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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傳奇2:烽火試煉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丹.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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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2─04

黑暗之中傳出一個男人低沉卻清晰的聲音:「歡迎妳進來,朋友。不過請先放下妳的兵器,裡面是一個平靜的寺院。」
「誰去找都無所謂,」奈傑爵士回答:「我不會阻止妳,或者其他任何人去尋找那份寶藏。」
「跟妳聯手沒有問題,」騎士開口:「但是妳並不需要那把劍。」
城鎮街道越來越窄,也越來越歪七扭八,人群逐漸稀疏,奇蒂拉與紅龍走進希望城的舊城區,以前在這裡的住家、民房都拆除了,石材重新用在新蓋的糧倉、穀倉上頭。白天有許多生意人行經,在夜間各種害蟲聚集於此——兩腳的與四腳的皆有。偶而城主會一時心血來潮,加上為了維護市容,下令護衛隊長帶人掃蕩此區,將躲藏在暗處、角落的遊民全部趕走。
不出所料,奇蒂拉倒是大嘆自己怎麼沒有先想明白這一點。炎祭之前就說過,龍蛋應該會有人保護,事實也證明這一點,差別在於負責保護的人並不是僧侶。
「那麼請問爵士,您在這裡做什麼?」撫平心中怒氣之後,奇蒂又露出笑容問起:「我還挺訝異您居然沒有上城牆去抵抗那些入侵者。」
「是個騎士!」奇蒂拉假裝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如果給對方知道自己受到驚嚇可就不妙:「真是高興能見到您!」
劍刃沒有碰上什麼阻力,但卻從金屬上頭流過一陣酥麻的感覺,像是電流竄上了她拿劍的那隻手。從手指到手掌,然後那電流往上鑽進手臂,她痛得忍不住大口吸氣,差一點就將武器丟在地上。
「朋友,要怎麼做都取決於妳。」奈傑爵士這麼說。他伸手指向那扇銀色大門,身上盔甲反射出異樣的光芒。
隱形的力量緊緊鎖在她胸前,彷彿要將她的身體切裂,但是奇蒂拉不肯投降。一瞬間那不知名的力場分解了,她完全沒有準備,整個人往前栽進神殿大廳,差點摔倒在地上。奇蒂拉如貓般輕靈地平衡重心以後身體一扭,將劍架在面前準備攻擊,看看前面又看看兩邊,然後看看背後。什麼也沒有,半個人也沒有。從外頭看來那樣耀眼的銀光,進入之後卻看起來柔和舒緩。神殿裡頭四處都發光,光線雖詭異,卻足以讓她看清楚每一個角落的細節。相較之下,奇蒂拉比較喜歡一片黑暗,這個找不出源頭的光芒似乎是從牆壁散發出來。
「帕拉丁。」
她完全失去耐性了,「你這是在耍我是吧?你、艾瑞阿卡斯、還有黑暗之后!我不管你們的事情了!」說完她轉過身,準備走回那條死巷。
奇蒂拉朝著那幽靈騎士的眼睛望過去,敵人的視線常常會洩漏想要攻擊的位置,但是那騎士的眼睛完全被頭盔的影子遮住,一點兒也看不見。至於聲音,實在分不出他到底年輕還是年長。強逼自己擠出一個迷人微笑以後,奇蒂朝四周看了看,找到了自己的劍掉在哪裡。如果真的有必要,她還可以用另外一隻沒受傷的手作戰,只要彎腰、伸手,她就可以將武器重新取回手上。
「奇蒂拉,你這膽小鬼!真是太丟臉了!妳想要的一切、妳努力這麼久的目標都在眼前了,只要辦妥這件事,艾瑞阿卡斯將軍一定會好好重用,但要是搞砸了,那一切都毀了。」
「你這樣說到底是希望我去找,還是不希望我去找?」奇蒂拉有些不耐煩,覺得這幽靈說話老是模模糊糊:「如果我找到了又該怎麼辦?」
但她握著劍柄的虎口傳來一陣刺痛,也使她開始理性思考。往城牆外面一望就可以看見許多小小的營火,那是艾瑞阿卡斯的軍隊,現在看起來已經有如滿天繁星,但這其實只是他權力的一小部份。有一天他會統治整片安塞隆大陸,而奇蒂拉打算在他身邊一同治理世界,甚至取而代之,誰知道會怎樣。如果回頭繼續當個小傭兵,那這些願望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也就是說,不管有沒有神,她都得進入這座亂七八糟的神殿,一個看似歡迎自己,但又令她充滿陌生冰冷恐懼的地方。
「我移走妳的武器是為妳好。」奈傑爵士說:「如果妳打算繼續揮劍,那恐怕妳還沒傷到人,自己就會先重傷。」
「你是把我當成笨蛋,所以要我放下唯一可以防身的東西吧!」奇蒂拉對著裡面大叫,同時想要找出說話的人,但是前方光線太炫目,她誰也看不到。
奇蒂拉握住劍柄。炎祭或www•hetubook•com.com許是一頭龍沒有錯,可是牠現在化做人形,想要把衣服變回鱗片應該也要點時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自己砍死牠。
「如果這些人像妳說得那麼殘忍,那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我看守的寶藏。」奇蒂好像看見他微笑了一下。
「到時候就被小偷偷走了!」奇蒂的恐懼一下子就被惱怒蓋過。
「跟那個神一樣。」炎祭不屑地說。
「混蛋!」奇蒂心裡很氣,不過咬著嘴唇沒有衝動說出口。
「除了妳帶進來的東西之外,寺院裡面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東西。」那個聲音如此回答。
「不過不管剛剛到底誰躲在這兒,看樣子是暫時撤退了。」奇蒂一邊說話一邊斜著嘴笑,側著臉望向那鬼魂。她膽子又大了起來,因為如果這幽靈想傷害她的話應該早就動手了。「大概是被你給嚇走了,但是難保等一下不會又闖進來。我說你跟我一起對付他吧?我先把劍撿起來再說——」
「朋友,我對妳什麼也沒做。這一切都是妳對自己做的。」
「兩百年!」奇蒂覺得好笑,但還是將笑聲卡在喉嚨沒發出來:「嗯,我想一個人站在這種陰森偏僻的地方大概是會覺得有那麼久,沒有人跟你輪班?」
戰事逼近,那些兩腳害蟲已經放棄這裡,逃到其他安全的城鎮。這裡的倉庫也已經空了,商人都回到大街上去做生意,城鎮的西側幾乎淨空。但只是表面如此,奇蒂拉依舊非常謹慎小心,只不過她想不通炎祭走來這裡想要找什麼,除非牠認為金龍銀龍會把蛋藏在倉庫裡面。
「那麼,閣下,到底是哪一個神?」奇蒂拉問。
「我是奇蒂拉.鎢斯.馬塔。」奇蒂拉一伸手,然後馬上撇過身子就要將劍拿回來。
「我看我得找支火把。」奇蒂拉說。
這座神殿非常小,看起來只有三十步左右的寬度。正面有三道階梯,上去之後是個小亭子,有六根細細的柱子撐著屋頂。亭子有兩扇窗戶面對前院,院子的石地板有許多裂痕,縫隙中生了很多藤蔓,有些地方長出一叢叢薔薇,這些植物順著牆壁生長。薔薇花朵小小白白的,沐浴在最後一絲陽光中,看起來好像微微地發著光,而且散發出濃郁甜美的味道。看來炎祭覺得這氣味很刺鼻,咳嗽了幾聲,悶哼著舉起袖子遮住口鼻。
「確實如此。」騎士回答。
「我之前就警告過妳了,朋友。」那聲音顯得悲哀、難過:「妳踏上自我滅亡的第一步。現在趕快離開,或許可以避免不好的下場。」
她壓低聲音靠過去繼續說:「我應該知道你在這裡的原因了,能讓我猜猜看嗎?你一定是在看守寶藏,對不對?這樣就說得通了。」
「這一定是魔法!沒種的法師!快點給我滾出來!」
「沒錯。」奈傑爵士說:「我的任務的確是看守一份寶藏。」
奇蒂拉喉嚨一緊,呼吸困難,握著劍的手一直晃動。那面障壁依舊阻擋自己,但自己居然因此覺得安心。她一怒之下又將劍抓緊,用力撞擊那層結界。
有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形成障壁,那力量雖然輕薄如絲,卻又極其強韌,好像是一張鋼鐵編織的網在她胸口張開。奇蒂拉用力向前推,但力道穿不過去,怎麼也無法前進。
「是啊、是啊,手上拿著把匕首對不對?」奇蒂拉尖酸刻薄地說:「等你讓我放下戒心之後,好把我給宰了。」
「嗯……」奇蒂冷哼:「所以你要我相信一種跟你一樣大、甚至更大的生物,會鑽進這樣一個地方——」她用手一指。「在裡頭生蛋?」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肯吧!」奇蒂拉生起氣來。
奇蒂拉試探性地推了一下銀色大門,原本以為很難推動,但卻訝異地發現門扉一下就動了,而且非常順暢,沒有半點噪音。
一直與空氣對話相當令人厭煩,奇蒂拉瞄準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劍劈出,試試看能不能擊中這看不見的對手。
「神殿。供奉神明的地方……也許應該直接說是供奉『那個神』的神殿。」炎祭看著神殿,露出非常厭惡的眼神。
「這是什麼地方?」奇蒂拉不大欣賞地看著那建築物。
「嘖嘖!」奇蒂拉彈彈舌頭,然後穿過前院破裂的地板。
但劍卻已經不在那裡了。奇蒂拉盯著空無一物的地面,用手摸了半天,然後回神想到,自己這樣看起來一定很m•hetubook.com.com蠢很慌張,所以又慢慢站起來。
她又對著空氣揮劍,又砍又掃。那股力量在手臂上變得像是火焰一樣燙,劍柄也像才剛從鐵匠的火爐上取下來一樣,熱得令人受不了。奇蒂拉終於握不住了,慘叫一聲將劍拋在地上,趕快抓住自己燙傷的手。
她堅定地踏出一步。
「冷靜點,奇蒂。」她暗暗訓誡自己說:「想想,當初花了多大功夫才把這畜生帶到艾瑞阿卡斯那邊,可別受牠挑釁。牠就是找理由動手,也不能全怪牠,這鬼地方真的很陰森。」她也開始意識到自己極其討厭目前的環境,神殿與周邊土地洋溢一種寧靜平和,但奇蒂拉卻因此心煩意亂。她不喜歡浪費時間思考生命的種種奧秘,對她來說,這輩子要靠自己,不是用思考解決。
「無論進去的人是誰,都會有自己的光明相伴。」奈傑爵士回答:「除非那個人已經完全無緣見到光明……」
「帕拉丁!那個古神?」奇蒂拉大吃一驚:「我之前不是聽你說祂離開了?」
「你對我使了什麼伎倆?」她兩手握住劍,氣得大叫:「那是什麼法術?」
她朝鬼魂走近一步,這並非她的本意,但是如此一來便能多靠近她的那把劍。「這位爵士,請聽我說,您要小心!這裡頭好像有什麼邪惡的東西。」
「如果說,妳稱之為腦袋的那顆小豆子在裡頭轉不起來的話,乾脆對著牆壁撞一撞、去角落滾一滾,搞不好會明白一點。」炎祭說:「龍蛋當然是先擺進了山洞裡頭,然後封起入口,在外面安排守衛。這個神殿以前就是安置守衛的地方,那些傻子以為這樣就安全了,不會洩漏機密給我們知道,而且原本神殿裡的牧師應該要留下來幫忙,但是碰上暴民都跑光了吧,不然就是被殺光。現在沒人留下來保護龍蛋,誰也沒有。」紅龍說的話聽來合情合理。奇蒂拉轉身面對牠,並且偷偷將劍放進鞘內,認為應該沒有被對方發現。
東邊的牆壁,也就是依靠著山脈的牆壁上,有另一扇大門,這一扇門則是以純銀打造。還真讓炎祭的烏鴉嘴說中了,想必這扇門後頭可以通到山脊內部的大洞穴。奇蒂拉想找到門鎖或是門閂,但卻遍尋不著,然而門板上沒有門把之類可供開啟的工具。一定有個辦法才對,只是她必須找出這個辦法是什麼,而同時她並不願意放任有人不見蹤影在背後搞鬼。
她得想個辦法分散對方的注意力,只要幾秒鐘就足夠取回武器了。
「開什麼玩笑?」奇蒂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金龍有多大?應該跟你差不多?」
金門中間開了一條縫,仔細一看,原來門並沒有緊閉。奇蒂拉心中有個奇怪的感覺,似乎有誰歡迎她、邀請她進去看看,但這種感覺令她非常反感。她一直覺得裡頭有異狀,而且異常感覺的來源,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那力量會搶走自己珍惜的某種東西。看起來,這座神殿可能是一般竊賊難以應付的地方。
「因為妳只不過是條小蟲。」炎祭回答。
然而炎祭卻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說:「啊,果然如我所料。」
神殿也是以花岡岩築成,外壁以前覆上一層大理石,但現在只留下沾了黃色汙點,而且支離破碎的石磚,大部份的大理石都遭民眾拆下移作他用。前門曾以黃金打造,在陽光下十分耀眼,外牆中段原本有一圈雕飾,不過也毀壞得差不多了,上頭有許多鑿跡,似乎是有人拿了鑽子、槌子之類敲打過,原本的圖案難以分辨。
「我跟你可不是什麼『朋友』。」奇蒂拉一邊咬牙忍痛,一邊吐出這句話。她的手掌上出現劍柄形狀的燙傷水泡:「沒關係,那既然我也把那鬼劍給丟了,你是不是至少該露面讓我瞧瞧真面目,法師?」
「不行,」炎祭咬著嘴唇瞪著神殿說:「龍蛋在這裡,就在這裡面。」
「好吧,奈傑爵士。」她用甜美的語調說:「我們一開始有點誤會,搞得現在氣氛這樣僵。我是不小心打擾到你的工作,你覺得不高興也是理所當然。至於我會拔劍出來,那也是因為你真的快把我給嚇個半死!說真的我根本沒想到這裡還有人在,加上這個地方本來就有點陰森。」說到這一點,奇蒂表現出的誠懇倒是比她自己預期的還多。「我都起雞皮疙瘩了,能早點出去最好。」
牠逃了。奇蒂拉和-圖-書心想:比自己更加強大、危險、致命的生物都已經逃了。炎祭不敢留下來,那自己又何德何能應該留在這兒?牠也不是自己的上司,沒有資格命令自己。我大可回去告訴艾瑞阿卡斯說,任務失敗,但這是炎祭的錯,相信艾瑞阿卡斯可以理解,都是紅龍的問題……
「我是丁墨氏的奈傑。」
「我就站在妳身邊。」那個聲音回答:「如果妳看不見我,那是因為妳的眼睛受到蒙蔽。只要妳將劍放下,就能看見我敞開雙手歡迎妳。」
朝這條路的盡頭望去,乍看之下僅是一堵坍塌的花岡岩高牆,但是奇蒂拉追上去仔細一瞧,發現另有蹊蹺,其實那兒有兩根柱子,從中間穿過去的話可以繼續往前。柱子上有一些鑿孔,孔邊有鏽痕,推測是以前裝設了鐵門,藉以控制進出的人潮。朝另外一邊窺探,奇蒂拉看見有個庭院,還有一棟建築物。
光從大廳流入,從她身邊像一道和緩的水波湧進面前這條走道。走道牆壁是光滑的白色大理石,一直延伸進入山脈內部。她仔細檢查這走廊,翹著頭聽聽看有沒有聲音,動動鼻子嗅著氣流,但是聽不見什麼怪異的動靜,就連老鼠亂竄的聲音也沒有。至於氣味則很奇怪,唯一能聞到的,只有玫瑰散溢出陳腐、枯萎般的味道。除了白色的牆壁、銀色的光線,奇蒂拉看不見別的東西,但心中卻有種恐懼感,這種情緒與之前站在沒有關緊的前門,猶豫著要不要踏進神殿時如出一轍——甚至好像更為強烈,雖然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感覺自己身邊危機四伏,尤其背後毫無防備,於是迅速轉身,舉起手要阻擋有人來襲。
炎祭說完就掉頭走了,奇蒂拉腦海裡想像著自己的劍尖從牠背後刺進去,一直戳到劍身全部沒入。她站在凌亂的內院,這麼想像了好一會兒,直到紅龍背影消失。接下來許多紊亂的念頭湧起:她想丟下炎祭跟自己的任務一走了之,艾瑞阿卡斯關她什麼事,巨龍軍團又與自己何干。以前沒有這些東西的時候,她一樣過得很好。
奇蒂拉已經站在大門裡面,心裡一直猶豫動搖,聽著自己腦袋那些膽怯的聲音,厭惡地發現她居然認真地考慮要離開。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恐懼感,而她也沒有想到居然有東西可以令自己如此害怕。要是她現在掉頭走了,那麼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這個地方,恐懼會重現,羞恥會重現,懦弱會重現。那麼她以後再也無法掌握自己的生命,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做個了斷。
「你根本不配當騎士!這樣怎麼稱得上是真正的騎士!」奇蒂忿忿不平叫道:「一個騎士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可能使出這種手段!」
「我敢打賭我就找得到。」她挑挑眉毛瞥了騎士一眼:「一定沒有你想像中藏得那樣好。我來找找看好了,要是真給我找到了,那你還有時間另外找個更隱密的地點。」
奇蒂拉嘲弄似地笑起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怕了祂,那個神反正都不在這兒了。」
對方就站在她面前,然而並不如她所料是個法師,反而是一個穿著銀色鎧甲的騎士,鎧甲的款式看起來相當老,似乎是大災變時代的重甲。頭盔上與現代設計不同,沒有面甲,以金屬材質一體成形,沒有包住口部或者頸部。騎士的盔甲外面罩著一層白布,繡有一隻翠鳥,一隻爪子抓著一把劍,另一隻爪子抓著一根玫瑰。騎士的身體有些閃閃發亮,好像是半透明的。
「我說您是不是做錯事情被處罰啊?」奇蒂很高興能知道對方沒有其他鬼魂同伴,「爵士先生,您叫什麼名字呢?說不定我聽說過您的家族喔,我父親——」她原本想說的是自己的父親也曾經身為索蘭尼亞騎士,但轉念一想還別提也罷,說不定這幽靈真的也聽過她父親,包括那些不怎麼光彩的事情。「——我們一家都是索蘭尼亞的後代。」
「是誰不放你進去?」奇蒂追問。
有一瞬間奇蒂拉失去平日的勇氣。這下子她才明白炎祭為什麼不肯進來;牠說神殿應該有人保護,但可沒說是由死掉的人來保護!
奇蒂拉則認為世界反正就是這樣子,每個人都只能把握自己的生命盡情揮灑,剩下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她總說坦尼斯那種心態是作繭自縛,真是窮極無聊。但是坦尼斯的樣貌在她腦海中不hetubook.com.com請自來,更是加深了她的煩躁。
目前使出的手段都無法達成目的,生氣幫不上忙的話,只好改用機智與魅力,這兩樣武器可就沒有人能夠奪走。她轉身開始在空蕩的大廳裡遊走,樣子像是欣賞這裡的建築,實際上舔了舔嘴唇上的齒痕,並且收斂眼神裡的火氣。
「我認為祂離開了,殿下也說祂離開了。」炎祭又吐出一次火焰:「但現在我不那麼肯定,而且殿下也不是第一次說謊騙我。」牠咬牙切齒。「我只知道我不能進去,要是我硬闖,祂會殺了我。」
奇蒂拉想起史東.布萊特布雷德這人。眼前的幽魂與他同樣好騙又無趣,真想不到這鬼魂這麼容易就讓她矇混過去。「所以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會在這兒等?」
「好吧,閣下,這樣的話,您可以進去神殿把龍蛋找出來,清點、鑑識過後,看看到底應該怎麼處理。我留在這裡替您把風。」
「你在哪裡?」奇蒂拉開口時想到那個人會不會就躲在這扇銀門後面:「快給我出來,你這膽小鬼。快點現身!」
「我們每個人都受命以自己的方式對抗黑暗力量,而我的崗哨就是帕拉丁神殿。」騎士相當凝重地回答:「我已經在這裡看守兩百年,以後也不會停止。」
「唔,我沒聽過這名字。」她接口說。
「我必須警告妳,」那男子聲音並沒有恫嚇的意味,相反地卻是充滿憐憫:「如果妳帶著施暴的念頭進入這神聖所在,恐怕會踏上一條自我滅亡的道路。如果妳願意放下武器,那麼非常歡迎妳進來。」
「不是,是真的不行。」炎祭回答,雙手在胸前交叉,手掌抓著手肘:「祂不會放我進去的。」牠那語氣裡頭帶著慍怒,像個不能參加地精球賽的孩子。
「你確定?」奇蒂拉心想,眼前的景觀與露克西絲神殿實在不能比。「這地方也太狹小……簡陋了吧。」
接連受挫的奇蒂拉無奈地瞪著這快把人給逼瘋的幽靈。她知道自己不悅時臉上會燒起熊熊怒火、黑色瞳孔也射出灼熱眼光,很少有男人能夠承受得了;坦尼斯是少數可以抵抗的人,但就算是他也好幾次遍體鱗傷。然而奈傑爵士卻文風不動。
「我要帶進去的是我自己的劍。」奇蒂拉說。
「我的武器怎麼不見了?」她問:「您把我的劍怎麼了?我可是花了好一筆錢才買到的!請還給我!」
天色快暗了,餘暉照在城牆外頭田地燒毀飄起的黑煙,高山的影子落在希望城上,感覺黑夜已經提早降臨。炎祭終於停下腳步,奇蒂拉卻覺得牠只是走到死巷子。
「我可以向妳保證不會有小偷動得到妳的劍。」奈傑爵士回答:「另外妳在外頭還可以找到原本藏在靴子的短刀。」
牠遞出一本皮革裝訂的小冊子:「別再閒晃了,這座破破爛爛的城市很噁心。」
「朋友,我再重申一遍——這裡唯一的惡意是妳帶進來的,只有心存惡念的人會害怕別人有惡念。」
「妳只是人類,祂不在乎妳,也不瞭解妳,妳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就算真的碰上什麼麻煩,我相信妳有本事能解決,我早就注意到妳拔劍了。」牠的笑容使奇蒂拉很不舒坦:「鎢斯.馬塔女士,妳真的該出發了。之前妳一直提醒我時間不多,那我就先去柯羅斯指揮官的營地等妳。記住,找到蛋以後,也要找出山脈那一頭的入口在哪兒,把妳發現的東西都寫在這本子上。」
奇蒂拉走進那片幽暗中,銀色門扉在背後關上,並且發出淡淡的一聲嘆息。
「殿下可沒有先料到,龍蛋會放在帕拉丁的神殿裡頭保護。」炎祭惡狠狠地看了神殿一眼,然後瞇起紅色眼睛回頭看著奇蒂。「這我沒辦法,我根本進不去。」
「算了,真是浪費時間!」她開口說:「我們趕快趁柯羅斯派人對著城牆丟大石頭之前離開。」
她什麼也看不見,但這也什麼意義都沒有。最深沉的夜色沒有這樣黑,黑暗之后的心沒有這樣黑,這廢棄的神殿如此幽深,她不免責怪自己居然忘記帶根火炬,但是隨即銀光一閃嚇了她一跳,那光線差點刺得她看不見。她抽出佩劍擺出防禦姿態,站在原地不動,可是腦中傳來驚恐的叫聲——難以理喻的恐慌——要她放棄任務、趕快逃走。
跟那紅龍一樣。
爬過兩到階梯以後她站在凹陷的金色大門前,在樓梯頂端她停下腳步,短暫地與自己內心那股和*圖*書莫名的恐懼爭辯,隨著距離神殿越來越近,那股恐懼似乎也越來越重。奇蒂拉從門縫往裡面偷看,發現內部是一片黑暗。她觀望、聆聽,認為不會有小偷在裡頭躲藏,除非有小偷的膽量比她還要大;但是裡面真的有東西,而且無論是什麼東西,都足以逼退一頭紅龍——克萊恩世界中最強悍的生物之一。
「大概吧。」炎祭不屑地回應。牠眼珠子轉轉,沒有看著奇蒂拉,逕自望向籠罩在煙霧中的夕陽。「我可沒怎麼注意過。」
「見不到光的不就只有你嗎?」奇蒂嘻笑著說:「開玩笑的,看你一個人守在這裡頭——算了,當我沒說。」
「你的同伴居然丟下你,」她同情似地嘆息一口氣,微微蹙起眉頭:「爵士您真是勇敢,但是也太愚忠了。這座城市已經被包圍,那支軍隊的指揮官我有聽說過,柯羅斯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有人還說他有一半是地精血統,就算鋼幣掉進茅廁他都聞得到。他手下有兩千個士兵,到時候你得眼睜睜看著他們拆了這神殿,就算死人復活也阻止不了他們。」
奈傑爵士已經消失,外頭根本沒有人,神殿大廳已經空無一物。這種發展原本應該使人安心,但是奇蒂拉還是站在門檻,身體顫抖,不敢魯莽進入。
「妳的劍完好如初,等妳離開神殿就會看見它在外頭等著。」
於是她握著劍,跨步朝向那明亮銀光走去。
「閣下,您怎麼知道這裡祭拜的是什麼神?」奇蒂拉問起:「我找不到這裡有什麼圖案、符號可以指認出那個神。」
此外,這種氣氛忽然使她想起坦尼斯。坦尼斯一定會很喜歡這地方,但奇蒂拉卻因此更不高興。坦尼斯在這裡會感到滿足,坐在前面一堆裂縫的階梯上仰望天空,對著星星問一些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問題。為什麼有生就得有死?死了之後會怎樣?為什麼活在世上就要受苦?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邪惡存在?眾神為什麼要拋棄世人?
他動也不動,站姿標準而僵硬,毫不動搖的凝視帶來一股不安的氣氛。
「我會留在這裡。」鬼魂回答。
「可別低估祂。」炎祭低吼:「祂十分狡猾,要說名字的話,祂就是帕拉丁。夠了,我告訴妳了,但是我詛咒這個名字!」牠說著說著,口中冒出一道火,空曠的院子給照得一亮,幾團草也給燒掉了。奇蒂拉暗自希望別給人看見牠這麼大的火氣。紅袍子的法師不管多厲害,也沒聽說過會從嘴裡噴火的。
奇蒂拉穿過那兩根柱子進了前院想看個清楚,發現神殿的金色大門也給人打凹了,她壓根兒不懂為什麼這扇門還能留著,怎麼沒給人拆了鎔化賣錢呢?雖說黃金在這年頭的價值並不算高,與實用的鋼鐵相比不算太昂貴,也不會有人拿著黃金鑄造的劍上戰場,但整扇門如果都是純金,應該還是賣得掉。她心想有機會該跟柯羅斯說一聲,回去的時候可以把這們拆了帶走。
「我以前不相信有鬼,」奇蒂拉對自己說:「但以前我也不相信有龍。看樣子我可沒辦法再嘴硬了。」她想夾著尾巴逃跑,也許是真的該跑。可惜兩條腿光是顫抖都來不及,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跑。「振作啊,奇蒂!」她心中叫道:「就算現在是鬼,也還曾是個男人,這世界上可沒有我不能應付的男人。他是個索蘭尼亞騎士,一堆榮譽跟規矩,跟他鬼扯恐怕沒用,這一點應該死了也不會改變……」
紅龍張開口回答:「我才不要說那名字弄髒自己的嘴。」一說完就閉上。
「我知道。」炎祭回答時聲音非常刺耳。
「沒有。」騎士說:「我一個人而已。」
「喔,但是祂就會乖乖讓『我』進去?」
神殿的主廳呈長方形,沒有什麼裝飾,應該說是什麼也沒有。前面沒有祭壇,沒有神像,沒有香爐,連桌椅或者可以投下陰影,給殺手藏身的柱子也通通找不到。這裡沒辦法隱藏任何東西,銀光照耀下整個神殿內部盡收眼底。
「閣下,尋找龍蛋不是我的責任。」奇蒂拉冷冷回答:「我不知道龍蛋長什麼樣子,而且我也不像你一樣,可以『感覺』到或者是聞到那些東西的味道。這部份是您的工作,也是塔克西絲殿下的旨意。」
「正好相反,」炎祭說:「是妳得進去神殿把龍蛋找出來。我想應該會有一條隧道通往孵蛋區,等妳找到蛋以後順著通道從山脈那頭出來,之後告訴我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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