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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戟公侯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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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陸禮說話至此,杜丹在一旁笑道:「陸老人家何必太謙,你除了救出我孟師伯外,還在這『苗嶺』山口,立了一件大功……」
杜小樵輕拍范南肩頭,向他低聲勸道:「范兄別難過了,老婆婆總算把功力轉注給秦劍吟老弟,人去藝存,要比平常人與草木同朽強得多了!」
范南也聽出有三四人的腳步聲息,正向這「九劫峰」腳馳來,遂向杜小樵叫道:「我們先迴避一下,是敵是友,再定計較。秦劍吟打坐處隱秘,量無妨。」
孟遲笑道:「能作這位武林兇人『百毒天君』的座上嘉賓,倒也真是難得之事!」
語畢,便把那柄金色小劍,向秦劍吟遞去。
說完,便立即揮斧,削去樹身枝葉開始製棺,並對杜小樵低低說道:「杜兄,我覺得製棺暫厝便可,不必挖地築墳,因為大破群魔之後,我們不會聽任焦老婆婆與東郭兄埋骨苗荒,定要把他們遺體,設法運回故土。」
但秦劍吟雙目才睜,焦老太太一指突發,又把他點得暈倒在地,不知人事!
侯劍平從懷中取出一隻徑約三寸的扁平銀色小盒,向杜小樵遞去,並含笑說道:「就是這隻扁平銀色小盒,但其中所貯,究係何物?弟子卻尚未開啟觀看。」
杜小樵道:「因為我們一下『無愁壑』,必會與『百毒天君』仲孫明互起正面衝突!」
秦劍吟委實被他罵怕,趕緊坐在恩師焦老太太的靈柩之旁,屏息靜慮,調元聚氣。
范南皺眉道:「果若如此,則侯劍平老弟便有點略嫌急躁,那位『百毒天君』仲孫明,豈是輕易惹得?」
杜小樵點頭答道:「好,我們便隱身在焦二婆婆墳側的兩株參天古木之上的濃枝密葉中便了。」
秦劍吟並不懂杜小樵問話之意,不敢隨口回答地緊蹙雙眉,茫然說道:「我……我……我……」
范南聽至此處,忍不住插口說道:「惲兄說得倒是容易,這人選恐不好找,經驗、機智、口才、功力,幾乎全要上乘,缺一不可!」
杜小樵道:「這件事兒,關係侯劍平太重,我是他的師父,自然費了一番心思,早就把其中內情,查得清清楚楚!」
焦老太太似已不能發話,目光略注秦劍吟,再向杜小樵、范南含笑點了點頭,雙目便自垂闔。
侯劍平道:「她是要我把謝老人家接回,並以豐盛精美的酒筵款待,又送了我一件東西。」
杜丹答道:「當初,『桃花娘子』柳如綿與姦夫軒轅斌串通,謀殺親夫『紫面溫侯』侯立威,嫁禍公孫姑娘之父公孫宏與『關中雙劍』在『好漢坡』上,以無恥惡毒手段,假報夫仇,並建造『百年庵』,為裝守節以後,曾博得舉世綠林群豪,一致讚佩,公贈『節烈念珠』,規定柳如綿若是有事,只要一珠飛召,群豪無不從命之事,老人家可知道嗎?」
孟遲問道:「既然關切,為何杜兄又不主張尋找侯老弟的蹤跡?」
范南聞言之下,略一思索,恍然說道:「我明白了,老婆婆莫非是要借這『毒|龍丸』之力,把數十年功行,轉贈秦老弟……」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范南二人,含笑說道:「杜兄、范兄,我有兩件事兒,鄭重拜託!」
惲南天聞言止步,轉過身來,目注杜小樵,含笑問道:「杜兄何事相攔?莫非仍認為我不能勝任嗎?其實我老漁翁已是百歲之人,縱然死在『百毒天君』仲孫明的手中,也不會有甚遺憾的?」
這句答覆,頗出群俠意外,杜小樵詫聲問道:「仲孫明既命他侏儒藥僮請你下壑,怎又不與你見面?」
秦劍吟服藥以後,立覺臟腑之間,充滿了一片清冷之氣。
杜小樵緊蹙雙眉,搖了搖頭說道:「『百毒天君』仲孫明的用毒手段,蓋世無雙,此人不太好惹,我決不願為了劣徒之事,竟勞動惲兄,親涉……」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侯劍平,訝然問道:「平兒,我真弄不明白,那位『百毒夫人』,為何肯把仲孫明視如性命,為數不多的如此靈藥送你?」
秦劍吟雖然不得不伸手接取這柄玉製鎖匙,但兩眶熱淚業已無法再忍地,從俊目中泉流而落!
范南皺眉說道:「惲兄似乎多此一問,我要親自揮斧,製造具『金絲楠木』棺材,自然是為了盛殮為正義捐軀的大俠骸骨!」
杜小樵嘆道:「劉琳是以多種劇毒,綜合施為,等到藥力發作,人已準死無救……」
惲南天看得出范南目露仇火,心情極為惡劣,故而雖碰釘子,也不介意,將雙眉一皺,仍向范南問道:「照范兄這樣說來,不是空棺,竟是實棺?」
杜小樵與范南不約而同地,飄到焦老太太面前,躬身肅立。
杜小樵滿面悽愴神色,目注范南叫道:「范兄請相信小弟指下所診的脈象無差,東郭兄與我交厚,若非他毫無生機,我又怎忍心……」
杜小樵才一接過銀色小盒,用鼻略嗅,口中便道:「怪事!」
侯劍平與謝三,雖在「無愁壑」下與惲南天相遇,惲南天於初見之際,尚未告知他們雙俠喪生的驚人劇變。
范南憤然拔斧,把塊巨大山石,劈得四分五裂,仰望雲天,厲聲叫道:「天意,天意!這是天意!但不知冥冥彼蒼,何以會如此聵聵?」
惲南天道:「正是如此,他們兩位在『百毒天君』仲孫明處,根本毫無災厄,只接受了一些豐盛款待。」
語音甫落,人已飄然舉步,走向壑邊。
焦老太太用鼻子一嗅藥香,便側顧秦劍吟,以一種慈愛神色,含笑叫道:「這是『太乙葆元丹』,武林人物夢寐難得,劍兒還不拜謝杜老前輩,你受惠太大了呢!」
焦老太太首先取出一柄玉製鎖匙遞與秦劍吟,向他面含微笑,緩緩說道:「這是『東海寶庫』的庫門鎖匙,我們門戶中的劍譜拳經,以及一切重要物件,全在庫內,你要謹慎收起。」
接著,她與秦劍吟師徒,便雙雙閉闔雙目。
范南目中閃射出仇恨芒,繼續說道:「諸位且慢震驚,另一具棺木中所盛俠骨,身份比東郭神君更高,她就是『東海』一派宗師『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杜小樵手捧銀盒,雙目之中,突然淚光閃爍,搖了搖頭,淒然自語說道:「定數……定數……人的生死壽夭,冥冥中真是早……早有定數!」
杜小樵道:「這樁慘禍,本來略有跡象可以挽回,但偏偏因岔致誤,看來人生修短,冥冥中真有定數!」
這幾句話兒,不單使范南愕然?連那「烈火神君」東郭炎,也為之微詫不解。
惲南天失笑說道:「我對此事毫無寸功,連仲孫明是個甚麼模樣兒都沒有看見,只是作了趟接人專差而已!」
他一面發話,一面欲為東郭炎診察脈象。
杜小樵道:「這仲孫明雖是兇邪,但與『萬花宮』群魔,似乎有甚過節,雙方已成了敵對!」
語音至此微頓,指著東郭炎的蜷曲遺屍,牙關一銼,目閃精芒又道:「劉琳用藥太以狠辣,東郭兄不單肝腸寸裂,全身並將縮骨抽筋,我若是再遲延片刻,他恐怕會強烈痙攣得把身軀縮成孩童模樣,這種痛苦,豈是人所堪受?」
惲南天一旁聽至此,揚眉問道:「照杜兄如此說法,這三粒半紅半白的扁形藥丸,竟具有極神奇的解毒靈效嗎?」
杜小樵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地,嘆息說道:「在秦劍吟眉心煥發寶光,顯示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際,也就是焦老太太心力已瘁、油盡燈熄之時,換句話說,她適才雙目一闔以下,便永不再睜,業已離卻濁世!」
范南問道:「什麼叫『因岔致誤』?小弟不大明白。」
語音頓處,取出酒壺,飲了兩口酒兒,又復說道:「我們能不能想上一個折衷辦法?」
他這句「親涉奇險」的「奇險」二字尚未說出,惲南天已搖手笑道:「杜兄不許這樣說話,老漁翁鎮日垂釣,在一個『忍』字之上,自問還有點功夫,我此去縱令無功,也包管無過,不會為杜兄多添煩惱就是!」
說到後來,他已語不成聲,汗珠兒並自額間滾滾而落!
秦劍吟聽至此處,插口揚眉說道:「『東海』門戶之中,還有我歐陽紅師妹……」
惲南天道:「因為我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知之甚深,以她功力而論,當世中或許如『北嶽神尼』等輩,可勝她一籌半籌?但能殺死焦老太太之人,卻……」
杜小樵向范南搖了搖頭,接口嘆道:「范兄不必向我開導,我的神情抑鬱,並非完全為了東郭兄之死,另外……」
秦劍吟想不到杜小樵竟會聲色俱厲地,如此斥責自己,不禁被罵得呆呆發怔!
范南無法再瞞,只得淒然含淚地點了點頭。
惲南天「哈哈」一笑,向杜丹頷首說道:「好,就是你吧,你這小機靈鬼,倒是蠻對我的胃口!」
秦劍吟強忍著兩眶痛淚,搖了搖頭。
范南看出東郭炎就這片刻之間,手足四肢與身軀長度,均已略見縮短,方知杜小樵所言是實!
孟遲聽出范南語意,一旁失驚問道:「范兄,你說焦老婆婆是死於自絕?」
杜小樵苦笑答道:「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樁原因,便是焦老婆婆姊妹與東郭兄相繼解脫,萬一『北嶽神尼』不在『西嶽』,或是未被無名師太邀來,則敵我雙方,似乎實力懸殊過甚……」
范南明白,杜小樵是因焦老太太神遊未遠,恐自己悲慟失聲,損她道基,才以手式暗示,要自己再加忍耐。
這時,他已將那摺疊紙柬展開,目光一注,臉上神色越發顯得凝重!
侯、謝二人,聽得自然唏噓不已,雙雙向焦老太太和東郭炎的靈棺,含淚行禮。
惲南天見狀之下,向杜小樵詫聲問道:「杜兄神色怎和*圖*書麼如此凝重,莫非那『百毒夫人』在這紙柬上,作了什麼驚人之語嗎?」
惲南天首先把那粒丹藥,遞還杜小樵道:「杜兄,我知道這粒『百草神丹』煉製不易,靈效無比,老樵夫僥倖未曾把它浪費,你留著救別人吧!」
杜小樵身為神醫,自然知道這是油盡燈熄的迴光返照現象!
惲南天日注杜小樵,微皺雙眉叫道:「杜兄,你這頂大帽子,是從何扣將下來,我有點不明白,我們尋找侯劍平,關切他的安危,卻與武林禍福有何影響?」
話猶未了,杜小樵又復向他沉聲叱道:「少管閒事,你若心神旁鶩,氣機如何能純?萬一功行岔道,走火入魔,你師父的一番心血,便全付東流的了!」
范南悚然一驚,回頭向焦老太太、秦劍吟師徒看去。
秦劍吟這才領悟到情勢不妙,目光再度掃視,看見了放在焦二婆婆墳後的那口棺木。他全身一顫,向「玉斧樵夫」范南,欲語又不敢開口地,投過了一瞥訊問眼色!
范南接口說道:「杜兄莫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診脈有誤,只是驚奇於那『萬花魔母』劉琳,對東郭兄所下的是何等毒物?竟使杜兄這等神醫,也告束手無策?」
杜小樵點頭嘆道:「確實有點玄奧,原因於焦老婆婆、焦二婆婆姊妹,及東郭兄已死,『北嶽神尼』尚不知是否準會被無名師太請來?我們的實力方面,不過就是目前這點人手,群邪方面則除了軒轅老魔父子,劉琳母女和『天外三魔』以外,可能還邀約了其他兇人?雙方聲勢,眾寡懸殊,我遂不得不在『百毒天君』仲孫明的身上,打點主意!」
杜小樵聽了杜丹所說,不禁雙眉微蹙!
但他儘管心中難過,鼻間發酸,仍盡力強制,不使目現淚光、面有悲容,和杜小樵完全一樣,以平靜神色向焦老太太躬身為禮。
焦老太太一面用衣袖為秦劍吟拭淚,一面以溫和語詞向他說道:「劍兒不必傷心,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只要你和紅兒憤發有為,光大『東海』門戶,我和你二婆婆在九泉之下,也將含淚瞑目!」
杜小樵雙眉微軒,向侯劍平叫道:「平兒,你是何時去往『無愁壑』下?」
杜小樵取出一粒丹藥遞過,含笑說道:「惲兄說哪裏話來?『東海釣鼇叟』是何等威名,小弟哪有認為你不能勝任之理?但仲孫明除了有形功力以外,更精擅無形劇毒,故而小弟要惲兄帶這粒藥丸,以防不測!」
范南「哼」了一聲,目閃神光說道:「杜兄所言,雖是正理,但那群強盜胚子,多半均是桀驁不馴之人,怎肯相信我們的幾句空言……」
杜小樵聽他這樣說法,雖然疑慮侯劍平是不放心謝三安危,業已去往「無愁壑」下,但因需為焦老婆婆和秦劍吟師徒護法,責任重大,無法分身,只得皺眉不語。
行禮過後,杜小樵與范南,請群俠到焦二婆婆的墳前落坐,把焦老婆婆、東郭炎的遇難經過,詳細說出。
惲南天問道:「那是甚麼問題?聽杜兄說來,此中彷彿還深有玄奧?」
杜小樵道:「怎麼叫折衷辦法?」
杜小樵把兩道森森逼人的目光,盯在秦劍吟臉上,雙眉一挑,冷然問道:「秦賢侄,你去找誰報仇?」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神情淒然地壓低語音,對范南悄悄說道:「范兄不單要為東郭兄挖一個墳,也要為焦老婆婆挖一個墳,這不單澤及故友,也是發洩積忿的最好辦法!」
秦劍吟神智才一恢復,便先悲喊「恩師……」,然後才站起身形,睜開雙目。
杜小樵面上滿佈神光地,搖頭說道:「不要去,我們不能為了侯劍平的一人安危,而影響到整個武林禍福!」
杜小樵聽至此處,突然截斷范南話頭,苦笑說道:「范兄,你說錯了,焦老婆婆的氣節方面,雖足為武林楷模,但襟懷略嫌狹窄,見識也略嫌淺近,我不過因她已是垂死之人,才不忍再對她加以責備而已!」
杜小樵道:「秦老弟請想,你恩師在第一陣上雖可維持不敗,但是否必將消耗掉大半真力?」
杜丹因群俠之中,不在眼前的人物太多,遂無法加以猜測,急急向范南問道:「范老人家,棺中的遭難死者,究竟是誰?」
范南見狀,向杜小樵叫道:「杜兄不要拐彎抹角地折磨秦賢侄了,你就直接吩咐他,教訓他吧……」
說完,又把兩位武林大俠的遇難經過,向侯劍平、謝三二人約略講了一遍。
「鐵劍神醫」杜小樵與焦老太太還是初識,「玉斧樵夫」范南則與這位「辣手仙婆」更屬多年深交,眼見彼此即將人天永隔,心中自然越發淒惻!
范南知曉杜小樵已把東郭炎點斷心脈,不禁心中淒然,長嘆一聲,含淚叫道:「杜兄,你這當代神醫……」
范南大驚失色,目注杜小樵急急叫道:「杜兄,東郭兄,這是怎樣的了?你……你應該趕快施教……」
杜小樵正色接道:「你師父自盡之舉,是為了『信守不渝』,服飲『毒|龍丸』之舉,卻是為了『門戶不墜』。否則,以她如此剛烈性情而論,我在『九劫峰』現身阻鬥之際,她便會向軒轅老魔坦然認敗,立即自震天靈而死!」
杜小樵見了范南神情,忙向他搖了搖手。
范南如今也發覺自己與這位「東海釣鼇叟」惲南天,尚係初見,適才說話,似嫌失禮貌,遂將神色放得和緩下來,淒然一嘆,點頭答道:「不單是實棺,棺中所盛殮的,更是威名震四海八荒的一流人物!」
杜小樵尚未答話,范南已手指棺木,含淚答道:「他們兩位已離齷齪塵世,遺體就在這兩具老樵夫倉促手製的棺木之中!」
說到「仲孫明」三字,忽然想起意欲打探「無愁壑」下情況的愛徒侯劍平,遂頓住話頭,向范南問道:「范兄,你和焦老婆婆、秦老弟等,下峰之時,沒有看見拙徒侯劍平嗎?」
杜小樵向范南看了一眼,苦笑說道:「小弟尚未把話說完,范兄不要斷章取義!」
秦劍吟聽得一身冷汗,連連頷首表示,謹記師言。
一面展開,一面緩緩說道:「這事委實太怪,令人想不出原因何在?我且看看那位『百毒夫人』,在紙柬上講些什麼?」
范南點了點頭,又動手製作準備用來盛殮東郭炎第二具「楠木」靈棺。
范南道:「我也不相信,但事實如此,卻又怎麼解釋?」
語音略頓,轉對謝三和侯劍平叫道:「謝兄、平兒,你們且由我來仔細診診脈象。」
他念方至此,突然聽得那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發出了一聲龍吟長嘯!
這時「鐵劍神醫」,在盛殮東郭炎之時,心中格外難過。
焦老太太為了不再激動愛徒情緒,故意以一種冷冰冰的神色,向秦劍吟問道:「劍兒,我囑咐你的話,記下了嗎?」
杜小樵面帶愁容,忽然搖頭叫道:「不必,侯劍平縱有危厄,我們也不必管他!」
杜小樵嘆息一聲,搖頭苦笑答道:「老弟尚未看清,墳後棺木,不是一具,而是兩具,均係這位『玉斧樵夫』辛勤手製!」
等到把盒蓋揭開,立覺奇香四溢,沁人神爽!
說至此處,忽似感慨無窮地,長嘆一聲!
范南淒然搖頭,向焦老太太遺體木然注目。
東郭炎向杜小樵壓低語音,悄然問道:「焦老婆婆於傳功之後,還能……」
秦劍吟不敢絲毫怠慢地,應聲答道:「徒兒業已謹記在心,與紅妹及世代『東海』門下,共同遵守,永矢弗忘!」
杜小樵道:「這是成人之美的應盡之責,老婆婆不必掛念!」
但發現棺蓋已被釘死,卻不敢失禮便行開棺,只得對著棺前范南所鐫「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靈柩字樣,拜倒身形,放聲大哭。
他手中一酸,但面部卻強裝平靜地,抱拳說道:「范南與杜小樵恭送老婆婆,我們從此把『東海』門下視為自己子弟,老婆婆放心走吧!」
惲南天莫名其妙地「咦」了一聲說道:「仲孫明的兇毒程度,決不下於軒轅父子和劉琳母女,杜兄在他身上,有甚主意可打?」
范南一笑叫道:「杜兄,老婆婆所服的『毒|龍丸』,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兩句話兒,聽在杜小樵的耳中,也令他胸懷淒然,默然難發片語。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淒然一笑叫道:「杜兄,我的時間不多,你既對劍兒成全,便請快點賜服靈藥了吧!」
侯劍平搖了搖頭,面含苦笑答道:「弟子並未見著這位『百毒天君』。」
杜小樵以一種驚服目光,盯在惲南天的臉上問道:「惲兄,你究竟是運用甚麼神妙方法,使那難纏透頂的『百毒天君』仲孫明,如此好講話,立即使謝兄、平兒雙雙脫臉?」
杜小樵雙目之中,神光一朗,緩緩說道:「冥冥彼蒼,未必聵聵,善惡之報,就在眼前,范兄冷靜一些,且化悲憤為力量,準備到期掃蕩群魔……」
這番話兒,大義凜然,聽得群俠心中,對於這位「鐵劍神醫」,越發充滿敬意!
話猶未了,東郭炎已強忍痛苦,接口叫道:「我是中了劉琳賤婢的無恥下毒暗算,如今既已毒發,多半無救。杜兄、范兄,最……最好給……給我一……一個痛快,免……免……得我多受活罪,以……以免萬一忍……忍熬不住,發出痛苦呼號,驚……驚擾了焦老婆婆的傳功之……之舉……」
焦老太太「嗯」了一聲,注目又道:「你還有什麼話兒,需要問我嗎?」
焦老太太向他看了一眼,含笑叫道:「劍兒,你在我的面前,盤膝坐下。」
惲南天方自一嘆,孟遲卻因站得較偏,目光微瞥,看見墳後還有一具棺木,遂hetubook.com.com失聲問道:「杜賢侄,墳後怎麼還有棺木?」
仁俠襟懷便是如此,杜小樵未為東郭炎及時診察之故,雖因出岔延誤,不是有意疏忽,但他心中卻仍深以為疚!
范南目中微現淚光,搖了搖頭,緩緩答道:「一位是被『萬花魔母』劉琳,以無恥手段下毒害死的『烈火神君』東郭炎……」
范南問道:「他們肯相信嗎?」
語畢,首先飛身,范南自也隨同他一齊飄落。
杜小樵道:「范兄你又觸發了什麼樣的感慨?」
惲南天連連點頭,表示受教,微笑說道:「多謝杜兄關切,老漁翁此去,除了留神自衛之外,一切都以『忍』字當頭,決不與那『百毒天君』仲孫明,起甚正面衝突。」
惲南天點頭答道:「便是杜兄不取瑟而歌,我也將自告奮勇,請令前去,但『百毒夫人』柬上既說可派二人,便不妨再選一位年輕小友,和我作作伴吧。」
盒中放著三粒半紅白的扁形藥丸,和一張小小摺疊紙柬。
話猶未了,惲南天便搖手接口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杜小樵方自苦笑一聲,范南又復說道:「倒是令徒侯劍平老弟,不知……」
范南聞言恍然,杜小樵繼續嘆道:「來到峰下,見了老婆婆已服『毒|龍丸』之情的我,自然只好盡力幫助她完成心願,等到一切就緒,再想到東郭兄時,他的所中劇毒,卻業已發作無救了!」
她點倒秦劍吟後,臉上的老態疲憊突然完全消失,變成一種極為好看的紅撲撲的顏色。
「玉斧樵夫」范南自從目睹焦老婆婆與東郭炎雙雙遭劫之後,一直義憤填膺,聞言以下,冷笑連聲說道:「這群強盜胚子,不會有多強高手在內,若敢來此助紂為虐,老樵夫雙斧之下,決不留情,要劈他們一個痛快!」
杜小樵道:「我們雖可確定其中一方不是仲孫明,但也猜不出究竟是些什麼人物?故而明日黃昏,倒要派人前去『老仙峰』麓,看上一看!」
秦劍吟不敢不遵,含著兩眶熱淚,膝行到焦老太太面前,端端正正,盤膝坐好。
因為,焦老太太是自服「毒|龍丹」,蓄意求死,無可挽救。東郭炎則只要自己事先加以診察,發覺中毒跡象便能免死。
杜小樵探手入懷,取出兩粒金色蠟丸,並立即把這兩粒藥丸的金色蠟衣捏破。
杜丹尚隔老遠,便指著焦二婆婆的那座墳頭,向惲南天、孟遲、陸禮等嘆息說道:「諸位老人家請看,前面那座高峰,便是『九劫峰』,峰腳那座墳墓,便是誤中魔女毒針,被『天狼箭』穿胸而死的焦二婆婆的埋骨之所!」
東郭炎苦笑說道:「小弟不知怎的,好像腦中有點發昏,胸中也有點不……不太舒服……」
杜小樵回憶前情,雙眉深蹙說道:「在我說明我們與『百毒天君』仲孫明,並非同路人後,劉琳曾略微一怔,欲語未語,豈非有可疑跡象?」
焦老太太指著秦劍吟,目中閃現出慈愛光輝,微笑說道:「秦劍吟與歐陽紅的感情不錯,年貌資質也頗相當,故而我第一件事,便是煩請杜兄、范兄,於此間事了後,為他們主持婚禮,共掌『東海』門戶!」
話方至此,杜丹在一旁接口說道:「我認為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應該先把侯劍平兄尋回,決不能再使他落了孤單,有所失閃!」
范南臉上一紅,赧然說道:「不錯,不錯,惲兄說得有理,看來我老樵夫真被這目睹的連串傷心之事,氣得有點靈智生蔽!」
杜小樵等,自然一齊點頭,范南並向焦老太太說道:「老婆婆放心行功,我們必會盡力護法,決不容任何兇邪,有甚破壞舉措。」
范南聞言「咦」了一聲,皺眉說道:「除此以外,另外還有甚麼原因?……」
秦劍吟點了點頭,杜小樵緩緩說道:「第二陣『空拳攝石乳,長笑震花須』的題目,是軒轅老魔所出,而『化罡氣為長笑』之技,也正是這老魔特長,再加上焦老婆婆於第一陣耗力太多的不利情況下,幾乎可以說必敗無疑的了!」
杜小樵道:「你應該鎮靜一下,收起眼淚,準備報仇!」
杜小樵到了這時,才把語音放得略為緩和,看他一眼,慢慢說道:「你如今只是剛剛獲得你師父的功力轉注,至少還要下了一番功夫,方能『龍虎互調,坎離有濟』,還不趕快坐在你師父靈柩之旁,苦苦行功,莫令她九泉含憾!」
秦劍吟站起身形,向杜小樵深施一禮,說道:「杜老人家對家師這種維護深情,『東海』門中,永矢弗忘!」
「辣手仙婆」對於弟子一向秋肅,如今竟轉變成一片春溫。
杜小樵長嘆一聲,正待答話,忽又凝神不語。
秦劍吟窘得雙淚泉流,向范南遞過一瞥求援眼色。
范南先是點了點頭,忽然眉一挑,身形飄處,縱往峰側一片森林之內。
范南仔細略作思索,目光湛然答道:「倘若分而言之,似乎『義』較『信』為重,因為『義』的成分,偏於公眾,『信』的成分,則偏於私人!」
孟遲點頭說道:「杜賢侄說得有理,我們等秦劍吟老弟的行功一畢,便馬上去尋侯劍平老弟。」
杜小樵與范南,均自發出了淒然一嘆!
范南急道:「杜兄……」
侯劍平才一點頭,杜小樵又復說道:「是甚麼東西?拿來給我看看!」
范南嘆道:「我希望我們所準備的棺木,就以這三具為限,否則,這場武林浩劫,便太過慘重的了!」
片刻過後,來人已到。
杜小樵臉上神色,頗為凝重地頷首說道:「范兄所知甚確,像仲孫明這等毒辣人物,除有特殊原因之外,怎肯輕易放人?他可不可能雖把劉小琳放走,卻仍在那『萬花魔女』身上,作些什麼手腳?」
惲南天向他看了一眼,愕然問道:「杜兄怎出此語?侯劍平老弟是你門下的唯一傳人,你……你為何不對他的安危吉凶,表示關切?」
杜小樵向那兩具令人觸目驚心的棺木,指了一指,仍然神色悲淒地,含淚說道:「假如這三粒藥丸早來片刻,慢說東郭兄可以不死,便連『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可以帶毒延年,再活上十年歲月!」
杜小樵越罵越覺嚴厲,簡直把秦劍吟罵出了一身冷汗!
說至此處,焦老太太適才臉上笑容,便已倏然收斂!
陸禮正在遜謝,「無愁壑」下突然傳上了笑語之聲。
范南人在空中,已把鋼斧玉斧一齊掣出。
范南首先忍耐不住,向杜小樵詫聲叫道:「杜兄你……你此語何來?怎麼見了這三粒半紅半白的扁形藥丸之後,竟會引起人生壽夭早有定數之嘆?」
惲南天笑道:「就是我們不必大張旗鼓,全體下壑,似可只派一人前去探聽情況,並深明利害,盡量不要把事情弄僵。可為,設法把侯老弟與謝三兄救出。不可為,便悄悄全身而退……」
話方至此,杜小樵便搖頭苦笑,接口說道:「有些毒物根本無法祛解,像『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所服的『毒|龍丸』便是一例,仲孫明用毒手段久享盛名,定具實學,我這粒『百草神丹』未必準能祛毒,但保護心房,暫緩毒力發作卻可辦到。惲兄此去,多請處處小心,萬一覺得有甚不對,便立服此丸,趕緊回來便了!」
這時,范南業已無法矯情,一張老臉之上佈滿了縱橫淚漬!
杜小樵聽得連連點頭地,目注范南說道:「范兄所云不錯,但若照這樣說來,你便還得多費點神,再製上一口棺木!」
杜小樵冷笑說道:「連你師父『辣手仙婆』焦老婆婆那高功力,都敗在軒轅老魔手下,你不過剛剛得了點功力轉注,便敢自大狂妄,螳臂擋車?」
這是焦老太太一片苦心,深恐秦劍吟大功新成,根基未固,目睹自己死亡,刺|激太甚有所影響,才採取如此手段!
范南嘆道:「我當然懂得這種道理,不過因數十年至交,遽爾人天永隔之下,委實心中愴惻,無法把情懷盡淡而已!」
指風到處,東郭炎全身一顫,不再動彈。
惲天南看完之後,眉頭微蹙說道:「奇怪,除了我們與軒轅老魔等人,有了決鬥之約以外,還有什麼罕見武林惡鬥?並關係『萬花宮』之役呢?」
這時,范南業已把第二具棺木做好。
杜小樵向他們目光一掃,揚眉叫道:「范兄、東郭兄,你們真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不妨仔細想想,『信義』二字,雖然時常合言,但若分開來說,應以何者為重?」
原來,他瞥見東郭炎在抱拳躬身之際,腳下晃了一晃?
杜小樵苦笑道:「我必須先診脈象,方能對症下藥……」
杜小樵搖頭說道:「九州聚鐵,已鑄金人,哪裏還有什麼挽回手段?小弟作此分析,決非指責焦老婆婆,是要告知二兄,決不能把老婆婆這種略嫌偏狹,全私捐公之舉,視為武林楷模,今後無論有何怫逆,都要把胸襟放得寬點,目光看得遠點!」
語音略略一頓,向群俠繼續悄然說道:「歐陽紅與公孫璿另獲奇遇,不在此間,遂由秦劍吟老弟,獨蒙師恩,承受絕學,如今正在用功,最忌驚擾,我和范兄搶前攔住諸位,便是這種用意!」
杜小樵聽完,默然無語地,蹙眉沉思。
杜小樵指著他所伐巨木,正色說道:「范兄且把滿懷悲憤,向那『金絲楠木』去發洩吧!你快點把棺木製好,盛殮老婆婆,方能體會他把秦劍吟老弟點倒之意。」
杜小樵連連點頭,向陸禮含笑讚道:「陸兄此舉,不單為侯劍平父仇之事昭明是非,並也把一場必然死傷多人的綠林浩劫,消弭無形,委實功德無量!」
杜小樵苦笑兩聲,神情迷惑地答道:「正邪不和-圖-書兩立,不管怎樣,我都不相信『百毒天君』仲孫明,會對我們這群人,主動表示善意!」
范南「咦」了一聲,接口訝然問道:「既然如此,杜兄怎在東郭兄毒發之前,毫不知情,莫非劉琳所用之毒太以奧妙,令你無法從脈象中,診出究竟嗎?」
杜小樵又復面寒似冰,沉聲問道:「秦劍吟,我再問你,你知不知道你是甚麼身份?」
「鐵劍神醫」杜小樵、「玉斧樵夫」范南及「烈火神君」東郭炎,不忍再看他們師徒這種傷心斷腸的死別生離局面,遂一齊偏過頭去。
這幾句話兒,太以突如其來,不禁把所有群俠,都聽得為之呆呆怔住!
秦劍吟聞言,仰起他那淚漬模糊的臉兒,瞪著血紅雙目,向杜小樵詫然問道:「杜老人家,我恩師猝離濁世,又將我如此恩情,我……我竟不……不該哭嗎?」
杜小樵詫然注目,看這「玉斧樵夫」是去作些什麼?
范南道:「我會,我曾經為我自己,製作過一具極上等的棺材,如今係匆匆揮斧,不免急難成章,但這兩株大樹,卻是他處難覓的上好『金絲楠木』!」
杜小樵想了一想,眉峰微聚問道:「仲孫明一向孤獨,怎會有了妻子?這『百毒夫人』姓甚名誰,是什長相,約莫有多大年紀?」
杜丹也覺一怔,四位老少群俠,遂腳下加快,趕來觀看?
范南猜出杜小樵神情抑鬱之意,搖頭說道:「杜兄千萬莫要將東郭兄的這條劫數,歸咎到自己頭上,除了『萬花魔母』劉琳,太以下流無恥,心性歹毒之外,也只好歸諸定數,才會陰差陽錯,岔失時機,正所謂:『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范南起初一愕,旋即會過意來,頷首說道:「對,連那業已先死有墳的焦二婆婆,也將遷葬……」
杜小樵深恐他們擾亂了秦劍吟的行功,致損進益,遂向范南傳音叫道:「范兄,這些不是外人,我們下去把話說明,免得他們胡亂驚疑,對秦老弟的緊要行功,有所妨礙!」
其中惲南天與焦老太太,是多年深交,於一怔之後,向范南揚眉叫道:「范兄,我雖知你不會謊言,但也無法相信!」
秦劍吟越發傷心難禁地,痛哭失聲。
話方至此,焦老太太點頭一笑說道:「對了,我要他前後判若兩人,突飛猛進,不單足以搏殺軒轅斌,報復殺父之仇,也從此憤發有為,光大『東海』門戶!」
杜小樵冷眼旁觀,見秦劍吟淚已哭盡,繼之以血之際,方走到他身邊,冷然叫道:「秦賢侄,你該收淚了,還哭些甚麼?」
杜丹接道:「我明白了,這『無愁壑』下,是東方姑娘所居,根本無甚危險……」
他們既為了不使秦劍吟受到驚憂,遂飛身落在墳前數丈之外,截住群俠。
杜小樵「嗯」了一聲,點頭答道:「仲孫明號稱『百毒天君』,既擅用毒,亦擅解毒,這是他以多年心血精煉,視如拱璧的『陰陽返魂丹』……」
杜小樵含笑相扶,命他把蠟丸中的兩粒珠紅靈藥服下。
尚幸這一老一少,均仍寶相莊嚴,未曾受甚影響!
接著,她臉上那層極為好看的紅撲撲顏色,便逐漸消失,慢慢轉為蒼白。
秦劍吟聽至此處,趕緊向杜小樵雙膝跪倒。
焦老太太畢竟修為極深,她心中雖也難過,卻仍能控制情緒,斂卻春溫,恢復秋肅地向秦劍吟沉聲叫道:「劍兒,『東海』門下,不許有軟弱之輩,你不要哭了,替我收拾起兒女心腸,振奮起英雄肝膽!」
焦老太太突然睜目,向杜小樵笑道:「杜兄,你的每句話兒,都宛如吐自我的肺腑之中,真是我的晚交知己!」
孟遲聞言,目閃神光,揚眉說道:「這倒是一樁佳訊,倘若仲孫明能與『萬花群魔』先來一次決鬥,則不論誰勝誰敗?均會使這般萬惡兇邪,減消大半實力……」
杜小樵見自己心中所料,完全不確,不禁萬分驚奇!
秦劍吟悲號一聲,飛身縱過,伸手便揭棺蓋。
范南與東郭炎還未及答,杜小樵又復說道:「我們與軒轅旭、劉琳等所定的『九劫峰』頂之約,誰勝誰負,關係到整個正邪興衰,武林福禍兩兄認為算不算得上是『當前大義』?」
惲南天指著紙柬最後那四句非詩非偈之語,說道:「我是根據這四句話兒立論,范兄請看最後的『蒼天倘不聵,兩敗盡皆傷』兩語,並注意這張紙柬是『百毒夫人』所書,她有希望她丈夫與敵人同歸於盡之理嗎?」
這時,杜小樵已在為東郭炎診察脈象,只把雙眉緊皺,向范南看了一眼,未曾答話。
杜小樵神光滿面,向惲南天一抱雙拳說道:「惲兄若能如此,小弟自然放心,總而言之,武林禍福為重,劣徒性命為輕,以惲兄之見識閱歷,定能在輕重之間,善加取捨的了!」
話完,這兩位武林大俠,便各自縱上古木,隱起身形。
范南道:「那是秦劍吟老弟,聞得他師父焦老婆婆服毒時的失驚悲號之聲。」
范南笑道:「惲兄你聽見杜兄所說條件,和看見他的目光沒有?你這老漁翁,又該當仁不讓的了!」
范南叫道:「杜兄,你一向料事如神,對於仲孫明與『百毒夫人』這男女兩個魔頭的反常舉措,究竟用意何在,可猜得出嗎?」
說話之間,想起多年老友,忍不住語聲悲咽,雙目之中,珠淚又復滾落。
這時,滿面玉光的秦劍吟,與滿面蒼老疲憊的焦老太太,同時睜開雙目。
杜小樵向那宛如泥塑木雕,雙雙端坐不動的焦老太太、秦劍吟,看了一眼,淒然又道:「故而,焦老婆婆適才把身後各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那些話兒,等於就是她的臨終遺言。」
焦老太太心喜稱謝,取出兩柄金色小劍,分向杜小樵、范南二人遞去。
秦劍吟如今似已行功到了神與天會的內家妙境,滿面寶光,對於身外一切,付諸不聞不見。
惲南天含笑說道:「我既提此建議,便有毛遂自薦之心,不知杜兄、范兄可肯賜我一支將令?」
杜小樵道:「劉琳之女劉小琳是剛用『走馬換將』之法,從仲孫明處換回,仲孫明的為人如何?范兄應該……」
杜小樵想了一想,眉頭微蹙說道:「這人選倒不太好找,武功要高,膽量要大,心思要細,才不致漏出形跡,尤其是閱歷要深,見識要廣,才看得出雙方人物的身份來歷!」
杜小樵故意以一種冷酷神色,緩緩說道:「當然該哭,但若能把你師父哭泣轉回來,我和你范老前輩,也早就哭了!」
秦劍吟悚然領命,立即凝神靜坐,調氣歸元。
侯劍平躬身答道:「恩師上峰迎接焦老婆婆及范前輩等去後,弟子因對謝老人家不放心,遂走向『無愁壑』邊探望,誰知才到壑邊,便與仲孫明的侏儒藥僮相遇,被他請往壑下。」
侯劍平道:「據說那『百毒天君』仲孫明為了要對付夙恨深仇,業已出壑從事某種佈置,派遣侏儒藥僮,邀請弟子入壑,是仲孫明的妻子『百毒夫人』。」
群俠聞言,方自注目,杜丹已詫然叫道:「這笑語之人中,有謝三叔、有侯劍平兄,惲老人家居然馬到成功,本領真不小呢!」
杜小樵以一種極度尊敬的目光,看著焦老婆婆,嘆了一口長氣說道:「我深知焦老婆婆性情剛烈,生恐萬一在敗象顯明下,有甚不測?遂於第一陣的勝負未分之前,親身阻止彼此的繼續比鬥……」
焦老太太臉色又是一沉,冷冷說道:「沒有話了,我們這就開始,你先調勻本身真氣,於接受傳功之際,對於任何外事,都付諸無聞無見,不可睜目行動,也不可開口說話,否則,就要功虧一簣,『東海』門戶,便將萬劫不復的了!」
謝三與侯劍平的脈象顯示,也決無中了什麼慢性奇毒的有異尋常徵兆。
管他先作好一口棺木,盛殮焦老太太,並釘死棺蓋以後,杜小樵才替秦劍吟拍開穴道,使他悠悠醒轉。
杜小樵嘆了一口長氣,皺眉苦笑道:「當時我雖已猜疑到這一點上,一離『九劫峰』頂,便打算為東郭兄診察脈象……」
杜小樵叱道:「胡說,歐陽紅雖云有甚奇遇,但吉凶福禍,迄仍未知,你怎麼可以把她拉上?」
杜小樵又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苦笑答道:「這位老婆婆當真做到以『信義為重』,我怎會還有貶詞?可惜的是,她對於『信義』二字,只重視了其中一半,並且是小的一半而已!」
焦老太太微微一笑,伸出右手,用掌心按在秦劍吟的天靈「百會穴」上。
杜小樵有點揣測不透地,向杜丹問道:「你陸老人家在『苗嶺』山口,立了甚麼大功?」
杜小樵向侯劍平臉上,細看兩眼問道:「平兒,那『百毒天君』仲孫明向你說些甚麼?」
杜小樵取出焦老太太送給他的那柄金色小劍,略一拂拭,繼續冷笑說道:「杜小樵話已講完,秦少俠可請自便,休看你師父臨終贈劍,托我代管『東海』門戶,我卻無意為之,且把這柄劍兒還給你吧!」
杜丹恍然道:「我明白了,老人家下壑以後,便遇著謝三叔和侯劍平兄,業已從壑上走來。」
侯劍平滿腹好奇,正想開口,杜丹卻已先向惲南天抱拳一禮,含笑說道:「惲老人家,我跟隨你老人家前去,作個伴如何?小花子自命膽大,機靈方面馬馬虎虎,武功雖然稍弱,但有了你老人家的提攜照拂,也就不要緊了!」
杜小樵與范南同時點頭,應聲說道:「老婆婆儘管吩咐,我們無不盡力。」
惲南天行功暗察結果,是一切如常。
杜小樵邊自把東郭炎遺屍,抱到一塊乾淨大石之上,邊向范南說道:「www.hetubook.com.com就在小弟打算為東郭兄診察脈象,而尚未付諸行動之際,突聽得峰下有哭聲傳上。」
孟遲說道:「惲兄不必再評論舊事,問題是在目前,我們應該作些甚麼?……」
秦劍吟應聲答道:「自然是找那『長笑老天魔』軒轅旭!」
范南點頭說道:「對了,她是死於自絕,於她的狷介性格,死於她的守信重諾,她……她是自己服了『毒|龍丸』,空有杜兄這等蓋世神醫在側,也眼睜睜束手無救!」
「原因」二字方出,便已恍然有悟地,目注杜小樵道:「我明白了,杜兄是擔心高徒侯劍平老弟,突然離此,不知何往之故?」
杜小樵卻寒著臉兒,發出連聲冷笑!
范南知道杜小樵是要不令秦劍吟於醒來後,再見他師傅遺屍以減少悲痛,自然點頭應命。
范南道:「雖有可疑,但可疑之點太多,杜兄又怎能洞徹劉琳肺腑,猜出是東郭兄受了暗算呢?」
話方至此,杜小樵便接口搖頭說道:「杜老弟,你說錯了,如今這『無愁壑』下,業已成了『百毒天君』仲孫明的巢穴,真可以說是步步危機,寸寸死域!」
范南與東郭炎不約而同,齊聲答道:「當然算得!」
杜小樵慌忙飄身避過,搖手笑道:「二兄這是做甚?……咦,東郭兄,你怎麼樣了?」
苗嶺深山,有的是良材大樹,在范南神力利斧的連續猛劈之下,不消多久,便被他伐倒了兩株合抱巨木!
群俠聽得東郭炎已遭劫數,不禁均「啊」了一聲!
焦老太太笑道:「這不是酬勞,這是我煩請杜兄、范兄,負責代我監視『東海』門中,凡有不肖弟子,包括秦劍吟、歐陽紅在內,二兄均可以此劍,嚴加誅戮,決不寬貸!」
杜小樵也含笑說道:「老婆婆請放心,我在你傳功之前,可以先給秦老弟服下兩粒靈藥,將來再加調理,便容易多了!」
一番禮數之後,杜丹比較性急,首先向杜小樵問道:「杜老人家,怎麼焦二婆婆的墳墓之後,似……似乎還……有一具棺木?」
杜小樵點頭接道:「我便是這種用意,才避免與仲孫明先起正面衝突,因為萬一由於外來刺|激,竟使這兩股邪惡勢力合為一流,縱令『北嶽神尼』能及時趕到,恐也力與心違,無法挽救正人俠士的這場淒慘劫運!」
杜小樵聽了這三個「我」字,接口說道:「你別『我……我……』了,我來告訴你吧,你是『東海』一派門戶中的唯一傳人……」
故而他向杜小樵連連點頭,目中雖仍淚若泉流,口內卻絕未發出絲毫聲息。
范南那滿腔怒火,仍未熄滅地咬牙接道:「盡蕩群魔,是在日後,但我目前所憋的這滿腔怒氣,卻又怎樣發洩?」
杜小樵想起「萬花魔母」劉琳適才在「九劫峰」頭,對自己欲語未語的尷尬神情,不禁暗吃一驚,皺眉說道:「剛剛我正欲為東郭兄診察診察,恰巧聽得秦劍吟老弟的哭泣之聲,以致匆匆來此,如今……」
范南失聲說道:「杜兄分析得對,但焦老婆婆大錯已鑄,恐怕沒……沒有什麼挽回之策了吧?」
杜小樵道:「劣徒的去向,倒不難猜測,他多半是去了這『無愁壑』下,想探探謝三兄的吉凶訊息!」
杜小樵苦笑說道:「正因如此,我才說劉琳可能出於報復心理,但尋錯對象,盲目胡為,使東郭兄埋恨九幽,死得太冤枉了!」
杜小樵默然未答,只把手中紙柬向惲南天遞去。
這正是適當措置,因若延時太久,屍體一呈僵直,便無法再以棺木盛殮,搬回「東海」。
秦劍吟自然唯唯領命,他目光偶瞥,發現范南還在製造兩口棺木,不禁詫聲問道:「范老人家,你……你這是……」
范南叫道:「秦賢侄,站住……」
范南想了一想以後,目注杜小樵道:「有此可能,這種『可能性』並相當的大!」
驀然間想起一事,向侯劍平叫道:「平兒,你適才曾說那『百毒夫人』送你一件東西?」
范南搖頭說道:「沒有,我們下峰至此,並未見人,焦老婆婆便遽行服毒,吞下那粒『毒|龍丸』了!」
杜小樵道:「能夠製棺自然最佳,但小弟對於此道,卻是一竅不通。」
如今,一聽杜小樵如此說話,侯劍平首先驚得失聲叫道:「恩師,您老人家是……是……是說焦仙婆與東郭神君,俱……俱已遭了劫數?」
杜小樵嘆道:「誰知我一片苦心,仍告白費,你師父的操守襟懷太以貞烈,畢竟以『信義』為重,『性命』為輕,毅然服下『毒|龍丸』了!」
范南問道:「劉琳與東郭兄有多大仇恨?竟用出如此神人共憤的無恥狠毒手段?」
杜丹聽范南語音至此,含笑接口笑道:「范老人家,我們此次由『邛崍』聚合歸來,行至『苗嶺』山口,便與南北綠林總魁,及所率廿餘名好手相遇,其中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與陸老人家原屬知交,遂由陸老人家,將棄暗投明經過,以及『桃花娘子』柳如綿以淫兇偽裝節烈的一切罪行,詳細說明……」
惲南天道:「杜兄所慮,雖極有理,但任憑侯劍平老弟身處危境,不加理會,卻也說不過去……」
范南滿心義憤,取出所帶酒瓶,喝了兩口,勉強抑壓火氣。
焦老太太又向杜小樵等,拱手含笑說道:「杜兄、范兄、東郭兄,煩勞你們為我師徒護法,大概有半個時辰,也就夠了。」
杜小樵嘆道:「如今,焦老婆婆剛愎自用,率爾輕生,是否重於『私信』輕於『公義』,會影響到正邪決鬥的實力平衡?萬一到時邪勝正消,整個武林便將落於悲慘之中,甚至於萬劫不復的了!」
杜小樵向范南看了一眼,緩緩說道:「綠林群豪是應『節烈念珠』之召,為全信義而來,我們只加殺戮,似有未妥,應該把柳如綿殺夫欺世的罪行揭開,昭彰是非,群豪再若不明順逆,便屬自取滅亡,誅斬無虧!」
東郭炎與范南二人,聽得也不禁同失聲一嘆!
杜小樵目光一掃,把范南拉到焦二婆婆墳前,指著地面,揚眉說道:「范兄既然怨天,何妨斫地,你並可把滿腔義憤,借此發洩發洩!」
杜小樵道:「這是一種沒有解藥的毒藥,可以把服用人的所有氣力,竭澤而漁的提聚一擲,以此,軒轅老魔如果再來,將被老婆婆一掌震碎臟腑,但老婆婆也必在發掌之後,立告奄然長逝!」
來者共有四位,不是兇邪,是「東海釣鼇叟」惲南天、「游龍俠丐」孟遲、陸禮、杜丹等四人。
杜小樵嘆道:「假如劉小琳遭了什麼毒手?則劉琳怒無可洩之下,豈不會對東郭兄……」
語音方畢,惲南天與謝三、侯劍平等三人,業已飄然從「無愁壑」下走上。
杜小樵伸手一指墳後,低聲叫道:「惲兄莫使他驚動受損,人在墳後……」
范南揮斧之舉,不是發現敵蹤加以攻擊,也不是目行練習斧招,而是丁丁伐木。
杜小樵目光一注「東海釣鼇叟」惲南天,正色說道:「惲兄,我們無論何事,總以盡量小心為上,請你自行凝功,察看體內可有異狀?」
杜小樵道:「你不僅是『東海』門戶的唯一傳人,秦氏香煙的唯一孤兒,也是你師父『辣手仙婆』焦老婆婆,拼死轉注功力,以期人亡藝存的精神寄托……」
杜小樵長嘆一聲,苦笑搖頭說道:「武林人物前半世多半重視名利,後半世多半重視傳人,培植一名徒兒,不知要耗費多少心神,哪有對他不表關切之理?」
范南頷首答道:「慢說焦老婆婆是曠世高手,東海宗師,便連東郭炎兄,也是年高德劭的一代英傑,哪有讓他們無棺入土之理?」
杜小樵苦笑道:「兩兄請想,對方擁有『長笑老天魔』軒轅旭,『萬花魔母』劉琳、『天外三魔』,以及接受邀約到時趕來的邪流高手,聲勢何等浩大?我們則只有數幾人,眾寡之數已頗懸殊,則焦老婆婆之參戰與否?必為舉足輕重之事!」
說至此處,略略一頓,面色更沉又道:「假如你大膽狂妄,螳臂擋車地,登上『九劫峰』頭,死在軒轅老魔手下,則『東海』門戶至你而滅,秦氏香煙至你而絕,『辣手仙婆』的絕藝神功,也至你而亡,你是對得起父?對得起師?還是對得起武林道義?……」
經她這沉聲一喝,秦劍吟果然立即收淚。
范南與東郭炎,聽得眉峰略皺,默默不語。
杜小樵見狀之下,恍然大悟問道:「范兄伐木之意,莫非是想製棺?」
范南詫道:「杜兄又提起『百毒天君』仲孫明則甚?他和劉琳毒害東郭兄之事,有何關連?」
杜小樵連連擺手,苦笑一聲說道:「惲兄莫要誤會,我們並非怯懼『百毒天君』仲孫明,這根本不是『鬥得了,鬥不了』的問題……」
杜小樵嘆道:「『因岔致誤』之故便在於此,范兄請想,小弟聽得峰下有了變況,秦劍吟老弟且已出聲悲號,怎麼能不暫緩證實心中疑念地,立即馳來探視?」
范南不等杜小樵再問,便接口說道:「我知道仲孫明不單擅於用毒,心情更毒辣異常,才獲得『百毒天君』之號!」
范南與杜小樵、東郭炎等,避免使焦老太太師徒受到驚擾,遂略為走遠一些。
因為無論佛家道家,在即將解脫的最後剎那,均最忌為七情所擾,心神不得平靜。
秦劍吟聽得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又是傷心地失聲痛哭,跪倒在焦老太太身前。
杜小樵見狀,忙向惲南天高聲叫道:「惲兄止步!」
其間,東郭炎幾度為了忍受不住腹中痛苦,想要自震天靈,均因四肢業已痙攣,無法舉掌,才央告杜小樵及范南代為下手,借求解脫!
杜小樵也在hetubook•com•com皺眉思索,范南卻靈機一動,在旁叫道:「杜兄,『百毒天君』仲孫明不是與『萬花魔母』劉琳結仇不淺嗎?明日黃昏一戰,會不會便是他們雙方……」
范南詫道:「老婆婆這是何意?難道我們只做個現成主婚人,還要取甚酬勞嗎?」
杜丹笑道:「北六省綠林總魁與陸老人家是生死之交,自然在一聽內情之下,便不蹬渾水地率眾離去,南北省綠林道中,雖尚有幾人,略存懷疑,但經孟師伯與晚輩以『窮家幫』聲譽擔保,惲老人家又顯露了兩手絕世神功,也就釋然知趣地,隨在北六省群豪之後,齊折返中原!」
惲南天聽了這等說法,知曉既成事實,無法挽回,遂向杜小樵淒然一嘆說道:「杜兄,我懂得其中厲害,不會對秦老弟加以驚擾,如今且去焦老婆婆及東郭神君的靈前一拜,然後便請杜兄、范兄把此事經過,詳加敘述。」
范南聞言,仍覺不解地向杜小樵問道:「杜兄,你這基於報復心理一語,卻是何意?」
等到身形落地,森林中銀芒電掣,便自佈滿斧光!
她既然這樣說法,杜小樵與范南便只好把劍接過。
范南不等惲南天話完,便即接口說道:「我和焦老婆婆相識數十年,也知當世武林中,沒有任何人能殺得死她,但惲兄卻絕未想到,她自己可以殺死自己!」
陸禮笑道:「一來『賀蘭魔宮』距離『嶗山天魔別府』太遠,軒轅旭、軒轅斌父子,又均不在總宮,無人知曉我已棄暗投明之事,才告輕易得手;二來又得惲老人家隨行,心有仗恃,神思不亂。末後,群魔追襲,還不是靠他老人家,談笑施絕技,一竿釣三兇,把魔嵬仔們一齊鎮住,方告安然離開賀蘭山,小弟不過利用昔日關係,略效微勞……」
侯劍平苦笑道:「這位『百毒夫人』,不單臉戴厚妙,身穿黑色寬大長衣,也從未開口說話,以致慢說姓名,便連她的年齡貌相,也無從加以揣測。」
孟遲不等杜小樵話完,便自赧然接道:「小弟技薄無能,病中被擄,致為諸兄添了不少麻煩掛念,這次僥倖脫險,完全是靠了惲、陸二兄鼎力……」
惲南天接過紙柬,與群俠一同觀看,只見柬上寫著:「明日黃昏,在『九劫峰』北面之『老仙峰』麓,有場武林罕見惡鬥,與即將到期之『萬花宮』正邪決鬥一役,極有關係,可選派一或二人前往觀戰,唯千萬不可露面參與!」
秦劍吟止步回頭,神情錯愕地,皺眉問道:「兩位老人家,是……是否還有甚麼指示?」
惲南天去往「無愁壑」以後,杜小樵目注「游龍俠丐」孟遲,含笑叫道:「孟兄,你這次身落魔掌,真所謂受盡折磨,尚幸能從『賀蘭魔宮』無恙歸來……」
范南目注惲南天,詫然不解問道:「惲兄是根據何事,判斷不可能是仲孫明與劉琳等人之戰呢?」
但東郭炎雙手捧腹,似已痛苦難禁,站立不住,仆倒在地!
范南怒道:「她向東郭兄發洩則甚?東郭兄與她女兒受害事,根本風馬牛不相關及!」
謝三答道:「我與侯老弟遭遇相同,也不曾見著仲孫明,『百毒夫人』則慢說不以廬山面目相對,連說話也是命侏儒藥僮轉告,絕未親談片語,但款待方面,卻親切豐盛已極!」
范南與東郭炎二人,均都臉上赧然地,向這位「鐵劍神醫」躬身謝教。
惲南天雙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起了正面衝突,又如何呢?莫非我們人手不夠,憑杜兄、范兄和我老漁翁等人之力,還鬥不了一個『百毒天君』仲孫明嗎?」
范南目注東郭炎的地上遺屍,不禁含淚一嘆!
焦老太太目中神光一閃,揚眉說道:「杜兄是蓋代神醫,最懂得人體情況,秦劍吟修為不夠,所獲太多,目前雖可報仇洩憤,耀武揚威,但臟腑之中,卻必將無形受損甚劇。故而第二件事,我要請你為他配一些長年服食的調理藥丸,劍兒在回轉『東海』後,更必須面壁三年,苦練內行功力,以藥力功力,相輔相成,方可期登上籌,否則,你決不會活過三十二歲!」
杜小樵偏過頭去,目注謝三問道:「謝兄,你在『無愁壑』中,時間較久,總該與『百毒天君』仲孫明談過話兒,或是見過那『百毒夫人』的廬山面目。」
范南問道:「惲兄,你不信之故何在?」
到了壑上,急於敘述壑下情事,雖見了兩具棺木有點驚心,也尚無暇問及。
杜小樵目中微閃慧光,揚眉答道:「當然有關,因為她女兒劉小琳,是剛被仲孫明……」
范南看出杜小樵神色不對,越發愁急問道:「杜兄,你……你是當世神醫,難道……」
「難道」二字才出,杜小樵已從東郭炎左腕「寸關尺」處收回右手,並神色凝重地順勢在東郭炎的心窩部位,點了一指!
范南叫道:「杜兄,你適才那番話兒,尚未說完。」
惲南天「哦」了一聲,接過丹藥笑道:「神醫妙藥,自有起死回生之力,這粒丹丸定然能解各種奇毒……」
杜小樵道:「我適才臨下『九劫峰』之前,劉琳曾特別要我帶話給『百毒天君』仲孫明,而仲孫明與我們並非同路人物!」
范南在一旁聽得好奇地,插口說道:「這『百毒夫人』既不開口說話,卻把老弟請去則甚?」
杜丹詫道:「危機既大,我們便不單應去,並應去得越快越好!」
秦劍吟望望杜小樵,為他冷峻神色所懾,不敢多辯!
惲南天驚叫一聲,目閃神光問道:「焦老婆婆是服了『毒|龍丸』嗎?是誰承受了她臨終轉注的畢生功力?」
秦劍吟雙眉一剔,舉袖胡亂拭去臉上淚痕,向杜小樵、范南抱拳一禮,轉身便走。
但他回顧之下,卻看不見焦老婆婆人影,不由滿心驚愕地向杜小樵、范南,詫異問道:「兩位老人家,我……我師傅呢?……」
范南想不到杜小樵對焦老太太竟有貶詞,不禁大出意外地,詫聲問道:「杜兄難道認為焦老婆婆不該以『信義為重』嗎?」
陸禮搖手笑道:「杜老弟不要這樣捧我,那是我份內應為之事!」
惲南天靜靜聽完,搖頭微嘆說道:「焦老婆婆生平太以好勝,又太性急。否則,等我們大家到齊,聯合行動多好,何必先上『九劫峰』,與軒轅老魔,訂甚賭命之約?」
杜小樵等他們禮畢,又向范南嘆道:「結果,這藥丸偏偏一步來遲,焦老婆婆與東郭兄遂和我們已隔人天,返魂無術,難道還不是人生壽夭,冥冥中早有定數嗎?」
秦劍吟道:「杜老人家分析得雖有理,但第二場比鬥,已被你現身解消,我師父並未敗呀?」
侯劍平問道:「恩師打算派誰前去?」
杜小樵向這位「玉斧樵夫」,擺手勸道:「范兄莫要過分激動,以致驚擾了焦老婆婆師徒,使他們功虧一簣!」
杜小樵費了好大勁兒,終把秦劍吟安定下來,不禁喟然一嘆!
等到臉上紅色盡褪,完全轉為蒼白之際,焦老太太的鼻中,便有兩條玉筋,倏然重落!
秦劍吟俊目之中,淚光又閃地,訝聲問道:「毒|龍丸?……」
秦劍吟先是一怔,然後向杜小樵躬身問道:「杜老人家請……請加明教,小侄該……該怎麼辦呢?」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語一出,真把惲南天、孟遲、陸禮、杜丹等四人,聽得一齊怔住!
范南雙眉深蹙,神色悲愴地,搖頭嘆道:「一代宗師如此下場,委實令人腸斷,但焦老婆婆這種以『信義為重,生死為輕』的英雄氣概,卻又令人肅然起敬,足為武林楷模……」
杜丹揚眉說道:「如今,柳如綿因雙方約定於『九劫峰』頂決鬥,遂飛傳『節烈念珠』,要南七省和北六省的綠林總魁,率領所有黑道高手,前來『萬花宮』中替她賣命!」
范南不等杜小樵再往下講,便自搖頭接道:「事已至此,杜兄焦慮無益,就讓它來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杜小樵連連點頭,長嘆一聲說道:「范兄一語道破,我們武林人物的當前大義,卻是什麼?」
杜小樵連連點頭,遂陪同群俠,到達焦二婆婆墳後。
范南想加勸導,杜小樵搖頭低聲說道:「范兄不要動,讓他去哭,免得積鬱傷肝,還是把悲哀情緒,盡量發洩的好!」
惲南天聞言,目注范南,揚眉問道:「范兄製棺則甚?」
末後,並書有似詩非詩,似偈非偈的四句話兒是:「只作壁上觀,莫助任一方;蒼天倘不聵,兩敗盡皆傷!」
因為,目前已有已死的焦二婆婆、東郭炎和即將逝世的焦老婆婆等三位高手奇俠,遭了劫數,等到魔宮會鬥,兵兇戰危之下,誰又能保險不會再有旁人……
侯劍平哪裏想得到所謂「百毒夫人」,竟是曾對自己愛戀的東方瑤?自然滿面苦笑,搖頭說道:「弟子也不明白這是甚麼原因?但也猜不透其中原因,只得取起銀盒中的摺疊紙柬一觀。」
范南會意,目注杜小樵,皺眉問道:「杜兄是要替東郭兄挖地築墳?」
蠟衣才一捏破,藥香便四溢空際。
杜小樵道:「因為我知道平兒定是為了不放心謝三安危,去往『無愁壑』下,設法探察。」
杜小樵不等范南再譴責自己,便接口嘆道:「范兄,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東郭兄肝腸已裂,只有超脫他早離痛苦,才是我們的為友之道……」
杜小樵搖頭說道:「劉琳此舉,大概是出於報復心理,但她盲目胡為,亂尋對象,東郭兄,實死得太冤枉了!」
秦劍吟聞言,自然立向杜小樵拜倒。
杜小樵遂與范南,又將東郭炎的遺體,加以盛殮。
群俠見了焦老婆婆和東郭炎的靈柩,紛紛含淚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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