橫行時，我們被召喚來固守誓約。我們要待在這裡，直到邪惡被驅逐，大自然恢復平衡為止。」

「放下你們可笑的武器。」那人警告道。「你們被包圍了，不要妄想反抗。」

「阻止他們！」卡拉蒙嚎叫道，他掙扎地站起來。

當雷斯林開口時，聲音不再是法師平日嘶啞喘息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無比權威、響徹全森林的深沉語音。這聲音空洞冰冷，彷彿來自地下。「來者何人，膽敢侵犯闇黑森林！？」

這時坦尼斯突然發覺到，他的精靈視力消失了，他本來應該可以看到同伴在黑暗中暗紅色的溫暖影像，但是他們現在成了隱沒在漫天星夜中的陰影。半精靈沒有向其他人提起，但是原本令人舒坦的安詳感已被尖銳的恐懼所取代。

壯碩的戰士紅著臉爬上半人馬的背，兩腳幾乎要碰到地面，他一手穩住雷斯林，接著半人馬大踏步奔向路的另一端。泰索何夫興奮地咯咯笑著跳上馬背，卻不小心滑到另一邊的泥巴中。史東嘆著氣將坎德人抱上馬背，在佛林特來得及抗議之前，騎士便把他抱上馬背，跟泰斯坐在同一匹半人馬上。佛林特試著要開口，卻只能不停地打噴嚏。坦尼斯騎上為首的半人馬，看來似乎是他們的領袖。

「你要帶我們去哪裡？」坦尼斯再度問道。

卡拉蒙懷疑地看著這些半人馬，抱起弟弟，把他放在其中一隻半人馬的背上。雷斯林虛弱地趴倒下去。

坦尼斯嘆氣道，「雷斯林，」他耐心地說著，「我們不會有問題的。這條路就在旁邊，距離不是很遠。來嘛！你也需要歇息，我們都很需要。看這邊，」坦尼斯舉起地圖，「我不認為這裡是闇黑森林，根據地圖——」

但即使是河風也沒辦法升起火來。「木柴都溼了。」他最後終於放棄，把火絨盒丟進背包裡。

法師看著他們，臉上浮起嘲諷的微笑。「你們這群笨蛋，這裡的確是闇黑森林，在今晚結束之前你們就會知道了。」他聳聳肩。「但就像你們說的，我需要休息。不過，我絕對不會離開這條路的。」雷斯林坐在路上，身旁放著法杖。

「這不重要。」幽靈的聲音回答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是來自古老年代的戰士。」

「無底深淵啊！這樣我們怎麼算是幸運呢？」坦尼斯憤怒地低聲道，釋放出壓抑已久的怒氣。「搞不好它們發誓要殺死每一個膽敢侵犯這森林的人！」

法師的雙眼緊閉，柔聲地嘆了一口氣之後就倒在地上。史東跑向他，此時卡拉蒙突然出現，搶著把弟弟抱入懷中，差點把史東給撞倒。而雷斯林仍然在喃喃唸著未曾聽過的話語。

「這些是曾發誓完成某件任務，但卻失敗而死之人的靈魂。它們的懲罰，便是得不停地執行這些任務，直到找出解救自己的方法，得到真正的安息為止。」

法師掀起兜帽，平伸雙手唸道，「阿茲．拜拉克．帕比拉卡．蘇．坦加思．米奧比雅？」他喃喃地重複這句子三次。當雷斯林唸著咒語時，幽靈戰士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給一名比其他幽靈還要壯碩、恐怖的形體。這個幽靈比其他戰士都要高大，頭上戴著一頂若隱若現的皇冠，古老的盔甲上綴飾著許多晦暗的珠寶。它的臉上帶著深深的遺憾與失落，走向雷斯林。

「我弟弟身體很虛弱。」卡拉蒙咬緊牙關地說。「他哪裡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