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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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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宮闈

禍起宮闈

常洛根本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聽了這話,覺得有道理,便點頭同意,讓身邊的人一起忙了起來,趕在三天之內就完成了遷移的一應事宜。
這話一出,群情更是激憤了起來,膽子大的,甚至恨聲謾罵了起來:
「至少這幾天,她不會老叨念這事了——朝裡的大臣的話,也可以應允他們了!」
「這必是鄭貴妃的陰謀所致——」
禮部的官員忙得不可開交的按照典籍上的記載進行——文字的記載是人人都背得出來的,但,上一次的萬曆皇帝即位大典是四十八年前舉行的,當時參與過的大臣都已不在人世,因而無人可以提供經驗,無人可以諮詢,只能依靠「背書」來作為依據:
連最熱中鼓吹冊立鄭貴妃為皇后的西李也因為忙著張羅遷移到乾清宮的諸多瑣事而無暇催逼他——
「簡直是謀弒——」
「啊,這樣忙亂,就可以不處理立皇后的事了呀!」
數夜未眠,他的眼眶一圈烏黑,像兩個深陷的窟窿,臉頰上沒有肉,沒有血色,沒有光澤,只有皺紋,身體給重重的皇冠和龍袍壓彎了腰,走路的腳步卻是飄浮的——登上寶座的時候,他看起來不像是尊貴的帝王,而像個幽靈。
一部分的人先是發出驚疑、惶惑,且帶著不安和憂懼的詫問:
這樣苦苦捱忍、支持了一天下來,回到乾清宮的時候,他已經虛脫得只剩一絲虛浮的餘氣了;太監們扶著他,像扶著一具殭屍,行過荒涼的大明皇宮。
「——先期,司設監陳御座於奉天門,欽天監設定時鼓,尚寶司設寶案,教坊司設中和韶樂,設而不作。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www.hetubook•com.com服告几筵。至時,鳴鐘鼓,設鹵簿。皇帝袞冕,御奉天門。百官朝服,入午門。鴻臚寺導執事官行禮,請陞御座。皇帝由中門出,陞座,鳴鞭。百官上表,行禮,頒詔,俱如儀——」
他所持的理由是「瀉火」——新君因縱慾過度而得病,他認為是火氣過旺,導致心脈壅塞,只須「一瀉」清火,病即痊癒。
現在,總算可以對他們說:
因此,一切「照書行事」,行禮如儀。
朝臣的反對意見早已明白的叫嚷了出來,而且由禮部右侍郎孫如游出面,上的反對疏也已經送到他的跟前,以一句「臣詳考累朝典故,並無此例」的話,斷絕了商量的餘地,表明了朝臣的態度——他從來沒有跟大臣們打過交道,這即位前提出的第一件事,就碰了個軟釘子,弄得他為難極了。
八月一日,大明皇宮舉行了盛大的典禮——依據大明儀制,皇帝即位所行的「登極儀」,再一次的進行一遍,重複一切的繁文縟節。
洶洶淘淘,漫天風浪——
等不及乾清宮重新粉刷就急急忙忙的搬了進去,倒也不完全是出自常洛個人的意思;身邊的太監們,乃至於西李都異口同聲的說:
「新君一夜納八女,焉能不病?」
「這個妖孽,先皇在日,已因她的蠱惑,時起紛爭,時出亂事;如今,又來殘害新君,圖謀不軌;真是禍水,禍水!」
個中甚至有壓低了嗓子,隱約透出個恍如無有的聲音來:
「恐係不祥之兆呢!」
但是,一腳跨進乾清宮,情況竟立刻為之一變。
「此事暫緩吧!」
然而,為了m•hetubook•com.com這僅有的剎那解脫的感覺,他付出了天大的代價——第二天早上,他無法起床;到了正午將近的時分,乾清宮的太監已經為他宣來了太醫,滿頭大汗的為他診治虛脫之症。
晚起紅房醉欲消,綠鬟雲散裊金翹,雪香花語不勝嬌。好是向人柔弱處,玉纖時急繡裙腰,春心牽惹轉無聊。
「鄭貴妃進獻美女,固然是居心叵測之舉;但是,納與不納,卻在新君自己——唉!大典之後,不問國事,先納美女,能不以『荒淫』二字來論嗎?」
這樣,君臣雙方都有台階可以下了——
花榭香紅煙景迷,滿庭芳草綠萋萋,金鋪閒掩繡簾低。紫燕一雙嬌語碎,翠屏十二晚峰齊,夢魂消散醉空閨。
從他一出生就為萬曆皇帝與鄭貴妃所種下的惡因顯現出了惡果——
大臣們很快的就展開了具體的行動——這一回,聯名的奏疏完成得快了許多,幾乎是在現場立即寫就的;而除了聯名指陳鄭貴妃的惡行之外,也要求親自晉謁病重的新君,並且立刻下崔文昇獄,審問實情,查個水落石出。
「乾清宮是天子寢宮,殿下既已繼位為大明天子,當然越早進住乾清宮越好!」
「想當年,為『立國本』,鬧得君臣不合,僵持多年;又怎知,大家費盡力氣,苦苦爭來的『泰昌皇帝』,竟是個荒淫之君——不但白辛苦了一場,還只怕,將大明江山弄得更壞呢!」
第二天的早朝當然更沒有辦法舉行了,而新君病重的消息傳到了朝廷,打聽清楚個中情由及經過情形的大臣再也無法忍耐了。
剎那間,大明王朝的朝廷上再一次的佈滿大臣們沸騰www.hetubook.com.com的聲浪,嘈雜得有如萬蜂千蠅一起哄叫,而且雜亂得也有如一片嗡嗡嗡轟轟轟,令人難以分辨其中的內容。
說著,這些人便聚了起來,商量起對付鄭貴妃的方法來;而這麼一來,卻使得朝班之上的秩序更顯零亂,聲音更加嘈雜,也因而掩蓋了幾許悄悄發自內心深處的嘆息聲和檢討聲:
這些聲音隱而不顯,只悄悄的在人心中蔓延;比較起對鄭貴妃的討伐聲來,差了許多。
「鄭貴妃獻珠玉和美女給新君,表面上是道賀,實際上卻是不懷好意——姑不論她是為了自保,為了圖謀太后寶座,大力巴結新君的不當目的;就只看她所使的方法,嘿,八名千挑萬選找來的美女,個個長於房中媚術——這不是害命毒計,還是什麼?」
他暗自鬆了一口氣,像撿到了逃避面對的理由似的竊喜:
她早作了安排,將自己的親信太監崔文昇派了出去,任司禮監秉筆兼掌御藥房太監,到了這當兒,崔文昇便大大發揮功能了——崔文昇利用職務,向新君「進藥」,而所進的赫然是通瀉的大黃。
真正想要探知朝臣的議論的人,只有集中所有的力氣,豎起耳朵,全神貫注,才能約略從混亂中聽出個幾分頭緒來——
「對,對,對,務要阻其惡!」
「鄭貴妃至今猶不死心,必欲為福王爭取龍椅呢!出此齷齪的下策,將令人神共憤啊——」
這幾人的消息靈通,於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個明白:
西李甚至加上一句:
他從來不曾領略過音樂,也沒有讀過詩詞,聽不出來這些女聲合唱的詞曲是五代毛熙震所作的花間艷詞,甚至,連〈浣溪沙〉的詞牌和圖書都分不出來;但,直覺的感到好聽,感到心神蕩漾——他原本恍惚的精神倍加的迷亂,而睜眼一看,歌舞中的八名美女竟個個賽過天仙,媚得消魂。
而另類的聲音卻是昂揚的:
連日來緊張、焦慮、勞累的感覺既彷彿在這一剎那間全部消失了,也彷彿藉著這八名美女所帶給他的消魂蝕骨的感覺發洩了這些積壓已久的緊張、焦慮和勞累;甚至,自出生以來就加諸在他身上的畸形的際遇所帶給他的苦悶,也像是在這一夜的縱慾中,發散了出去。
八月初一當天,他從凌晨就開始準備,香湯沐浴,梳髮修臉,整頓儀容;太監們在為他梳髮的時候,驚見他的白髮在短短幾天中增加了許多,卻不敢告訴他,而是藏進髮叢中遮掩起來;但是,白髮好藏,他的臉上的衰氣卻無法隱藏。
這話獲得的共鳴更多,不少人開始攘臂揮拳,高聲叫著:
「新君即位,大典之後,當夜病倒——這,這,這是本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啊!」
於是,身體已近虛脫的新君在他的「侍候」下服下了大黃,一晝夜間連瀉三、四十次,支離於床褥間,頓成衰竭。
「還等什麼呢?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有這一天哪!」
但,即使眾人會整了意見,同意聯名上疏,指陳鄭貴妃的罪行,對於實際上阻止鄭貴妃為惡來說也還是慢了一步——早在眾人的奏疏送達皇宮之前,鄭貴妃就已經進行了第二波的殘害新君的計畫。
一隻橫釵墜髻叢,靜眠珍簟起來慵,繡羅紅嫩抹酥胸。羞斂細蛾魂暗斷,困迷無語思猶濃,小屏香靄碧山重。
而常洛本人則為了這次的典禮,緊張得好幾天無法入睡,和-圖-書使得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更顯骨立——他從小在畸形的環境中長大,既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缺乏學養與見識,也從來沒有出席過大場面、主持過大典禮,一下子面臨這「天下第一」的新君登極大典,他的心中所興起的第一個感受不是興奮,而是恐懼;接著,他全身發抖,手足發冷,心神慌茫。
他有如得到了解脫——
簇新的龍袍穿上身後,他的感受是極度不自在,皇冠太重,第一次上頭,壓得他下意識的低頭縮肩彎腰,幾天來迅速消瘦的身體使得原本量身訂做的鞋襪都嫌大了;一切都不合身,彷彿一切都是錯誤的製作。
先是緊隨著太監們一聲「萬歲爺回宮」的吆喝之後,乾清宮中響起了一陣柔美宛轉的絲竹樂聲,悠然蕩漾著,然後是女聲的合唱:
「我等絕不可坐視這妖孽再肆行不法下去——必須合力討伐,以阻其惡!」
而就在這忙亂的過程中,不太聰明的他竟然出現了他生平唯一有過的靈敏——他如茅塞頓開般的想道:
這一回,大家總算同心協力了,而其中態度、言論最激烈,帶頭進行得最積極的兩人卻是東林出身的楊漣和左光斗。
鄭貴妃送的「厚禮」,登時發揮出了百倍以上的功效——
幾乎眾口一聲,人人高喊高呼,甚至有人激動得要立刻快步衝入皇宮去捉拿鄭貴妃——
於是,又有人接腔:
他連名字都來不及逐一的問上一遍,便命令太監們將她們全部留下,夜宿乾清宮。
大臣們向著他山呼萬歲的時候,他的頭一陣陣的暈眩,噁心,想吐,而臉上出現著痛苦的表情,只幸虧和大臣們隔著好一段距離,沒有人看清楚,也沒有人感受到這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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