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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8:戰國無雙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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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帝之死

第五章 清帝之死

眼見皇上面色蒼白,輕輕將代善等人親寫的急報扔在地上。軍帳內等候皇太極處斷緊急軍情的使者急得滿頭大汗,被他掀開的帳門被寒風拍得啪啪作響,冷風不住吹將進來,夾雜著嗆人的硫磺味道。
袁崇煥因見張偉如此相待,知道此人一是難卻故人之情,二來是因欣賞自己才幹,意欲招降。他心中雖然感動,卻並不打算改變心意。
見他雖然連聲咳嗽,張偉亦是稍覺悲涼。此人英雄末路,此戰絕無勝理。以後世人眼光看來,滿族亦是華夏民族的一分子,然而當時之世,滿漢不通,語言衣冠完全不同,乃是敵國之體。是以無論如何,打敗此人,滅其族屬,乃是張偉的第一大任務,是以雖然略覺心軟,張偉卻又笑道:
送走袁崇煥等人,張偉為此事數日不悅。直待收到前方急報,得知京畿一帶的八旗頗有不穩跡象。原本只是零星小股的八旗兵下鄉四處劫掠,待到了此時,已是有大股過千一股的滿兵四處搶掠,燒殺淫侮,無所不為。雖然派出的暗探並不敢進京打聽,卻聽得京郊四鄉的百姓傳言,城內十幾天來到處烽煙,百姓慘嚎奔走,商行關門閉戶,通衢大街上很難見到人影,原本人口百萬,永定河港口停船千萬,貿易商旅不絕於途的大明京師,此時寂然蕭條,已成鬼域。
通州府城乃是當年徐達北征時命燕山忠敏侯孫興祖所修,周長九里十三步,高四丈六尺有餘,有城樓四座。漢軍逼近通州府城近十里路,已可於高處看到通州城樓,只是城下滿人連營處處,烽煙陣陣,看起來十餘萬滿蒙漢大軍聚集此處,準備在這華北平原之上,與漢軍決一死戰。
皇太極目光一閃,原本半躺在床上,卻突然推開侍從遞上的湯碗,半坐起來。向著那使者道:「他們是豬腦子麼?代善哥哥年老糊塗,莽古爾泰遇事無謀。可是多爾袞他們呢?敵人若是此時到了關門,你們還不快些放棄百姓,只攜帶糧草,快些入草原回遼東,還在那裡耽擱遲誤!」
張偉騎於馬上,不住回頭看那皇太極的身影。見他雖然是病入膏肓,精氣神亦是很差,眼見是油燈將枯之人。卻仍然是堅韌不拔,信心毅力均很充足,卻不由不讓人佩服。
此令一下,當下便由多爾袞兄弟諸人領頭,放縱旗兵洗劫京師庫藏,拷掠百官私產,又命京師漢人剃髮相隨,健壯男女丁口及能工巧匠全數出關,體弱不降者或是屠滅,或是任其生死。
「自然,該當如何,悉聽尊便。此戰過後,八旗若勝,卻一樣的不殺俘,降者任用如故。漢人百姓,亦不許劫掠。然則若是皇帝被我八旗大軍擒獲,則必定無倖。」
見豪格尚在猶豫,他怒目喝道:「速去,再敢遲誤,連你先期喪師之罪同治,立刻斬你!」
他面色從容,侃侃而談,神色如常,並沒有激動發怒模樣。只是張偉卻是心知肚明,對面的這個女真大汗手中若是有弓,只怕立時就會掏將出來,將自己一箭穿心。
袁崇煥微微頷首,向張偉道:「志華與我初見,並不以臣禮相逼,足見誠意。若不是明皇待我不薄,臣節私交難以兩全,學生必定願意報效,為新朝盡犬馬之勞。」
「大汗不知,遼東之處盛產東珠、毛皮、人參等貨。這些都是南方急需之物,深山密林處不便農耕,卻可以建築軍堡和民居,鼓勵人入林尋參採珠,慢慢兒將密林內的野人逐漸趕出。大汗,重利之下可得勇夫,又何懼沒有人往關外極邊之處去呢?」
皇太極被他一喚,方才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命在頃刻,說不定撐不過今日,因強打精神,向著豪格道:「敵人一會必定會來攻擊。依著漢軍的行事,必定會狂轟半日,方才進擊。你現下就命上三旗的滿洲八旗全數後退,由你親領,往山海關去尋禮親王,告訴他,一直退,退往北方極邊之地,這樣咱們滿人才有一線生機。」
回頭轉身看向帳內侍立的諸侍衛,費揚古沉聲道:「不准哭,不准喧嘩。把準備好的棺木馬車弄過來,一會子天黑透了,咱們就走!」
「暗中殺了,你們也不知道。」
張偉因見圍觀呼喊的漢軍士兵越來越多,知道此時不能冷了眾兵的心,因向袁崇煥等人無奈一笑,翻身上馬,縱騎向各衛漢軍揮手致意,繞行幾圈之後,才命漢軍就城暫歇,由著禁衛軍將一眾降官帶入城內。張偉不便與袁崇煥等人說話,只得一馬當先,先行返回城內居住,命人將袁、盧等人隨後帶到。
張偉略一沉吟,便答道:「虛言矯飾,甚或是欺詐大汗,都非識英雄敬英雄之舉。此戰過後,漢軍必定得勝。戰陣之上,絕不容情,便是有投降被俘者,亦全數誅殺。待將來平定遼東,摧毀滿人村莊,徒徙滿人入內分散居住,m.hetubook.com.com令關內漢人出關居遼東。自此之後,滿族老幼融入漢人之中,而遼東熱土,永為中國治下。」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張偉騎馬立於漢軍大陣之前,遠遠覷見對方煙塵揚起,待稍近,便可看到對方亦是二三百騎,往著兩軍陣中飛馳而來。張偉心中稍覺興奮,立時打馬向前,向著對面敵騎來處迎去。
他們日夜攢行,哪管身後八旗漢軍死活。自從這一眾侍衛將皇太極屍身運走,大帳內外皆由一些小侍衛嚴密把守,任是誰求見亦是不可。馬光遠統領數萬人的天助軍,十餘年前就開始跟隨努爾哈赤左右,很得皇太極的信重,竟也是閉門不納。
自漢軍四處出擊,隱然有包圍京師之勢態後,皇太極終於鬆口。以他之能,自然知道敵人漸漸合圍靠近,就是八旗全師與敵交戰,偶有小勝亦改變不了大局。若是再遲延耽擱,必成全旗覆滅之勢。因慮如此,便同意由代善父子當先出京,往薊鎮、永平府、山海關等人先行撤離。而由他本人,帶著殘餘的上三旗滿蒙兵馬,連同由關外出征及在京師附近收編的七八萬漢軍一同南下,會同通州城數千守軍,挖築長壘深溝,以遲滯漢軍腳步,為掩護滿蒙八旗帶著降人官員及闔城漢人百姓逃跑多留些時間。
皇太極卻並不如張偉所料想的那般驚慌,張偉注目看去,雖見此人略有慌亂之色,目光中卻仍是鎮定如故。他心中訝異,心中急速思索,卻又向他試探道:「那麼就此別過,整軍而戰!」
豪格急道:「那阿瑪你呢?不如讓兒子在這裡,阿瑪先走。咱們滿人沒有阿瑪,必定將是一團散沙。」
張偉奇道:「那大汗戰又不敢戰,退又不退,難道當真是要請降麼?」他又不禁大笑道:「想不到大汗一世雄傑,要來尋我這後生小輩哀懇求饒麼?」
張偉笑道:「吾兄不必著急,縱不願在漢朝為官,亦可返鄉為民,安享太平之福。吾兄戎馬多年,除在天啟年間罷職歸鄉,這些年並未回過廣東,倒不如在這裡歇息幾日,回鄉休息一陣子也好。我必定令地方官好生照料,絕不敢勉強吾兄一定為新朝辦事。」
其為如此,滿蒙八旗雖然人馬眾多,自前鋒過後,大軍齊集,人數越來越多,只是心忌漢軍火力過強,若是佔據了山海關天險,縱然是己方人數佔優,卻亦是殊無把握。各人一時半會都是拿不定主意,而一向當家作主的皇太極卻又並不在此處,各人無奈之下,只得先在永平府一帶安身,一來四處劫掠財物人口,二來派人速往通州尋皇太極,詢問他該當如何是好。
見盧象升輕輕搖頭,張偉知道這兩人來此之前必定已有定計,盧象升資歷才幹俱不如袁崇煥,必定是以袁崇煥馬首是瞻。便又向袁崇煥笑道:「吾兄有何見教,不妨直說。你我二人交好,不必顧忌太多。」
皇太極此時又豈是「清減」兩字可以形容。他一入京師不久,因操勞過甚,勞心勞力,身體就已是很難支持。總因初入關內,又佔據明朝京師,想著大軍南下,先得北方,然後與張偉爭雄天下,這才勉強支撐了下來。此時迭遭打擊,對方兵鋒已然逼至京師,自己已然失卻主動,被這年紀遠遠小過自己的敵手打敗。他又是羞愧,又是著急,兩月時光過來,已然是容顏憔悴,面色枯槁蒼老,顯然是時日無多。唯有兩隻眼睛還是目光炯炯,一張一合眼霍然有神,使人害怕。
他心中奇怪,心道:「清軍主帥定然不會是豪格,亦不可能是代善等人,該當是皇太極親臨通州,主持此次決戰。」心中微覺興奮,當即便令人準備,決意明晨與皇太極在陣中相見。
此時聽張偉訊問,語帶譏嘲,他卻也並不惱怒,只淡然一笑,提聲向張偉答道:「遼東被襲,是我不防,此敗於皇帝一也;二妃被擒,我方寸大亂,被皇帝從中利用,擾亂我大清內部,此乃我敗於皇帝二也;佔領明朝京師,低估漢軍戰力,致使八旗精兵覆亡三成,此乃我敗於皇帝之三。」
「事不可為矣……」
「拿來我看。」
皇太極黯然點頭,輕撫愛馬頭顱,聽得牠輕輕嘶吼,向張偉斷然道:「今日一見之後,必定是你死我活之局。再難相見,未知閣下若是得勝,將如何處置我滿人全族?」
因為火力越發微弱,前線清軍已經抵擋不了漢軍的進逼,幾個時辰下來,漢軍前鋒已經將清軍的第一道防線打垮。若不是因為皇太極早有準備,徵集通州附近的民夫挖開凍土,以長溝、木柵、土壘,配合各式各樣的小型火器及弓箭手苦守,在十餘萬漢軍步騎大軍的打擊之下,如此堅實的防線仍告不守,而其餘延深的防線遠遠不如前方,只是天色漸漸黑暗,漢軍不為已甚,已經開始在突破處打掃戰場,穩固防線,騎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始往清軍陣後移動,準備包圍攻擊敵軍側翼。
說到此處,卻又感覺皇太極搭在自己臂膀上的手越來越沉重,整個身體又斜倒下去,費揚古心中暗嘆,知道適才只不過太過激動,才能差點兒站將起來。因又湊上前去,正欲安慰,卻見皇太極兩眼緊閉,口鼻間已是一絲氣息也無,面頰間一縷潮|紅,顯然是已經逝去。
因向張偉欠身道:「志華吾弟,想不到當日一別,今日一見時,你我身分地位如同雲泥之別,弟雖已故人待我,只是天下已然一統,愚兄如何克當。今日之後,再難見面矣。」
「大汗今日約見,欲請降乎?朕可使大汗知之,方今京師四周,有漢朝漢軍三十餘萬,廂軍二十餘萬,八旗前次遭遇大敗,實力大損,軍無戰意。我師以五擊一,火器犀利,滿人擅長之弓箭殊無用處,此次接戰,滿兵必敗,大汗以為然否?」
「陛下,滿人大陣中射來響箭,說是主帥求與陛下在陣前一會。」
「是!奴才這便去辦。」
袁崇煥等人大喜,實在想不到張偉答應得如此爽快,當下各人均站起身來,跪下施禮道:「陛下大恩,臣等沒齒難忘。」
離京之日,京師內烽煙四起,自太和殿而始,禁宮內多處火起,闔城之內,亦是火光大起。到處都是滿人殺人放火,而即將被押送出城漢人哭聲震天,不少人離家之日,抱門而哭。被滿人兵丁如同牲口一般強行鞭打驅逐,稍有遲誤者,必定慘遭殺害。而全城百姓雖然家產被搶,己身為奴,遭遇如此之慘,卻鮮少有敢抵抗者。全城百姓連同官員士紳,皆是眼睜睜看著家人好友身死眼前,妻女被人淫辱,卻也只是戰戰兢兢於旁觀看,無人敢發一言。除非是豪富之家,以銀錢珠寶交付給入門的滿蒙漢兵,才能勉強保得一時平安。
張偉先在馬上略一拱手,向皇太極大笑道:「大汗,暌違經年,大汗清減至此,這可全是張偉的罪過。」
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他便早早起身,在三百名禁衛騎兵的護衛下直穿過漢軍陣營,過了最前衛的金吾衛陣時,卻看到張瑞與契力何必各領數千人馬,埋伏左右。張偉知道是眾將害怕自己受騙,是以如此。若是看到對方營中有兵馬出動,便可以出動護衛。
皇太極苦笑道:「散了還好,還能從容恢復。你不必多說,快些領著滿蒙部眾全退。我將死之人,領著八旗漢軍抵擋敵人,他們進軍甚慢,你們先逃,敵騎追擊不上,若是耽擱了,悔之無極!」
皇太極閉目不語,耳聽得那使者靴聲橐橐,漸次去得遠了。大帳裡的近侍領班費揚古一面命人撿起適才摔破的湯碗碎片,一面跪在皇太極臥榻旁邊,向他輕聲道:「皇上,不如現下就由奴才們服侍皇上起身,趁著敵人未能破陣,先往京師與肅親王會合一處,然後沿著草原退往遼西吧。」
張偉每天傍晚出營觀看,只見對面炊煙鳧鳧,遮擋住半邊天空,顯然十數萬滿兵齊集此地,準備決戰。只是心中奇怪,敵人為何讓漢軍從容部陣,而不是趁著漢軍立足不穩,先行以大規模的騎兵衝殺。
因為皇太極是以重病之身前來,對身後事早有準備。所有的近支親貴都不曾帶來,上三旗的大將大臣亦是全數跟著豪格退走,就是一向得他喜歡的侄兒薩哈廉苦苦求告,亦是不曾讓他前來。是以此時身死病故,各侍衛雖然悲痛難抑,卻是迅即將他小斂後收入棺木,放在一輛運送糧草的馬車之內。各侍衛將大帳內的燈油添上,帳門緊閉,留著幾個不知情的小侍衛把守帳門,其餘人等皆是裝成押送糧草的兵士,趁著夜色悄然而行,待繞過通州城池,一路打馬狂奔,由京師之側直奔山海關方向而去。
「嘿,皇帝是巴不得我立刻就死,然後八旗大亂,就能省好多力氣了。」
張偉駐於通州城外十餘里的外的小鎮之上,卻想不到在初臨通州城下便接到這封書信。他展信一看,其上並沒有評書演義上的邀戰話語,只是對方邀約他於通州城外兩軍陣中會晤,倒也省了他批覆:「來日決戰」四字。覽畢一笑,輕輕提筆寫道:「可」,然後交與部下射回。
張偉統率十萬大軍,並萬餘宿衛禁衛,近十一萬大軍連綿數十里,旬日間攻克霸州等處,前鋒游騎已至通州郊外。通州乃是京師近畿,通州不保,漢軍便可直入京師城下,況且地處平原,正適合八旗騎兵大舉衝擊,若如張偉所料,八旗主力大半齊集於此,若是此處作戰不力,便可以迅即逃竄北京,燒殺搶掠一番之後,退往關外。張偉直入通州境內,與飛騎萬騎會合一處,先破漷肥、武清、三河、玉田等縣城,兵鋒直薄通州府城。
皇太極自別張偉後,已覺頭暈目眩,很難支持。勉強騎到己方陣前,已然不支倒地。他m.hetubook.com.com的近衛侍從急忙將他扶起,以艾草燒額,半天之後,方見他悠悠醒轉。
皇太極雖然精神很難支持,卻連發軍令,命令馬光遠、祖大壽等漢軍將領整軍備戰。又命炮隊連續開炮,不可停止。清兵陣中亦有這些年來自鑄和俘自明軍的數百門火炮。其中不少射程亦在五六華里以上,打將起來陣地中間濃煙滾滾,聲響震天,倒也是聲勢駭人。只可惜射速既慢,威力極小,距離漢軍陣地尚遠便已多半落下地來,只是徒勞無功罷了。皇太極之所以命令開炮,不過是因後隊滿人撤離,雖然相距離前陣很遠,亦要以此掩護罷了。
皇太極適才說麼那麼許多話,其實已是迴光返照,再難支持了。他原本就是油盡燈枯,又為此事耗盡心神,想到八旗大軍很可能被人全數消滅在關外,而遼東故地亦是很難保有。他與努爾哈赤父子兩代幾十年的心血,以建州女真全旗這些年來無數人的鮮血生命換來的成就,卻在這短短幾年內被一個漢人小子輕鬆抹消,此時身為將死之人,種種回憶紛杳而來,走馬燈也似的在眼前晃動不休。時而是父親威嚴自信的神情,仿似在責備他不能保有父業;時而是那些戰死在戰場上的八旗子弟的身影,一個個滿臉鮮血,身上全是刀槍箭矢,向他們的大汗責怪,怪他不能領著旗人攻伐天下,反而連原本的基業也保不住;而想到宸妃之時,又是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想到就要去於愛妃相聚,心中不但不怕,反而充滿喜樂之情;只是他到底身為女真全族之主,不能沉溺於兒女情懷之中。想到最後,終於又想到八旗大軍現下被阻在關內,不能返回。
自代善以下,岳托、碩托、多爾袞、阿濟格等下五旗勢力皆是主張立刻退兵,搶光北京全城的金銀人丁,縱火燒城,要將北京城燒成一片白地,絕不留給敵人。皇太極雖不情願,主張集合八旗全部主力,在畿輔平原與敵接戰,以騎兵的迅速機動能力,抹消敵人的強大的火炮轟擊。只是全數的滿人上層已被漢軍嚇破了膽,除了如皇太極等少數的傑出之士之外,大半的八旗貴族都並沒有進取中原的雄心。在他們看來,多搶一些錢財和漢人奴隸,保有遼東的富貴生活,便已是女真人的最大成就。而且八旗累次征戰,都是臨時從旗下徵召健壯男丁,此次出師舉族動員,自十五至七十以下的男丁,能夠騎馬射箭得多被徵召,天津一戰折損三分之一,這樣慘重的損失令全旗上下哀聲四起,誠為自天命汗起兵來未之有過的慘重損失。若不是皇太極為汗稱帝多年,政務軍事上都是其餘親王貝勒無可比擬,是以雖然手中實力大損,倒還沒有人覬覦他的帝位。只是慘敗之餘,逃奔而回的譚泰舊部深恨豪格棄舊主不顧,上三旗內部都是暗流湧動,他以多年積威鎮壓內亂尚且吃力,想內排眾議與敵決戰,卻是有心無力了。
張偉心中明白,這些人難忘舊朝,害怕自己不肯放過,再行勸說,是以如此要求。他自回明朝時起,對袁崇煥等明朝英才就很是仰慕,一心想讓他們為自己效力。到了此時,卻仍然不能使他們歸心,當下只得掩面揮手,看著袁崇煥等人飄然而出,急步而出,不過片刻光景,已是蹤影不見。
他霍然起身,半直著身體想往臥榻下跳,費揚古忙上前攙扶,向他道:「皇上莫急,咱們這就起身,由皇上領著,女真人一定能重振雄風!」
說罷又是躬身一禮,齊道:「陛下軍務繁忙,來日便要與韃虜決戰,臣等不能效力,不可再耽擱延誤,這便請辭,請陛下差人召來臣等家人,齊集出海。」
見他神智仍是不清,聞訊趕來的豪格忍不住大聲叫道:「阿瑪,你快醒醒。咱們該當如何,請你快點拿定主意才是。」
「遼西深入,黑水之北,非漢人所能至。深山密林,猛獸眾多,漢人能深入其內,並安居樂業?皇帝所思,未免太過容易了。」
他此次出京之前,便已知道此次敗局已定。不但在畿輔立足不住,無力南下。縱是遼東老家,在數十萬漢軍出關追擊之下,也很難抵敵。豪格帶著幾百名殘兵疲卒逃回京師之後,整個駐京的八旗貴族無不驚駭莫名。豪格自幼跟隨父祖出征作戰,行軍打仗都是滿人中的翹楚,縱然是有些驕狂粗疏之病,也不會在與敵人的交手中敗得如此之慘。
待禁衛們將袁崇煥等人帶入,張偉也不令他們行禮,先是讓幾人落座,爾後又命人上茶,一切如同常人故舊對坐敘舊一般。
與漢軍僵持一天之後,一直處於半昏半睡的之中的皇太極在大帳中接到了來自永平的軍報。信使在半途中遇到了豪格,原本就不想撤退的肅親王正好得到這個理由,當即便駐屯於京師城下,等候其父的命令。
豪格無奈,只得扭轉身體,再也不敢違逆半躺在地的和_圖_書父親。他匆忙回到自己營中,耳中已聽到遠方炮聲次第響起,知道敵人進擊在即,連忙傳召了部下所有將軍部眾。滿蒙軍人原本就是駐在通州之北,在漢軍八旗之後,此時悄然集合,萬餘名八旗將士趁著敵炮聲響的掩護,悄然退卻,直奔山海關方向而去。
他自座中起立,向張偉躬身一禮,笑道:「足下殺太子,我與盧公必定推舉秦王入繼大統,雖敗而亡,亦是無悔。」
待各路派往畿輔各處的八旗精兵皆是慘敗而回,眾滿人親貴均是慌了手腳。敵人的重步兵實力不在滿人鐵頭軍之下,火炮威力強過己方千百倍上,縱是弓箭騎射,亦有五六萬人強軍,那萬騎衛皆是高山土族,以射獵為生,與滿人對射時毫不吃虧,甚至比不少脫離射獵為生的年少滿人更加精準。又是剃髮紋身,看起來兇橫野蠻,不少年少滿人望之如同鬼魅,渾如當年的明軍與努爾哈赤起兵時的女真強兵相遇情形。
「不然,長久不得太子與先皇諸子消息,吾等必定會推舉秦王繼位,入承大宗。縱是如此,得到太子消息後,秦王勾通將軍曹文詔等起事,但因太子尚在,難以服眾,也只得罷了。今既然太子被放逐海外,吾等共議,既然無法與足下爭雄,且又不願臣服漢朝,現下願意與太子同往,侍奉左右,既為明朝盡忠,又可苟全性命,望志華成全。若是不然,吾等只得自盡,以為明朝全節。」
說到此時,他不禁在馬背上略挺一挺身,舒展筋骨。張偉遠遠看了,突覺此人雄風猶在,如同病虎雖臥,卻是不容輕侮。又聽皇太極接道:「你起事之初,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哪來的眼光,哪來的那麼多深沉?我搜羅情報,仔細研究,總覺得你行事如同算好了下一步,絕無錯漏。人無完人,我隨父汗戎馬一生,開初也很有出錯的時候,偏你卻一步不錯?你是人,還是鬼神!」
張偉自南京一役後,從未親臨戰陣如此之近,此戰過後,中國大一統的局面完成,除了小規模的征討之戰外,再也不可能有如此規模的大戰。因而小心謹慎,並沒有即刻下令進擊,而是排兵佈陣,安插部隊,以期一戰而克全功。整隊數日之後,對面的滿人卻也是全無動靜,並沒有以騎兵前來騷擾。
一眾漢將倒也不氣,心中卻隱隱然覺得不對。是以不斷的請安問好,期望皇太極能夠接見一次,以定軍心。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均知對方乃是堅強不可奪志之人。此戰過後,必定皆是如約而行,當即大笑拱手,各自撥馬而回。
見皇太極神色慘然,張偉卻又道:「縱是逃竄草原,一時無事。然而草原上部落甚多,滿人極盛時蒙人相助,滿人落難了,蒙古人會歡迎搶掠他們草場和牧群的外人麼?」
他知道此時北京必有絕大變故。或是皇太極已然隕命身死,或是大權旁落,掌握不了全局。無論如何,此時已是進兵良機,若再拖延,京師一帶百姓受難不提,就是滿人也可能隨時逃竄入關。是以連下手詔,諭令孔有德與劉國軒所部即刻北上,包抄滿人後路,而飛騎與萬騎合兵一處,與金吾、神策、神威三衛中調撥出來的兵馬合兵一處,連同禁衛軍,一起往擊通州。而三衛主力即刻由塘沽下海,迅即海運至山海關,搶佔關門,期於由朝鮮進兵的施琅所部全師,徹底截斷滿人後路。
「要他們和蒙古諸王好生交結,多送金銀給科爾沁等幾位蒙古汗王。如是遼西不可安身,漢軍一路攻殺過去,就望老林子裡退。別顧著盛京了,帶著族人一直北退。前年,我派人攻伐苦兀島,殺了通古斯野人的幾個族長,他們都害怕,帶著東珠毛皮來請降。你告訴禮親王,密林和島子上雖然困苦,不過土人勢力很弱,漢軍又不便以火器大隊進擊,可以安身。別再惦記盛京繁華,那時不是故鄉,若是戀棧不捨,會害死全族的。」
張偉心中又是訝異,又是痛惜。他知道這幾人都是剛強忠烈之人,既然已有定計,很難改變他們的心思。此時若是自己再勸,除了激起幾人的怒火,當場翻臉之外,決計沒有別的結果。
只是千算萬算,卻並沒有想到漢軍以強大的海運能力運送三衛主力至關門之內。在漢軍主力與皇太極所率的遼東漢人八旗接戰之前,一路兼程趕往山海關周圍警戒的八旗前鋒已然在永平府周遭與漢軍小股部隊遭遇。原以為小股騎兵與步兵漢軍交戰必定可以略戰便宜,誰料對方在沒有火炮的掩護下,以長矛、火槍刺刀方陣,輔以小炮、手榴彈、火箭、鐵珠、尖刺等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武器應敵,幾次交手下來,八旗兵每次均是死傷慘重,而適應了敵人戰法的漢軍死傷越來越低,天寒地凍下受創的八旗兵雖然不必擔心傷口感染,可是更因嚴寒導致醫治乏術,傷者身體越發虛弱,每次交戰下來,身體內經常https://m•hetubook•com.com佈滿漢軍槍子的滿人經常在痛苦哀叫中,在周圍夥伴的注視下極其痛苦的死去。
五六十萬人的百姓在冬日的酷寒中踉蹌出得北京各城,在如狼似虎的八旗兵丁的看押之下,在白日化冰的泥濘道路中艱難前行,往著數百里外的山海關而去。不少人心中絕望,害怕到了遼東之後更加艱苦難捱,或是在城內便闔家縱火自焚、上吊投井而死,或是在行路途中捱不得辛苦,挺身而逃,被呼嘯而至的旗兵或是刀砍,或是箭射,一時間逃脫無路,均是身死路邊。
上三旗精兵全師覆滅,父叔輩及譚泰等滿人中知名的大將喪身,豪格就是個豬腦子,手中有著這些精兵強將,也不該敗得如此之慘。
只聽得對方中氣不足,說話間累次咳嗽,張偉因道:「大汗不必著急,慢慢講來。我聽大汗說話,觀大汗神色,只怕在重病在身,還望保重。」
「大汗!」
待回到己方陣中,便立時向神威、金吾三衛諸將下令,全師前移進逼,炮隊隨之移動陣地,只待敵營一入射程,便開始以過千門的火炮構成的強大火力,將前方阻擋漢軍前行的一切障礙,悉數夷平。
「我是不成的了……你帶著我的擺牙喇侍衛,去追豪格!」
又轉頭向盧象升道:「盧公亦可如此!」
以為皇太極必定會反脣相譏,卻不料他猛咳幾聲,向張偉勉強一笑,點頭道:「正面與漢軍接戰,我八旗固然勇猛,不過依豪格等人的描述,咱們是打不過你們的。」
皇太極嘿然道:「你不必如此相譏,這等把戲何苦用在我的身上。今日請見,一來是要見見故人。當日看走了眼,以為你只是尋常重利海盜,卻不料六七年時光過來,竟成為我滿人死敵。閣下無論是眼光見識,心腸手段,不但遠在崇禎皇帝之上,便是我,亦是遠遠不及。」
甫至正中,張偉一眼瞄將過去,卻見打頭而來的正是皇太極本人。他遠遠立住戰馬,在強弓射程之外,命幾個禁衛上前檢視對方是否帶有弓箭,滿人騎射|精妙,皇太極正是箇中好手,張偉可不想莫名其妙在此處斷送了性命。待禁衛們馳回,對方前來檢視的侍衛亦是查驗後返回,雙方都是赤手空拳而來,張偉與皇太極這才驅馬向前,相隔十數步說話。
想到此處,只覺得又急又怒,卻又是無全辦法可想。因喃喃語道:「我死之後,女真人誰能撐得住大局,誰能領著族人對抗張偉?不成,我要起身,我要領著大夥辦法!有我親自過去,一定能想得出辦法來!」
因勉強一笑,站起身來,向袁盧幾人道:「弟不才,不能使幾位臣服,亦不敢相強諸位,只得從諸位之願。幾位放心,弟必定能地方官員多備物什,不使幾位與太子委屈。」
見那使者仍然呆立在帳內,皇太極怒道:「還不快走!告訴豪格,他要是還不捨得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張偉被他的厲聲大叫嚇了一跳,卻又不能告訴他自己是來自幾百年後,對這段歷史發展知之甚詳,自然是算無遺策,遠遠強過同時之人。只是這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得乾笑兩聲,向他道:「皇天景命於我,是以運氣特別好吧。說起來,大汗才能遠過於我,我是服氣的。只是你時命不濟,徒乎奈何?」
袁盧二人相視一笑,同聲答道:「新朝氣象興旺,陛下身邊人才甚多。我等前明罪臣,重用傷新朝諸臣之心,陛下何苦。況且華夏子民百姓數以億兆,只要留心選拔,又何必擔心沒有人才可用呢?」
他說到此處,已是氣喘難奈,頹然倒在床上,揮手向那使者道:
這些人因張偉答應條件,從此便成為大漢治下百姓,是以現下方肯跪下行禮,不再以明朝遺臣自居。張偉臉上苦笑,將他們一一扶起,感慨道:「前明宗室勛舊,一聞隨太子出海,各人都是如喪考妣,如臨末日。偏幾位大才,朕很願意重用,卻並不肯為朕效力,當真是遺憾之至。」
自清早接戰,此時已是山暮斜陽,清軍陣中炮聲越來越稀疏,自漢軍調準校距,撲天蓋地的炮彈傾倒在清軍炮隊之中,剛剛與敵手學會集中火炮做覆蓋射擊的清軍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打擊,炮手紛紛陣亡,火炮不是被敵人炮火炸毀,就是承受不了高密度的轟擊,自行炸膛毀壞。
他輕輕搖頭,故意作出不忍之色,向皇太極道:「自北宋末年,女真禍亂中華,至今日之世,朕必定要永平此患,不使後世子孫再受邊患。不但是滿人,便是蒙古草原,也需肅清。草原民族編成保甲,委派流官,服之者生,反之者滅亡其族。終吾一身,必定要達成此願!是以縱然有傷天和,殺傷過多,卻也是顧不得了!」
「皇上,您拿個主意啊!代善王爺,還有睿親王,英郡王,都拿不定主意。咱們是強攻關門,還是繞道草原回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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