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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3:逝月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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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藍天之死

1─04 藍天之死

「別管我,」牠漠然道。「我知道你快死了。請繼續。我可不想打斷別人的好事。我只是來搜集一些記憶碎片,好紀念我們共度的時光。」
「你最好躲起來。」藍天說著,拚命要站直身體。「瑪烈來了。」
後來,瑪烈又聽說牠的表親碧雷要攻打奎靈那斯提精靈的國土,這讓牠大為不悅。瑪烈才不在乎精靈的死活,但這種行為背棄了和約。瑪烈不信任碧雷,不相信牠的野心和貪婪會到此為止。本來,瑪烈有點想親自干預,結束這場胡鬧,但前任黑暗騎士團首領塔貢爵士向牠保證,說他已經設法控制了情勢。
克萊恩龍變了。瑪烈說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那些紅龍、黑龍和藍龍雖然繼續為牠效勞,繼續對牠有喚必應,但牠總覺得牠們在暗中搞什麼鬼。牠經常發現牠們在竊竊私語,而只要牠一現身,牠們就立刻散去。到後來,有幾隻龍索性不告而別。牠已經接到報告,說克萊恩龍載著奈拉卡騎士與占據索蘭薩斯城的索蘭尼亞騎士團作戰。
「而在此期間,」這時,明鏡開口把牠們的談話移回主題上。「你為塔克西絲效勞。你設立了把祂帶到這裡來的通道,把祂帶到宇宙的這個部份。」
瑪烈把骷髏全收集到牠的魔法網中準備離開。在走之前,牠嗅了嗅空氣,最後朝周圍環視了一圈。牠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勁,有種奇怪的氣味。一開始牠無法確定氣味從何而來,但現在牠認出它了。龍。那些克萊恩本地龍裡的一員,如果瑪烈沒猜錯的話,那還是頭金屬龍。
「幹得好,我可愛的藍龍。」牠耳邊又傳來奇蒂拉的聲音,牠驕傲地感覺到她正用手撫摸牠的頸側。「幹得好……」
「那裡站著你的仇敵,藍天。你還有一仗要打。再打一場,然後你就可以休息了。」
「對我來說,我能看到這個世界正開始墮落成和我離開的那個一樣。我回顧與奇蒂拉並肩作戰的日子給我帶來的歡愉。我不想再與我的同類打交道,也不想和在此地繁衍的可悲臭蟲們有任何關係。我來到塔克西絲面前,要求祂兌現承諾。」
有頭克萊恩龍讓瑪烈興起奪取碧雷圖騰的念頭。牠無意中提到圖騰,說不知道大家會怎麼處理它。即使碧雷已死,圖騰上仍舊不斷放射出力量。牠手下那些還活著的人類將軍們已經在談論著要如何把它瓜分掉,如果他們不是苦於無力操縱魔法的話,大概早就這麼做了。
藍天沉默了,無言地咀嚼自己受的委屈。明鏡傾聽著藍龍的喘息。藍天大概還能活上幾個鐘頭,或者幾天。明鏡不知道確切的時間。牠無法得知藍天的傷處,藍天也不會告訴牠。明鏡懷疑,牠的靈魂可能比內心受的傷更重。
然後就是那個奇怪的風暴夜。
「祂答應了。祂說,在一個叫灰色荒野的地方,我會找到奇蒂拉的靈魂。我看到了灰色荒野,於是我去到那裡。或者說,我認為自己去了那裡。」藍天的聲音在胸中隆隆作響。「你聽見了其他的話。你聽到米娜說了什麼,她現在是黑暗之后的新寵。你聽到她說出我是如何被出賣的。」
明鏡心裡對藍天總有些疑問。和明鏡一樣,藍天應該是克萊恩龍,但牠變得日益強悍,體形也愈來愈大,最後牠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歷史上任何一頭藍龍。藍天有預謀地向牠的同類翻臉,與巨龍霸王們一樣殺戮並吞噬牠們。明鏡經常納悶,藍天真的和自己的同類反目成仇了?或者牠只是在結合同類的力量?
「出了什麼事?你在幹什麼?」
藍天知道自己快死了。牠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顫抖。牠要為每一口氣而掙扎。牠渴望躺下來休息,渴望閉上眼睛,任憑自己沉溺在過去的回憶。再一次張開與天空同色的雙翼飛翔在雲端;再一次聽見奇蒂拉的聲音,聽見她堅定的命令,她促狹的笑聲;再一次感覺她的雙手,堅定能幹的雙手,抓住韁繩,準確無誤地指引牠直撲戰鬥最激烈、最血腥的地方;再一次沉浸在金鐵交鳴和血腥氣味中,感觸血肉沾滿利爪的滋味,傾聽奇蒂拉激昂地發出戰號,對所有前來者發出挑戰;再一次回到龍廄中,包裹傷口,等待她的到來。她總會來。她會坐在牠身邊,與牠重溫過去的戰鬥。她會拋下那些拚命要贏取她芳心的渺小人類,到牠這裡來。龍和龍騎士,合為一體,和諧而致命。
「也正是在虛空裡,我遇見了黑暗女王陛下。」說這話時,藍天咬牙切齒,似乎想把什麼磨得粉碎一般。「我以前從沒見過神。我從來沒見識過有什麼東西能如此壯麗和-圖-書,從來沒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離我那麼近。我向祂鞠躬,自願當祂的奴僕。祂對這些穿行在虛空中的道路非常感興趣。當然,我還沒對祂著迷到愚蠢地把秘密和盤托出的地步,但我給了祂足夠的資料,讓祂能看出這些道路對祂的潛在價值。」
「那麼,有什麼能讓牠們重獲自由呢?」明鏡問。
瑪烈並不反對龍類去屠戮索蘭尼亞人;然而,就這樣把牠晾在一旁是不行的。塔貢爵士本會來諮詢牠的意見,但他已經被人殺死。也就是在得知他的死訊時,瑪烈頭一次聽到那個最令人煩心的消息——克萊恩上居然冒出一個神來。
「是的,」明鏡說。「我聽到祂的聲音。祂召喚我加入祂的軍團,把祂當成神來敬拜。我本來可能會那麼做的,但有些東西阻止了我。我的頭腦雖然沒認出那個聲音,但我的心卻做到了。於是我便受到懲罰,我——」
「喔,藍天。」一個恨恨的聲音說。瑪烈把腦袋從洞口伸進來,遮擋住陽光。「我被誤導了。看來你還沒死。」
「是我幹的,我為祂做好了一切準備。祂只須等待時機到來。」
在牠進入藍天的洞穴後,已經過了多久?銀龍一點概念也沒有。這頭失明的銀龍,明鏡,無法確定時間,因為牠無法看見太陽。自從那個奇異而可怕的風暴夜後,牠就再沒見過它。那一天,牠在風暴中聽見了聲音,認出這個聲音;那一天,聲音命令牠跪下膜拜;那一天,牠因拒絕而受到懲罰,被雷電擊中,面目全非,光明離牠而去。那一天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從那之後,牠就在世界上遊蕩,以人類的外形踉蹌前行。這是因為,盲人能夠走路,而一頭不能飛行的盲龍則寸步難行。
藍天在清醒與昏迷間徘徊。當牠醒過來並且神智清楚時,明鏡就向藍龍提出有關唯一真神的問題。現在明鏡已經能給這個神取個名字了。這些對話耗費很多時間,因為藍天清醒的時間很短。
瑪烈沒有耽擱。這對那個神來說應該夠了。牠最好鑽回自己的窩裡去。瑪烈用魔法包裹住藍天的圖騰,準備將它帶走。這時候,牠停下來,盯著大藍龍血肉模糊的遺骸,思索著要不要把牠的腦袋也加進自己的圖騰裡。
牠怒視著肩上的傷口。血已經停了,但焦爛的皮肉還感覺刺痛,肌肉遭受的傷害讓牠的前腿變得僵硬。不過,傷口沒有大礙,不會影響牠的飛行。
「不過,祂當然無法預見到渾沌之戰?」明鏡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那場戰爭也是出於她的計謀?」
明鏡躲藏在這個洞穴裡。除了夜晚,牠什麼也不知道;除了夜晚冰涼的暗影,牠什麼也無法察覺。
牠從來也沒喜歡過克萊恩的本地龍。牠們在這個世界裡位居主宰地位,其他那些渺小的動物對牠們敬畏交加,這把牠們都寵壞了。因為有時克萊恩上的軟皮動物們也敢起來反抗龍族。瑪烈曾經從藍天那兒聽說過諸如此類的事件,聽牠說著什麼長槍之戰的故事,還有戰鬥的興奮,以及龍和龍騎士之間的緊密聯繫。
只是在經過好多次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後,藍天才能把這些話說完。不過,牠決心要繼續說完牠的故事。牠的聲音很微弱,但明鏡依然能從中聽出怒意,如同遠方沉雷的轟鳴。
藍天沉默了,陷入對過去的回憶中。牠痛苦而充滿渴望地長嘆一聲。「我們在一起打的仗真是充滿了光榮。有生以來頭一回,我明白我可以不只為生存而戰,也可以為榮譽而戰,為戰鬥的喜悅而戰,為勝利的光榮而戰。起初,我鄙視那些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弱者,也就是人類和其他種族。我看不到諸神有什麼理由讓他們繼續活下去。可是很快地,我就發現他們令人著迷,特別是奇蒂拉。她充滿勇氣,大膽無畏,從來不懷疑自己,很清楚她要什麼,以及該如何去獲得。啊,她會成為怎樣的一位女神。」
明鏡變回人形。軟綿綿的皮膚、脆弱的骨骼、纖細的肌肉,這些都讓牠感覺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然而,一個盲人能夠應付這個世界。明鏡開始繞著藍天龐大的身軀摸索道路。牠準備撤退,沿著藍龍巢穴中扭曲的迷宮通道走到洞裡更深的地方。正當明鏡依靠感覺蹣跚前行時,牠的手碰到什麼又涼又滑的東西。
「等一等,」從黑暗迴廊的另一端傳來藍天的嘶嘶聲。「銀龍,你幫了我一個忙。你沒讓我死在祂的髒手下。因為你,我能以有尊嚴的死去。我要回報你一個人情。你是不是在找你那些同族,金龍和銀龍,卻找不到嗎?和-圖-書
「牠才不配得到這種榮幸!」說著,瑪烈不屑一顧地用腳趾頭踢開幾小塊藍天的骨頭和碎肉。「瘋子,牠就是個瘋子。發狂的瘋子。牠的頭骨看起來會是個詛咒。」
「但,其他人看到你離開……」
「不,我還沒死。」牠咆哮道。牠把腳爪深深地刺入岩石中,與痛楚對抗著,強迫自己站穩身子。
明鏡認為藍天可能是在胡說,但牠要銀龍躲起來的建議聽起來並不壞。即使牠沒瞎,明鏡也會避開那頭大紅龍。雖然牠憎惡瑪烈,但明鏡並不想和牠作戰。牠已經看到過太多的同族被那雙強悍的龍爪抓住並撕得粉碎,或者被牠用可怕的烈焰燒焦。光靠蠻力不可能打敗這頭怪獸。克萊恩上出現過的最大、最強的龍也不是瑪烈赤斯的對手。
「瑪烈,」明鏡說。「碧雷,以及其他巨龍。」
藍天發出哼聲。明鏡能聽見龐大的身軀移動著,試圖緩解痛苦。
「那個時刻來臨了。在渾沌被打敗的一瞬間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塔克西絲攫取了那份能量,將它與自身的力量合而為一。於是祂讓世界脫離了它原本的軌道,讓它沿著我用魔法創建的通道送到這裡,送到宇宙的這個部份。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以至於世界上沒人能感受到這種轉移。諸神們自己正在拚死為自己的生存而戰,根本沒料到祂會有這種盤算,等祂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祂們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也就無力再阻止祂。」
藍天睜開眼睛。她就站在牠面前,她的藍龍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奇蒂拉對牠微笑,然後她抬起手指給牠看。
顯然,藍天已經離開牠原來的世界太久了,居然把這種小孩子之間的打架胡鬧當成真正的戰鬥。瑪烈曾經和這些龍騎士裡的幾個交手過,他們是牠這輩子看過最可笑的東西。牠回憶起自己原來的世界。在那裡,氏族中沒有一天不爆發爭奪尊卑順序的血戰。
明鏡停下腳步,把自己看不見東西的臉轉向藍天聲音傳來的方向。牠現在可以聽見洞外傳來藍天早已聽見的聲音,巨翼的拍打聲。
向瑪烈報告綠龍之死的是兩頭牠手下的紅龍,牠們倒也規規矩矩地裝出一副畏縮的模樣。但瑪烈懷疑,這兩個傢伙其實在恭順外表下正竊笑不已。
「『把世界留著吧!』」我告訴祂。「『我不需要它。我也不想要它。把奇蒂拉還給我。我們要共同踏上旅途,共同去尋找一個光榮在等待我們的地方。』」
當牠在風暴中聽到那聲音,並認出這個聲音後,明鏡就一直在尋找這個奇怪謎題的答案。如果那聲音屬於塔克西絲,那麼在其他神祇都離開後,祂又在這個世界上做什麼?明鏡翻來覆去地思索這個問題,最後心想也許藍天知道些什麼。
瑪烈在狂怒中向藍天猛撲而來。牠將自己鋒利的腳爪刺入藍天的皮膚,撕裂藍天的肌肉,在體側劃出一個怵目驚心的大洞。
發洩夠了以後,瑪烈便重新動手支解藍天的圖騰,準備把它傳送回自己位於新古德蘭山脈瑪烈之峰上的巢穴裡。
如果明鏡是個人類,牠一定會說幾句安慰的謊言來讓垂死藍龍在最後一刻變得平和些。然而,儘管以人類的形體行走在世界上,牠卻非人類。龍族不習慣說謊,哪怕是那些用來自欺欺人的謊言。明鏡的智慧讓牠懂得這類謊話只能撫慰生者。
藍天的虛弱雷擊其實並沒有給瑪烈造成真正的傷害,只是把一陣刺骨的酥麻感傳遍牠全身,並且從牠的前腿關節處連皮帶肉地震落一大片鱗甲。牠的傷痛與其說來自牠的肥大身軀,還不如說來自牠的尊嚴。於是牠對垂死的藍天大打出手,對準藍龍的皮肉又撕又咬,直到龍巢裡血流成河。最後,牠終於意識到自己只是在作踐一具沒有知覺的屍體罷了。
明鏡蜷縮在藍龍的巢穴中,心懷恐懼地等待著結局。
沒有一頭龍應該這樣死去,明鏡對自己說,哪怕是我的最凶惡的敵人。牠對於得用自己的魔法讓藍天苟活感到遺憾,但明鏡必須知道更多關於這位唯一真神的事,牠必須找出真相。牠壓下對敵人的憐憫,繼續提出問題。藍天能用來回答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藍天對此嗤之以鼻。「塔克西絲也許算聰明,但她還沒聰明到那個地步。祂大概曾暗示過渾沌之神被關在灰寶石裡。如果是那樣,祂只要等哪個笨蛋把渾沌放出來就行了。畢竟,時間對祂來說算什麼?祂是神。即使沒有發生那種事,祂也會想出別的辦法。祂一直在伺機而動。事實證明,渾沌之戰正合祂意。於是一切就緒,祂裝出一副要逃和圖書離世界的樣子,撤回祂的支持和力量,任憑那些依賴祂的人孤立無援。祂必須那麼做,因為祂需要自己的全部力量來完成等待祂的艱鉅任務。
藍天停了下來。牠的呼吸變成一聲痛苦的喘息。「我會再見到她的。我知道我會的。我們會一起戰鬥,再次奔向光榮……」
碧雷飛去摧毀奎靈那斯提。牠果然成功了。奎靈那斯提精靈現在正像一窩窩老鼠般逃離淪為廢墟的家園,哼,他們跟老鼠本來就沒什麼差別。當然,碧雷到最後害得自己命也丟了,不過話說回來,牠從來就是個莽撞、衝動、沒大腦的傻瓜。
「塔克西絲把我帶到被祂稱為克萊恩的世界裡。祂告訴我,在克萊恩祂只是許多神祇之一,但祂是最強而有力的,所以,其他神都害怕祂,一直陰謀對抗祂。總有一天祂會戰勝祂們,到那一天,祂會給我豐厚的報酬。我將統治克萊恩和其上的所有生物。這將是我的世界,祂以此來酬謝我的侍奉。但祂撒了謊。」
「藍天,我可愛的藍龍。」奇蒂拉的聲音,促狹的笑聲又迴蕩在牠耳邊。「什麼,你這大懶蟲,還在睡覺?快起來,我們今天有仗要打!我們的敵人可沒在睡覺哦,你知道的。」
瑪烈靠在自己的戰利品上,心滿意足地望著數量眾多的骷髏。光是捧著它們,就能令牠感覺自己的力量在不斷強大。
「祂偷走了世界。」在藍天第一次恢復意識時曾說。「偷走了它,然後把它傳送到宇宙的這個部份來。祂謀劃已久。萬事俱備,只等合適時機。」
瑪烈又把自己的笨重身軀挪進藍天的洞穴一步,這回是牠的腦袋和肩膀,還有前爪和頭頸。牠的翅膀依舊收在身側,後腿和尾巴還垂蕩在峭壁表面上。牠那雙殘酷的小眼睛厭惡地掃視著藍天。牠沒把藍龍當一回事,而是自顧自地搜尋起促使牠到這裡來的理由,也就是藍天的圖騰。牠發現它堆積在龍穴中央,這下牠的眼睛變得閃閃發亮。
「牠們沒有嚇得逃走,」藍天繼續說。「牠們在風暴夜聽到塔克西絲的聲音。有些龍認出了祂,明白那聲音的意思。於是牠們離開這個世界,想去尋找諸神。」
由於迫切想要得知真相,明鏡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來救治藍天。但牠的努力只成功了一部份。牠讓藍龍得以苟延殘喘,但神靈的力量太強,而明鏡儘管身為龍族,終究是肉體凡胎。
瑪烈緊緊抱住被罩在網中的骷髏圖騰,護著自己的傷腿,把龐大的身軀擠出死去藍龍的巢穴,展翅向東飛去。
明鏡只在汲水時才離開藍龍。
日復一日,愈來愈多關於唯一真神和祂的手下,一個名叫米娜的人類女孩的報告傳進瑪烈耳裡。瑪烈對這些報告並不怎麼在意,主要是因為那個米娜沒做什麼惹火牠的事情。實際上,米娜的作為恰恰取悅了瑪烈。米娜移除了西瓦那斯提上的屏障,並摧毀了自私自利而又喜歡裝腔作勢的綠龍湛青‧血暴。西瓦那斯提精靈們被黑暗騎士們踩在靴子底下,這回他們可馴服多了。
怒氣迴蕩在明鏡胸中,牠痛恨這種肆無忌憚的野心,痛恨祂毫不在乎那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很明顯地,牠們只是塔克西絲手裡的工具而已。不過明鏡小心地隱藏住牠的憤怒,牠得聽完所有藍天要說的話,牠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牠不能改變過去,但牠也許能影響未來。
牠滿足地任憑自己的腦袋沉落到地上。
藍天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再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
「龍王。」藍天咕噥著說。「是的,牠們是個問題。塔克西絲曾希望牠們繼續內鬥,最好彼此殺光,但龍王們卻議和了。牠們宣佈和平。人們開始心滿意足。塔克西絲擔心,很快人們就會開始崇拜這些龍王;實際上,有些人已經開始這麼做,他們再也不需要祂了。黑暗之后還沒有強大到可以與龍王們對戰。祂得找到某種方法來增強自己的力量。很久以前,祂就知道離開世界的死靈帶走了能量,祂一直為這種浪費感到可惜。於是祂設計了某種方法來把死靈禁錮在這個世界裡,讓祂得以利用它們去偷竊野魔法並傳送給祂。當祂覺得自己足夠強大後,祂便在風暴夜回來了。」
藍天鼓起精神。牠的夢,牠的記憶,真真切切,但卻不是真的。
絲絲作響的閃電激射而出,劃破龍穴中的幽暗。驚雷聲震山野,讓人心膽俱裂。然而,牠依舊能聽見瑪烈痛苦而憤怒的尖叫聲。牠無法看見自己給瑪烈造成多大的傷害,但牠猜想瑪烈一定傷得不輕。
「我們自由自在地在自己的世界裡遊蕩,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存,我們之間惡戰不斷。你在這裡看到的這些龍,譬如碧雷和瑪烈,牠們在你看來體格龐大、威力無比,然而,與統治我們世界的那些龍相比,牠們只不過是渺小而遭人鄙視的生物罷了。這也是牠們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之一。但我比牠們要早來一步。」
「瑪烈!」明鏡警覺地重複了一遍。
「我快死了。」藍天明白地說。「這就是我的感覺。」
哪怕是神也不敢出來面對牠。
「其他人看到的是祂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就像所有人在渾沌之戰結束後看到祂要他們看到的東西一樣。」
明鏡盡可能快速地溜過走廊。牠對自己行進的方向完全沒概念,但牠猜自己正深入龍穴。牠把右手貼在牆上,手不離牆地沿著走。牠知道這樣就能找到出路。這時明鏡聽到瑪烈的聲音,牠停住腳步。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來說,如此尖利刺耳的嗓音顯得非常怪異。牠把手緊貼住牆,蹲在平滑的地面上,在龍穴冰涼的黑暗角落裡縮成一團。牠甚至壓抑了自己的呼吸聲,深怕牠會聞聲而至。
明鏡轉移了話題,想要引開藍天的思緒。「塔克西絲要面對一個新威脅,就是那些巨龍霸王。」
藍天是一位鬥士。身為藍龍,牠曾經經歷無數次的戰鬥,讓許多仇敵一頭栽下去摔死。在長槍之戰中,牠和牠以前的騎手,惡名昭彰的奇蒂拉,曾經將恐怖和毀滅撒遍半個安塞隆大陸。渾沌之戰過後,藍天是安塞隆上少數幾頭能與怪異的巨龍霸王——瑪烈和碧雷分庭抗禮的龍。最後牠終於積聚了足夠的力量,在牠們之中謀得一席之地。牠屠戮其他龍,嚥下牠們的血肉,靠吞噬同類來獲得力量和權力。牠用犧牲者的骷髏堆建了一座形態猙獰的圖騰。
藍天抬起頭。牠看不見瑪烈。牠的視力正在快速流逝,與牠的生命力一起溜走。然而,牠能看見奇蒂拉,能看見她給自己指點方向。牠吸了口氣。這是牠最後一口氣,牠一定得好好利用它。
日復一日,牠們必須為生存而戰,這也是瑪烈和其他同族為找到這個富饒、慵懶的世界而歡欣的原因之一。牠並不為失去那些殘酷的日子而遺憾,但牠經常會帶著懷舊的心回想它們,就像一個老兵重溫他的過去。牠和牠的同族已經給了這些軟骨頭克萊恩龍一個珍貴的教訓,當然,只是對倖存者而言。克萊恩龍匍匐在牠面前,許諾放忠牠、崇拜牠。
「牠聽說我快死了。那些曾經為我效勞的懦夫們,一定爭著去向牠通報這個好消息。這頭大禿鷲要來偷走我的圖騰。我會讓牠如願的!塔克西絲早就把圖騰視為囊中物,想藉由它來完成自己的目的。這麼一來,瑪烈就會把牠最難纏的敵人請到自己的窩裡,陪牠共度每個夜晚。讓那頭紅色怪獸來吧!我會用最後一口氣跟牠拚——」
一陣顫抖鑽入牠的手臂。明鏡雖然看不見,但牠立刻清楚自己摸到了什麼,那是藍天用犧牲者的骷髏堆砌出來的圖騰。明鏡哆嗦著挪開手,在倉促間幾乎失去了平衡。牠跌跌撞撞地撲到牆上,穩住身體,用牆壁來替自己引路。
瑪烈搜索了藍天屍體所在的洞窟,卻找不到金屬龍的蹤跡:地上沒有散落的金色鱗片,牆上也沒有沾著銀屑。過了一會兒,瑪烈放棄尋找。牠的傷口還在痛,牠想回巢穴去,回到黑暗而寧靜的密室裡,專心堆砌牠的圖騰。
明鏡不大情願承認這一點,即使是對一頭垂死的藍龍。牠沒回答,而是繼續沿著走道摸索前行。
「這是個圈套,」藍天說。「牠們離開了,但牠們現在卻回不來。塔克西絲把牠們囚禁起來,就像祂囚禁死者的靈魂一樣。」
「和其他同族一樣,我覺察到我們的世界正變得像一潭死水。我們沒有未來,我們的孩子除了吃或者被吃之外也沒有未來。我們不是在前進,而是在退化。想找條路離開那世界的並非只有我一個,但我是第一個成功的。我用魔法發現了穿過虛空、通往遙遠世界的道路。後來我對在這些道路上行動相當熟悉。它們經常救了我的命,因為我一旦受到年長者的威脅,只須躍入虛空中就能躲開牠們。
「渾沌之戰給了祂這個時機。」明鏡說。牠沉默片刻,靜靜地問。「你感覺如何?」
明鏡不清楚牠在龍穴裡陪受苦的藍龍已經多久了。自從藍天企圖向唯一真神索取報酬後,也許過了一天,也許過了一年。明鏡無意中當了他們兩個對決的目擊者。
銀龍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藍天的巢穴並溜了進來。牠來得正是時候,剛好看到藍天因為自己的冒犯行為和www.hetubook•com•com不忠被米娜懲罰的一幕。藍天本想殺死米娜,但牠的閃電卻從她的甲胄上彈回來,擊中自己。藍龍受到致命一擊。
而藍天也會欣喜於這樣的一個死亡。身為鬥士而死,當你墜下天空時,讓仇敵的鮮血濕潤你的利爪,讓閃電的滋味長存在你的舌尖,那才是藍天想要的死亡方式。不是現在這樣,不是無助地躺在地上,被困在自己的巢穴裡,生命一點一滴地在費力的喘息中流走,巨翼動彈不得,只能用鮮血淋漓的扭曲龍爪抓著岩石地面。
空氣與牠腹中的硫磺混成一片。牠使勁地將它們吐出。
瑪烈不喜歡這些紅龍對牠表親之死加油添醋的方式。牠們沒有表現出適當的敬意。瑪烈對碧雷之死的細節也不滿意,因為這背後似乎有神的影子。身為龍族,碧雷也許比一頭鬧哄哄的蠢驢強不了多少,但牠畢竟是一頭龐大而強悍的野獸,瑪烈無法想像一幫精靈在沒有神力援助下能弄死牠。
「你說塔克西絲預謀移動世界,」明鏡在牠們的另一次對話中說。「而你是祂計劃中的一部份。」
瑪烈曾聽說過關於這個神的流言。譬如,就是祂把世界帶到宇宙的這個部份。不過,瑪烈並沒有看過這個神的任何蹤跡,而牠也只能從這裡得出一個結論,就是這個神已經被牠的到來弄得灰心喪氣,乾脆不戰而逃了。瑪烈從沒想過神會擺出低姿態、暗中積蓄力量,因為牠來自一個以武力和蠻勇統治的世界,在那裡完全沒有狡詐的容身之地。
瑪烈伸出腳爪,開始在藍天的圖騰周圍織起一道魔法網。藍天望著圖騰上骷髏們的眼眶。牠能覺察到神后的存在。塔克西絲一點也不在乎牠。再也不會了。現在牠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祂的眼裡只有瑪烈。好極了,藍天希望他們能快活地聚在一起。他們真的很相配。
牠的腿顫抖起來,再也撐不住牠了,於是牠癱倒在自己巢穴的地面上。牠恨自己,恨得發狂。牠要戰鬥,要拚死一搏,至少得在瑪烈身上留下牠的印記。牠太虛弱了,渾身發抖。牠的心臟怦怦狂跳,似乎要躍出牠的胸腔。
「我是最重要的部份,我一定是受了永世詛咒才會遇見那個狡詐的賤婦。是我發現了時空通道。我們的世界,也就是我和其他同族出生的地方與這個世界不同。我們沒有與那些身子軟綿綿的短命鬼共享一個世界。我們的世界屬於龍類。」
人類居然要把他們的髒手放到如此神聖、如此強力的圖騰上,這種想法讓瑪烈嚇了一跳。牠立即飛去將它據為己有,然後用魔法把它運回自己的巢穴,把碧雷收集的骷髏加在自己的收藏品旁。牠從中吸取魔法,感覺它充盈全身,讓牠比以往更加強大。隨後又傳來米娜的消息,說她殺死了強大的藍天。
「塔克西絲把世界從祂們手中奪走,然後把它藏起來。所有這一切都按照祂的計劃進行。世界上的人們沒了諸神的祝福,又被奪去魔法,於是陷入紛爭和絕望中。祂自己也精疲力竭,幾乎失去所有力量。祂需要時間來治癒自己,需要時間休息。但祂並不著急。人們沒有神靈的時間愈長,他們的需求也就愈大。當祂回來時,他們會感激涕零、如釋重負,他們會成為最恭順的奴隸。但祂的計劃出了個小小的錯。」
「我當時還年輕。」藍天繼續說道。「我們種族中年輕龍的體形與克萊恩上的藍龍相仿。塔克西絲神后讓我與奇蒂拉搭檔……她是黑暗之后的寵兒之一。奇蒂拉……」
牠停下來。藍天開始焦躁不安,竭力想把牠的龐大身軀從地面上抬起來。
「我已經把所有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了,」藍天回答。「銀龍,我欠你的債已經還清。你最好趕快離開。」
明鏡沒看見圖騰,但牠能覺察它就在附近。牠聽見死者們的聲音在憤怒地詛咒,呼喊著要報仇。明鏡對藍天並無好感。假使牠們在戰場上相遇,明鏡會盡力擊敗牠的死敵,並對藍龍的毀滅欣喜萬分。
「是的。牠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新玩具感到好奇。由於厭倦了在牠們自己的世界中為生存不斷拚鬥,牠們很樂意來接管這個世界。塔克西絲當時太虛弱了,無力阻止牠們。當牠們將世界的統治權據為己有時,祂除了氣得乾瞪眼之外別無對策。不過,祂依舊對我撒謊,繼續向我許諾說,當有朝一日祂重新強大時,祂會摧毀這些篡位者,並把世界給我。這些話,我相信了一段時間。但年復一年,瑪烈赤斯和碧雷,還有其他巨龍變得愈來愈強大。牠們殺戮克萊恩龍,吞噬牠們,用牠們的骷髏築起圖騰,而我仍然聽不到塔克西絲的半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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