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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2:不死的戰神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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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

抄家

「好,就這麼蓋——朕立刻命人去辦!」
接著,張誠和邱橓等人開始清查張居正所遺下的財產,結果卻是令人大失所望——張居正生前最寶貴的「財產」只是幾屋子的書籍,和少許字畫;生前貴為太師,權傾天下,幾個兒子也都在朝為官,可是所蓄積的錢財,連兄弟子侄輩都搜括盡了,也只有黃金萬兩、白金十餘萬兩而已,論財力,他比民間的一般中等商人都不如!
儘管有這樣的彈性放鬆,萬曆皇帝的情緒還是有著明顯的沮喪;畢竟,他所認為的最完美的理想已經被迫胎死腹中了,他當然覺得不快樂,連帶的也使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心理,於是,一連三天,他都推說自己身體不適而無法上早朝。
四月裏的一天,他正式下旨抄張居正的家,籍沒張居正的財產;他所派出執行的人是司禮太監張誠、侍郎邱橓等幾個親信,分兩批人辦事,一批去抄張居正在京師的府第,一批去抄張居正在江陵的老家。
說著,他全身不自覺的發出了一陣輕顫;接著,眼前浮起了幾個不連續的畫面:黃澄澄的金子、白閃閃的銀子、血紅的瑪瑙、碧綠的翡翠、渾圓的珍珠、溫潤的美玉——相對於張居正那不苟言笑的音容、深沉銳利的眼光,乃至於他親自編撰繪製的《帝鑑圖說》,他沒費上多少交戰的功夫就讓前者戰勝了後者。
挨過了繁重的元旦朝賀儀,萬曆皇帝像是度過了一次劫難似的,此後的日子便好過了起來,屈指算來倒彷彿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美好的春天。
新造的一批武器和盔甲都如期完工了,試用之後也還算滿意,有了這批器具的加入,努爾哈赤對於攻打龍敦和薩木占,為哈思虎報仇的行動又增加了三分勝算,因此,他更加積極的訓練部隊、擬定攻擊計畫,並且決定了出兵的日期。
因此,即使是從二月初一開始恢復正常的作息,開始上朝,他的心情卻一直在度假——雖然他已經做了十幾年的皇帝,但是,以往一切的政事都由張居正處理,他早已養成了「萬事不關心」的習慣,甚至常常人坐在龍椅上,面對著大臣們逐一的報告,他根本就「聽而不聞」的在神遊和-圖-書四海——在早朝制度還沒有取消的現在,他只得繼續的像個傀儡似的上朝,但是,他總是命太監們去暗示群臣,盡量使早朝的時間縮短;反正,現在海內昇平,國富民樂,並無太多的重大事故需要皇帝親自處理!
「宮中沒有戲臺,女樂們往哪兒唱呢?」
「好極了!那就宣她們進宮來唱吧!」
「不要緊的——」他安慰著鄭德妃道:「現在沒有,朕可以命人馬上蓋,很快就有了;朕要蓋一間大屋子,裏面有戲臺的,房子要越大越好,朕可以奉了兩位皇太后一起來聽曲,要是朝裏的官員有盡心為朕辦事的,朕也賞他來聽曲——女樂也不能老是向你家借,朕自己在宮裏置一班好了!」
鄭德妃卻想也不想的就對他說:
說著,他立刻叫來了已經取代了馮保的司禮監位置的張誠,把這個大計畫告訴他,並且命他立刻著手進行。
日初長,柳綠綻黃金模樣,雨纔過,桃杏花撲面清香,賣花人一聲聲喚起懷春情況。蝴蝶兒爭新綠,燕子兒語雕樑,打點出那小扇輕羅也,還要去流水橋邊賞。
但是,話才一說完,她立刻就發現了這個主意在實行起來的困難的關鍵:
經她一提醒,萬曆皇帝也想到了,皇宮裏根本沒有可以演唱傳奇的場地,但他稍一思索,立刻就有了主意:
元宵節過後,本該是一切作息開始恢復正常的時候,可是,他的情緒還停留在假期的歡樂中,於是,他命個太監去向群臣宣佈,將年假再延長半個月,等到二月初一再開始上朝理政。
「這曲兒叫什麼名字?這麼好聽!」
一面卻拗不過萬曆皇帝的再三糾纏,只得清了一下嗓子,細細嫋嫋的再唱了一曲——
這麼一說,萬曆皇帝又高興起來了:
可是,他在滿心裏想著張居正的價值千萬的財產的同時,根本就沒有料想到,他這個只想謀財的念頭卻造成了多人死亡的慘劇——
新竹兒倚朱欄,清風可愛,香几兒靠北窗,雅稱幽齋;千葉榴,並蒂蓮,如相比賽;槐陰下,清風靜,垂楊外月影篩;忽聽的幾個嬌滴滴的聲音也,笑著把茉莉花採!
鄭德妃告訴他:
到了第四天,萬曆皇帝終於肯上朝了;誰知道,這天他一上朝,立刻又面對了一件令他的情緒產生了驚濤駭浪般起伏不定的大事。
鄭德妃一面嬌笑著說:
「萬歲爺只消派個人到臣妾家中一說,妾父馬上就會準備得好好的,把她們送進宮來的!這下,連臣妾都https://m.hetubook•com•com有耳福眼福了!」
三月間春和景明,百花怒放,「人間帝王家」中的御花園當然在天時與人工的雙重作用下,呈現著絕美的景致;各色花卉鬥妍爭奇,引來了蜂飛蝶舞,樹梢一片新綠,芳草初嫩,小橋下的流水悠游著幾對鴛鴦,時時使得水中的倒影搖曳盪漾,像一水的碎夢;建築得精緻華麗的亭中,輕拂的微風時時送來陣陣的花香和翠嫩的綠柳;再加上微暖的氣候所散發的慵懶悠閒的氣息,萬曆皇帝陶醉得幾乎興起了席地而眠,與這舒怡的春光春景一同入夢的念頭。
當然,他之所以要盡量縮短早朝時間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國家已經好到不需要治理了,而是打從心裏的好逸惡勞、想留在後宮享受生活的樂趣——他的愛妃鄭柔雲已經密密的在他心裏織起了一張柔情的網,把他圈得深陷而不克自拔。
一面又纏著鄭德妃道:
由於張居正的死亡,他的政治措施大半「人亡政息」,而他所一向堅持的皇宮的費用要盡量節省的原則,當然也就被萬曆皇帝推翻了個一乾二淨;首先,萬曆皇帝就派張誠精心的規劃了元宵節的慶祝活動,於是,原本就由黃色琉璃瓦、白玉欄杆、畫棟雕樑所組成的金碧輝煌的皇宮,裝點上了各式各樣製作得精巧新奇、五光十色、美不勝收的花燈,配上鰲山、煙火,瓊花玉樹、珍禽異獸;伴著鄭德妃,他度過了生平最豪華、最奢侈、最盡興、最快樂的一次元宵節,心中便一點也沒在意好不容易才讓戶部撥來的,除了宮中正常的費用之外的每年二十萬的「金花銀」,就讓他在一個元宵夜裏花掉了十分之九。
「臣妾哪裏會唱什麼曲?只是隨口哼哼罷了!臣妾出身商家,家境還過得去,哪裏會把女兒送去學唱曲?這支曲子也不過是小時候聽聽家裏買來的女樂們唱過,偷偷的跟著哼哼——其實這支曲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名曲,只是江南一帶傳唱和_圖_書的俗曲而已!」
他對這件事的構想具體了起來,滔滔不絕的說著,眼前更是浮起了想像中的「戲院」的草圖——
而在大明朝的朝廷裏,卻正在進行著一項比戰爭還要殘酷的事,那就是對死去的張居正施行身後的處罰——
「遼王憲㸅的全部財產,價值千萬以上,全為張居正所吞沒——」
可是,張誠聽了他這個計畫之後,立刻就面有難色著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總算鼓起了勇氣,囁嚅著說:
「再唱一個——朕愛聽極了!」
張誠看了他這個樣子,心裏一下子湧起了許多複雜的念頭,他既覺得萬曆皇帝的樣子有點可笑,又有點可憐,又覺得自己應該幫助萬曆皇帝完成這個心願——這是個機會,假如這件事能辦好的話,對自己的地位是大有幫助的;因此,他在向萬曆皇帝告退的時候,心中已經想到了十幾種搞錢的辦法。
「那就宣她們進宮來唱好了!她們有時也到別人家去唱的,一些親朋好友家中沒置女樂的,遇有喜慶的事就來借臣妾家中的女樂去唱,妾父總是很慷慨的答應——」
他的聲音像「如獲至寶」似的又驚又喜,一面問著:
一時之間,他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可是,再轉念一想,一個可怕的想頭吞沒了全部的意識:
「萬歲爺,要在宮裏挖個大水池,再蓋上個大戲院,置一班女樂,沒有上百萬兩的銀子是辦不成的——您叫奴婢上哪兒去領銀子辦事呢?」
可是,「善體帝心」的張誠當然知道,這樣的結果呈報上去的話,萬曆皇帝不但不會滿意,還會大發脾氣的,他當然不能就此結案;而且,他也不相信當年手攬天下大權的張居正會清廉到這樣的程度;於是,他把張居正擔任禮部主事的長子張敬修給抓了來,嚴刑拷打,逼著張敬修招出其他的財物所寄放的地點——
鄭德妃拍著手嬌笑道:
他一句話就把萬曆皇帝的理想對準了現實,萬曆皇帝沒有法子回答了,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臉上的神情也立刻沮喪了起來;接著便是一陣孩子氣似的跺腳、嘆氣、連連的搖頭。
可是,天底下的事到底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的,張誠搞錢的計畫還沒有開始付諸行動,慈聖皇太后就已經知道了萬曆皇帝的這個異想天開的大計畫;當然,她是不可能贊成這個計畫的,於是她把萬曆皇帝找了去,狠狠的說了他一頓,不准他實行這個計畫;但是,為了表示她對已成和圖書年的皇帝兒子不再採用嚴厲的方式管束,她做了彈性的讓步——如果萬曆皇帝只是偶爾宣幾個鄭德妃母家的女樂進宮來唱點小曲的話,她還勉強可以接受。
置身在這樣的良辰美景中,鄭德妃的心中也一樣的充滿了愉悅,一時興起,她便隨口輕輕的唱著——
「臣妾唱得不好,請萬歲爺不要見笑——萬歲爺想聽曲,其實再簡單不過了;臣妾家中現有一班女樂,共有二十多個會唱曲的女孩兒,十名伴奏的樂師;別說是這麼一支小曲了,整部整部的傳奇都難不倒她們的!萬歲爺想聽什麼,只消起駕往臣妾家中高高一坐,包管三天三夜都聽不倦的!」
一曲終了,萬曆皇帝當然又是連聲的鼓掌;可是,這一回不待他鼓完掌說話,鄭德妃已經搶著說道:
第一眼看到這份奏疏的時候,萬曆皇帝幾乎不敢相信,可是第二個念頭一轉,又推翻了第一眼的直覺——眼前的鐵證如山,由不得他不相信,雖然他一向對張居正有著「正直得過於嚴厲」的根深蒂固的看法——
她說得使萬曆皇帝的想像更具體,心也更活了,於是,他忽然一拍大腿,發出了一個令他自己也差點嚇了一跳的聲音,大聲的說:
聽她說著,萬曆皇帝先是眉飛色舞,聽到後面幾句卻面有難色了,沉吟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的說道:
他突然興奮了起來,上次抄沒馮保財產時,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古董珍玩呈現在他的面前,由他一一親自清點、納入私庫時的那種喜悅和快|感,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心頭;記憶猶新、食髓知味——他忍不住喃喃的自言自語著:
她的嗓音嬌柔婉轉,唱起這樣切切如私語的小曲,別有一種細膩纏綿的情思,甜媚綺靡,十分動聽;尤其是聽在從來不曾領略過音樂之美的萬曆皇帝耳中,無異是人間仙樂;他立刻鼓起掌來,一迭聲的說著:
就在這一天,御史羊可立上奏,條列了故太師張居正的種種罪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張居正曾經在嘉靖年間因為私怨而羅織罪名,搆陷當時的遼王謀反,因此而使遼王憲㸅被廢為庶人;並且附上憲㸅的妻子的辯冤疏,疏上明白的指控張居正陷害憲㸅的前因後果,並指出憲㸅被廢後,全部的財產都被張居正吞併,總價值不下於千萬www.hetubook.com.com
這一天,他上朝還不到半個時辰就擺駕回宮了,用了些精緻可口的小點心,又進了些時鮮水果,然後便攬著鄭德妃到御花園中賞花。
「不成不成,朕要出宮到你家去聽唱曲兒,皇太后頭一個就不會答應的!」
對於他這種心中不高興便裝病來躲賴的孩子氣的行為,張誠看在眼裏當然不免心中偷笑,「善體帝心」的他也馬上想到了幾個化解的方法;首先,他派了小太監出宮去,找了家書坊,把所有關於詩詞歌賦、戲曲傳奇之類的書給全部買了回來,供萬曆皇帝先過個乾癮;也儘快的派人去鄭德妃的母家傳了話,要他們儘快準備進宮演出;然後,再聯合鄭德妃好言好語的耐心勸解——
聖旨一下,張誠、邱橓還沒來得及到達江陵之前,江陵的地方官已經「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先到張府上去登錄了人口,並且如臨大敵的封了門,以防有人脫逃或運出財物;於是張居正留在老家的家屬們就只能躲在空室中乾等,等到張誠、邱橓到達江陵,打開張府被封的門時,已經有十幾個人活活的餓死了。
「臣妾家的戲院是蓋在水池上的,絲竹管絃之聲從水上透出來,特別好聽;戲臺後面有兩間好大的房間,是給女樂們上妝、更衣用的,整面牆上都鑲了鏡子;戲臺前面是看戲的所在,大得和廳堂一樣,可以擺上二十幾桌酒席——」
「好聽!真是好聽!朕從來也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曲兒,更不知道你竟然還會唱曲!」
反正張居正已死、馮保被逐,慈聖皇太后一來是「有孫萬事足」;二來是最近她的父親因年老而多病,使她的注意力分了一半給父親;三來是她認為萬曆皇帝已經做了父親;那便是成人了,她可以放心的不再對他採緊迫盯人式的管束了——總之,他現在是絕對的自由了。
「抄家——抄他的家——千萬、萬萬,全都是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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