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種訓練機械帶來了契機的感覺呢。假使少了那玩意兒的幫助，我們大概也無法跟《裝置》說再見吧。」
駐留於另一棵樹上的羅莎則做出回應。
「夏露露嗎？」
「還不夠。這樣根本無法擊殺巨人『食人魔』——」
理由相當簡單明瞭，就是為了申請加入憲兵團。雖然規定只有畢業成績為前十名的訓練兵方有資格申請成為憲兵，但假使能藉由御前競賽在高層人士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話，想要擠進合格名單也不是夢想。只要身為訓練兵，當然都會對憲兵職位心生嚮往。
羅莎雖扯開嗓門大喊，但事到如今也阻止不了他的行動。
在森林中來回飛竄的裘克洛等人被其他訓練兵揶揄成猴子，而實際上看在他們眼中，我們這些人大概也真的就像是一群猴子吧。裘克洛因有所自覺而沒開口反駁，現在應當盡可能地多撥些時間練習立體機動裝置才對。
只見卡迪那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翻了個觔斗，當場被倒吊在半空中。
夏比脫口咒罵一番，隨即用小刀在綁帶的某個部位割出一道缺口。
「我才剛轉告過你別太勉強自己耶。這樣會害夏露露感到很傷心唷？」
夏比一手拿起綁帶，接著抽出暗藏於懷中的小刀。
（還缺了些什麼……但到底缺了什麼？）
「我應該很準時才對吧？」
在訓練學校操場上的塞諾馮．哈爾基摩感到相當心滿意足。
卡迪那雖然顯得不知所措，塞諾馮卻把他的發言當成耳邊風。因為重點在於讓他使用這台機械，而不是專心聆聽他的說詞。
「很精美的成品對吧？但請留待事後再好好誇獎我吧。」
其中表現得特別有幹勁的，就是被視作肯定名列前十名的夏比。然而他的內心卻是絲毫不覺遊刃有餘，徒有一股焦躁感。
（但是……！）
這些乍看起來頗像遊樂器具的裝置，乃是塞諾馮接受赫爾費委託而製作的立體機動裝置訓練專用機械。只不過這所謂的機械卻相當原始，既沒有特別講究材料，也沒有附加什麼特殊機關，給人一種只是以三根支柱組成三角錐台的印象。機械上頭有兩條橡皮帶由支柱延伸而出，使用者需以橡皮帶取代立體機動裝置綁住腰際左右兩側，再來便是運用自己的感覺，設法在半空中保持住穩定姿勢即可。
眼前這個置物櫃並不是他平常使用的專屬櫃子。附掛於櫃門的名牌上清楚寫著「裘克洛」的名字。
裘克洛與卡迪那的存在固然令人在意，但他們原本只不過是一群名為補習生的烏合之眾罷了。總之對夏比而言，他們是等同於空氣的存在。短短幾天前，他才剛把在樹木之間來回飛跳的他們當做猴子狠狠嘲笑了一番，其他訓練兵的態度也跟他完全相同。
裘克洛把雙手緊和_圖_書握的操作裝置插回掛在腰際左右兩側的鞘。一陣微弱但紮實的手感隨之傳回掌心。
身陷倒掛狀態的卡迪那苦笑著說道。
如今狀況卻徹底逆轉，原本是吊車尾代名詞的補習生，竟搖身變成受到眾人刮目相看的存在。甚至到處都傳出他們肯定能擠進前十名的風聲。
運動能力本就卓越的裘克洛等人習慣這台機械的速度也很快，訓練開始幾天後，便已掌握了六、七成的操作訣竅；等到經過整整一星期之後，他們已有辦法在機械上隨心所欲地活動身體。一掌握住訣竅，身體便會下意識地做出反應，照理說應該也不會再發生腦袋撞地而昏迷不醒之類的糗事才對。
（再怎麼強求也無濟於事啊。）
「這個應該已經通過測試了吧？」
塞諾馮模仿夏露露的語調講完這句話之後，隨即使盡全力踹向其中一根支柱。這一腳的力道化作微弱震動傳向整台機械，並對運用全身肌肉維持著姿勢的裘克洛造成影響。裘克洛如同在水裡游泳似地一邊撥動雙手，一邊竭盡所能地試圖穩住身子，但卻無法輕易地挽回一度喪失的平衡感。裘克洛整個人呈仰躺姿勢往後翻倒。
塞諾馮對被綁在練習用機械上面的裘克洛如此說道。這是一句如假包換的實話。因為若想讓軍團高層認清立體機動裝置的實用性，就必須要有人能夠駕馭它才行。如果眼睜睜看著這項世紀大發明被打入冷宮，那簡直就是丟盡工匠的顏面。
「嗚喔！？」
「原來是我有點太早完成作業了啊。」
（總而言之，也只能請他多加把勁了。）
裘克洛邊發出尖叫邊拚命企圖維持住姿勢，豈料優異的身體能力在此時竟造成了反效果。大概是身體反射性地動了起來吧，只見他像只貓一樣邊扭動身子邊嘗試順利落地。若是實戰或許能因此撿回一命，然而裘克洛的身體現在可是被橡皮帶綁在機械上頭。於是裘克洛就這麼維持著不自然的姿勢翻了個觔斗，頭部猛然撞上地面而昏厥過去。
過沒多久，他終於看見那道巨大人影的全貌。佇立在前方的是一具約五公尺高的木偶，也就是先前在工業都市見過的那尊巨人模型。塞諾馮在獲知裘克洛等人已有辦法駕馭立體機動裝置的消息之後，便特地把巨人模型由工業都市運送至此做為訓練之用。
他點了點頭再抽出操作裝置，兩片呈銀灰色的薄刃刀身——半刃刀身應聲現形。正如塞諾馮的炫耀說詞所示一般，其鋒利度著實高得驚人。裘克洛一邊揮刀砍斷由行進方向迎面逼近的小樹枝，一邊持續加速向前衝刺。
裘克洛轉眼掃祝了巨人模型的周遭一圈之後，將其位置關係牢記於腦海當中。並不是逼近目標就好，還得展開攻擊，且安全地脫離戰hetubook.com.com圈不可。而為了實現此事，選定行進路線便成了不可或缺的關鍵。只設定一條路線絕對不夠，必須在短暫瞬間備妥數條不同路線才行。因為巨人與模型截然不同，他們並不會杵在原地等著被砍。
裘克洛咬牙切齒地飄出這句話，隨即毫不猶豫地自樹枝上一躍而下。
夏比的目的地是位於兵舍內的更衣室。訓練兵會在裡面更換軍服，配戴學校所分發的裝備再參與訓練。而裘克洛等人也是一樣。跟其他訓練兵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們會戴上用來控制立體機動裝置的綁帶吧。
（如今應該正快馬加鞭趕回此地吧。）
聽到塞諾馮如此回答的卡迪那，彷彿站上死刑台準備受刑的囚犯一般，露出了相當沉痛的表情。
然而塞諾馮仍舊判定機械一切正常，因為訓練兵與工匠的運動神經有如天壤之別。更重要的是，機械在他腦海中很完美地發揮出功能，所以假使真有問題的語，那肯定是出在使用者身上。
「最好還是實際使用看看羅。備胎，你來試用看看。」
塞諾馮引頸期盼的，乃是外出中的赫爾費及受他指導的學生們。按照原定計劃，一行人應該已經參觀完遠征，正在返回訓練學校的途中才對。大概能在他感到不耐煩之前抵達吧。
「嗚哇！！」
夏比緊握拳頭，躡手躡腳地在黑暗中緩步前進。
卡迪那還來不及抵抗，就被機械繫住並吊上半空中。目前支撐著他的就只有塞諾馮部下的雙手，以及綁住腰際兩側的橡皮帶，雙腳則離地約三十公分高。現在雖有人扶住他的身體，但只要對方一鬆手，再來卡迪那就只能倚靠自己的平衡力了。
（也沒發生塞諾馮所說的革命。）
儘管卡迪那說得沒錯，但立體機動裝置所蘊含的力量應該不只這種程度而已。使用立體機動裝置登上樹梢固然是很大的變化，然而卻稱不上是劇烈的改變。
只不過在安排部下進行測驗的過程中卻是沒人駕馭得了，而且還造成好幾人受傷送醫就是了……
夏比在某個置物櫃前面停下腳步。
「請問……這台詭異的裝置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啊！？」
「我剛剛忘記說了，小姐有託我帶個口信給你喔。」
「個人由衷期望你能成功駕馭這台機械啊。」
可能是忙著控制姿勢吧，只見裘克洛的身體彷彿抽筋似地頻頻顫抖不止。
雖然動不動就抓安海爾出來比較是塞諾馮的老毛病，但他就是會忍不住產生類似的想法。
夏比伸手抓住握把且慎重地打開櫃門之後，便開始動手翻找置物櫃。結果一下子便找到了目標物。
然而這裡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更衣室。只要小心挪動腳步，要抵達鎖定的置物櫃前面並非難事。
由離地十公尺之高處所望見的世界美得令人和-圖-書窒息。從「瑪利亞之牆」牆頂俯瞰的景色固然也不差，但這可說是靠自身力量運用立體機動裝置抵達高處所換來的喜悅吧。
裘克洛運用立體機動裝置穿越樹林間隙向前推進。卡迪那、羅莎以及其餘的同班隊友們則緊跟在後。雖說比起只能反覆練習上下移動的時期，已經算是相當明顯的進化，不過卻跟裘克洛所想像的軌道截然不同。
（只是「可能」可以用啊……）
有四座看似巨大鞦韆的機械被設置於操場一角，而他才剛剛親手完成了最終調校的程序。
裘克洛鎖定附近的一棵樹木做為目標，用力扳下操作裝置的拉柄。
塞諾馮的部下放開扶著裘克洛的雙手。只見裘克洛的表現與卡迪那大不相同，他的身子沒有翻轉，成功維持住姿勢。大概是平衡感比卡迪那來得優異吧。但他也缺少站在地面時的那種安定感，而且可以明顯看出他是運用全身肌肉竭力維持著平衡姿勢。
由於再過一個月就準備畢業，訓練兵全都展現出更勝以往的熱情投入訓練。再加上一星期後將舉辦一場御前競賽，屆時會邀請國王政府官員及軍團高層人士列席，眾人均為求自我推銷而變得更加積極進取。
（雖忍不住同情他的過往境遇，如今卻非得感謝他以前那段吃苦的日子不可啊。）
「怎麼可能。」
正當他心生此念之際，只見一輛馬車緩緩駛近。坐在駕駛席上的人正是赫爾費。
「不不，我是想麻煩您說明一下這個裝置的用處……」
塞諾馮邊說邊抓住剛跳下馬車的卡迪那，帶領他到機械旁邊。
偏離內心所規畫的路線，在實戰中就等同給予敵人可乘之機。而假設是與巨人交戰的話，那就意味著命喪黃泉。若不能展現出更正確、更靈敏的動作，就無法順利擊殺巨人。
塞諾馮把才剛組裝完成的機械介紹給赫爾費及他的學生看。眾人都因不知如何使用而一臉茫然，但這種反應早在塞諾馮的預料當中。
「倘若是使用立體機動裝置，你八成早已墜地並受到某種程度的傷害了吧。」
造成夏比心急如焚的原因就是御前競賽。正確來說乃是促成這場比試的原委。坦白講，官員及軍團高層人士根本不可能對訓練兵的比試產生興趣，以往也沒有舉辦過什麼御前競賽的記錄。這就代表必定是發生了某種非得舉辦比試不可的事態。而最受矚目的就是補習生及立體機動裝置。
（這樣簡直跟猴子沒啥兩樣嘛。）
（我才是夠資格申請憲兵的人！！）
「只不過動作真慢耶，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到學校了吧。」
自吹自擂的塞諾馮一臉滿意地頻頻點頭。
內心緊張感突然莫名竄升，夏比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卡迪那站
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位置較低的樹枝上發表感想。裘克洛的能力固然出類拔萃，但他並非超人，也不具備如同巨人那般超越人類睿智所能理解的力量。那只不過是潛能在過度嚴苛的狀況下受到激發，是一股理應人人都有辦法獲得的力量。換句話說，一旦裘克洛能夠學會如何駕馭立體機動裝置，那麼其他人只要肯付出努力，應該也都有辦法學會操縱技巧才對。
夏比在沒有過見任何人的狀況下抵達更衣室，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扉踏入室內。更衣室內一片漆黑，即便是已經習慣黑暗的雙眼也無法看清所有物品。
裘克洛也沒體會到類似的感覺。
見赫爾費面露狐疑神情，塞諾馮這才恍然大悟。
儘管大幅偏離了原先設想的軌道，裘克洛最終還是勉強逼近巨人的背部，利用擦身而過的瞬間揮刀砍中頸項並迅速脫身，其他隊友們也尾隨而上。
「你希望我誇獎你幾句嗎？」
「換句話說，我這應該算不幸中的大幸囉……」
不同於先前只能在成效不明的狀態下邊摸索邊進行的訓練，現在用的是專為協助駕馭立體機動裝置而開發的機械，自然可以說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
轉眼望向前方，隨即看見距離大約五十公尺處浮現出一道巨大人影。
塞諾馮撇開自己幹的好事不提，邊嚷著「真是夠了！」邊聳聳肩頭。
「你太礙眼了。」
塞諾馮邊輕搔一頭亂髮邊面露苦笑。
（這樣八成會對身體造成過大的負擔吧。）
「這樣就好了。這樣一來……」
「她說啊，希望你別太過勉強自己唷。」
一看見卡迪那表示同意，塞諾馮隨即對部下使了個眼色。部下點了點頭，接著收回扶住卡迪那的雙手。
「坦白講，我完全沒料到自己居然有辦法如此靈活地駕馭立體機動裝置啊。」
接著自告奮勇的人是裘克洛。由於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塞諾馮便立刻指示部下將他綁到機械上頭。
夏比心裡暗自嘀咕了一聲，臉上隨即浮現出憤怒表情。
「啊，等一下！這是團體行動耶！！」
（為什麼那幫傢伙有辦法……）
簡言之就是用來培養平衡感的機械。因為一旦缺乏平衡感，想要駕馭立體機動裝置就形同不可能的任務。
塞諾馮舉步走近裘克洛身旁。
此時此刻，唯一還在兵舍內徘徊的人大概也只剩夏比而已了。立志成為憲兵的夏比當然不會在訓練時混水摸魚。身體感到疲憊不堪，睡意也頗沉重，但他卻非得完成一件事情不可。
「跟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感覺十分相近對吧？只要可以透過這台機械控制好姿勢，總有一天必然也能靈活駕馭立體機動裝置！——雖不曉得有沒有機會成真，但我猜至少也能形成某種契機才對。」
透過訓練學到的技術，也成功地活用在立體機動裝置和*圖*書上頭。縱使還無法達到在空中暢行無阻的境界，起碼也已能進行上下左右等方向的移動。只是除了無法靈活轉彎以外，動作也尚嫌草率，根本就還不到能夠正式投入實戰的水準就是了……
由於構造十分單純，因此設置機械的時間只花了大概三個小時。他指派部下進行作業，自己則專心負責監督，結果在中午之前便大功告成，所以應該算是落實了預定計劃。
要是試圖強行駕馭立體機動裝置，或許會導致使甩者在半空中受到肌肉拉傷或脫臼等意外傷害，最糟甚至極有可能造成骨折。之後使用者會落得何種下場，自是無須多言。因此必須要透過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控制身體姿勢才行。
「感覺非常不穩定呢……」
塞諾馮邊發牢騷邊環視操場，卻只能確認到正在跑步的菜鳥訓練兵身影而已。塞諾馮等待的並不是其他諸多訓練兵，而是經過赫爾費挑選的精銳隊員。其餘的菜鳥只是類似風景或裝飾物罷了，在不在場都沒啥差別。
（這樣不行啊。）
塞諾馮雖鼓掌叫好，但實在稱不上是可以接受的水準。只不過倘若有人能夠慢慢掌握訣竅並成功駕馭這台練習機械，照理說應該就能當成範本，進而提升所有人的基礎實力。立體機動裝置的運用也是同樣情況。而最有可能成為這名開路先鋒的人，就是裘克洛。
「儘管花了不少時間——但我這作品還真不賴呢。」
塞諾馮開發的訓練用機械帶來了不負眾望的結果。
（有了！）
（好！）
「原來如此。」
裘克洛注意到聳立於前方的樹木，隨即發射鈎錨釘入樹幹開始移動。透過操縱操作裝置及適度的重心移動，裘克洛整個人快速逼近由樹幹延伸而出的一根樹枝。隨後彷彿跨過積水似地輕鬆降落在樹枝上。同伴們也陸續踏上其他合適的樹枝。
（換作是安海爾的話，搞不好會打造出一款更跨時代的機械吧……）
「這大概就是努力的成果吧。」
「那不是重點，這就是你委託我製作的機械。」
「當然無懈可擊啊。起碼它在我的腦海裡很正常地發揮了其應有機能。」
「居然一下子就能保持住姿勢，果然不同凡響啊。」
「你還真是姍姍來遲呢。害我差點無聊到打起瞌睡了。」
但塞諾馮內心的確為此頗感滿足。
想要能夠駕馭立體機動裝置，大概還得花上一段時間訓練才辦得到吧。
三更半夜時的兵舍內一片鴉雀無聲，只有偶爾會聽見室內傳出鼾聲。在這種時段當然不可能還有訓練兵醒著。假使有的話，那一定是該名訓練兵白天沒盡全力參與訓練所致。因為只要充分活動過筋骨，在吃完晚餐回到寢室之際，應該就會感受到睡意迎面襲來才對。
「我也想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