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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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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軍

敗軍

「從前,父汗營建赫圖阿拉城,費時逾年;重新營建瀋陽城,規模更大,所費時日,恐須加倍!」
命令宣佈的時候,其實已經萬事俱備,於是,大軍立刻開拔。
好不容易忍耐到下朝,返回乾清宮中以後,他才如願以償的趴進客青鳳的懷中去哭了個夠。
接著卻問他:
努爾哈赤在三月十八日宣佈下一個軍事行動:
這個想法,大家都是贊成的:
天啟皇帝笑了:
在皇宮中亦然——
說著又補充:
「那好極了!叫他快做!」
心裡極想對身邊的人說說當年的往事,但是,嘴上卻忍住了——他知道那是不相宜的,處在今日的狀況,以他的身分,有許多事必須忍耐,也有許多話必須忍耐著不說——他紫黑而發紅的臉上,偶有些神情的變化,甚至,眼角微微泛光;但,因為一言不發,便形成一股子莊嚴肅穆之氣,取代了因感懷而滋生的思舊之情。
「他們也在哭,一個個的跪著,抱著膝蓋哭!」
說著說著,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來——她有了讓天啟皇帝不再為了遼東的事而煩惱、而失聲痛哭的辦法了。
「四十年都快過去了,何妨再等兩年呢?」
而努爾哈赤自己也將心思關注的重點從瀋陽城拉出來,重新回歸於宏觀全局的規畫——他向安費揚古等幾個人說道:
魏朝已經轉過身子舉步了,聽他再說話,便停步回頭,然後連聲的應「是」,一面又眼見王安已虛弱委頓不堪,心裡更加的在複雜的滋味中增添三分難受,因此特別以堅定和肯定的口氣,拍胸脯保證似的對王安說:
天啟皇帝嘆了口氣,囁嚅著說:
「我弄不來魏忠賢的那些邪門玩意兒,討不了客青鳳的歡心!」
「萬歲爺片刻也離不開的人是客青鳳,不是楊大人、左大人那些個正人君子啊!」
「孩兒遵命!」
「您老人家放心,這些,我一定做到!」
他還是個孩子,心智更且遠較生理稚弱了一倍;生命中最熟悉、最親近的是奶娘和太監,而不是國家大事——他的即位是因為父親意外死亡,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做皇帝的願望與準備,從來不知政事為何物,敵國為何物;即位後,他最直接的想法是重用楊漣等人所舉薦的德高望重的君子來處理所有的事;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按照正人君子們所提出的「知人善任」的帝王法則,所重用的大有名望的博學之士,竟全數對遼東問題一籌莫展,一個個跪在他的腳下,唸著和-圖-書陣亡將帥名單,而後老淚縱橫。
十七歲的天啟皇帝則是茫然四顧,面無表情;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都太遙遠、太陌生了,遼東,後金,以及一連串陣亡的名字,他在此之前,毫無印象。
哭得情緒全部宣洩了之後,他才讓客青鳳給他淨臉,換下衣襟全濕的衣服,吃起時新瓜果、精緻小點來;然後,他把痛哭的原因向客青鳳說明:
而遼陽告急的八百里快傳火速送到京師之後,朝廷中的憂煩焦慮之氣加重了一倍,而一籌莫展的情況也如故,以致原本屬於「非東林」而被排擠的人們越發的認定,新的機會來了,而更加積極的運作,形成一股越來越濃的特殊的氣氛。
果然,天啟皇帝一聽這話,注意力就全部轉向了——他高興的拍著手說:
「萬曆爺是厲害的,人儘管不上朝,大權卻沒旁落到別人手裡,是以宮裡沒出過英廟的王振那般權閹,朝裡也沒出過世廟時的嚴嵩那般權相;但如今這天啟小爺就不行了,連萬曆爺的兩三分厲害都沒有的!照你說的,魏忠賢這個人,只怕不是個等閒的貨色,你可得多留神,提防他弄權!」
重病中的王安硬撐起一口氣來,打著精神,叫魏朝來問話。
「好,好,好,立刻派人去宣!」
「你在萬歲爺跟前說不上話了,朝裡的大人們跟宮裡也就斷了線——如今,遼東正在鬧事情,這可是個緊要關頭呢,宮朝之間萬不能離心——更不能由得萬歲爺不上朝,否則,不但步上萬曆爺的老路,還只怕大權旁落呢!」
他先是暗示魏朝主動說明詳情:
攻克瀋陽之後,他已在瀋陽停駐了五天,料理善後,犒賞軍士,也讓自己多點從容思考的時間。
「自熊廷弼去後,明軍日漸鬆疲;遼陽號稱十萬人馬,其實能用者不過半數,戰力在我軍之下;何況,李永芳已聯絡遼陽富家,迎接我軍——」
「怎麼會?」
「非東林」的主要組成勢力是朝廷中原有的三黨——浙黨、齊黨、宣黨——在歷經了多年的演變、與東林勢力的此消彼長,而後由隱形發展得具體成形,更且化暗為明的與東林互鬥,當然有其形成的背景和力量;而且無論魏朝感不感受得到,都已於事無補了。和圖書
客青鳳當然立刻笑吟吟的說:
「怎麼回事?你不是一向跟客青鳳處的挺好?已是多年的『對食』了嗎?」
於是,她說:
而身邊的老臣們,多少都體會得出他的心情,對他的吩咐,聽歸聽,點頭歸點頭,卻沒多說什麼;惟有年輕的皇太極,不曾與聞他的過往,也體會不到他內心中幽深細微處的感懷,因而客觀的就事論事——在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和縝密的思考之後,皇太極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如今,瀋陽城畢竟為我所有了!」
客青鳳忍不住要笑出來,使盡全力咬住牙,才總算憋住了,順著話頭再安慰他:
這樣,他想過來又想過去,心中冷熱交替,情緒起伏不已;而一切的想頭卻全都是虛幻的,無法具體顯現的,弄得他的心更著不到邊際;直到兩天後,他才遵照王安的囑咐,親自去找楊漣和左光斗商議宮裡所起的種種微妙的變化。
他僅讓少數幾名侍衛跟著,連同老臣安費揚古、何和禮和扈爾漢,以及特別指派的皇太極陪在身邊,騎著馬,走遍瀋陽全城,作整體性的巡視,而後,思考規畫未來的藍圖;他考察著瀋陽全城的今昔之比,處處留心,處處思量;當然,他也到了李成梁的故居,他繞宅一周,思潮更是澎湃。
「只怕難以提防了——他除了能弄淫具取悅客青鳳以外,還找來了個木匠,給萬歲爺作了好些木玩意兒,讓萬歲爺開心得不得了,天天都傳他到乾清宮侍候;反而是我,到不了萬歲爺跟前——」
魏朝不等他把話全說完就「咕咚」一聲的跪倒床前,連磕了好幾下頭,淚流滿面的說:
「魏忠賢是成年以後才自閹入宮的,在外頭見過世面,會玩的奇淫巧具多,把你給比下去了,客青鳳也就變心了——客青鳳一變心,萬歲爺當然跟著變!」
少年時代的歲月雖然已經流逝,不會再回頭,故夢已邈,伊人已逝,但是,歷經多年努力的他,有了超乎預期的成就和能力,所實現的夢想也遠比往昔的預期要恢宏、博大。
可是,身為宮監的他,對朝廷裡的一切都不是完全的熟悉,竟感受不到,朝廷中也跟皇宮裡一樣,正有一股新的勢力在逐漸成形、發展、凝聚——「非東林」勢力的具體成形,就如魏忠賢的崛起一樣,正迅速的發展成蓬勃;甚至,即將與魏忠賢合流了。
隨即下令給皇太極:
於是,遼東的問題徹底的丟到腦後去了,他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和和圖書晚上;第二天,他索性連早朝也不上了,只命太監傳旨,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大臣們先商議出遼東的對策來,再行上疏;而後卻又宣了魏忠賢和木匠進乾清宮侍候。
「以你估計,重新營建瀋陽城,需要多久的時間?」
客青鳳當然又是連著三聲「好好好」,然後說:
魏朝握緊了拳頭,繃緊了牙,好一會兒才掙扎出聲音來:
「啊,叫他移到乾清宮來做吧,朕才好親眼看著——上回,他做的木球真好,朕可想學他的本事呢!」
快到只有兩天的時間,瀋陽城陷,援軍盡歿——朝廷裡文武百官,沒有人能對這事說出片言隻字來,更沒有一個人能拿得出對策來;唯一能做的事是一起跪在金鑾殿上,向皇帝叩首,托、托、托的,用額頭撞地毯,以表示愧疚與無能為力。
整個早朝,只有一個內容,他只聽到一種聲音,而他自己也想放聲大哭。
皇太極回答:
「萬歲爺要叫他來,那可是皇恩浩蕩喲,魏忠賢爬都爬來了!」
於是,他逐一發佈任務——
「趁著遼東軍情緊急的事由,要萬歲爺天天上朝,一天都不能躲懶——上朝也會日久成習的,只要挨上一年天天上朝,也就能十年二十年的天天上下去了;但,一旦躲了懶,一天不上,兩天不上,也就會弄得十年、二十年都不上朝了——千萬要跟大人們說好,只要萬歲爺有一天不上朝,就要勸諫,絕不能不上朝成習!」
皇太極很意外的得到了這個任務,臉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了欣喜的笑容,恭敬的行禮:
他直覺的問:
一整天下來,他玩得陶然忘我,當然也就更不會預料到,第二天,遼東遭到了更大的浩劫——
「大臣們都讀過很多書,腦袋裡裝了很多學問,不管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們的——你先別急,這兩天可有好玩的東西呢!魏忠賢找來的那個工匠說,他不只會做木球,還會做好多東西呢,只要是萬歲爺想得到的,他都做得出來;這會子,他正在魏忠賢屋子裡,給你做幾個手腳、腦袋都會動的木人兒呢!」
「叫他爬著給朕騎馬!」
「我想,我一來是老了,二來,是病得太久了,沒有用了,就連你也不肯跟我說說心裡的話——唉!我是沒用了,可也總當你是自己人哪!」
命令一下,全軍歡呼——處在大捷大勝的氣氛中的後金軍,情緒高漲,士氣沸騰,根本就巴不得一舉而下全遼。
「萬歲爺的心已經變了,已經好些天不上朝,也不和_圖_書理會我了,甚至,連您老人家的名字也沒再提起!現在,他的心裡只有兩個人,客青鳳和魏忠賢,別的都不在意了!」
「您老人家就打我吧——罵我吧——」
「客青鳳已經改成是魏忠賢的『對食』了——這是客青鳳跟萬歲爺求請,萬歲爺親口准許的!」
「這一次攻掠瀋陽,是天佑我後金國,也是將士們齊心用命所締創的佳績;而今,敵兵大敗,膽破心驚,我軍應乘勝追擊,直下遼陽!」
說著,他更明確的指示魏朝:
他也早有必勝的把握:
「俟我軍班師返歸後,你就開始籌畫此事!」
說著,立刻又接話:
魏朝先應了聲「是」後又囁嚅的說:
然後,他一咬牙,挺起了脖頸,一字一頓的對王安說道:
天啟皇帝補充著說:
王安越發的不解:
而他自己卻反而不放心——不放心王安的身體——出了門後,一樣的加重著語氣,交代小太監們:
「我好些日子不能出門,宮裡、朝裡的事,都只能仰仗你們來跟我說說了!」
當然,別的指望也不是沒有——他也曾暗自設想過:
於是,他只發出了一聲宛如喃喃自語的感慨:
努爾哈赤先是瞇起了眼睛,望向遠方,繼而卻淡淡一笑,說:
他的心裡雪亮,自己根本不是魏忠賢的對手,要想在乾清宮中重佔原來的份量,除非王安病體痊癒,重新視事,壓住魏忠賢;否則,即使聯絡了外臣,作用也不大:
而這一連串的長話說完,他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好在原則和方法他都已經教給魏朝,自己應當要休息了,於是,魏朝起身告辭;他卻還有事梗在心,於是又追加一句:
他對此深感滿意,心裡更是恨不得馬上下令,立刻遷都瀋陽,在瀋陽城中樹滿後金的大旗——
這下,王安詫異了:
「父汗,孩兒以為,瀋陽城的規模雖大,但建城已久,房舍街路已嫌小嫌陳舊;這一次,我大軍攻城,已壞多處城牆,而且經此一役,也足證瀋陽城的防衛工事不足禦敵;城中更無宮室——我赫圖阿拉現有人丁數萬,一旦遷來瀋陽,百姓無房舍可居,軍隊無營地進駐;是以,應延緩些時日遷入,而應先擴建舊城,多蓋房舍,容我子民居住,並建宮室,為父汗宮殿——」
「哭,哭,哭——」
一聽這話,努爾哈赤先是一愣,隨即沉默了下來;但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展開了笑容,看著皇太極說:
「遼陽是明朝的遼東首府,攻下遼陽,便形https://m.hetubook.com.com同攻下遼東的十之八、九——」
「朕派到外頭去打仗的人馬打了個大敗仗,都被殺死了!」
「遼陽離此不遠,我軍無須徒費時日的凱旋班師、重新出發,而宜一路直下遼陽!」
王安長嘆一聲,而後閉目瞑思,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來,指示他說:
客青鳳更不懂遼東問題,聽得一頭霧水,心中卻為難——她既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勸慰他幾句;又怕沒話安慰他,又讓他大哭起來;勉強擠盡了腦汁,才想出一句話來說:
「下個月就要冊立皇后了,也許新后入宮以後,萬歲爺自動疏遠了客青鳳,魏忠賢就少了十二分的助力——也許,才把風水再轉到我頭上來——」
王安等了許久沒有回應,忍不住了,悠悠的嘆出一口氣來說:
這下,王安恍然大悟了:
八百里快傳到京,朝廷中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他畢竟是皇宮中的資深太監,閱歷既多,就很容易把事情想得通透——魏朝的話雖只說到了個人的事,但是一講完,他立刻就想到了全盤大局:
而魏朝卻似乎不敢開口說話,甚至不敢面對他似的避開了他的眼神,低下了頭去。
魏朝吞吐了一下,卻在剎時間漲紅了臉,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小聲的說:
「看來,只有聯絡外臣了——你去找楊漣楊大人、左光斗左大人,把宮裡的情形跟他們說說,讓他們俟機上疏勸諫吧!」
「客青鳳是你的『對食』,萬歲爺既把客青鳳放在心裡,怎麼不理會你?至不濟,你讓客青鳳替你說一聲,萬歲爺總還會聽聽你的陳稟呀!」
「楊大人、左大人都是正人君子,宮裡的事,你須毫無隱瞞的去說個明白,也好讓大人們幫著拿拿主意!」
「咱們好生琢磨琢磨,怎麼樣遷到瀋陽來——怎麼樣把瀋陽建成後金的都城——」
說著,他立刻吩咐:
「很好!你想得很周到!」
三黨已經重組成為浙黨、齊黨和楚黨,不但合流之勢漸漸形成,連主要的領導人也漸漸浮上台面;勢無可免的政治鬥爭更是快步的走向一觸即發的時刻。
「沒關係的,等他們哭夠了,就會去想辦法的,而且很快就會想出來的!」
「連魏忠賢也一起叫來,好幫著解說做法!」
「這事交給大臣們去辦就行了,他們好歹會想出辦法來的!」
「王司禮的病,拖了這許多時日,如今春暖花開,好生調養的話,很快就可以痊癒;你們可都要加倍仔細,好生侍候,讓王司禮早日康復,大家才都有好日子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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