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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3:逝月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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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志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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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不見,但明鏡能聞到搖曳不定的蠟燭。他能感受到它們的熱度。與銳刃一樣,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白熱怒火和復仇慾望。明鏡有他自己憎恨瑪烈的理由。牠摧毀了坎德摩爾,殺害了金月摯愛的丈夫和他們的女兒。瑪烈殺死了好幾百人,又將另外幾千人驅離他們的家園,在他們逃走時肆意嚇唬他們,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滿足牠殘酷的娛樂心罷了。站在這座瑪烈用牠吞噬的犧牲者的遺骨建立起來的圖騰前,明鏡開始納悶,也許銳刃並沒有錯。
明鏡心頭一緊。身為一頭忠於帕拉丁的銀龍,他一直害怕銳刃會重新轉而向塔克西絲神后效忠。明鏡必須謹慎從事。「那麼你是說,我們應該放棄幫助帕林摧毀圖騰的計劃?」
祈禱完後,他僵硬地從聖壇前站了起來。他能聽見米娜在外面曉諭敬仰她的人們,叫他們不必害怕瑪烈。唯一真神肯定會拯救他們。這套說詞加爾達以前全聽過。現在,他再也聽不到它了。他聽到的是米娜的聲音,她可愛的聲音,但也僅止於此。他猜想這大概也是人群裡大多數人聽見的一切。
他們追隨妳,米娜,而不是唯一真神,加爾達本來可以這麼對她說,但他沒有開口。以前他對她說過這些,結果惹得她勃然大怒。他不想冒險挑起她的怒火,現在不行。
「他們的靈魂呢?」
人群的聲音告訴明鏡,他們離神殿不遠了。米娜就在那裡,向他們宣示唯一真神的奇妙和壯麗。明鏡不得不承認,她很有感染人群的能力。他一直都喜歡米娜的聲音。即使在孩提時,她的嗓音聽起來也很低沉圓潤,十分悅耳。
加爾達咕噥著說。「米娜,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已經對米娜放出狠話,說自己將與她一起去迎戰瑪烈。說歸說,而他心裡卻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瑪烈殺來時,他也將是一個站在地上、無能為力的觀望者。他掃視著天空。除了那些永遠翻滾在末日之王上的雲霧外,夜空深沉如洗。
「我認識,」加爾達說。「當他去捷列克覲見塔貢爵士時,我遇見過他。他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一個有勇氣、有榮譽感的人。一個守舊派的英勇騎士。」
「那麼明天我將準備就緒。」銳刃說。
「我怎麼能拒絕響應這個祈禱?」明鏡捫心自問。「我們都是克萊恩龍,儘管我們曾與祂作戰,但塔克西絲終究是我們的女神。我怎麼能去做帕林要我做的事?尤其是現在我孤身一人。」
加爾達驚訝地望著她。「米娜,瑪烈明天會來嗎?」
銳刃帶他穿過人群。兩人靜悄悄地走著,沒有引來旁人的注意。他們走進了如今已經為骷髏圖騰充當起紀念碑的神殿裡。
每個士兵都在匆忙訓練射箭,因為有了這麼大的目標,哪怕是菜鳥也不大可能失手。他們把投石車拉上城牆,指望能朝瑪烈扔去大石塊。他們也在訓練操縱巨弩的人向天空射擊。做完這些,他們覺得自己都準備好了,一些膽子最大的人開始向瑪烈叫陣,要牠快來做個了斷。不過,所有人都對夜幕降臨,以及他們又活過一天感到欣慰,根本不在乎第二天早晨恐懼又會來臨。
「唯一真神的另一個奇蹟。」明鏡譏諷地說。他抓起拐杖,悄悄地把它藏到板凳底下。
「我能應付得來。你的衝動既勇敢又高貴,也很慷慨。這類武器是我們對抗祂的法寶。」說到祂,明鏡並不是指瑪烈,但他覺得沒理由特別說明他這句話是指誰。
「但他們從來沒有一位神站在他們這一邊。」銳刃聲稱。
銳刃一言不發。明鏡再也聽不見手杖擊打在他身邊的聲音,因此他假設自己現在孤身一人。關於神殿的具體|位置,他只有模糊的概念。他只知道那個神殿在一座俯瞰城市的山丘上。
「你想做什麼?你為什麼像個賊一樣跟在我後面?」加爾達又仔細地瞧了瞧那個人,這下他認出了來人,不由感到一陣噁心。「你這個髒兮兮的叫化子!滾開。我沒有錢——」
確實,加爾達走進聖壇時沒注意到那兩個乞丐。至少,沒有立刻注意到。他滿腦m.hetubook.com•com子都是自己的煩心事。加爾達知道米娜的計劃,或者自認為如此。他希望他是錯的,但他的希望並不怎麼站得住腳,大概是因為他瞭解米娜的緣故。
一個可怕的選擇。明鏡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想要決定該何去何從。他迷失在自己的思緒裡,忘記他的身分,忘記他身在敵營。這時,銳刃的手肘在他身側頂了一下。
明鏡感覺銳刃的人類身軀不安地在他身邊移動。明鏡低著頭坐在那裡,小心翼翼地不讓米娜看見他,儘管他猜測自己就算站起來在鑼鼓喧天中跳上一段舞,她依然會對他毫無知覺。她與她的唯一真神在一起。此刻,她對發生在這個凡界裡的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不過,明鏡仍然低著頭。
「跟我描述一下他們,」說著,明鏡感到一陣心痛。「他們是什麼樣子?」
瞭解米娜,並且愛她。
「銀龍,我一直都憎恨你們這一族。我很遺憾那麼做過,因為我發現,我們的共同之處要超過我曾經意識到的。」
「我錯在哪裡?」明鏡問。「那些城市以前用過投石車來對付瑪烈。他們派上弓箭和弓箭手,英雄和蠢蛋,結果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去神殿裡。」明鏡說。假扮成人類的失明銀龍甩開銳刃替他指路的手,自己向前走去,靠他的拐杖摸索而行。「去自己察看圖騰,因為你無法充當我的眼睛。」
「這裡就我們兩個?」明鏡問。
加爾達大聲叨唸著什麼需要新鮮空氣之類的話,便直奔神殿庭院而去。在深夜裡的這個時刻,那地方顯得黑暗、沉靜、與世隔絕。
「真是瘋了!」銳刃追在他身後抗議道。明鏡能聽見手杖敲打在磚頭上的聲響。「你自己說過,米娜一看見你以乞丐身分坐在路邊,就立刻認出你是光明城堡的守護者。她能看出你是誰,無論你是扮成人類還是用你的真身。」
「我對唱歌從來沒什麼興趣,」銳刃陰鬱地說。「元帥也一樣。只要我們能宰掉那頭紅色大怪物就好,這才是我關心的。你認為牠什麼時候會來攻打我們?」
他們的小身體虛弱又嬌嫩,然而,他們卻可以像牛頭人血跡斑斑的競技場裡最後挺立的英雄一樣頑強堅韌。
牛頭人的話戛然而止。他瞇起眼睛,用手握緊劍柄,把劍從鞘中抽出一半。「你原來不是個瘸子嗎?你的拐杖呢?」
他仔細地望著他們。他們身上有什麼東西讓他們看起來跟別的乞丐不同。他想不出來是什麼,也許是一種沉靜的自信和能力。他有種感覺,這兩個不是一般的乞丐,當米娜回來後,他準備問他們幾個問題。
「加爾達,你有話要對我說?」米娜問。她伸出手,取下了一根燭芯已經浸沒在熔蠟中的蠟燭。
加爾達走到一個樹林茂密的地方,迅速閃向一邊,把自己藏在一棵大樹的樹幹後面。腳步聲停止了。加爾達確信跟蹤者一定跟丟了他,結果他無比驚訝地發現那個人居然徑直走到他面前。
「而我感覺神的力量棲息在圖騰裡。」明鏡說。「帕林是對的。這就是入口。這就是塔克西絲最後將用來進入世界的時空通道。」
「我說的是真心話!」加爾達咆哮道,他還在竭力讓自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的兄弟們都跑光了,而牠們還算識相。」
「我是——」龍停下來,用肅穆的莊重口吻糾正道。「我曾經是與梅丹元帥搭檔的龍。你認識他嗎?」
「這是個我必須去冒的險。尤其是在你猶豫不決的情況下。」
加爾達一直都相信這些傳說,但現在他開始有了別的想法。也許,喀茲與修瑪並肩而戰是因為他愛修瑪,就像加爾達愛米娜一樣。這些人類身上有些什麼東西,能不知不覺地鑽進你的心坎裡。
這時,他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便回頭望去。他已經忘了那兩個乞丐。現在,他開始仔細地打量起他們。可是,即使他們當中有人開過口,看起來他現在也不想這麼做。瘸腿乞丐正盯著地板。至於那個盲丐,他臉上密密麻麻裹滿了繃帶,以至於旁人都無法看見他是否張著https://m.hetubook.com.com嘴,更別提弄清他是否說過話了。大廳裡僅有的其他人形是兩個法師,加爾達沒必要去看他們。除非被人催促,否則他們是不會動彈的。
「那件事我必須好好考慮一下。」銳刃說。「如果我們要去,那應該現在就去,因為現在神殿裡很可能空無一人。」
如果銳刃決定改換陣營,那麼帕林和我要怎麼辦呢?明鏡感到疑惑。一頭瞎了眼的龍和一個死翹翹的法師想去打敗一個女神。好吧,就算沒別的效果,也許塔克西絲會笑到肚子痛吧!
「米娜說明天。」加爾達說。
「不一定,」銳刃閃爍其詞地說。「也許,再考慮一下,僅此而已。你要去哪裡?」
「我的神,與我同在。」她熱切地祈禱道。「率領我和所有那些與我並肩作戰的人,光榮地戰勝這個邪惡敵人。」
他們兩個在迷宮般的街道上轉來轉去。明鏡很感激銳刃的指引,因為瞎眼銀龍永遠也無法靠自己找到出路。
「你……?什麼……?」加爾達還在結巴。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銳刃在一大堆對投石車工作原理的詳細描述中,冷不防地插|進這句話。「你在想,這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意義。沒什麼東西能對那頭肥大的紅潑婦有任何效果。好吧,你是對的。但是,」他加了一句。「你也錯了。」
藍龍深吸一口氣,隨後滿意而又如釋重負地把它吐出來。牠拍動翅膀,盡情地享受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又嘆了口氣。「我恨死那個緊繃的人類形體了。」
明鏡臉上露出微笑,他慶幸自己的微笑被掩藏在繃帶下面。
「那兩個法師的軀體坐在一個角落裡。」
加爾達四處轉了一圈,檢查了城市的防禦和聖克仙守衛者們的狀態。他發現一切正如他所料。城防工作部署得就像他可以指望的那麼好,至於守軍自己,他們既神經緊張又滿心憂鬱。加爾達盡其所能地給他們打氣,但他到底不是米娜。連他自己的心也在塵土中爬行,他又怎麼能讓他們開心得起來?
今晚,一個盲丐和一個瘸丐坐在聖壇邊的一條板凳上。加爾達對叫化子沒什麼好感。沒有哪個牛頭人會喜歡他們。牛頭人寧可餓死也不會有向人乞討的念頭,哪怕是一片麵包。加爾達無法想像這兩個人到底在聖克仙做什麼,他納悶他們為什麼沒有像許多同類那樣逃之夭夭。
她雙手合十,向唯一真神祈禱了一句,感謝神恩。然後,她站起身,看起來精神抖擻多了。「我只是有點累。今晚來了好多人。唯一真神獲得許多追隨者。」
銳刃湊到他身邊,向他耳語道。「塔克西絲有祂自己的錯,我對此沒什麼可以隱瞞的。但祂終究是個神,是我們世界的神,而且我們也只能靠祂。你必須承認這點。」
「我接受你的提議,銳刃。」加爾達說,喜悅充滿了他的靈魂。「我為長官的榮耀而戰。你為紀念你的長官而戰。我們會讓這場戰鬥被人世世代代地吟唱!」
加爾達整理了一遍他的思路。他得小心自己的言詞,因為他不想冒犯她。
銳刃站起身來。明鏡能聽見他,能感覺到他正在自己身邊移動。藍龍的手放在明鏡的肩膀上,也許他是最後一次這麼做了。
手抬了起來。它的熱度消失了。明鏡感到缺了什麼。他聽見迅速走開的腳步聲,他又微笑起來,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摸索著找到被銳刃丟到一邊的拐杖。
「是的,」銳刃說。「要是我們能早點記起來就好了。」
「誰?米娜?」明鏡問。
那個跟蹤他的人可能是不怎麼精通此道,或者是存心要加爾達注意到他。那些腳步聲並不隱密,也不像刺客或竊賊那樣小心翼翼。它們當中有股軍人的味道——果敢,堅定,精確。
「牠們現在上哪裡去了?紅龍和綠龍,藍龍和黑龍,都到哪裡去了?跑了。逃了。躲起來了。牠們害怕我會要求牠們飛去迎戰瑪烈。而我也不能責怪牠們。」
「我說,讓祂過來。」銳刃說。「現在,我已經看見這個了,我說,如果非得靠祂幫忙才能宰掉瑪烈赤斯的話,那就讓塔克西絲過來吧hetubook•com.com!」
「加爾達,對唯一真神來說,沒什麼是不可能的。」米娜告訴他,這是在溫和地責備他。她又跪倒在聖壇前,合起雙手。她抬頭瞟了加爾達一眼,又說。「與我一同祈禱。」
來人舉手致敬。
加爾達本能地想抬起手來回禮。然後他停了下來,瞪著來人,把手按在劍柄上。
「我練習過使用長槍,」米娜說。她攤開手,展示她的手掌,那裡一片通紅,全是血泡。「我能十拿九穩地擊中靶子。」
「說出你心裡想的,」她敦促道。「你已經困擾了很長一段時間。讓我來分擔你的重負,這可以使它減輕一些。」
加爾達倒吸一口氣,踉蹌著向後退去。他抬起自己驚訝的目光,發現他正與一頭藍龍四目相對。
「我會。」銳刃說。
「你會幫我毀了圖騰嗎?」明鏡追問。
「我來跟你做個交易,加爾達。」米娜說。「如果你能找到一條肯載你上戰場的龍,那麼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去。」
「你大概會去充當加爾達尋找的那條龍,對不對?」明鏡用一種安靜的語調小聲問道。
「不,是那個從來不離她左右的牛頭人。我告訴你,這不是個好主意。不,別動。現在太遲了。我們在陰影裡,也許他們不會注意到我們。除此之外,」藍龍冷靜地補充道。「也許我們能探聽到什麼。」
「我記得。」
關於他與人類的友情,很少有牛頭人能夠理解。的確,修瑪是位英勇的武士(就人類而言)。後面這句補充總是要加上去的。在牛頭人的傳說中,喀茲才是英雄,是他一次次地救了修瑪的命。每一次,修瑪總是謙恭地向喀茲道謝,而後者總是帶著恩主般的尊嚴接受人類的謝意。
「我多想能讓她吃驚,」他對群星說。「多盼望能與她同在。」
牛頭人也有他們的勇氣,但他們更加謹慎,總是在花去手頭的硬幣前先算計得失。加爾達知道米娜計劃做什麼,他也因此而愛她,儘管他一想到這件事就隱隱心痛。他跪在聖壇邊發誓,如果他實在沒辦法阻止她,那麼至少她不會獨自一人去戰鬥。他沒有向唯一真神祈禱。自從發現祂是誰之後,加爾達就再也不向唯一真神祈禱了。這件事,他對米娜隻字不提,他準備把這個不會向塔克西絲神后祈禱的秘密一直帶到墳墓裡去。在他看來,這位女神反覆無常,毫無榮譽感可言。他默默地發誓。
「你確定嗎?」銳刃顯然受到了誘惑。「這樣就沒有誰再來守著你、保護你了。」
「我能看到,加爾達。」米娜說。「實際上,我在腦海裡研究過這場戰鬥,我知道兩個騎士會很好。」她微笑著說,這個鬼靈精怪的微笑讓他記起來她的年紀還這麼小。「一千個騎士會更好。加爾達,你不這麼認為嗎?」
加爾達結結巴巴地叨唸了幾句話,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說了什麼。
銳刃沉默了。明鏡能感覺到他的驚訝。
他感到苦惱,同時又覺得解脫。也許這就是答案。
米娜比劃了一下圖騰。「你還記得所有那些在唯一真神駕臨這座圖騰時歡呼慶祝的龍嗎?你還記得牠們盤旋在圖騰上向唯一真神大唱讚歌嗎?加爾達,你還記得嗎?」
明鏡動手去拉扯裹在自己傷眼上的繃帶,想把它拉下來遮住他的臉。
「不用了,加爾達,我什麼都不需要,謝謝你。」米娜回答。她深深地嘆一口氣,看起來精疲力竭。
「被我扔了,」乞丐說,「因為我不再需要它了。長官,我對你一無所求,」他用尊敬的口吻補充道。「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呸!牠們全是膽小鬼!」加爾達說。
「我們兄弟姐妹的骷髏,一個堆在另一個上面,築起一座面目猙獰的金字塔。」銳刃答道。「較大的頭骨支撐著比較小的。死者的雙目在眼窩中灼燒。在這一大堆裡的某個地方是我配偶的骷髏,我能感覺牠的生命之火燃燒在黑暗中。」
「就跟在他們自己的葬禮上堆起來的屍首一樣,」銳刃陰鬱地說。「我只能這麼形容。你該慶幸自己沒辦法看見他們。」
突然他聽到耳裡響起銳刃的粗啞嗓音,不由得嚇了一跳。「等等,停https://m.hetubook.com.com下。你已經撞進一條死巷裡去了。好吧,我會給你帶路,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
「妳是我的重負,米娜。」加爾達說,他決定如她所說的那樣敞開自己的心扉。「我知道妳打算騎在龍背上去迎戰瑪烈。妳有屠龍槍,而我推測唯一真神會給妳提供一條龍。妳計劃獨自一人去面對牠。米娜,我不允許妳那麼做。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他舉起手,制止了她的反駁。「妳不是孤身一人。妳有唯一真神與妳並肩作戰。但是,米娜,讓妳身邊還有另一人。讓我在妳身邊。」
銳刃聳聳肩。「祂是我們的神,」他重複道。「屬於我們的世界。」
明鏡一點也不想去摸任何東西。他並不需要別人告訴他,說他站在圖騰前面。它的魔法強力而深邃,這是一位神的魔法。明鏡既感覺自己被它吸引,又覺得一陣反感。
「我不必看見牠們,」明鏡說。「我聽得見牠們的聲音。我聽得見牠們臨死時的慘叫,牠們之中的每一個。我聽得見愛著牠們的配偶們在哀嚎,我聽得見那些永遠不會出生的孩子們在哀嚎。我對瑪烈赤斯的憎恨和你一樣強烈。為了替世界擺脫這個可怕的災難,你說,我必須吞下任憑塔克西絲凱旋的苦藥。」
「刺中一個站著不動的靶子,要比刺中一條移動中的龍困難得多。」加爾達咆哮著說。「在空中格鬥時,兩名龍騎士最有效率。一個人在前方吸引龍的注意,另一個從後方進攻。妳一定能看到這麼做的聰明之處吧?」
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米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們是龍。」明鏡簡潔地說。「克萊恩之龍。」
他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凝望眼前的火焰。他知道她想帶他到哪裡去,而他不能阻止她去那裡。
「那就去吧!」他說。「去找牛頭人,告訴他,你願意與他一起戰鬥。」
「我去給妳拿點紅酒,再拿點吃的。」他提議。
「一千個會更好,但我們上哪兒去找這一千個?無論是人還是龍?」
「那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銳刃說著驕傲地甩了甩頭。「我以他的名義而戰,為了紀念他。讓我們一開頭就說清楚這件事。」
「你知道你冒的風險。」明鏡說。「瑪烈的武器威力強大。智者聲稱,單單是對牠的恐懼就讓整整一國的坎德人發了瘋。牠的烈焰龍息據說要比末日之王的大火更灼熱。」
「牠明天會來。」
「圖騰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他輕聲問。
「這些我全知道,」銳刃回應道。「我還知道更多。牛頭人不會找到其他龍。全是一幫怯懦的膽小鬼。沒有紀律,毫無訓練。再也不像舊日那樣了。」
加爾達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以至於過了一些時間(本來不該那麼久)才發現他被人跟蹤了。這讓他頓時吃了一驚。誰在跟蹤他?為什麼?他本來懷疑是傑拉德,但索蘭尼亞騎士很久以前便離開了聖克仙,也許目前正在鼓動別的騎士起來反抗他們呢!聖克仙城裡的其他人,包括那個索蘭尼亞女人,都忠於米娜。他突然起了疑心,也許是米娜派人跟蹤他,也許她不再信任他了。這個念頭讓他不舒服到了極點。他決定要找出真相。
「我會的,」她說。「明天將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在他這輩子裡,加爾達都在聽別人說起一個叫喀茲的著名牛頭人英雄。他是有名的索蘭尼亞英雄修瑪的朋友。喀茲曾經與修瑪並肩作戰,對抗塔克西絲神后。牛頭人為修瑪冒過好多次性命危險,而修瑪的死給喀茲帶來了一輩子的哀傷。儘管以牛頭人的觀點來看,喀茲在戰爭中站錯了邊,但他依然因為勇氣和在戰爭中的無畏而被同族們所尊崇,一直到今天。牛頭人敬仰英勇的武士,並不在乎他為哪一方而戰。
「我又不是一頭呆龍。」明鏡反駁道。「我也許看不見,但缺乏視力並不能妨礙我的魔法。你做了你該做的,以及更多。我很高興能認識你,銳刃,並且,我尊崇你的決定。你最好快去找那個牛頭人。你們兩個需要擬定計劃,而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因此,他推想,如果我一直往山上走,就必定能找www•hetubook•com.com到它。
「我沒看到。那樣更好。對我來說,法師從來派不上什麼用場,不管是死是活。我們不需要他們在旁邊搗亂。你現在就站在圖騰前。如果你想的話,伸出手就能摸到它。」
「不管它是什麼,我都不想要。我討厭你們這種人。滾開,別再來煩我,省得我把你扔到監獄裡去。」加爾達伸出手,準備把那個人推到一旁。
「我們有伴了。」藍龍輕聲警告道。
暗夜中的影子開始閃爍,開始變形。樹枝一根根斷裂。枝葉和小樹椏雨點般地落到他身邊。加爾達的手摸到一片像鎧甲般堅硬而結實的表面,但這副鎧甲並不是冰冷的鋼鐵。它是活生生的,帶有暖意的。
「你沒辦法看見它們,」銳刃緊追不捨。「但在那座圖騰裡也有銀龍的頭骨。好多好多。難道你不想為牠們的死報仇嗎?」
當他傾聽時,他又被帶回到城堡中的那些日子,看著米娜和金月在一起——老太太已經走到生命的黃昏,而孩子正如朝霞般艷麗。現在,明鏡面前的米娜被一片黑暗遮住了,而導致這片黑暗的並非是他自己的瞎眼。
「我已經祈禱過了,米娜。」加爾達粗聲地說。「我還有職責在身。盡量休息一會兒,好嗎?」
加爾達嘆了口氣,走進了夜色中。夜晚也許對其他人來說是一種慰藉。但對他不是。夜晚只會帶來早晨。
「算了。」龍說。「我叫銳刃。我正好聽見你和你的指揮官在神殿中的對話。她說,如果你能找到一頭肯載著你去迎戰瑪烈的龍,那麼你就可以在她身邊戰鬥。戰士,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如果你真有自己聲稱的勇氣,那麼我願意充當你的坐騎。」
然而他是在提出不可能實現的要求。對一個他不喜歡、不信任、不能對之祈禱的女神索討一項奇蹟。
明鏡什麼也沒承認。
「我不能離開你。」過了一會兒,銳刃說。「沒了我,你會怎麼樣呢?」
這些人類,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被打敗,他們在應該躺下死去時依舊繼續戰鬥。他們只能活這麼一點少得可憐的壽命,然而他們卻總是願意為一項事業或一個信念拋棄這些壽命,或者去做一些諸如衝進熊熊大火的塔裡,救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種既愚蠢又高貴的事情。
加爾達在聖壇旁煩躁地走來走去,等待米娜的到來,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兩個乞丐。在白天,聖壇大廳裡擠滿了人,因為聖克仙城裡的人,大多是士兵,會過來祭祀唯一真神,或者朝拜圖騰,或者想看米娜一眼,觸摸她、懇求她的祝福。到了晚上,他們都去聽她宣講,讓自己的靈魂躲藏在她的勇氣下。然後,他們便回到自己的崗位或床上去。很少有信徒會在晚上來到聖壇大廳,這也是加爾達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夜幕又降臨聖克仙城。夜色對居民們來說總是一種解脫,因為它意味著他們又活過了一天。夜色還能帶米娜出來宣示唯一真神給他們聽。在這些演講中,米娜似乎借給了他們一些勇氣,因為,只要她在場,他們便能壯起膽子,準備與巨龍霸王打一仗。
藍龍銳刃依然被迫偽裝成人類遊蕩在聖克仙城裡。他以一個老兵的目光饒富興味地望著備戰工作,並把它們詳細地告訴明鏡,還附上他自己看起來很具權威的贊同或反對意見。不過,明鏡更加關心的是圖騰,關心它看起來的樣子和它在城中的具體|位置。銳刃本來應該去做一番偵察,但他卻在把時間浪費在士兵們之間。
她情緒高漲,為神所感召,一雙琥珀色眼睛熠熠生輝。她走向聖壇,沉下身子,幾乎累得站不起來了。在這些公眾集會中,她傾瀉了全部的靈魂,把一切都給了那些聽眾,而沒有給自己留下分毫。加爾達把兩名怪丐拋到腦後,立刻來到米娜面前。
聖克仙城在末日之王的陰影下過了好幾個世紀,因此它實際上是防火的。這裡的房屋都用石頭築成,其中也包括屋頂。即使有其他任何建築材料,譬如說茅草,那它們也早就被燒光了。的確,據說龍息擁有熔化花崗石的力量,但人們對此也沒有什麼應對之策,只好竭力盼望傳播這個謊言的人是在誇大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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