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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告訴米娜這件事嗎？」克羅倫特陰沉地問。

西瓦諾謝的臉色緩和下來。「這聽起來有點道理。謝謝你。」

傑拉德又瞟了一眼，這次他看到西瓦諾謝成功地撿起騎士拋下的劍。西瓦諾謝取得了一個防禦位置，對他的敵人怒目而視。他們還有兩個人仍舊騎在馬上，全副武裝。倒下的騎士正掙扎著站起來。

「沒有什麼能阻擋唯一真神。」奧蒂拉重複道。「沒有。」

「他對米娜是個威脅，」克羅倫特說。「當我們在西瓦那斯提的時候，他就想殺了她。是唯一真神把她帶回來給我們的，但下一次，這個混蛋可能會得逞。」

傑拉德放下他的劍，環顧四周，想看看是誰在說話。從克羅倫特狂亂的眼神和臉上的罪惡感看來，他本以為這個聲音是米娜的。但傑拉德知道它不是。他認得出這個聲音。他只能希望奧蒂拉有了結這樁事情的膽量。

傑拉德長吁一口氣，從馬上跳下來。

他以僵硬而痛苦的動作一瘸一拐地朝奧蒂拉走去。「幹得好，」他低聲說。「做得真漂亮。不過，我納悶，如果克羅倫特說妳是虛張聲勢，會怎麼樣呢？我覺得他距離那麼想只有毫厘之差。如果那樣的話，妳會怎麼做？」

米娜的工兵無須撞倒城門或打穿城牆，他們只需等待大門被裡面驚慌失措的守軍打開就可以了。那些從死靈軍隊面前逃開的人很快就加入它們的行列中。米娜的騎士隱藏在鬼魅的迷霧中，毫不留情地砍倒生者。在加爾達的率領下，大軍從各個城門蜂擁衝進聖克仙城內。

米娜在聖克仙周圍的山腳下進行她的戰鬥，盡其所能地平息圍攻軍的驚慌情緒，因為這些人也和敵人一樣怕得要命。她騎馬在他們之中來回奔跑，制止人們潰逃，催促他們回去作戰。

「這是我的戰鬥，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種——」傑拉德唾沫飛濺地噴出一連串挑釁的言辭。

他是個充滿妒意的愛人，傑拉德意識到。克羅倫特也愛上米娜了。他們當中的每個人都愛著她，這才是他們要殺精靈的真正原因。

「住手！」一個女人喊道，她的聲音由於狂怒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顯得顫抖。「以唯一真神的名義，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

其他三人丟下克羅倫特去對付傑拉德，自己衝向精靈。傑拉德聽到西瓦諾謝用精靈語喊著什麼，然後聽到一個騎士發出詛咒，然後是金屬砰然落地的撞擊聲。傑拉德冒險瞟了一眼，他驚訝地看到，赤手空拳的西瓦諾謝已經用身體撞向一個甲胄騎士，帶著他一起從馬背上栽了下來。兩人掙扎著伸出手去爭搶騎士扔下的劍。騎士的同伙們在兩個人身邊繞來繞去，等待對精靈出手的機會，他們不想冒誤傷朋友的危險。

「榮譽！」克羅倫特呸地吐了口口水。「你說話的口氣跟該詛咒的索蘭尼亞人差不多。傑拉德，你有個選擇。你要就走開，讓我們來收拾精靈，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幫你打理一切麻煩，或者你可以充當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首，以證實我們的故事。別擔心，」他冷笑著說。「我們會告訴米娜，你死得『很有榮譽』。」

一名騎士舉起他的劍，催動坐騎直取西瓦諾謝，準備居高臨下一劍劈掉他的腦袋。傑拉德孤注一擲地在克羅倫特面前轉過身去，這下他就讓自己門戶大開了，但是，如果他想去援救精靈，那也唯有如此。傑拉德策動坐騎，讓受到驚嚇的馬兒衝向前方。他準備衝入兩個對手之間，將自己擋在精靈和他的攻擊者中間。

他們的坐騎噴著響鼻，八隻蹄子揚起塵土。克羅倫特和傑拉德彼此繞著圈子，拚命揮動利劍，劈向對方身體上任何進入自己視線中的部份。兩人很少彼此拉開距離。傑拉德一拳砸在克羅倫特的下巴上，他的劍劃破包裹對方上臂的鍊甲。傑拉德自己並沒有受傷，但處於不利地位的人卻是他。克羅倫特要做的只是護住自己，牽制住傑拉德，讓他不能去援救精靈。

她環顧他們，眼裡像要冒出火焰，直瞪著克羅倫特。「這是什麼意思？米娜要求給予這個精靈相當於對她同樣的尊敬，難道你沒聽見她的命令？」奧蒂拉閃電般的目光依次掃過他們每個人身上，傑拉德也不例外和-圖-書。「放下你們的兵刃！都給我放下！」

「我會很高興朝你們任何一位身上塗點血，」傑拉德說。「但沒必要弄成這樣。這個精靈不值得這麼做。他對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

傑拉德瞥了一眼承載兩個死法師屍身的大車。他納悶帕林的靈魂會不會也在那個戰場上為米娜而戰。他很懷疑帕林會有多「敬慕」她。他本來可以向那位神魂顛倒的年輕精靈挑明這點，但他還是沒開口。反正這個年輕人也不會聽。傑拉德板著臉騎在馬上，一言不發。

她看起來無所不在，騎在紅馬上迅速馳向需要她的地方。她不顧自身安全，經常把衛兵們拋在後方，任由他們拚命策馬追趕。

「不會，」奧蒂拉說。「但你會。你會向她懺悔你的所作所為，並尋求她的寬恕。」

奧蒂拉的臉色鐵青，長袍拍打在她的腳踝上，她大踏步走進這一片汗水、血污和你死我活的廝殺中，空著手撥開了一把劍。

「她無法看穿他的詭計和欺騙，」克羅倫特說。「我們必須替她保護自己。」

騎士們猶豫起來，心虛地面面相覷。傑拉德一言不發，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人一樣愧疚和沮喪。他朝精靈投去一道警告的目光，但西瓦諾謝有足夠的理智閉上嘴巴。他大口喘著氣，保持警戒地盯著他的敵人們。

戰鬥的喧囂，垂死者的呼喊，從漸趨濃厚的靈魂之霧中升騰起來。傑拉德突然看見，眼前所有東西都被蒙在一片浸透鮮血的煙霧中。他決定下山去參加這場絕望的戰鬥，儘管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努力根本無濟於事，只會要了自己的命。

傑拉德沒等他們撲上來。他甚至沒等克羅倫特說完話就策馬向他衝去。他們的劍伴隨著「榮譽」二字發出金鐵交鳴聲。

「那股怪霧並不是霧，陛下。那是一支由死靈組成的軍隊。」傑拉德陰鬱地回答。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死靈們的前進。護城河裡填滿了來自末日之王的岩漿，這些緩慢流淌的灼熱液體可以讓活人不敢輕舉妄動，卻無力阻擋死靈。新築成並已加固的防禦工事，曾使衝擊它們的黑暗騎士屢次無功而和-圖-書返，現在卻只能像個紀念碑般徒勞地立在原地。死靈們聚成濃密的灰霧，漫山遍野而來，像潮汐般覆滿整座山谷，翻滾過一座座工事。圍攻者和被圍攻者在可怕的死靈面前一起望風而逃。

他們沒盯著他。他們充滿恨意的眼睛盯著他身後，盯著精靈。傑拉德想起了當精靈國王進入軍營時他聽見的那些譏笑和噓聲。他回頭望去。西瓦諾謝沒有武裝。在這四個人面前，他毫無防禦能力可言。

他大聲說。「米娜命令我保護他，而我有義務服從。跟你們一樣，我也發過誓，要服從命令。有種東西叫榮譽。你們這幫人大概也聽說過？」

「你相不相信我都無所謂，」奧蒂拉淒慘地說。「沒有什麼能阻擋唯一真神。」

「妳會告訴米娜嗎？」克羅倫特堅持問道。這回，他的聲音裡有了恐懼。

他們並沒有笑多久。僅僅一天，聖克仙城就落入死靈軍隊的手中。

「走開，傑拉德。」一個叫克羅倫特的人說。「這不是你的戰鬥。我們對你沒有惡意。」

「去謝米娜吧！」傑拉德無禮地嘟囔道。

傑拉德沒有參加戰鬥。米娜依事先說的那樣把他和他的囚犯，精靈國王，安置在能俯瞰城市的一座山脊上。

「尖耳朵出什麼事與你無關，傑拉德。」克羅倫特說。他的口吻顯得很凶惡。他已經迫不及待了。「走開，別回頭看。」

衝向精靈的騎士死命地一拉韁繩，他的馬人立起來，差點連人帶馬跌落在地。傑拉德必須迅速拉住坐騎的韁繩才能避免撞向那匹站立不穩的馬。他聽到克羅倫特倒吸一口氣，聽到他竭力勒馬的聲音。

米娜手下四個負責看守精靈的騎士策馬而來，把他圍在中間。

他不知道他們用什麼辦法猜出了他的意圖，但他拔出劍來，為這個送上門來的戰鬥機會狂喜不已。然而，他們的第一句話卻讓他很驚訝。

克羅倫特放下他的劍，在片刻的猶豫後將它收回鞘內。他示意他的同伴們也這麼做。接著，他朝精靈投去最後一道充滿恨意的目光，隨即掉轉馬頭馳奔下山，朝聖克仙而去。他的朋友們緊隨其後。

她在冒巨大的風險。這些ｈtｔps://ｍ.hetuｂook•com.cｏｍ人是不是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牧師，一個唯一真神的代表，某個與米娜自己同樣神聖的人？或者他們只不過把她看成是一名追隨者，一個和他們沒兩樣的人？

「給我一把劍，我能自己戰鬥。」西瓦諾謝宣稱。精靈騎到傑拉德身邊，向他投去一道驕傲而輕蔑的目光。「我不需要你替我迎戰他們。」

「我知道你這麼做是出於對米娜的一種錯誤的關切。」奧蒂拉說，她的聲音和緩下來，「你沒必要去保護她。唯一真神將米娜置於祂的手心裡。唯一真神知道，對米娜，以及對我們所有人，什麼才是最好的。這個精靈活著，是因為唯一真神的意願如此。」奧蒂拉指指聖克仙的方向。「回到戰鬥中去。你們真正的敵人在那裡。」

「如果他真的想殺她，那就讓米娜自己來收拾他好了。」傑拉德說。

「你這個笨蛋，」傑拉德用嘴角咆哮出一句。「閉嘴，讓我來處理這件事！」

「我來收拾這個混蛋，」克羅倫特吼道。「你們其他人去宰了精靈！」

她握著掛在脖子上的勳章，走回大車。

傑拉德實在無法告訴他事實真相。「我可不是為了你，」他粗魯地說。「我是為了米娜。還記得嗎，她命令我照護你？」

傑拉德與精靈，還有另外四個黑暗騎士，一起看守著裝載金月的琥珀棺材和兩個死法師的大車。奧蒂拉與大車同行。和傑拉德一樣，她的目光也一刻沒離開過那場她無法親身參與的戰鬥。傑拉德沮喪不已，卻又無法去助他的騎士同僚們一臂之力，只好待在這個他打從心裡厭惡的安全地點觀戰。米娜被籠罩在一片妖異的灰色光芒中，讓她成了戰場上隨處可見的一個焦點。

「那股充斥山谷的奇怪霧氣是什麼？」西瓦諾謝騎在馬上疑惑不解地問。

傑拉德必須控制自己，克制住心頭怒火，強迫自己冷靜而理性地思考。與此同時，他詛咒米娜看穿了他的內心。

奧蒂拉瞇起眼睛，目光變得更加冷酷。「以唯一真神的名義，放下你們的兵刃，」她再次下令，這次她用手指著克羅倫特。「以免你們持劍的手在我的怒氣下萎縮，並從你們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ｏm的手臂上掉下來！」

「我們會拖幾具屍體過來，」另一個人補充道。「然後往身上塗點血。讓它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即使是死者也敬慕她，」西瓦諾謝說。「它們來為她而戰。」

「你們這幫傢伙全都給我轉過身去。」傑拉德說。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同時把馬繞到克羅倫特和年輕精靈中間。傑拉德指了指。「戰鬥在那個方向。在你們身後。」

西瓦諾謝抽身避開他，懷疑地盯著他看。「你，一個黑暗騎士，不惜冒性命危險來救我。還與你的同袍交手。為什麼？」

傑拉德也有他自己的麻煩。與一個騎在馬背上、披著甲胄的敵人交戰，並不像兩名劍士的步戰那樣可以精妙地穿刺和格擋，相反地，它是一場劈砍和敲擊的戰鬥，目的是要盡力把敵人打下馬去。

「你不會被米娜責怪的，傑拉德。」克羅倫特許諾。「我們已經編好故事了。我們會告訴她，有一支潛伏在山裡的敵軍巡邏隊攻擊了我們。雖然我們趕跑了他們，但在一片混亂中精靈被人殺了。」

聖克仙城已經遭受數月之久的圍攻。黑暗騎士對它使出渾身解數。無數人死在城牆下的陰影中，死在城牆兩側，死得毫無理由，因為圍攻不可能結束。當米娜的軍隊走進他們的視線中時，聖克仙的守軍們哈哈大笑，這麼一點人馬能有什麼用呢？

「奧蒂拉——」他又要開始和她爭論。

「傑拉德！」奧蒂拉失聲驚呼。

克羅倫特從背後劈向傑拉德。他的劍擊打在傑拉德的頭盔上，讓他的耳朵嗡嗡作響，敲得他頭昏腦脹。隨即克羅倫特出現在傑拉德身側，一把利劍在陽光下閃亮。

「你沒事吧？」他一邊問西瓦諾謝，一邊仔細地察看他。除了衣服上有幾道血痕外，他身上倒看不出有什麼重傷。

「很奇怪。」奧蒂拉說。她出神地望著前方，說話的聲音很柔和，似乎在自省。「當我做出威脅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有執行它的力量，我能讓他的手萎縮。我能——」

「妳不要阻止我！」他憤怒地喊道。隨後，當紅色煙霧略微消散了一點後，他才發現她並沒有試圖阻止他。她在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