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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槍編年史1:秋暮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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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睡眠中的飛行.東方的濃煙.黑暗的回憶

1─12 睡眠中的飛行.東方的濃煙.黑暗的回憶

「沒錯。」森林之王點頭回答道。「我也很高興你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望你們會滿意我提供的幫助。」
「坦尼斯,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沒有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們必須要去沙克沙羅斯才有辦法替他們復仇。」
半精靈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飛馬的首領站在他們面前,眼睛直視東方。坦尼斯坐了起來。
「不,不要跪下來,高貴的生物。」她說。「我從會走路之後就開始騎馬,我不需要這樣的幫助。」把水晶杖交給河風,金月雙手環繞著牠的頸子,俐落地翻身上馬。她金色的秀髮在月光下閃耀著羽毛般的光澤,臉龐像是白色大理石般純淨。現在的她看起來才真正像是蠻族公主。
「不是,」雷斯林說,「別忘了那些牧師提到過,他們追蹤水晶杖到大平原上的一個村落裡。」
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也許情況不會像我們想的那麼糟。」半精靈看著平原人遠去的身影說。「也許那些戰士打退了牠們,而這是慶祝勝利的濃煙。」
泰斯打了個哈欠。「不可以。」他自語道。一邊拚命眨著眼,捏著自己。
泰索何夫竭力抵抗這魔法造成的睡眠,著迷於輕風拂過臉龐的感受,驚訝於原來高聳的樹木現在只不過像玩具一般大小,泰斯在其他人都睡去後,仍然努力保持著清醒。佛林特的頭靠著他的背,鼾聲震天。金月倚在河風的臂彎裡,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即使在熟睡中,他仍然緊緊地抱著她、保護著她。卡拉蒙倒在馬的頸子上,呼吸聲清晰可聞,他的弟弟則靠在他寬大的背上。史東平靜地睡去,臉上憂鬱的線條隨之而逝。連坦尼斯的臉上都不再因責任和關心而有著煩心的表情。
坦尼斯看著河風,不確定這個高大的平原人同意她的話。
「最珍貴的禮物!」泰斯說,兩眼閃閃發光。「佛林特,想想看!價值連城的珠寶!或者是——」
「是的,」坦尼斯回答。「而我同意他的建議。我們如果不在兩天內抵達沙克沙羅斯,其他人便會到那兒去。而我們將永遠失去那所謂最珍貴的禮物。」
「小坎德人,趕快休息吧!」他乘坐的飛馬笑著說。「一般人是不能夠飛行的。這個睡眠是為了保護你們,我們不希望你們一恐慌就掉下去。」
河風一隻手環抱著她,兩人相偕走向初升的太陽。
「這怎麼搞的?」他低聲道。「我們是在阿班尼西亞平原上,離東牆山脈還有半天的路程。我的村莊就在東邊——」
「我命令牠們回去了。我留在這邊守https://m•hetubook•com•com護你們,現在你們醒過來,我也該回去了。」飛馬嚴肅地看著坦尼斯,「我不知道是什麼喚醒了沉睡的邪惡,我相信應該不是你和你的同伴們。」
「我會和你們一起前往沙克沙羅斯。」史東嘆氣道。「北方並無我容身之處,我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我的騎士同袍們四散各地,坐困在頹圮的城堡裡,唯一的敵人只有他們的債主。」
「噓!」坦尼斯壓低聲音說,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對著依然沉睡的金月點點頭。河風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見坦尼斯臉上沉重的表情,他馬上就清醒過來。河風靜靜地站起來,跟著坦尼斯走離同伴,目光緊盯著他。
突然他坐起來,那種安詳的感覺煙消雲散,胸口彷彿被一隻手緊緊抓住。因為,就在地平線那頭,迎接自東方初升的朝陽的是三道扭曲、濃密的煙柱。坦尼斯踉蹌地站起來,試著搖醒河風而不吵醒金月。
他忘不掉飽經風霜的矮人臉上哀傷的線條,他漫漫一生裡所見過的悲劇,根本無法與眼前的情景相比。他輕拍著蹲在角落不住啜泣的泰索何夫,無奈地安慰著他。
「好吧!那我們走了。佛林特和泰斯呢?」坦尼斯轉身差點撞上站在他身後的坎德人。
「你看起來很累了,我的朋友。」她說,「我們也都一樣。但是我們很高興你們願意一起來,我和河風都是。」她的手十分有力。她抬頭凝視隊伍裡的每個人。「我們很高興你們每個人都願意同行。」
於是,他們離開奎蘇部落。在深夜中疾行,沒有人想停下來,每個人都想讓自己精疲力盡,如此一來,當他們終究被迫睡著時,夢中便不會出現那些可怕的場景。
「對不起,」飛馬轉向他。「我們沒辦法載你們越過東牆山脈,東方有著很可怕的事情正在醞釀著。空氣中充斥著黑暗的氣息,這種感覺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牠停下來,不停地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我不敢更靠近那裡。」
「對,」坦尼斯說。「我們一定得離開這裡,但是我們得去哪裡呢?」他問河風。
「什麼邪惡?」坦尼斯對著空曠的草地問道。他嘆口氣看著四周,同伴們安詳地以不同姿勢沉睡著。他看著地平線,試著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看得出來已經快要天亮了,陽光正開始照耀著東方。他站在一片大草原上,觸目所及沒有任何的樹,只有及腰的草。
飛馬震驚地看著眾人,牠尊貴地走過每個人的面前,打量著。當泰斯伸出手想要摸摸牠時,牠和-圖-書的雙耳搧向前,並且縮回了頭。但當牠走到佛林特面前時,牠嫌惡地打了個噴嚏,並且轉向森林之王。「坎德人?人類?還有矮人!」
「千萬別幫我忙!拜託!馬耶。」佛林特也回了個噴嚏。
「我想這樣就算都同意了。」坦尼斯說。「如果你覺得北方需要你,史東,那麼你當然——」
雖然如此,在回憶起奎蘇族的時候,因為他的心靈不願意接受全部的事實,他只能回憶起片段的影像。奇怪的是,他竟然清清楚楚地記得村中那些融化的石頭——只有在夢中他才會記起那些躺在焦黑石塊中,燒焦扭曲的屍體。
碗形場地的外圍巨石紛紛掉落到中央,在碗底變成一團冒著熱氣的液體。而正中央,在傷痕累累、滿目瘡痍的草地上,樹立著一座簡陋的絞刑台。兩根巨大的石柱被無法想像的巨力插|進燒焦的地面,它們的底部也因此碎裂開來。距離地面十呎處,一根圓木橫放在石柱上。木頭被烤成焦炭,上面站著專食腐肉的鳥類。三根鍊條,在融化成一團前似乎是鐵製的產品,不停地前後搖動著——這就是怪聲的來源。每根鍊條倒吊著一具屍體。這不是人類的屍體,它們是大地精。在這個絞刑台的頂上用一柄破劍插著一塊焦黑的盾牌。盾牌上面用粗略的字體刻著勉強可以辨認的通用語。
「等等!」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什麼——」
「至少我們不用擔心這件事。」坦尼斯憂心地說。「史東,你還好吧?」
「我的這些貴賓有急事要趕去東方,我希望你們能夠像風一般迅速地載他們飛越東牆山脈。」
「他們的村莊,」坦尼斯柔聲用手比劃著。「正起火燃燒著。很明顯這些軍隊移動得比我們想像中還快。」
現在每個同伴都沉醉在金月的歌聲中,當飛馬的雙翼乘著風飛翔時,眾人的心靈彷彿也跟著歌聲直衝雲霄。他們愈飛愈高,在森林上空繞著圈。銀色和紅色的月亮在底下的山谷和雲層中投射出奇異的紫色光芒,讓整個夜空沉浸在一片紫色當中。當森林漸漸遠去時,大夥最後只見森林之王像顆殞落的星斗般,孤立在黑沉沉的森林當中。
他忘不掉自己一個人站在村莊的正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堆插著箭矢的灰燼,後來才認出這原來是龍人的屍體。
坦尼斯坐下來看著太陽升起,等著同伴們醒轉,心中打量著飛馬所謂東方的麻煩會是什麼狀況。他不怎麼擔心眼前身在何處,因為河風應該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來。所以他面向著東方,享受著數日以來難得的安詳。
https://m.hetubook.com.com「不!」她尖叫道。「不!」她再度喊出聲。她很快站起來,迅速收拾自己的行李。其他人則被她的喊聲所吵醒。
「我一定變成溪谷矮人了。」佛林特說,「飛馬?!接下來會是什麼?」
他無法忘記一個奇怪的聲音,無法忘記!因為它,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直到找到來源為止。在這座死寂的村莊中,它是唯一讓人著魔的聲音。坦尼斯無法忘記自己搜遍整個村莊直到找到聲音的來源,他記得自己不停地大喊著,直到其他人到來為止,他們一起注視著這座融化的競技場。
他忘不掉河風漫無目的地撿起一顆石頭,茫然地看著遭到悲慘命運的家園。
「我們現在在哪裡?」迷惑的半精靈重複問道。「其他的飛馬呢?」
騎士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並且低下頭。坦尼斯突然覺得非常疲倦,他的脖子酸痛,肩膀和背部則很疼,腿部的肌肉抽搐著。正打算開口再多說些話,卻感覺到一隻手輕柔地拍著他的肩膀。他抬頭看到金月的臉,在月光中顯得十分寧靜安詳。
「我的子民。」金月喃喃道,全身的精力彷彿都被抽乾。她癱軟在河風的懷裡,看著升起的濃煙,「我的父親……」
坦尼斯沉默地指向東方,河風閉上了嘴。在看到了直衝天際的濃煙之後,他不由自主地慘叫一聲。金月立即驚醒過來,她坐起身來,睡意仍濃地看著河風,眼中警覺之色愈來愈濃,她轉頭隨著河風驚懼的視線一看。
森林之王抬起頭看著天際,同伴們也跟著她的眼光望去,夜空從樹林的縫隙中看去,仍然是滿布著璀璨的星斗。很快地,眾人就察覺到天空中有東西在飛,偶爾會遮擋一些星光。
森林之王只是笑著點點頭,飛馬不情願地鞠躬。「是的,吾王。」牠回答。牠走到金月前面,開始彎曲前腿,在她面前低下頭幫助她上馬。
「這就是法師的建議嗎?」史東慍怒地問。
「一桶麥酒和歐提克的辣馬鈴薯,」矮人喃喃地說。「還有一堆溫暖的火。但絕不是沙克沙羅斯!」
卡拉蒙清清喉嚨,「我希望真的能夠遇到上千隻那種怪物。」他喃喃道,一邊拿起自己和弟弟的背包。「嗯?」他驚訝地說,「它們都是滿滿的。」他打開背包看了看。「乾糧,夠我們吃上幾天的。而且我的劍也回到劍鞘裡面了!」
坦尼斯看著河風。
「我們在哪裡?」他問道。「這裡不是座城市呀!」他四顧著。「怎麼搞的?我們甚至連東牆山脈都還沒越過!」
「我們最好趕快動身。」卡拉蒙不安地打量四周和*圖*書,「現在我們就像是流浪漢衣服上的珠寶一樣顯眼。」
『這就是膽敢違背我命令收容俘虜的下場,不殺光的就得死。』底下簽署——『猛敏那。』
但噩夢終究還是來臨了。
黃昏,蒼白的太陽終於落下。西方的天空上有著一條條黃色的雲彩,接著陷入全然的黑暗。大夥哆嗦地圍著一堆無法帶給他們絲毫暖意的火堆,因為克萊恩上再也沒有任何的火可以融化他們內心的寒霜。他們彼此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那堆火,試圖理解他們看到的景象,試圖要從毫無理性的行為中找出一絲合理性來。
「只不過是另一段冒險而已。」卡拉蒙紅著臉說。「對吧,小弟?」他推推弟弟。雷斯林不理雙胞胎哥哥,直接看著森林之王。
他忘不了史東愣愣地站在絞刑台前,看著那塊盾牌。他記得騎士的嘴角無聲地翕動著,彷彿是在咒罵,抑或者是在禱告著。
「怎麼了?」卡拉蒙跳起來。
他無法忘記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他,法師嘶聲對他說。
她抬頭看著他,眼神有如清晨的天空般冷酷。「不,」她堅決地說,「我要回我們的村莊去。如果有任何不幸發生,我們都應該負責。我不管那裡是不是有數以千計的龍人等著我們,我要和我的子民共存亡,這是我的責任與義務。」她聲音嘶啞了,坦尼斯看著,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她從河風手上接過水晶杖,將它高舉,並開口頌出詩般的歌聲來。河風滿眼欽佩的神情,他跳上飛馬的背,坐在金月身後,雙手環抱著她,渾厚嗓音也加入了歌聲中。
「是的。」騎士回答。「昨晚睡過一覺之後,我覺得好多了。」
他無法忘記金月瘋狂地搜尋生還者,她在灰燼和碎石中不停地翻找著,叫著許多人的名字,留意著恍惚中傳來的任何回應,直到聲音嘶啞,河風終於說服她這一切已是徒然。就算有任何生還者,也早該逃走了。
一個接一個,大夥感到一股濃濃的睡意襲向他們。
坦尼斯不知道他們在唱些什麼,但很明顯是首有關勝利和光耀的歌謠。這首歌直達他的靈魂深處,讓他也有開口的衝動。另一匹飛馬走到他面前,他一個翻身上了馬背,坐在有力的雙翼前。
泰索何夫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坦尼斯,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撒謊的技巧真爛,坦尼斯。」坎德人如此說著,他有預感這將會是十分漫長的一天。
「喔!」泰斯深深吸了一口氣,被眼前那些圍繞他們頭頂飛行的美麗動物所吸引。牠們逐漸降低高度,身上的毛皮在月光下閃著藍白色的光澤。泰斯雙www•hetubook•com•com手緊握,他一輩子也不曾想過能有機會在天空飛!單這點就值得和全克萊恩的每個龍人作戰。
「奎蘇,」金月的聲音顯示不容任何反抗,「我們會順路經過。我的村莊後面就是東牆山脈。」她開始跨過草叢。
飛馬躍入空中,繞了兩圈,急速地飛回西方。
猛敏那?這個名字對坦尼斯來說完全陌生。
「是您呼喚我們?」為首的飛馬詢問森林之王。
「可憐的金月。」泰斯柔聲說。
坦尼斯一生曾經歷過許多悲慘的狀況,但這次奎蘇部落被毀的慘狀,將會永遠在他心中成為戰爭慘禍的象徵。
宏偉的石牆、高大的神廟和建築。那些有著巨石堆砌成的壯觀雕像和庭院的雄偉建築物、廣大的石砌競技場,全都像在熱鍋上的奶油般融化了。雖然這個村莊很明顯地一定是幾天前遭到攻擊,但石塊仍然冒著煙。看起來似乎有一陣白熱、無堅不摧的火焰吞噬了整個村莊。但是,克萊恩哪有這種可以融化岩石的烈焰?
還有其他的影像。他記得金月站在父親已成廢墟的屋子裡,試著要把一個花瓶拼湊成原來的樣子。他忘不掉一隻狗,整個村莊裡面唯一活著的生物,蜷曲著躺在一個死去小孩的屍體旁。卡拉蒙停下腳步撫摸著牠,小狗退縮了一下,便親熱地舔著卡拉蒙的手,又舔舔小孩冰冷的臉,滿懷希望地看著卡拉蒙,彷彿希望這個人類能夠讓往日重現,讓牠的小玩伴能夠再次陪牠又笑又跳。他記得卡拉蒙的大手不停地撫摸著小狗柔軟的皮毛。
飛馬輕觸地面,牠們翅膀所造成的風讓草木搖動。一隻高大的飛馬,恭敬地低著頭,翅膀幾乎觸及地面地向森林之王行禮。牠看起來驕傲而高貴,所有的飛馬也都依次行禮。
「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法師冷冷地說。「妳提到要幫助我們越過這些山脈。」
「Marulina!」平原人叫她,邊跑向前抓住金月的手臂。「Nikh pat-takhmerilar!」他嚴肅地說。
他張開巨大的翅膀。
「我不會的!」泰斯抗議道,他又打了個哈欠。頭倒向前,飛馬的頸子溫暖且舒適,柔軟的皮毛有著襲人的香氣。「我不會緊張,」泰斯昏沉沉地說,「從來不會緊張……」他睡著了。
「去沙克沙羅斯。」坦尼斯說,「這是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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