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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8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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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叼羊大會

第六章 叼羊大會

「真的?」老高樂的嘴都合不攏了:「我就知道,這麼熱鬧的事情,林兄弟一定不會錯過的。相親,大家統統相親去!」
「好吧,我承認,的確很無恥!」林晚榮點了點頭:「不過天下人都知道我這個特點,相信玉伽小姐也有所耳聞了。所以,你也用不著如此驚訝——哦,你喝水嗎?!我有點渴了。」
除了欣喜的點頭,趙康寧再也找不到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難道是她回來了?!」望著族中的勇士前進的步伐,圖索佐喃喃自語著,眼中閃過幾絲明亮而又興奮的光芒。
「小賊,你知道我最喜歡你身上的哪一點嗎?」仙子低下頭去,柔聲輕語,說到喜歡二字,臉若朝霞,眼中似喜似羞。
月牙兒嘻笑望著他:「總算你說了句實話。可以理解的,你們大華有句老話,叫做事不過三。你就叫做林三嘛,當然是最壞的那個了!」
「玫瑰也能止血?!」林晚榮好奇的睜大了眼睛,論起醫術,他在玉伽面前簡直就是幼稚園的孩童。
夜色將起,草原上四處都是這樣的快馬。部落之間又是各自為政,誰也不會去注意這十數人的馬隊。
老胡二人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就玉伽的現狀來看,只怕過不了三天,這丫頭就真的要香消玉殞了。
從昨日許震傳回第一個消息,到今日午後的第二次回報,祿東贊率領的十萬大軍已經行出三百里開外。早已憋足了勁的林將軍令旗一揮,全軍疾速前進。大華鐵騎的步伐,已經踏到了克孜爾外圍,距離胡人王庭,最近處僅有一百三十里,他們甚至可以感覺到胡人的呼吸了。
「什麼青梅竹馬?」月牙兒滿臉的疑惑:「你到底在說誰?!」
諸人急急點頭,林晚榮嗯了聲:「還有。突厥右王圖索佐今夜宿在烏湖邊上。離我們僅有二十多里的路程。囑咐前方弟兄一定要提高警惕,隨時監視。遇有異常情況,即刻來報。不得延誤。」
寧雨昔縱是個神仙般清淡的女子,被這人死皮賴臉的纏著、幾發糖衣炮彈送來,卻也禁不住的心中直跳。
金刀與銀刀,本應是天生一對。莫非圖索佐和玉伽定的是娃娃親?望見右王手中的銀刀,林晚榮心中的驚詫,難以用言語形容。
「咱們彼此彼此吧,」林晚榮抱抱拳,嬉道:「凝望世界最高的山峰,你也敢妄想著去征服?玉伽小姐,對你的心性和氣節,我真是無比佩服的。當然,你的演技,也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很多時候,我都以為你說的是真的。」
幾人說著話,那邊瞬間傳來一陣的歡呼。胡人不知何時停止了歌舞,四散著退開,留出一塊極為寬廣的空地。
「為什麼?突厥人就不可以和你做朋友麼?!你這是什麼道理?」玉伽哼了一聲,倔勁又上來了。
仙子說著說著,竟是感慨一嘆,微微唏噓起來,似乎對玉伽又多了幾分同情。
「姐姐你也贊成我的主意?」林晚榮大為驚喜。想了想卻又搖頭:「還是不行,聽圖索佐的意思,這叼羊大賽的重頭戲,應該就落在玉伽身上。可是月牙兒現在我們手中,到時候肯定無法出現,這姓圖的右王,大概也不會參加了。而那突厥可汗會不會現身,更是個問題。」
「林三,」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月牙兒轉過頭來,看見林晚榮到來,她欣喜的輕笑:「你來看我嗎?!」
玉伽看他一眼,嘆道:「還有一件事。很感謝你帶我走那絲綢之路,這是我最開心、最新奇的一段日子。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懂那麼多事情,但是,你讓我明白了一點,這個世界真的很寬廣。」
突厥國師的精明自不用說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想取下克孜爾,不可強攻,唯有智取。
這算是什麼,要求還是威脅?當我不敢綁你嗎?!林晚榮心裡惱火,往外一伸手,高酋偷笑著將繩索遞了過來。
「突厥人這是募兵了。」胡不歸指著腳下的青草,對林晚榮說道。那是一排排紮過帳篷的痕跡,在不久之前,這裡應該居住過一個突厥部落,而他們這時候的消失,自然是祿東贊募兵的結果。
突厥少女面色冰冷:「是嗎,連你也誤會了?!窩老攻,你難道不覺得撒謊是一件很無恥的事嗎?」
林晚榮撓了撓頭:「應該是相信的,伊莉莎是幸福的見證。不過,在我們大華,大家都喜歡把它叫做玫瑰。這個玫瑰有很多寓意的,不同的顏色,意思也不同。」
林晚榮微一錯愕,玉伽嫣然一笑:「你這人真小氣。我早說過,同樣的法子,我絕不會使第二次。怎麼你還綁住我手腳?」
圖索佐手裡握著的,正是一把彎刀,樣式、大小、甚至精巧程度,都與玉伽的金刀一般無二。唯一的區別就是,圖索佐這把,乃是純銀所製,比玉伽的金刀稍微遜色幾分。
寧雨昔最能理解他的心情,無聲的依偎在他身旁,二人心手相連,只有那點點的溫馨,才能讓他們感覺溫暖。這一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
「我也是這樣想的——再也不見了。」林晚榮嘿了一聲,鄭重點頭,凝望那沉沉落日,心裡的滋味難以言狀。
細細向許震囑咐了幾句,小許一一點頭記下,這才退下準備去了。林晚榮臉色一整:「我們現在距離克孜爾僅僅三百里的距離,稍有不慎就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在許震沒有傳回確切消息之前,我們的行動一定要謹慎。寧願等上一兩天,也不能被胡人騙了。」
「不可,前方太危險!」胡不歸話聲方落,便聽大地激烈的顫抖起來。遠處掀起漫天煙塵,密密麻麻的突厥鐵騎,像是劇烈奔騰的洪水,向著他們席捲過來。
「原來突厥女人也喜歡小白臉,還要主動投懷送抱,真是不知羞恥。」望見少女們圍著右王打轉,老高看的憤憤不平。
林晚榮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忙道:「姐姐。你不是說過有辦法的嗎?!」
等那軍師宣讀完戒嚴令,各部落便吹起號角,嗚嗚的響聲傳遍草原,這是突厥人遵從軍令的意思。
「算了,我也知道你為難。」玉伽展顏一笑:「經過這一遭,我終於明白。祿東贊所說不錯,你的性格中,優點和缺點一樣的多,但是你比所有人都真實。大華要都是你這種人。我們也不用和你們打仗了。」
月牙兒說著話,輕輕抹起鮮豔的紅唇,湊到他跟前,讓他去看。淡淡的芬芳傳入鼻孔,那是一種熟悉的香水味道,玉伽對他似是毫不防備,身子挨他極近,彷彿就要貼在他身上。
玉伽驚喜的睜大了眼睛:「你是說。圖索佐?!他怎麼會在這裡?!——呸,你胡說什麼,他怎麼會是我的親親?!」
「姐姐,你說人為什麼會有心呢?!」鮮紅的落日映照著草原。遍地灑滿金色的餘暉。與仙子並坐在斜坡上。凝望遠處漸漸隱沒的夕陽,林晚榮忽然長出了口氣,嬉笑著問道。
許震仔細打量了圖索佐的大營,確如林晚榮所說,突厥右王出手,的確非同凡響。他們的帳篷相距得當,暗含守勢。數百人的突厥衛隊,更是胡人精銳中的精銳。個個孔武有力、身經百戰。巡邏的範圍,已經擴大到周圍數百丈,不管從哪個方向進攻,都會暴露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要想死守或有困難,但要出逃,卻不是難事。
「咦,女人!」一直未吭聲的高酋,雙眼猛的睜開,射出幾縷亮光,驚喜的小聲叫了起來。
圖索佐狐疑的四周望了望,猛的手臂一揮,大喝道:「搜!」
胡不歸笑道:「挑撥突厥左右王,甚至還勸圖索佐廢汗自立,小王爺還真是有些膽量啊!」
玉伽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眸閉合,修長的睫毛彷彿柔軟的柳絲,蒼白乾裂的嘴唇不見一絲血色。她身上穿的,是巧巧親手織成的溫暖長袍,卻已有幾處刮的破了,露出那晶瑩如玉的肌膚。
圖索佐將手中彎刀遞給隨從,又使勁拍了拍袖口腳腕,示意身上並未藏有武器。然後一揮手,身後隨從便為對面的突厥勇士送上十來個黑色面罩。
「沒羞沒臊。」寧雨昔臉頰輕紅。從他手裡取過那小小的草人,細細打量了幾眼,無奈的搖頭:「這突厥女子,倒的確是心靈手巧,只可惜,她再聰明,卻已經鑽進了你的籠中,再怎麼掙扎,都已經逃不掉了。」
林晚榮緩緩踱了幾步。在這膠著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任何的焦躁都於事無補。只要祿東贊大軍行出五六百里,他這五千騎兵,就可以在胡人的心臟裡跳舞。
林晚榮急忙擺手:「不要,不要。我這個人一向都是好花自己採,從來不要別人送。」
她摘下水囊,咕嘟咕嘟幾口,清澈的湖水順著嘴角,流到白天鵝般修長的脖子上,打濕了她的衣裳,她卻渾然不覺。
玉伽臉若塗脂,神情卻是無比堅定:「——你記住,玉伽不會就這樣敗給你的!」
感動的哭了?!胡不歸急忙瞪大了眼睛。
輕盈而緩慢的腳步聲傳來,似是歡快,又彷彿沉重。林晚榮抬起頭來,月牙兒慢慢行了過來。她雙手被綁在身前,身姿曼妙婀娜,未語先笑。那重重繩索之間,卻掐了一叢厚厚的野花,隨著她身姿擺動輕輕搖曳。紅的、黃的、白的,七彩絢爛,煞是好看。
只聽最後一句,林晚榮就已明白了寧雨昔的意思,既然她有辦法能叫我忘記青璿,那麼自然也能讓玉伽忘記我。世界上的兩杯忘情水,都被老子喝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裡的滋味難以言狀,長聲嘆道:「姐姐,你是要給玉伽打針,讓她忘記我嗎?!」
林晚榮看的清楚。那當頭撲去的三名胡人只是做掩護,他們重傷摔落的剎那,另有兩名胡人躍下馬背,雙拳如風,從兩邊同時往右王座駕襲去,正擊在駿馬的眼上。那突厥大馬痛嘶一聲,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這般剛猛的力道,讓圍觀的胡人大愣,片刻之後便是驚天的爆好,掌聲喊聲經久不息。
男人戴花,那能不難看嗎?林晚榮大惱之下,將玫瑰摘了正要扔出去,玉伽淡淡嘆道:「突厥和大華,終是兩個世界,小小一朵花,算是最後的紀念吧。你可以把它扔掉,因為你們大華人,最習慣的便是忘卻!即便是號稱大華最聰明的林三,依然不能例外。」
林晚榮點頭嗯了聲,從各方面的情況來看,賀蘭山那邊應該確實有了動靜,而且還是大華占優。要不然,祿東贊也不會如此著急的從克孜爾召集十萬鐵騎。只可惜,他們身處草原腹地,不知道徐芷晴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賊——」仙子輕拉他衣袖,眸中流露出脈脈的關懷。
「對,對。姐姐果然知我。」林晚榮豎指讚道。
「林將軍說的對,老高你要真吃醋,簡單,等打完了克孜爾,我就去給你捉兩個突厥娘們,讓你也享受一下投懷送抱的樂趣。」胡不歸笑著打趣。
「嗷——」圖索佐反應最快,一鞭甩在馬屁股上,突厥駿馬撒蹄飛奔,箭一般疾駛而出。對面的騎士也不慢,二十匹快馬風捲殘雲般馳過,雙方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向那中心的木樁駛去。
「我的兄弟們說你絕食了,他們都很關心你,覺得你可能會聽我的。所以,他們就叫我來哄哄你,說幾句好聽的話,讓你多喝幾口水,多吃點乾糧,就是如此而已。希望你不要怪他們。其實大家都是好心。」林晚榮攤手一笑,看起來很真誠。
林晚榮放眼望去,遠處大片的青草足有半人來高、生長的茂盛繁密。彷彿綠色的波浪,中間被開闢出了一塊平整的草地。一個柔美的身影靜靜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幾把青草,也不知道在編織著什麼。
那將士行到林晚榮面前,急忙翻身下馬,臉上的塵土也顧不得擦拭,恭敬抱拳道:「稟將軍,前方有緊急軍情。」
蒙面叼羊?!這事可真夠刺|激啊!林晚榮嘻嘻笑道:「突厥人真有創意,這哪裡是叼羊,分明就是叼郎嘛。」
林晚榮哈哈長笑,猛的收聲,怒火沖天道:「你不看也無所謂。當日在興慶府,誰要狙殺我林某人和李元帥,我心裡一清二楚。誰在巴彥浩特及時出現?誰在我最需要大夫的時候突然降臨?誰那麼輕易就被我擒下?誰針對我的性格,設計了一連串的陰謀?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演戲?誰喜歡玩征服與被征服的遊戲?長長的一系列事件,其實都綁著一根緊緊的繩索,有人在背後操縱著一切——玉伽小姐,我猜測的對嗎?!」
林晚榮目瞪口呆:「叼羊還能用刀?奶奶的,這到底是叼羊還是砍羊?!」
「正經正經,一定要正經。」林晚榮唉的嘆了聲,拉住她手委屈道:「不過有一點,還請姐姐理解。我這個人生性正直,有一說一,姐姐的身材本就比玉伽好上一百倍,難道要我違心的說,只比她好上十倍?!這不是讓我為難嘛,我真的不太善於說謊唉!」
月牙兒不服氣的抬起頭來,勇敢與他對視。過不了片刻功夫,又無奈的垂下了頭去,將手中的綠草握的緊緊。
林晚榮急忙眨眼:「什,什麼意思?!」
仙子嘆了聲:「我確實有辦法。只怕你下不了手——要讓玉伽不暴露我們的行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忘記所有的事情。」
「姐姐——」望著她冰雪一般的絕世容顏,林晚榮無語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寧雨昔所說句句屬實,月牙兒所做的一切,身為局中之人,林晚榮的感受最為真切。他深深的搖了搖頭:「是不是做戲,我現在無法分辨。我唯一能確認的是,玉伽所作所為,目的絕不是那麼單純。姐姐你想一下,我和她,一個是大華人,一個是突厥人,本就是生死仇敵,就算因為我長得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從而導致她對我產生了覬覦之心。但處在我們敵對的身分,她如此急切的表現,是否太過急色了些?」
老高一語點醒夢中人,林晚榮恍然大悟。這分明就是做了胡人髮型、穿了突厥長袍的林三嘛,難怪那臉盤看得如此順眼、如此的帥。
「林三,我們是不是再也不會見面了?」玉伽呼吸漸漸急促,眼皮重逾千斤,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奮力問道。
寧雨昔神情凝重,林晚榮不解道:「有什麼危害?姐姐你能不能說得清楚點。」
「什麼用途?」仙子急問。
不想則已。這一感懷,濃濃的思念便如烏湖的潮水般滾滾而來。那一張張動人的臉頰,時而冷豔、時而嬌羞、時而嫵媚,一一在眼前浮過,叫他心裡又喜又酸,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急急飛回京中,與諸位夫人一訴衷腸。想到情深處,早已是淚珠浮起、蠢蠢欲動了。
玉伽望他幾眼,將鮮豔的花朵在他面前搖晃著:「說吧,這麼多美麗的花,你要哪一枝?!」
「去年幾滴相思水,化作樹下種花淚。誰家少年踏春來,折下枝頭紅玫瑰!」月牙兒喃喃自語,呆呆望著他,忽然噗嗤輕笑,低下頭道:「真難看!」
他這人習武雖是連半調子都算不上,可畢竟也是在肖小姐身上練過採補的。論起蠻勁力氣來,連最強壯的胡人都會暗暗心折。這一拳呼呼生風,帶著強烈勁氣,直往月牙兒手腕砸去,下手全不留情面。
「奇怪的事情麼,姐姐應該也知道的。」林晚榮嘻嘻笑著,握住她光滑的玉手:「——玉伽分明已經落到了我們手裡,祿東贊親眼所見,可是那突厥右王圖索佐竟然全不知情,你說奇怪不奇怪?」
這事的確有古怪,祿東贊回克孜爾調集重兵支援前線,與圖索佐必然見過面,他竟然沒有將玉伽被擒的事情告訴右王!這裡頭定然有玄機。
圖索佐微笑著跳下汗血寶馬,與這些少女手拉手,圍成一個圈,跳起歡快的胡舞。突厥人能歌善舞的天性很快便暴露出來,各部落的勇士與少女逐漸加入進來,放聲歌唱,歡快舞動,瞬間就將這草原變成歡樂的海洋,連那萬餘著呼哨鼓掌,笑聲此起彼伏。
「玉伽呢?!」回到潛伏的營地,還未跳下戰馬,林晚榮便向前來迎接的李武陵問道。
「卑鄙的人!」玉伽驚呼一聲,便要撤掉金刀。只是手腕還沒來得及移動,已經被他緊緊的抓在了手中。
寧雨昔瞥他幾眼:「這還用試嗎?!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了安師妹的良苦用心!論起眼光之深遠、識人之英明,無人能及得上她。」
「我真的不太習慣紀念和被紀念!」林晚榮苦笑著搖頭。
原來我竟然真的有這麼多優點?看來我以前真是妄自菲薄了,以後還要大力發揚這些優點才是。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羞澀的低下頭去:「姐姐,我也沒你說的這麼好了——其實謙虛也是,我把這條漏了!」
是啊,還有這叼羊大會。林晚榮感嘆了一聲:「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按照胡人現在的行軍速度,明日午時,他們應該已在克孜爾三百里開外了。明日午前,許震必然會再報一次。到時若是沒有意外,我們就可以加快步伐、直接殺向克孜爾。」
他靜靜站在那裡,不言不動,如波濤般詭譎壓抑的心情,也只有親見親歷這一切的寧雨昔能夠理解了。
話聲未落,一簇沾著水珠的花草已被重重的扔在了她腳下。淡淡的清香拂過鼻孔,高酋嗅了幾口,卻迫不及待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行到林外,高酋二人正來回踱著步子,見他出來,頓時欣喜的飛奔過來:「林兄弟,怎樣,決定了嗎?!」
林晚榮嘆了口氣:「趙康寧就不必說了,遲早會有人收拾他。我倒是沒想到這個圖索佐竟然如此年輕,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成了戰功彪炳的突厥右王!」
「你怎麼知道?!」玉伽終於開口了,在事實面前,她再無隱瞞的必要。
「駕——」
林晚榮盯著她身子打量半晌,極為嚴肅的點頭:「確實無法裝扮,你們相差太大——以我的目測來看,月牙兒再發育十年,才能勉強達到神仙姐姐一半的規模,那還是她穿上罩杯之後。唉,人與人的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
林晚榮哼了聲,拔腳就往青草叢中走去,周圍將士見他到來,急忙起身恭敬行禮。林晚榮擺了擺手,衝眾人微笑。
她脈脈低下頭去,臉頰猶如火燒,雙眸卻是清明,如水般溫柔無匹。林晚榮聽得心都酥了,神仙姐姐這一招軟的,比安狐狸的霸王硬上還要管用、還要高明,竟讓我興不起一點反駁的心思。她們師姐妹二人,這一軟一硬,真是要人老命啊。
他朝玉伽晃了晃水囊,突厥少女咬牙不語,林晚榮也不客氣。將水囊放到嘴邊,咕嚕咕嚕幾大口,就將其中清水飲下一半。
「姐姐說的對極了,」林晚榮嬉皮笑臉的轉過身來,緊緊拉住她雙手:「我就是個小賊——專門偷仙子芳心的小賊。」
許震興奮的抱拳:「請將軍放心,末將一定不辱使命。」
月牙兒淡淡道:「月圓月缺,聚散離別,我也不知道今後還會不會記得你!小小一朵花枝,就當作是個紀念吧。」
林晚榮長吁口氣,默然不語。
「什麼有詐?!」寧雨昔輕嗔:「我是要提醒你,在玉伽這件事情上,你可不要犯糊塗。」
林晚榮嘻笑著搖頭:「誰知道呢。可能因為我長得比較帥吧。」
林晚榮笑著搖頭道:「你不聽我的?看來是他們想錯了。其實也怪不得這些兄弟,大概是這一路走來,你所做過的事情,讓他們誤會了吧。不瞞你說,就連我,也差點誤會了呢!!」
林晚榮哼了聲,把玉伽柔軟的雙臂縛在背後,將繩索纏了一道又一道,將她身子綁的跟粽子似的。臨到末了,還意猶未盡的拉拉繩索,惱怒之情溢於言表。老高看的暗自吐舌。林兄弟今天是真的惱火了,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啊。
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林晚榮笑道:「胡大哥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幹嘛這麼神秘。」
許震神色一震,急急點頭:「將軍說的對,咱們這時候應該捨小的,抓大的,那才過癮。」
玉伽搖搖頭:「白色的伊莉莎,是送給身懷六甲的孕婦,你真的想要嗎?那我就送你一枝好了。」
這些胡人女子,大多是十七八歲年紀,相貌雖遠遠比不上玉伽,但在突厥人中,倒也算難得了。她們穿著最美麗的節日盛裝,將身段映襯的婀娜多姿,正嬉笑著朝營外打量。
林晚榮握住她手,默默道:「從月牙兒落入我手中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奇異的直覺。彷彿鑽入了一個深深的套子,攻陷巴彥浩特之後,玉伽怎會那和-圖-書麼湊巧的出現在我們面前?又怎會如此輕易的被我們俘虜?雪山上不離不棄、沙漠裡生死相隨、突如其來的少女懷春,還有那一無所知的圖索佐——很多無法解釋的東西!唉,其實,我真的很討厭下棋。」
林晚榮點點頭,將湖中所見所聞講了一遍,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光一個趙康寧就夠玄乎的了,再加上一個份量十足的突厥右王圖索佐,林將軍出馬,效果真是立竿見影啊。
那如山般雄壯的突厥騎兵奔行了一截,速度漸漸地放緩了下來,當中行出一人來,體格高大,濃眉深眼,雙眸炯炯有神。
「我早上醒時摘的,怎麼樣,好看吧?!」玉伽輕輕一笑,得意的看了他幾眼。那眼裡歡快的表情,倒彷彿他才是俘虜。
「應該是吧!我這個人比較正直,追求女孩子的手段也不是很多,對這些事情,真的不是很瞭解。」他面色嚴肅說道。
這人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玉伽微微點頭:「你也很好,每次都能見招拆招,明明全部是假的,可是總能讓人感覺,那都是真的。林三,你對每一個女子,都是這樣的嗎?難怪你在大華能夠騙到那麼多女子,還個個對你死心塌地,你真的很好,就連虛偽,也都是真誠的!」
叼郎?這詞還用的真準!林晚榮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的玉伽,搖頭苦笑。
只是,世界上的事,從來不能以簡單的對與錯、善與惡來完全劃分。二人身處敵對的民族,為了維護宗族同胞的利益,虛情假意、處處做戲,暗使心機、鬥智鬥勇,真正說起來,誰又敢說他們錯了?
突厥少女雪膚玉顏,眸如春|水,溫潤秀美的望著他,宛如綻放的花朵,與從前認識的月牙兒當真是兩個人。林晚榮呆呆點頭:「好看!真的好看。」
胡不歸強忍住笑。收了突厥人的寶貝,送給他們一門破爛的法克炮做擺設,還把祿東贊弄進黑屋子裡蹲了好幾天大獄。要說厲害,林將軍您比突厥人狠多了。
「當然,當然。你也知道。我最喜歡給姐姐穿衣裳的。」
「哦?」林晚榮興致勃勃道:「這個羊,到底是怎麼個叼法?」
月牙兒掃了他一眼,望見他眸子裡的冷冽與不屑,她無聲低下頭去,哼道:「有什麼好看的——眼角都沒擦乾淨!」
老胡的弦外之音,林晚榮明白的很。在胡人如此嚴密的防守之下,唯一能潛入城中的機會,就是後天舉行的叼羊大會了。他們別無選擇。然而,以他們的身分去參加叼羊大會,更是羊入虎穴、危險重重。若一個不小心,被人揭去了面罩,他們將立刻陷入突厥人的重重包圍當中,那會是怎樣一種淒慘場景。現在就可以想像的到。
他哼著小曲往外走,神情說不出的輕鬆,玉伽咬了咬牙,輕喚道:「窩老攻——」
寧雨昔閉上雙眸,溫柔而堅定道:「——小賊,與你在一起,便是犯了天條,我也認了。」
「少廢話吧,」林晚榮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笑道:「這樣缺德的事情也叫我去幹?真壞了你們的良心!」
「哪裡。哪裡,」小王爺受寵若驚,連連抱拳:「右王方才教訓的極是,康寧急功冒進,確有不妥。」
他所帶都是部族最精銳的勇士,雖只有百餘人,卻是個個身手非凡。聞他一聲令下,突厥人片刻間便拔出雪亮的彎刀,沿著營帳四散分開,向那密密的草叢中搜索而去。他們手中的戰刀不時揮舞,用力斬斷簇簇青草枯枝,疾速向前推進。
她語調輕輕,頗有些惆悵,明裡說的是玉伽,卻又何嘗不是自己此刻心境的寫照?
「什麼手段?」林晚榮驚道。
突厥少女呀的尖叫一聲,怒道:「窩老攻。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最精銳的勇士?」高酋瞪大眼睛。不解道:「他們眼下好幾十萬人在前線和我們打仗,哪還有什麼精銳的勇士?」
仙子輕嗯了聲,無聲一笑,美麗的臉頰竟是略有幾分疲色。
白色的葉子上,沾染了淡淡的血絲,少女紅唇上的傷口再也不見鮮血溢出,結了點點小痂,神奇無比。
林晚榮看的嘴都合不攏了。那麼粗的一根木棒,釘入地下幾尺,他騎在馬上刷的就拔|出|來了,眼都不眨一下。這廝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莫不是人猿泰山來了?
年輕英武的突厥右王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的溫柔笑容,讓人看的目瞪口呆。
圖索佐顯然看穿了對手的意圖。他嘿的一聲,木棒如風般劃過。這一擊力道極大,三名勇士直直落地,哼都沒哼一聲。
林晚榮點了點頭。大賽之前,各部落之間的火藥味漸漸地濃厚,圖索佐這是要實行戒嚴、防止各部之間發生衝突。突厥右王果然名不虛傳,年紀不大,辦事卻是老辣的很。
距離極遠,兼之夜幕漸落,各隊胡人操練正緊。甚至都沒有人抬頭看他們一眼。
寧雨昔望他半晌,這是她第一次看不透小賊的心房,這種忽遠忽近的感覺,竟讓她有些迷戀。她輕嘆了聲道:「以玉伽的倔強個性,這消卻記憶之法,不止是施針那麼簡單,只怕我還要耗上好些功力。如此陰毒的法子,大大有傷天和,這一次,上天定會罰我。」
眾人嬉笑間,胡不歸猛的一驚,大喜道:「將軍,你莫非是要利用這叼羊大賽?!」
終於消除了一次危險,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急忙將那草簇取了過來,掃了一眼,卻是有些發呆。
「老高。把她綁了!」林晚榮怒吼一聲,將玉伽手腕一擰,大聲吩咐道。高酋嘿嘿陰笑,取過繩索疾步上前。正要動手,卻聽玉伽尖叫一聲:「慢著!」
「將軍,要不要現在動手?!」在水下一口氣潛了好久,遠離了圖索佐的帳篷,許震冒出水面,長長的出了口氣,興奮的比劃了個手勢,臉上滿是凶悍之色。
「聽說突厥右王圖索佐,有一把銀刀——」林晚榮緩緩開口,話還未說完,玉伽卻是搖頭一笑。她用力搖了搖手中的花簇:「林三,我也送你一朵花吧。你喜歡紅色的、黃色的、還是白色的?」她纖纖玉手撥弄著手中玫瑰,很嚴肅的問話。
老胡拍拍高酋肩膀。搖頭道:「高兄弟,這你可弄錯了。突厥人的叼羊大會可不是一場簡單的比武招親,它也是突厥大小部落之間爭奪榮譽、相互連橫的一場大會。對於各個部落來說,這叼羊大會,甚至比前線交戰更為重要。」
「得令!」眾人急忙抱拳。齊聲大喝。
「這些都是來參加叼羊大會的?」林晚榮驚了聲,草原上奔騰的隊伍中,駿馬風馳電掣,馬上的騎士們輾轉騰挪、彎扭跨跳,各種高難度動作頻現,就像玩雜耍一般,身子彷彿長在了馬背上。
圖索佐哈哈笑了兩聲:「事關圖索佐心儀的女子,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胡大哥,你覺得如何?」林晚榮看了一眼老胡,徵詢他的意見。
「未必吧,」林晚榮小心翼翼道:「這個小姑娘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突然間就變得這麼坦白了,誰知道她不是手段、演一齣戲中戲?!不瞞姐姐說,我是真的有點怕她了。」
兩個人說著話,身處敵對民族的觀點衝突便又暴露了出來。這幾乎就是不可調和的。
以五千人馬去血拚兩萬突厥人,還是攻城戰。傻子都知道這事的難度了。就算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也不能這樣白白去送死吧,林晚榮眉頭緊鎖了起來。
「不止於此?」仙子疑惑的看他一眼:「難道還有其他?!」
許震和兩個斥候隊昨夜便已出發了。在沒有等到他回報的確切消息前,絕不能輕舉妄動,這是大家早已形成的共識。這一天才走了五十多里地,放在這些來去如風的鐵騎身上。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饒是如此,現在離著克孜爾也只有兩百多里的路程了,胡人隨時都可能嗅到大華騎兵的味道。危險也正在一步步來臨。
「原來如此。」玉伽點頭道:「你是騙人多了,所以自己也形成了警覺,遇事都要先防止被騙。我是小狡猾遇到了大騙子,也算活該。」
不可能?那你還這麼高興?趙康寧看的百般不解。
「你啊。」寧雨昔握住他手,眸中柔情隱現,臉上幾抹暈紅、風情萬種:「——便會將些正事說成邪的,再將些邪的,辦成正事!有這種本事的,世上只你一人。這便是上天懲罰我道心不堅,要我生生世世墮入輪迴,受你的摧殘折磨!人世之中,還有比這更苦的嗎?」
玉伽臉頰微紅,輕嘆:「別人都說你輕佻下流、貪花好色、不學無術,可是他們都錯了,他們只看到了表象。就如同我絕食之事。你觀察細微,用心思索,有幾人能有你這般眼力?你能擁有今天的一切,不僅是用你的臉皮,更是用你的聰明才智換來的。祿東贊說的一點不錯,林三,你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玉伽很佩服你。」
那對面的勇士們幾乎已付出了半數的代價,但能將右王逼下馬來,這便是他們的成功。狂喜之下,剩餘的十餘人縱馬飛奔,便往前面的圖索佐撞去。
這句話似乎極有效果,圖索佐臉上綻放出幾絲笑意,拍著趙康寧肩膀道:「不僅如此,她比你想像的還要強上百倍——小王爺,我也知道你是憂心前線戰事。方才是我太過於激動了,一時失手,還請你不要往心裡去。」
林晚榮忽然長出了口氣,衝她微微一笑:「我沒事。作為一個戰勝者,我擁有處置戰俘的權利,不管她是美是醜是男是女。帶著她,不就是為了這一天麼?仙子姐姐,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什麼小狡猾遇到大騙子。說那麼直接幹嘛?林晚榮嘿嘿笑了兩聲:「至於識破你,除了先前說過的那些外,還有就是你表現的太過急色,須知我這個人,素以剛強正直、不受誘惑聞名的。我怎麼會那麼容易上你當呢?」
「那便我來說吧,」寧雨昔微微點頭,柔道:「我最喜歡的,便是你的真實。」
寧仙子果真是火眼金睛,一語點中要害。林晚榮嘿嘿乾笑了幾聲,勉強道:「這個,試試就知道了!」
「你暈血,我暈你!」玉伽哼了聲,從他手裡奪過那滴著水珠的花簇,湊到鼻前深深嗅了一口,嘆息道:「在我們草原,這花叫做伊莉莎,翻譯成大華語,就是長情花的意思,它只在春末才開,平常是極難見到的。我們突厥傳說,只要能採集萬朵伊莉莎的人,就可以終生獲得幸福。林三,你相信這些嗎?!」
「理個髮而已,用的著這麼緊張嗎?!」林晚榮不緊不慢的冷笑,刀鋒挑斷的幾根長長的秀髮,在空中輕舞飛揚,緩緩的飄落在地上。
各部落的帳篷裡,忽然傳來嘰嘰喳喳清脆的笑聲。那營門的簾子掀開,露出些突厥少女的臉頰,果然是女人。老高這淫貨,耳朵倒是厲害的很。
幾個人放聲大笑,心中隱隱有些憧憬。這可不是說著玩,只要拿下了克孜爾,不要說看看突厥可汗,就連生擒他活剝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難道林將軍也沒辦法?」老胡和高酋二人躲得遠遠,伏在草叢中偷偷窺探,見林晚榮沉默不語,胡不歸也驚了:「這可怎麼辦,玉伽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死啊,怎麼也得等到咱們打下克孜爾吧!」
仙子緩緩撫摩著他的臉頰,柔情似水:「這些為凡俗之人所不恥的性格,出現在你身上,那卻是最寶貴的。因為你是個最真實的人,奸詐好色又如何?世上幾人不是如此?也無遮掩修飾,哭便是哭,笑便是笑,愛的和恨的,俱都一般熱烈,坦誠真摯,世上幾人有你這般胸懷?」
什麼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寧雨昔笑著白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處在你們這種敵對的地位,就算她喜歡上了你,也應該很含蓄、甚至根本不能讓你知道,對嗎?」
不用說也知道她們在看誰了。那年少英武的突厥右王,早已是名聞草原的大英雄,更是無數突厥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此次借參加叼羊大賽選婿的各部落少女,恐怕有一半就是衝著他來的,這還極有可能是保守估計。
這話說的,我做出了什麼決定?!我又後悔什麼?!林晚榮搖了搖頭,見玉伽閉上眼睛,似乎什麼都不願意說了,他也有些意興闌珊。
仙子嗔道:「怎的受煎熬了,你且說說?」
胡不歸嘆了聲:「將軍,自您昨日與她一席交談之後。這丫頭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言不笑,連水和乾糧都不吃了。這都十二個時辰了!」
算算時日,青璿的肚子應該已經高高的鼓起了。裡面的小傢伙,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呢?他知道他爹正在外面打仗嗎?
林晚榮微微搖頭:「不要小看祿東贊。若此人心胸真是如此的狹窄,那他也稱不上突厥最有智慧的人了。」
圖索佐哈哈大笑,搖頭不語。他身邊一個的隨從不滿的喝了聲:「趙小王爺,你到了汗國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每年春天,我們王庭都會有叼羊大賽麼?!」
說實話,見到月牙兒的時候,連林晚榮自己也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明眸皓齒、美如新月的突厥少女嗎?
話說到這裡,那核心的意思已經若隱若現,寧雨昔滿面的訝色:「小賊。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祿東贊和玉伽故意布下的棋局?」
「胡大哥,那我們要怎麼報名?!」
胡不歸嚇了大跳,老高這廝還真是有幾分歹性啊,不過,要真是沒辦法了,這主意倒可以一試。就看林將軍捨不捨得下手了。
「玉伽?玉伽又怎麼了?」林晚榮奇道。
在這稍微的火星都能點燃大戰的關鍵時刻,林晚榮早已不滿足於僅僅依靠斥候的回報了,沒有親眼看到克孜爾的情況,他心裡總不踏實。這才趁著暮色,與胡不歸親自前來探察。
「這種自由相戀,本來是件好事。但是突厥各個部落間,男女不均衡,且在草原上各處一方,見面不易。因此,那原本用來慶祝豐收的叼羊大會,就改在春天舉行,變成胡人的相親大會了。屆時草原上各個部落的未婚女子,都會去觀看叼羊大會,挑選自己的心上人。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以去參加這叼羊大賽。為保證公平、防止事後遭遇迫害,參與叼羊的勇士們,需以黑布蒙住頭臉,標上編號。最先攜羊到達目的地者,便為當屆的草原勇士。而身分最尊貴的女子,可直接挑選最厲害的勇士為佳婿。」
咳,咳,別胡說,神仙姐姐還在邊上旁聽呢,林晚榮尷尬的笑了笑。他二人雖不互相哄騙了,那唇槍舌劍,卻比先前更鋒利了。
「這就是所謂的薑是老的辣了。巴德魯部族乃是突厥第一部落,連祿東贊也是出身這個部落,他們怎會任由軍權旁落?為了進攻大華,突厥聚集了所有的兵力,圖索佐要將自己最親信的部落勇士交給巴德魯統帥,你說,他心裡能好受嗎?這突厥左王右王相鬥,據說從圖索佐的父親就開始了。」
果真如胡不歸所料,祿東贊真的留下了兩萬人。兩萬突厥騎兵奔行在草原,幾乎就是一陣無敵的旋風。在阿拉善草原深處、突厥人的大後方,祿東贊竟也陳以重兵,可見他為人之謹慎小心。
「駕——」
「好,好!」圖索佐放聲大笑,眼中滿是欣喜。
月牙兒忽然長聲一嘆,神情有些落寞:「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我騙你的?」
「哦,這麼說,是聽過我另外一個名字了?!瞭解,瞭解。」林晚榮點點頭,嘻嘻笑道。
月牙兒無奈搖了搖頭:「你這人真笨,同樣的計謀,難道我還會用上兩次嗎?!」
斥候返程也需要幾個時辰,如此推算,不出意外的話,那十萬突厥騎兵此刻距離克孜爾應該已有小二百里地了,祿東贊推進的速度還真夠快的。
這兩個淫貨!林晚榮暗地裡哼了聲,到關鍵時候,盡想著犧牲我的清白,當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只是玉伽要絕食起來,還真是件難辦的事。也不知道那突厥右王圖索佐看到奄奄一息的玉伽,是會興高采烈的叼羊,還是怒火萬丈的來和我決鬥?真是為難哪!
「是啊是啊,世界真的很大,所以你不能把眼光只局限在某一個地方。例如,大華!」林晚榮急忙相勸。
圖索佐木樁拔入手中的同時,對面的騎兵風一般捲到。關鍵時候,右王不急不驚,手中木棒一橫,當頭便往對手掃去。
這淫貨倒是時刻不忘那點破事,林晚榮打了個哈哈道:「什麼叼羊叼郎的,現在我還沒想好,到時候再看吧!另外,克孜爾的十萬大軍明早就要開拔,胡大哥你派幾個精幹的兄弟確認此事。他們離我們越遠,那就越安全。」
林晚榮唉的嘆了聲:「有了心,才有了喜悅,又有了憂愁。人的一生,都是在喜與憂中度過的,時哭時笑,悲喜交加,這不是煎熬又是什麼?算來算去,把這個世界上的人心全部加起來,也不知到底是喜悅多一點,還是悲傷多一點?!」
林晚榮輕聲一嘆:「全草原都知道,金刀,是玉伽送給心上人的定情信物!祿東贊是在向我昭示,月牙兒的金刀還沒有送出。也就是說,草原最美麗的木棉花,還沒有找到心上人!嘿嘿!」
突厥曾派祿東贊為使臣,到大華向霓裳公主求過親,他們的可汗想來也應該有四五十歲年紀了吧。林晚榮搖了搖頭,正色道:「根據圖索佐和趙康寧的言談,克孜爾外圍的十萬大軍明日就要馳援前線。那麼,祿東贊會給突厥王庭留下多少人馬呢?!」
有這一句,方纔那一鞭子挨了也值。趙康寧大喜,躬身抱拳:「康寧代九泉之下的父王、代受苦受難的大華子民,謝過大人恩德。」
「絕對不是騙!」林晚榮正色擺手:「以我眾口相傳的正派作風,我怎麼會去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呢?其實我的原則也很簡單。玉伽如何對我,我就如何待她,我不占她便宜,但也絕不吃虧。」
「胡人各個部落大小不一,為了生存發展,他們必須借助聯姻、連橫的方式來壯大自己。如果說戰爭是突厥國力的象徵。這叼羊大賽,則是各部落實力的象徵。在叼羊大賽上取勝的部落,各個小部落都會趨之若鶩,爭相與之聯姻,從而導致該部落一家獨大。圖索佐與巴德魯的兩個部族,都是這樣發展壯大起來的。可以這樣說,在前線打仗的胡人,還允許偶爾出那麼幾個草包。但是參加叼羊大賽的勇士,卻不能有一個孬種。因為他們不僅為本部榮譽而戰,更事關本部落利益。不妨想想,高兄弟,要是你是部落首領的話,本部最厲害的勇士,你會派到哪裡呢?」
仙子微微一愕,聽小賊的分析,還真是有些道理。
「難道是胡人發現了我們?!」胡不歸一驚,急忙護在了林晚榮身前。
「怎麼是你?!」她呆了呆,眼神刷的就凌厲了起來。
老高眨巴著眼睛,湊到他面前:「林兄弟,考慮的如何?此時正值家國危難之際,兄弟們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突厥少女倔強的偏過頭去:「不喝!你來幹什麼?!」
喜歡我身上的哪一點?林晚榮眨了眨眼,急忙朝身上打量。從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瞅來瞅去,眼都發花了,我全身上下最出色的,應該就只有那一點!可是仙子怎麼會知道我這麼突出的特點呢?
林晚榮拍著他肩膀,哈哈大笑了幾聲。從趙康寧與圖索佐的談話中已經得知,克孜爾外圍聚集的十萬胡人,馬上就要馳援賀蘭山前線,看來徐芷晴確實在想盡辦法吸引敵人的目光,配合林晚榮的行動。
話剛說完,那邊號角便已嗚嗚的吹響,少女聲嘶力竭的呼喊和勇士們的嚎叫響徹草原。眼前人群越聚越多阻擋了視線,林晚榮幾人急忙尋了個高高的山坡,放眼朝下望去。
「你說這個事啊,我也不太知道唉。」林晚榮打了個哈哈:「安姐姐做事,我從來插不上手的。對了,你是我很佩服的神醫,應該可以把這個治好吧?」
這廝大概是在軍中壓抑久了,飢不擇食,竟連突厥女人的醋也吃上了。林晚榮搖頭笑道:「高大哥,這可是你錯怪她們了。胡人的性格與我們不同,婚戀的方式自然也大相迥異,喜歡了就要說出來。在這方面,胡人可比我們直爽多了。」
趙康寧眼珠疾眨,顯然是在思考,能叫圖索佐這樣的草原英雄心折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他左右看了一眼,不解道:「右王大人,您的意思是,王妃就在這附近麼?!」
林晚榮哈哈笑道:「怎麼說呢?!其實hetubook.com•com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說你運氣差吧——藥草才放入水中,還真就有人來了。說你運氣好吧,偏偏來的這人,是你的青梅竹馬,他熟悉這味道、更熟悉你的個性,竟把這求救信號,當作了你玩鬧的惡作劇——越是相熟,就越容易誤事啊!」
林晚榮哈哈笑著搖頭:「姐姐你怎麼說這麼深奧的話,我可是個很簡單的人,才沒你這麼多複雜的想法。」
「恭喜右王大人!」趙康寧在他身邊聽得正清楚,哪會放棄這近在眼前的拍馬機會。
「這些花兒是從哪裡來的?!」林晚榮皺眉問道。
「對,對,誰也不說。」胡不歸急忙點頭,神色很是嚴謹。
「是啊,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林晚榮點了點頭,忽然掏出那把金光燦燦的小刀,晃了兩下,笑著道:「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從伊吾進入死亡之海的時候,祿東贊做了什麼?!」
「你——」玉伽瞪大了眼睛望住他,氣惱羞怒兼而有之,卻不知道怎麼辯駁。
胡不歸搖搖頭,嘆息道:「突厥可汗遠在克孜爾,而我們之前連草原都未進過,如何能看見突厥大汗?不僅是我,就連李泰大帥,他與胡人打了一輩子仗,也沒見過突厥可汗長什麼樣。話說回來,突厥又有幾個人見過我們皇上的模樣呢?」
「是啊,彼此彼此,那也不能怪你。因為,大家都是假的。」玉伽輕輕垂眉。沉默了半晌,忽的又展顏一笑,摘下一朵白色玫瑰,簪在如雲的秀髮上,衝著林晚榮微微露齒:「林三。我好看嗎?!」
「右王,草叢裡沒有發現異常。勇士們只在烏湖中,撈起了這些花草,都是湖邊常見的,有可能是族中牧民丟棄的。」
「記得,當然記得。當時我打了你幾槍,你也射了我好幾針,現在想來,這一打一射,原來是姻緣天注定啊。」他哈哈笑了幾聲,心中卻是模糊。分明說著玉伽,仙子怎麼又扯到兩人初見的事情上去了。
選定這麼一個目標來征服,不僅極具挑戰性,更為重要的是,一旦成功了,對大華皇帝、對大華民心軍心的打擊,那將是毀滅性的。可以說,欲征服大華,必征服林三!
「你,你說什麼?!」月牙兒驚道。
「啊?」林晚榮轉過頭,驚了一聲。
月牙兒哼了一聲,終於不再反駁。林晚榮嘆了口氣:「以多種藥草搭配,溶於水中,散發出特殊的氣味。沒準,再過上幾個時辰,水質還會變色變味,是不是?!」
可以辦很多事情?!林晚榮啊的張大了嘴巴,這丫頭難道又想挑逗我?
臨近叼羊大會,克孜爾外圍數里地已被封鎖,想要無聲無息接近突厥王庭,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這人生成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縱便是才華橫溢的突厥少女,聽得也是一驚:「騙我?騙我什麼?!」她急切之下,連先前的冷漠也不見了。
林晚榮微一沉吟,猛的捏了捏拳頭:「好,那我就去叼羊大會上逛逛。」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這樣輕易抹去?!林晚榮呆呆凝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突厥汗國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雨,一統了草原,又在這碧綠的原野上,生生的壘起一座堅固的城堡。而這構建王庭的每一塊大石,都是他們手抬肩扛搬上去的,草原之城工藝雖粗糙,卻是突厥人百年勤耕的見證。
突厥人果然夠凶悍,這樣選出來的草原勇士才是眾望所歸。林晚榮嗯了聲:「既然這叼羊大會是一定要去的,我們現在也不用管他。胡大哥,我們再往前探探,去看看克孜爾。」
突厥少女們的尖叫劃破夜空,觀戰的人群呼喊不絕,有為右王吶喊的,自然也有為對手助威的。雙方離那木樁越來越近,掀起的塵土籠罩了圖索佐俊朗的面孔。石電火光間,右王身在馬上,突然腳踩雙踏,雙臂猛的前伸,駿馬一錯身間,他已兩手合力,緊緊抱住了那木樁。
她所說狐狸一樣的女人,自然就是安姐姐了,原來玉伽什麼都知道,就我還瞞在鼓裡。這女孩的心計與才智,真是深不可測。
高酋滿面嚴肅的搖頭:「玉伽喜歡和林兄弟說話,你這是去勸慰她,是去拯救她,這怎麼能叫缺德呢?!難道看著她絕食,我們要見死不救,那就是有德?——老胡,你說是不是?」
「鬆什麼綁?!」林晚榮惱火的看他一眼:「這分明就是故意誘我的,還想把我變成突厥人,當我是這麼容易上當受騙的人?!突厥人有我這麼帥的嗎?!」
「搞偷襲?」窩老攻摸了摸臉頰,滿面嚴肅的搖頭:「這個行為很惡劣,下次可不許這樣了啊。要不然,我會睚眥必報的。」
這水囊原本是被鋒利的飛石割破了的,玉伽卻不知從哪裡尋到的粗線,將那缺口密密縫合了起來。針腳整齊如一,只是匆忙之下尋來的粗線,顏色卻與水囊不符,遠看去,就像是在上面打了塊補丁。
趙康寧臉上又青又腫,面色卡白。只是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重回大華的希望全在這突厥右王身上,他怎敢得罪圖索佐?這一鞭子唯有生生的受了。
老胡搖頭:「不是割羊肉,而是砍人的。每逢叼羊大會開始,突厥人都會選出一名發令之人,由他將羊身放在草原中心。參加比試的各隊,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每人騎一匹高頭大馬,離那羊身的距離都要相等。只等一聲令下。各隊放馬哄搶。每一隊都會有分工,衝搶、掩護和阻擋。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拿刀砍,拿槍捅,只要能從對方手裡搶到羊,並率先到達目的地,你就是勝利者。」
老胡點點頭,笑道:「胡人相親的習俗,和咱們大華不一樣。我們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胡人哪,他們崇尚自由交往,男女相見相戀,皆是出於自然。」
老胡當然明白這事的重要,急忙點了點頭:「末將認為,可由許震帶領兩路斥候,去探這十萬敵軍的行蹤。」
淡淡的清香拂過鼻孔,當日在興慶府搜索她時,便已聞過這味道,林晚榮擺手笑道:「謝謝你照顧我的生意,要是早點認識的話,我肯定給你九九折,如果量多的話,九八折也是可以商量的。這是純粹友情價,請勿外洩,對別人,我可是從來不打折的。」
克孜爾一戰,也許就是他們的最後一仗了,也必將是名垂青史的一役。不管勝負結局如何,這五千將士,都已經銘記在史冊了。可是作為身在局中的統帥,以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勝利,永遠都是他的職責。
那場的正中釘下了一根粗粗的木樁,圖索佐已換了一匹普通駿馬,離那木樁有四十餘丈距離。他對面便是胡人精心挑選出來的勇士,足有二十餘人,離木樁的距離,與圖索佐相同。
寧雨昔心中愈發溫暖,小賊雖然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卻總有辦法將那沉重的變得輕鬆,便連說上幾句壞話,他也能將其解讀為好事,以這般心境來哄騙女子,他生生就是女子的剋星。
玉伽冷冷哼了聲:「這與你無關。你來幹什麼?!」
林晚榮點了點頭:「同樣的計謀,在你手裡用上十次都不是什麼稀奇,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玉伽卻是更加烈性,猛的回過頭來,雙眼圓睜,怒道:「要綁我。也只准你動手!!!」
小賊的話好深奧啊!寧雨昔微微一愕,旋即噗嗤笑道:「人心怎能相加?!我瞧你是故意鑽牛角,又是喜悅、又是悲傷的,當別人聽不出來嗎?繞來繞去。還不是在言那玉伽?!」
望著遠處縱情歌舞的突厥人,林晚榮沉默良久。猛的轉身。重重一掌擊在馬屁股上:「回去再說,駕——」
望見那金刀,想起昔日之事,寧雨昔驚道:「他把這金刀,又送回你手中了!」
把她綁成了這樣,她再狡猾又能怎樣?要是還能叫她耍出手段來,我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林晚榮拍拍老高肩膀,嘆道:「高大哥,玉伽的危險性,想來你也清楚了。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解開她的繩索。後面,她還會有大用場的!」
林晚榮慨嘆一聲:「其實也不能怎麼樣,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感興趣的、準備動手對付我的?!」
「我欺負你?!」林晚榮眼神一閃,嘿嘿冷笑:「玉伽小姐,你太抬舉我了。咱們今天到底誰欺負了誰,你比我更清楚!」
寧雨昔點了點頭:「是不是因突厥左王與右王深有矛盾,而玉伽又是在前線被擒,祿東贊才故意隱瞞了這消息?!」
叼羊大賽?諸人同時一愣。胡不歸急忙點頭道:「聽過,聽過。這個是草原上最有名的盛事了。」
其實不需要他回答,寧雨昔心中已經有了些模模糊糊的認識。今時的林三,已是大華一肩雙挑的駙馬。剿滅白蓮、剷除誠王,在官場上左徐右李、無人能及。而其在民間的聲望更是幾達巔峰。突厥國師祿東贊,也是對他心服口服。鑒於皇帝膝下無子,只要林某人願意,他甚至可以登上大華權力的巔峰。
抬眼往對岸望去,突厥人和趙康寧言談正歡。右王的數百精壯侍衛,已經逐漸增大了巡邏範圍,連湖面上都派駐了一隊守衛。林晚榮緩緩搖頭:「這個圖索佐可不是盛丹那樣的草包,他這人極為謹慎。紮營的陣形也大有講究,篝火架在湖岸,帳篷卻遠離著水邊。讓人無法合圍。再有那數百精銳拚死護衛,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可以縱馬而逃。」
胡人王庭克孜爾,遠比想像中的豪邁壯觀。不僅城樓高大完整,城中竟也隱隱閃現絲絲金色,那是突厥王宮的稜角。城中四處飄搖的炊煙,隱隱傳來的沸騰人聲,都見證著胡人王庭的繁華。
仙子姐姐到底是怎麼了?林晚榮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好,好,等打完仗,我們就回去看看。我還要回蕭家,親手給你做一件呢。」
老胡乾笑了幾聲,壓低聲音道:「將軍,值此關鍵時刻,還請您做出些小小的犧牲吧——我瞧那玉伽肯聽你的話,還請您去與她說道說道。即便她要絕食,也要等到咱們攻取了克孜爾之後再進行啊!」
「啊?!」林晚榮驚了聲,急急眨眼道:「什麼生命,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又有陰謀詭計?!林晚榮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去掰她手腕。突厥少女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勁頭,雙臂不能動,那纖細的玉手卻似鐵鉗一般,握的緊緊。林晚榮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忙的滿頭大汗,卻也沒將她手掌撬開。
林晚榮嗯了一聲,忽的驚奇道:「咦,神仙姐姐,無緣無故的,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是——有詐?!」
玉伽呆呆望著他,驚駭,痛恨,惱怒,卻也有幾絲淡淡的驚喜。她幽蘭深邃的眸子裡各種光彩交錯,複雜無比。
胡不歸點點頭:「對。這每一個馬隊,都是一個胡人部落的精英,你看,他們還有自己的旗幟。」
「不是送給我,」林晚榮默然搖頭:「而是要借我之手,讓這金刀重回玉伽手中,因為,金刀在玉伽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用途。」
高酋小心道:「林兄弟,現在怎麼辦?這丫頭可是狡猾的很!」
她神色平淡,臉帶微笑,眸子裡幽邃如水,波瀾不驚,彷彿靜謐的烏湖。這一刻的轉變,與那美麗多情的月牙兒相比,竟是完全換了個人。也許,此時站在面前的,才是真正的玉伽。
林晚榮將她扶著坐了起來,把她的手臂鬆開了幾分,那繩索卻是依然綁住,他微微一笑:「是又怎麼樣?難道你認為我是到這裡來旅遊的嗎?好好休息吧。」
論起馬術,畢竟是在馬背上歷經了無數的生死,林晚榮也算得上精熟,但與這突厥人比起來,實在是大有不如。即便是身處敵對,但對於突厥人的馬術,所有人中沒有一個不佩服的。
寧雨昔無奈道:「不是要讓她忘記你,而是要讓她忘記自賀蘭山進入草原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不管是死亡之海還是天山之巔,就算做夢,她也永遠都想不起這些了。」
「二十里?」林晚榮將突厥長袍往下拉了拉,露出被遮掩住的臉頰。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警惕的往四周打量著:「這是哪裡來的胡人。一陀一陀的,好幾百陀呢!他們離克孜爾只有二十里,怎麼不進城去?」
說起大日子,圖索佐臉上泛起幾縷興奮的笑容,眼中充滿了渴望。趙康寧急忙道:「大人,是什麼大日子?!」
「下毒?你能毒的過玉伽嗎?」林晚榮好笑的拍了拍老高肩膀。這話一點不錯,以玉伽的醫術,有誰能夠毒倒她?
這麼困難的問題,叫我怎麼回答嘛?林晚榮啊啊的張嘴。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林晚榮眼睛一瞪。小小的犧牲?說的好聽,這只是小小的犧牲嗎?!你們分明是要犧牲了我的清白,去使美男計啊!
胡說。那玉伽的身材也是一頂一的好,與我差距也不過只有幾分而已,她面色羞紅,輕哼了聲,隨手撩起一道亮光。
這面罩純黑布所製,套在頭上,只露出兩個眼睛。胡不歸忙道:「將軍,高兄弟,你們看好了,這就是叼羊大會所用的面罩了。」
胡不歸不敢說話,老高對他打了個眼色,二人便退了下去。
少女雙眸微閉,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咬牙道:「好,你很有原則。窩老攻,你記好了,做出的決定,就永遠不要後悔!!!」
「不一樣。」寧仙子鄭重搖頭:「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這件事的危害。我希望你在做決定之前,能夠將前因後果考慮清楚。」
「你說。你說。」林晚榮拉住她手,感受著她細細的脈動,有一股暖流激盪在心中。
「別問我要道理。」林晚榮嘿了聲,不滿的擺手:「道理在你們突厥人手裡!」
寧雨昔無奈的搖頭,輕聲一嘆:「好好的一個女子,怎會有如此深不可測的心智謀略呢?」
林晚榮嘿了一聲:「胡大哥不要緊張,想發現我們,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些應該就是祿東贊留下來的萬餘騎兵了,先看看再說。」
但遊戲總歸有勝負,失敗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對玉伽如此,對林晚榮亦是如此。試想,同樣的條件,如果月牙兒智計得逞、名震大華的林三成為突厥女子的裙下之臣,那對大華會是怎樣一種恥辱?無人能夠想像。
他眼中帶著笑意,神秘叨叨的,月牙兒也不知他要問些什麼。只是流寇談的話題,非常之神秘,讓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她思索半晌,才略略點頭,嗯了一聲。
仙子微微沉吟,輕嗯了聲:「你說的或許有理,但是,身心淪陷的女子,是絕不可以用常理推度的,就如同我——誰還沒有個瘋狂的時候呢?!」
「你說是誰吃醋?!」玉伽看他一眼,不緊不慢道。
遠遠的,胡不歸從草叢裡探出頭來,謹慎的往這邊瞅了幾眼:「林將軍怎地就這麼走了?他到底有沒有勸說成功啊?!」
他絕不懷疑寧雨昔說過的話,事實上,他當日便差點遭了和玉伽一樣的命運。沒想到時隔如此之久,這事卻要發生在一個異族的美麗女子身上,那始作蛹者,卻換成了自己。老天還真會開玩笑。
只是說來奇怪,這數千的胡人卻是分成了大小不一的馬隊。大的有七八十號人,小的僅有十來號人。馬隊之間隔得遠遠,相距最起碼二里地,各自為政,組成騎隊衝殺,忽而聚集,忽而分散,像是在演練什麼隊形。無數大大小小的白色帳篷,像是連天的雲彩,在墨綠的草原上緩緩蔓延開來。
「這個倒是不錯。」李武陵急忙拍掌:「正合林大哥的胃口。他相親一百個,能成一百零一個。」
「什麼醋吃?」林晚榮愣了愣。旋即大笑道:「哦,那叫吃醋!玉伽小姐,你的大華語還要多加練習啊!——喂,呸,呸,誰吃醋了?」
「姐姐。關於這一點,我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啊!」他低下頭去、靦腆道。
「將軍,末將還有一事稟報。」待到眾人散去,胡不歸拉住林晚榮,小聲道。
從離開京城,到深入克孜爾,已經幾個月的時間了。不知道巧巧、大小姐她們在家裡過的怎麼樣,仙兒有沒有和青璿鬧彆扭?凝兒和大小姐吵架了嗎?洛才女有沒有再畫些只能給我看見的激|情畫?這些大小美女,是不是經常想起老公我?
任他想破了頭皮,也是弄不明白,唯有下去傳令了。
「呀!」圖索佐漲紅了臉孔猛的大喝。那被楔入地下一尺多的粗壯木樁,竟在這一聲呼喊中應聲而起。嘩嘩泥土掉落,被右王橫抱在手中。
那將士點了點頭:「據我們偵測,祿東贊挑選了數萬的騎兵精銳留在克孜爾。再加上克孜爾原有的城防人馬,至少有兩萬人。」
「把她給我綁起來!」玉伽話聲未落,林晚榮已黑著臉怒吼一聲,那咆哮的模樣,連跟在他身邊的高酋也是嚇了一跳。
林晚榮點了點頭,神色驀地鄭重起來:「事實上。從擒著了她的第一天,我就開始懷疑她的心思了!火燒巴彥浩特之後,我軍還來不及撤退,就恰好遇到了她,這時機太巧合了。而擒拿她的過程,相對於她絕麗的容顏來說,又太過於輕鬆。試想如此美麗的女子,怎會輕易的混跡於一個百人的商隊,防守還如此鬆懈?更何況,突厥右王圖索佐如此的鍾情於她,她的身分絕不簡單。怎會如此草率的出沒於草原前方那最危險的地域?你說,我能不懷疑她嗎?!」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無趣的事了,難得和你這樣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林晚榮擺擺手,嘆道:「其實,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之一,你要不是突厥人的話,我們倒真的可以做一對好朋友。不瞞你說,我在這個世界上,銀子多,紅顏多,老婆多,可就是朋友不多。」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圖索佐?!」仙子疑道。
她語氣中竟然有些不容置疑的意味,林晚榮沉默半晌,笑著伸出手去:「要這枝黃的吧,黃玫瑰比較適合我的性格,刺兒也少。」
「別,別動手啊!」林晚榮眼尖,寧仙子手中銀光一閃,他便下意識的抱住了屁股,急急跳了開去。
「得令!」早有幾位將士躍眾而出,虎狼一般向玉伽衝去,便要擰住她的胳膊上繩索。
「有道理,有道理。」老高忙不迭點頭。
「這就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寧仙子莞爾一笑:「你也勿要擔憂,再過兩日,等那叼羊大會開始、取下胡人王庭,你便可以再也不見她了。」
「窩老攻——」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聲音卻是細如蚊,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白眼瓤。我才不看!」玉伽憤惱的低頭,卻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仙子無奈搖頭,輕輕拔出寶劍,明亮的劍鋒在他面前晃了幾下,嗔道:「先將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擦乾淨吧,這個可不是光憑悲喜就能咬出來的。」
「不是麻雀?」林晚榮皺眉道:「難道是斑鳩?!到了草原,基因突變了,斑鳩都生成這樣了——還不如麻雀呢!」
「我怎樣?!」月牙兒看他一眼,臉有薄怒。
好像的確是有這麼回事,林晚榮悻悻摸了摸鼻子。昨天確實太過氣憤,也不管這玉伽是個女子,他下起手來全無留情,那繩索綁的結結實實,雙手雙臂綁在身後,都陷進了肉中,動都無法動彈。長久的保持著一個姿勢,血液循環不暢。還要長途行軍跋涉,別說是玉伽了,就算是一個健壯的男子,只怕也受不了幾回。更何況才走出大漠雪山,玉伽的身體本就已經虛弱不堪,這樣折磨幾下,就算是再鮮活的小樹,也會無聲枯萎的。
這和蒙面搶劫銀行也差不多了,林晚榮笑道:「他們這是幹什麼?今天又不叼羊,怎麼還要蒙臉。」
「好像是右王要和哪個部族比試,」胡不歸仔細看了一眼:「戴上面罩,就是為了讓右王看不清面孔,不用擔心報復,這樣才能讓對手放手一搏,就和叼羊的道理差不多。」
「忘記所有的事情?」林晚榮大驚失色:「這個要怎麼忘?!」
老高二人悻悻離去。林晚榮閉目思索,心裡有些抑鬱。雖說這一路帶著玉伽,便是為了有用得上她的一天。只是當這一刻真切來臨時,那滋味,卻絕非三言兩語所能描述的了。
「喂,神仙姐姐,」林晚榮差點跳起來了:「拜託你有點是非觀念好不好?須知,現在被人玩弄的,不是那個月牙兒,而是小弟弟我啊!」
仙子疑惑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她騙和_圖_書你?!這怎麼可能?!在死亡之海,她將所有的清水都留給你。天山雪崩,更是捨了性命拯救你——若做戲都能做成這樣,那這女子,也實在太可怕了些。」
寧雨昔肌膚勝雪、白衣如仙,俏立月下,便如畫中的人兒,只是那眉間的幾縷淡淡哀愁,才讓這絕麗的仙子,多了幾分人間的氣息。
「草原的叼羊大賽,說穿了,就和咱們大華的比武招親差不多!」
林晚榮滿足的長噓了幾口,意猶未盡道:「玉伽小姐。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想問你。你可以不回答,但是如果你選擇了回答,我希望你不要像我這樣無恥,好嗎?」
驕傲自大的突厥女人!林晚榮擺了擺手,再沒有說一句話,直直長身而去。
「難是難了些,不過,你不是已經想出了主意麼?那叼羊大賽近在眼前,這倒的確是個好的契機!」寧雨昔輕道。
突厥少女銀牙緊咬,倔強的偏過頭,看都不看他一眼,幽邃的雙眸隱隱有些濕潤。
月牙兒輕輕搖頭,她折下那一枝最美麗、最鮮豔的紅玫瑰,緩緩簪在了林晚榮的耳邊。林晚榮急忙跳起來:「幹什麼,這是什麼風俗?我可是男人!」
月牙兒沉默良久,忽然柔聲一嘆:「林三,你能不能老實一回,請你告訴我,玉伽還有多少天的生命?!」
中間站著神定氣閒的圖索佐,他對面卻是二十來名腰粗膀圓的突厥勇士。聚集起來的胡人少女們站在圖索佐身後,面容興奮。振臂歡呼,崇拜的眼神緊緊盯住右王。外圍的各部落、以及圖索佐帶來的騎兵,很自然的便合圍成了一個大圈。
「幹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了沉睡中的玉伽,她虛弱無力的叫了一聲,急急睜開眼來,卻見林晚榮的臉頰近在眼前。
「犯糊塗?!」林晚榮睜大了眼睛,滿是不解道:「沒有啊,我覺得我很聰明啊!」
「不准碰你?!嚇唬我?!」林晚榮擼起袖子,面寒冷笑,殺氣騰騰的向她走去:「我就是大華男人。你看我敢不敢碰你?!」
這人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無恥,突厥少女好笑又好氣,低下頭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我再說一遍,圖索佐不是我的情郎——」玉伽看了他一眼,忽的冷笑道:「明白了,原來你在醋吃——」
胡不歸的估算是有道理的。在草原上,萬人的突厥鐵騎,就已經是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了。況且還有城防力量,再加上城中的壯丁,突厥王庭的守衛。絕對不止兩萬人。
「吼——吼——」數萬的胡人,夾著無數少女的尖叫,那炙熱的聲浪,將這草原的天都要震落下來。
「不會的,」林晚榮心中一緊,急忙將她抱進懷中:「我這人才是壞的透了。就算上天要懲罰,那也是懲罰我,與姐姐無干。」
把手頭上的事情交代清楚了。諸位兄弟皆都散去,林晚榮嘿了聲,問身邊的高酋道:「月牙兒在哪裡?」
原來是這一點!林晚榮大感慚愧的低下頭去,仙子拉著他,紅唇輕啟:「其實,自與你相遇以來,我便一直覺得你是這世上最真實的男子。雖然你奸詐、狡猾、貪財、好色,長相也說不上俊美——」
哦?老胡這一說,不僅高酋不解。就連林晚榮也是奇怪了。
他憤然嘿了聲,嘴角的冷笑。彷彿天山的冰雪一樣寒冷。
「要不,我們下毒,把她弄成白癡?!」高酋惡狠狠道。
「叫你再說些混話!」寧雨昔薄嗔輕惱的白他一眼,晶瑩的臉頰上似是撲了粉:「安師妹說的對,對你這無賴,就要先來硬的,再來軟的。才能制住你!」
胡不歸沉聲道:「圖索佐此人,絕對小看不得。他十三歲繼承父業,二十載不到的功夫,就將其部族經營成突厥數一數二的大部落,期間南征北戰,五次討伐九姓鐵勒,乃是突厥一統草原的最大功臣。此人極具雄心,兼之心志堅定、相貌堂堂,在突厥內部擁有極高的聲望,才不過三十歲年紀,便可與老邁的巴德魯比肩了。我雖未與他直接交過手,但突厥右王的名聲,卻早已是如雷貫耳了。」
不管林晚榮承不承認,老胡說的確實有道理,此時的玉伽,對於他們攻陷克孜爾至關重要,若在這時候出個什麼岔子,那才是得不償失。
以他的力道,對手哪還能落了好去,那圍攻的陣型瞬間瓦解。圖索佐甚至不用騎馬,只需徒步行向終點,在到達的那一剎那,他猛的高舉手中搶來的木樁,臉上浮起無比驕傲的笑容。
「那是什麼?!」老胡顯然也注意到了異樣,急忙問道。
二人說了幾句話,那負責搜索的突厥勇士已經返回來了,手裡抓著幾束濕淋淋的花草,滴答滴答的溢著水珠。
鑒於玉伽的詭計險險得逞,差點就壞了大事。對這突厥少女的看守絕不能麻痺大意,沒收了她的金刀。又將她裡三層、外三層的重重綁緊,直到她軟弱無力的躺在草地上,再也無力動彈,林晚榮才徹底的放心下來。
林晚榮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胡不歸眉頭皺道:「光我們去還不行。這叼羊大會,重頭戲便是玉伽。要怎生想個法兒,讓她及時出現在右王身邊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她暴露我們的行蹤。」
有幾個膽大的突厥少女,早已放馬騎出營帳,直往右王身邊奔去。待到靠近圖索佐身邊,她們卻是害羞了,便跳下馬來,輕輕打著拍子,圍住那駿馬舞蹈起來。眼光不時在年輕的右王身上流淌,悠揚動聽的歌聲直飛往天際。
「奸詐其實只是我的外表,那是對玉伽這樣的做戲者而言,」林晚榮拉住她小手,無奈道:「而我隱藏在外衣下那真摯的內心,唯有姐姐這般真摯的女子才能感覺得到,這才是兩情相悅的至高境界!」
站在這突厥少女身邊,竟然感受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昨日還鮮活的月牙兒,此刻彷彿已變成了一個冰冷的石塊,沒有一絲暖意。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不知何時。寧雨昔已靜靜的站在了他身邊,聲音平緩溫柔,如天籟降臨。
「帶刺又怎樣?!」玉伽哼了聲,採下一片白玫瑰葉子,放在嘴唇之間含住:「你只看見它帶刺,卻不知道它的溫柔——你看,止血了吧?!」
「高大哥,去把玉伽帶來。」用清水洗了把臉,冰冷的湖水讓他精神一振,長吁了口氣,便已恢復了生龍活虎。眼中雖仍是佈滿濃濃的血絲,頭腦卻已冷靜無比了。
原來這丫頭早就知道了,林晚榮哈哈了幾聲,老臉難得的紅了一下。
「圖索佐?!」林晚榮吃了一驚,這領頭的胡人,正是那年輕英俊的突厥右王。圖索佐身穿一襲華貴的胡袍,目射冷光、神態威嚴,他胯|下的寶馬通體如血、神駿非凡,立於群馬叢中,胡人座騎皆都順從的跟在它身後,仿如眾星拱月,這就是傳說中的突厥國寶汗血寶馬了。
突厥人為圖索佐歡呼的同時,卻無人在意那些躺下的勇士。地上的二十餘名胡人,能夠翻滾的也沒有幾個了,甚至已經聽不到哀嚎。
只見「蒼蠅」部落的馬隊中,十匹駿馬奔跑如飛。一個胡人身抱馬背,半懸於馬腹下,那神駿的突厥大馬背上光溜溜的,既無馬鞍又無腳踏,像風一般疾馳。那胡人呼啦一下,在馬腹下轉了個圈,卻又從另一邊翻身上來,接著又兩個三百六十度旋轉,連續從馬腹下穿越、翻身,一口氣做了三次。這騎手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動作乾淨漂亮、英姿颯爽。旁邊觀戰的胡人掌聲雷動,羨慕之極。
「對啊,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林晚榮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他沉默了良久,忽然長聲一嘆:「玉伽小姐,你為你做出的決定後悔過嗎?!」
「是嗎?!」月牙兒望他幾眼,搖頭嘆道:「你這個人啊,除了謊言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在死亡之海的時候,我感動了好多次。現在看來,原來都是假的。」
「不知羞!」仙子羞澀一笑。將發燙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胸前:「小賊,我說一句心裡話,你不要笑話我。」
「你這人,總喜歡把自己往壞了說。」寧雨昔緊緊依偎他懷中,柔聲一笑:「其實,你是天底下最有情有義的人——小賊,我忽然很想念天山冰窟裡的婚紗。」
玉伽眼神一閃,不屑道:「窩老攻?一個不知所謂的名字,無名小卒而已,我以前怎麼會聽過?」
「兵臨城下,也是你們突厥人逼的,難道我不想回家裡陪老婆玩俯臥撐嗎?」林晚榮的臉色也冷了起來。
「我瞭解你對我的瞭解!」林晚榮笑了聲,不緊不慢道。
這城堡四四方方,占地極為廣闊,乍一望去,彷彿就是生長在綠色草原上的石頭堡壘。四周的城牆足有四五丈來高,全部由不規則的大石堆積而成,突兀嶙峋,粗糙中帶著豪氣。城樓上每隔數十丈就有一個垛臺,突厥狼旗隨風招展,守城騎兵明亮的馬刀,在暮色中熠熠生輝。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將目光從眼前歡騰的突厥人身上移開,窮目遠眺。夜色濛濛中,一座高大巍峨的草原之城映入眼簾。
暮色中,十數匹精壯的突厥快馬疾速奔來,馬上的騎士穿著寬大的胡服,風馳電掣中。身體緊緊伏在馬背上,便像是隨時準備出鞘的弓箭。偶爾露出的滿是虯髯的臉頰,隱隱有種凜冽的殺氣。
她抬起頭來,倔強望他一眼:「悠閒又怎樣。還不是拜你這流寇所賜?!」
「祿東贊給克孜爾留下了多少騎兵?」林晚榮沉聲道。這個問題是他最為關心的,也是臨走之前一再叮囑許震摸清的。
柔軟的紅唇上沁出兩珠血絲,與她銀牙玉齒交相輝映,甚是美麗。林晚榮笑著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簇:「玫瑰本就是帶刺的,你卻專挑玫瑰來採,不扎你扎誰?!」
斥候急道:「許將軍命卑職回程稟報時,突厥人已經行進了一百餘里的。」
「林兄弟幾時失過手來?」老高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沒見嗎,由他親去安慰,月牙兒都感動的哭了!」
做的聲勢雖是嚇人,這一拳擊到少女身上,卻已經沒有了幾分力道。玉伽還要再掙扎,林晚榮手上略一加勁,突厥少女便「嗯」的一聲音,黛眉緊皺,手掌不自覺的鬆弛下來。
高酋睜大眼睛瞅了陣。不解道:「好像是把小刀,銀色的。啊,我想起來了,玉伽也有這樣一把。」
寧仙子又好氣又好笑:「你在大漠雪山的所作所為,讓她幾度落淚,難道也是她在玩弄你?我瞧是你在演戲騙她才對。」
林晚榮打了個冷顫,這哪裡是叼羊大賽,分明就是砍人大賽啊。胡人果然是胡人,那蠻性都不一般,搞出的叼羊大賽,比橄欖球都具有觀賞性,還帶著血絲的。
「嘶——」右王胯|下的駿馬突然奮起前蹄哀鳴一聲,身軀一矮,緩緩倒了下去。
氣氛靜謐的都有些壓抑了。林晚榮緩緩踱了幾步,忽然停住了步伐。抬頭疾問:「胡大哥,你聽過叼羊大賽沒有?!」
「絕食?!」林晚榮眼神一閃,想起昨夜仙子那憔悴的模樣,頓時心中一痛,怒哼了聲道:「她要想絕食,那就隨她去吧,我可沒功夫伺候她。」
老胡微微搖頭:「不用報名,這叼羊大會講究的就是隨到隨戰。只要還有人敢叫板,任何一個勝利者都必須無條件應戰,不管你已經打了多少場,當然,已經失敗的部落就沒有叫板的權利了,而那些叫板的部落,也至少要戰滿三場才有資格。所以說,這叼羊大會的勝者,才是真正的草原勇士。而為什麼草原各部落都會把精英派到叼羊大會上來,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胡不歸哦哦囫圇幾下,良久方才小聲道:「將軍,這好像是您昨日親手綁的。您還說,沒有您的命令。誰也不准給她鬆綁!」
以寧仙子的功夫,這事出在她身上可大不尋常,林晚榮大驚,急忙抓住她柔荑:「神仙姐姐,你怎麼了?!」
「看著我的眼睛!」林晚榮悠悠道,嘴邊掛著冷笑,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賊,你真的——」寧雨昔望著他,紅唇輕咬,欲言又止。
「沒有下次?那當然最好了!」林晚榮嘻嘻笑著點頭:「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容易被感動的,真怕哪一天不小心,就上了你的圈套。現在聽你這樣說,我放心多了。」
「還是不要了吧,我,我暈血!」林晚榮哈哈笑著,急忙擺手。
「你先不要問,」寧雨昔微微一嘆:「與你說這些,便是要解你憂愁,那玉伽的性命早已不在她自己手中,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結局?你又何必因忌憚她,而束縛住了手腳?」
祿東贊這次學聰明了,再不會重犯巴彥浩特的錯誤,這些糧草由十萬精兵親自押送,絕對出不了岔子了。林晚榮點頭道:「這十萬突厥人,目前行到哪裡了?」
「嗯,」玉伽將那白色葉子遞到他手中:「你嘗嘗就知道了。」
許震少年老成、機智靈活,從他能追蹤著林晚榮的步伐、翻越賀蘭山天塹進入草原,就可以看得出來。林晚榮點了點頭,望了許震幾眼:「怎麼樣,小許,有沒有問題?!」
胡不歸思索了會,緩緩點頭:「兩萬精銳守衛克孜爾,確實已經足夠了,若要強攻這突厥王庭,最起碼也要四五萬人。而在草原上,誰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呢?祿東贊的確是老謀深算!」
「的確不是很地道。」老胡笑道:「他說。奉右王大人之令,為防止各部落之間因叼羊大會而起衝突,從今日起至大會結束,克孜爾外圍十里內,皆由王庭派兵駐守。各部落不得攻擊械鬥,違者便取消參加大會的權利。待叼羊大會結束,各部落才可進入王庭,拜謁大汗——」
「吁——」前面領頭一人熟練的拉住馬韁。突厥大馬的步伐便緩緩減慢了下來。他引馬輕踏了幾步。轉過頭道:「將軍,慎行!這裡離克孜爾僅有二十里的路程了。」
寬廣的草原上蹄聲陣陣,此起彼伏。成群結隊的騎士在草原上縱馬飛奔,聲勢非凡,看那數目,足有數千人之多。
「我也不習慣。」玉伽脈脈望著他:「就如同我不習慣叫你林三,雖然,我明知你那突厥名字很壞。」
「尚無消息。」胡不歸無奈搖頭。區區幾十人,在突厥人老巢裡追蹤十萬大軍的行蹤,怎麼看都有些刀尖上跳舞的味道。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一手挑起爭端的玉伽,敗在她自己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下,就彷彿是上天注定的宿命,根本不值得同情。
高酋往遠處茂密的青草叢一指:「在那兒!好幾個兄弟看著她呢。」
「會有辦法的,等我想一想吧。」林晚榮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唯有求助仙子了。她說過,她有辦法的。
突厥少女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瞥他幾眼,微微嘆了一聲:「分明什麼都知道。卻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這人,果然是無恥到極點了。你問我能不能治好?那我先來問你,我治好和治不好,你更喜歡哪一種結果?!」
老胡笑了幾聲:「——是關於那玉伽的!」
「彼此彼此了。」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
林晚榮嘻嘻一笑:「其實這也不難猜。烏湖是克孜爾飲用水的源頭,要引起你族人的注意,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烏湖變味變色,而你精通醫術,恰好就有這個本事。只要有你的族人在湖邊發現異狀,他們必會將這異象向上稟報。也定會有人來此查看——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聰明,想出這麼個絕妙的主意通知你的族人。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我和我的兄弟,臨走之前,不得不撈了一個時辰的水草!」
正洋洋自得的將那草人翻來覆去的看。身邊卻是噗嗤一聲,輕笑晌起,寧仙子的聲音悠悠傳來:「這是誰紮的草人,看起來和你很像呢——都跟個小賊似的!」
真是見鬼了。她雙手被綁,到哪裡去採花,難不成用嘴——說到嘴,他急急朝月牙兒的口角掃去。突厥少女鮮紅的櫻唇上,沾著點點泥土。有幾處還沁出微微的血絲。
回到簡陋的帥營,在雜亂的草堆上躺下來。想著此處離克孜爾不過三百里路程、而精明的突厥右王就安紮在二十里外的烏湖邊,他便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這賣祖求榮的狗東西!」高酋憤憤罵了聲,對象自是昔日的誠王世子趙康寧。
月牙兒輕笑道:「這個我知道,你的高論,我早有耳聞。現在我用的,就是你釀製的玫瑰香水,快聞聞看——」
不對啊,我明明是來收拾這丫頭的,怎麼又扯到吃醋上去了?林晚榮惱火的擺擺手,還未說話,玉伽卻已暴怒了:「窩老攻,你快回答我!!!」
這個倒好理解。林晚榮點了點頭:「那又要刀幹什麼呢?難道是割羊肉不成?」
玉伽渾身被繩索綁的緊緊,寬大的袍子處處褶皺,陷進肉中。潔白的手臂已勒出道道血痕。她嘴唇蒼白乾裂、無絲毫的血色,美麗的臉頰卡白如紙,無力的臥倒在地上,嬌美的身軀恍如一道失去了生命力的樹幹,隨時都可能枯萎。
「忙什麼?忙著攻陷我的王庭嗎?」玉伽眼中冷光疾閃。
「我不是神仙。」玉伽微笑著,小口咬住面前的水囊塞子,三兩下便扭開了。清澈的湖水緩緩溢出:「我們突厥人馬背上長大,即使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也還有其他的辦法。我有嘴,可以辦很多事情!」
「動手!」林晚榮的聲音抖的增大,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力。
圖索佐接過那被水浸泡的花草,放在鼻子邊輕嗅了幾下,良久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緩緩搖頭,臉上的欣喜卻是再難抑制:「是她嗎?!也是時候了,她應該回來了!!」
少女激怒之下,臉孔漲紅,酥胸急劇起伏,眼中神光湛然,勇敢的與他對視,有一股凜然不屈的味道。
望著小賊臉上的落寞之色,寧仙子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此時心中的驚訝。原本的零零碎碎的疑點,被小賊一點點的串起來,竟然形成了這麼一個結論。若真如他所推測,那麼一手謀劃這騙局的人,不僅是好心思、好學識、好膽量,更是一個心性極高之人,她定然下過苦功夫,研究過小賊的性格習性,甚至深知他的秉性與缺點。
「沒有,和她絕對沒有關係。我以我崇高的品德發誓。」林晚榮急忙擺手,義正嚴詞的起誓。
「後悔?!」玉伽傲然一笑:「在我們突厥文字中,從來就沒有過這兩個字。」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恐怕只有祿東贊能夠回答了。胡不歸對突厥人的習性最為熟悉,斟酌了一下,小聲道:「克孜爾不比別處,此乃是突厥王庭,是胡人守衛的重中之重。雖說靠近阿爾泰山天險,從未被襲擊過,但胡人就算掉以輕心,也不會太過鬆懈。據末將估計,祿東贊至少會留下一萬左右的精騎,以備不時之需。再加上城防力量,克孜爾應該有兩萬餘人馬。」
月牙兒憤怒的瞪他一眼:「你瞭解什麼?!」
玉伽淡淡嗯了聲:「我比你更放心,因為,你再也不會騙我了!」
這世界上能欺負他的人,應該還沒出生吧!仙子微微一笑心思安定,薄嗔道:「要說就說,賣什麼關子?」
一騎飛奔而至,在胡不歸耳邊輕言了幾句。老胡點了點頭:「將軍,你要我打聽的那叼羊大賽有消息了。」
林晚榮緊握她雙手,溫柔一笑:「放心,所有的懲罰我都一力擔了。我誓與上天,鬥個生死!」
林晚榮看的眨眼,奶奶的,抱著匹母馬連轉三圈,他不暈嗎?這傢伙不去跳探戈太可惜了!!
又一陣蹄聲響起。數十個黑點如風般疾踏過來。
林晚榮張大嘴巴啊了兩聲,陪笑道:「這個,神仙姐姐,你分析的太深刻了,我有點聽不懂唉!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
高酋不屑的搖頭:「要真想這些突厥娘們投懷送抱,那還不簡單?叼羊大會上奪了鰲魁,什麼樣的突厥娘們,那還不都得躺下來?!」
正說著話,遠方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蹄聲,高酋瞄了幾眼,喜道:「是前方有消息了。這下可好,咱們終於要殺入胡人王庭了。」
這覺沒法睡了!心急氣躁之下,他索性從草堆爬起來,掬了捧清水往臉頰灑去。冰涼的感覺透入心底,他長長的吁了口氣。只覺胸口似有個軟軟的東西,正抵在了心窩,癢癢的。
大華都是我這種人?那怎麼可能?到哪去找那麼多美女,去分給他們?和這真實的玉伽說上幾句話,才感覺這突厥女子,原來也有豪邁直爽的一和_圖_書面。
「不對。」林晚榮搖了搖頭:「叫我說,上天賜予我們心靈,是叫我們來忍受煎熬的。」
「玉伽小姐,還在說我欺負你麼?這味道,我可是聞了一個時辰——」林晚榮神情漸冷:「你自己調配的藥物,自己都受不住了?!」
趙康寧倒是個滑頭,這麼快就叫上王妃了。圖索佐哈哈笑著搖頭:「小王爺弄錯了,她不可能做我的王妃!」
多想已是無益,以玉伽如此聰明清高的女子,從她接近他們的那一刻起,就應該已經料到了失敗後的結局。又或者,她對自己的魅力有著充足的自信,從未考慮過失手。
數十匹駿馬折轉回頭,往來時道路飛奔而去,身後泛起陣陣的塵煙。
「真夠勁、真夠狠!」連高酋也忍不住的臉色變了。看突厥右王出手,就知他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姑且不說他的天生神力,就是那股睥睨生死的狠勁,也足以讓人膽寒。
「還有一件很巧合的事情,在到達興慶府的當天,我和胡大哥他們都看見過玉伽。而就在當夜,大軍三路統帥同時遇刺,可此時的玉伽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當她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巴彥浩特的外圍了,不僅如此,還有更奇怪的——」林晚榮話語頓了頓。背身踱了幾步,眼神疾閃,便似是一頭機智的獵豹。
這草人的臉上,用眉筆畫上了眼睛鼻子,寥寥幾筆,卻是生動鮮明。雖已經扯的有些鬆散了,依然能看得出那賊眉鼠眼的模樣。青草編成的頭髮長不長短不短,做成了胡人樣式,那身上穿著的也是突厥長袍,乍一看上去,模樣極為怪異。
突厥少女略一點頭:「那又怎樣?!」
「怎麼會這樣?!」林晚榮大吃了一驚,即便是在環境最艱苦的死亡之海,這突厥少女也依然是那樣的生機勃勃、明媚動人,一顰一笑,都如同天邊美麗的新月。明明是一棵碧綠的小樹,怎麼在短短一夜之間,就會枯萎成這樣?!
「好馬!」胡不歸壓低了聲音,滿是羨慕的嘆道。昔日祿東贊等出使大華,也曾送給林晚榮兩匹汗血馬,胡不歸不僅見過,而且也親手調|教過。只是圖索佐身下的這匹座騎,無論從體格還是年齡,都比那兩匹要強上許多,看來汗血寶馬也是分等級的,突厥人送給林將軍的,只是次等品而已。
「那個,胡大哥,我仔細想了想,」林晚榮嚴肅道:「如果一定要叼羊,咱們還是先選那個百靈鳥吧。現在看來,和這邊的大刀比起來,百靈鳥完全就是花拳繡腿了。」
「噗嗤。」那月牙兒卻是神奇的開口一笑,嬌顏如花:「你怎麼知道,我絕食也是假的?!」
玉伽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神色默然。
「啊!」慘叫聲中,前面三名勇士被掃中腰腹,摔落馬下。這一阻滯,卻已為後面贏得時間,剩餘十餘騎瞬間已靠近圖索佐。兩三人同時從馬背上躍起,直直向他撲來。這是突厥人的摔跤手法,一旦右王被撲倒在地,幾十人一起按住,他有再大的蠻力也無從發揮。
「明白,叼郎大會嘛,突厥右王還等著她呢。」老高喜笑顏開道。
林晚榮也不說話,緩緩邁步踏了過去。目光有如實質,冷冷射在突厥少女身上。
趙康寧急忙陪笑道:「原來如此!!能被右王大人您看中的女子,一定聰明智慧、美若天仙,就像草原上最燦爛的木棉花。康寧祝大人心想事成、早達宏願!」
林晚榮嘆了口氣,以前的確太小看突厥人了。他們能在草原上屹立百年,除了勇猛之外,也具有相當的智慧。遠的不說,光建設這一座高聳堅固的草原之城,在阿拉善草原幾千年的歷史中,有哪個遊牧部落有過這樣的壯舉?在如此堅固的城堡面前,要憑五千騎兵硬取強攻,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啪」的一聲,圖索佐背上重重挨了一鞭,他卻頭都沒轉,回身一記重拳,身後的駿馬橫飛了出去。
「湖由(好),湖由(好)——」突厥的男男女女們卻根本無人在乎這同族的生死。這樣激烈刺|激的場面讓他們沸騰不已,尖叫歡呼此起彼伏。
林晚榮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李武陵的話,闊步往林中走去。
把那草人胡亂的塞進衣中,林晚榮嘿了幾聲,將那濕淋淋的花草撿起,緩緩湊到月牙兒小巧的鼻子邊上。突厥少女急忙閉緊了呼吸,忍不了片刻,便咳嗽了起來。
「比武招親?!我就喜歡聽這個。」高酋頓時眼睛一亮,興致大起:「叼羊和招親怎麼能扯到一起。老胡快說。」
林晚榮握著她的小手,微微搖頭:「神仙姐姐,你是住久了仙山、看慣了蓬萊,對這人世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從未深刻體味過,所以才會有這般說法。這個玉伽年紀雖小。但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若說她鑽入了我的牢籠,那真是太小看她了。輕視別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聽說你絕食了?!」林晚榮不答她話,卻反問了聲。
「嗚!」一聲嘹亮而急促的號角驀然響起,搶樁開始。
真的是好幾百陀呢!胡不歸忍住笑道:「將軍,這些都是來參加叼羊大會的各部落精英,後天這草原盛會便要舉行了,他們不藉著最後的功夫練練,跑進城去幹什麼?」
「——而在叼羊大會上,最終獲勝的勇士,也將在王庭夜宴開始之時,由大汗親自揭開其面罩,施以嘉獎。」老胡接著翻譯道。
這突然而來的突厥右王圖索佐,乃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大魚,如果能幹掉他,就等於剪斷了突厥人的左膀右臂,況且,還有那賣祖求榮的趙康寧,更是叫人恨得牙癢癢。若能將這二人盡數拿了,那簡直是一舉兩得,難怪許震會眼冒金光呢。
玉伽臉色一冷:「你都已經兵臨城下了,現在來和我說這些,有意思麼?!」
信你才怪!仙子撇了撇嘴。只是望見他臉上的困頓疲憊之色,頓時心裡一柔,再也不想說別人的事。二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凝成那巨大落日中,一雙永不分離的影子。
在懷裡掏了兩把,取出來時,卻是啞然失笑。月牙兒紮的這草人還真有意思。飛眉毛瞪眼睛的,還給我穿上胡人的袍子,莫非她真想招我做女婿不成?不過這丫頭的手藝的確不賴,最起碼把我畫的還是比較帥的。
難怪趙康寧敢放心大膽的挑撥離間呢,原來裡面有這麼多的門門道道,圖索佐確實夠委屈的。林晚榮嗯了一聲,忽然道:「胡大哥,那你見過突厥可汗嗎?!」
「對啊,林兄弟,」老高這廝顯然是早得到過胡不歸的暗示了,也在旁邊煽風道:「我們都知道您滿身正氣、從不行歪門邪道。可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為了大華,為了徐軍師,為了我們千千萬萬的兄弟,還請林兄弟從大局出發,對玉伽實施愛撫——哦,不是,是安撫。只要混過這三天,什麼都好說。你儘管放心,此事只有我和老胡二人知道,我高酋以人格擔保,我們對誰也不會說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林晚榮無聲搖頭,緩緩伸手,向玉伽腰間摸去。
老高嘖嘖嘆了幾聲沒有說話。顯然,突厥王庭的規模氣勢,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高酋嘿嘿笑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林兄弟的手段你知道多少?他什麼時候失過手來著?別看他不說話,可是那眼神,比一萬句甜言蜜語都要厲害。老胡你就慢慢學吧。」
林晚榮急忙點頭嗯了一聲,不管事實結果如何,玉伽起初落到他手裡,那目的絕對不單純,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可能發生了一些她自己都沒有想過的、異常的變化,才讓她有些措手不及,至於事態到底會如何演變,大概只有老天知道了。
胡不歸、高酋、李武陵諸人早已等的不耐煩,見他們回來,頓時欣喜的圍了上來:「林將軍,前面可有消息?!」
「是,是,有道理。」小賊急急擦去額頭汗珠。
月牙兒臉色輕柔,這還是她第一次叫林晚榮在大華賴以成名的名字,可是聽在窩老攻耳裡,卻怎麼都不覺得舒服,心中隱隱有一種奇怪的失落感。
唉。男人太出色,就是麻煩多啊!先前有一個長今妹還沒來得及解決,現在又出了個玉伽,我到底招誰惹誰了我?!他搖頭嘆氣,臉色時喜時憂,模樣甚是古怪。
仙子輕哼了聲:「聰明什麼?自欺欺人而已。你自以為對玉伽所施的手段皆是以牙還牙,尚在沾沾自喜。殊不知,殺敵三千,自損八百,人在局中,皆為棋子,那玉伽已經難以自拔,你難道就可以一塵不染了?」
「咦。」林晚榮急忙摀住臉,驚了一聲:「這是哪裡來的?我怎麼一點都沒察覺?老胡他們太不仗義了。我遭了暗算,他們竟也不來救我。啊,啊,姐姐別扎我——我知道了,一定是玉伽幹的,可恨我粗心大意,怎麼就沒察覺呢?」
望著他濕漉漉的頭髮,玉伽哼了聲:「你也不笨。只可惜,我還是沒有成功!」
「好!」眾人信心滿滿的大喝了聲。聞聽祿東贊已揮師南下,懸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大家情緒頓時高漲了起來。穿大漠、過雪山,跋涉千里,就是為了這一時刻。
說話的同時,周圍正在演練叼羊的各個胡人部落,也已停了下來,正疑惑不解的朝前望去。
「不用了!」林晚榮擺了擺手,惱火的哼了聲:「在我面前耍陰謀詭計,這是她應得的!」
寧仙子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不管從哪方面來看,玉伽都已淪為了被動。從圖索佐對這突厥少女的迷戀來看,一旦玉伽出現在叼羊大會,圖索佐必到。而有右王參與叼羊大賽,還有草原上最美麗的少女,那突厥可汗極大可能會親臨現場。這簡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原來是百靈啊,」林晚榮啊啊了兩聲,憤慨道:「胡人的畫技實在太差,我沒把它認成蒼蠅,就已經是便宜他們了!」
徹底的著惱了,林晚榮刷的拔出金刀,嘿的一聲,便要將那簇青草截斷。
聽仙子提起安碧如,那張亦喜亦嗔的狐媚臉頰便輕輕浮現在眼前,小賊眉開眼笑道:「姐姐不要為我擔心。她下手,我也會下手啊。小弟最近新學了門絕技,叫做抓抓龍抓手,專破內衣功法,哦,不,是內家功法。可謂無尖不摧,無快不破,幾時有空,我也和姐姐切磋一下,大家共同進步。」
胡不歸笑道:「今年的叼羊大賽,三日後便要在克孜爾城外舉行了,草原上已是盡人皆知。各地的胡人部落,都派了最精銳的勇士,還有最美麗的少女,正星夜兼程,趕往克孜爾。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草原上的規矩還真多啊,林晚榮訕訕收回手去:「那還是算了吧——我早就說過,玫瑰多刺嘛!咱們換些別的紀念方式吧,例如簽名啊、擁抱啊什麼的——」
林晚榮苦笑道:「這個問題,大概只有玉伽能夠回答了。」
趙康寧在突厥待了有一段時候了,勉勉強強能將這勇士的話語聽懂。
圖索佐也不去解釋,笑著嘆道:「我和她從小在草原一起長大,她是我們突厥百年來,最美麗、最傑出的女人。聰明智慧,無與倫比,處事果斷,個性獨特,從來不喜歡別人打聽她的行蹤。今天我們在烏湖見到這些花兒,已經是個意外的驚喜了!不過,據我猜測,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這幾天就會回王庭了。畢竟,大日子也快到了。」
他說著話,手中光亮一閃,彎刀已經割斷繩索,麻繩窸窸窣窣掉落在地上,已是放了玉伽自由。
突厥少女惱怒的看他一眼:「我都不騙你了。你為何還要哄我?你忘了麼,我是大夫,從你引來那狐狸一樣妖冶的女人、對我施了暗箭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知道了。」
「這就是克孜爾嗎?」高酋終於忍不住了,拉住身邊的胡不歸問道。
「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林晚榮嘆了口氣:「我也不逼你。畢竟,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做不了假的。不過,這絕食的遊戲,你還是別玩了吧,我怕你真的抗不住。」
「林兄弟。怎麼辦?」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臉上,等待著他的答案。
「將軍,要不要給她鬆綁?」胡不歸小心問道。
一句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其實大家都清楚,要說弱,還就數他們自己最弱了。
林晚榮豎起耳朵聽了會,氣惱的搖頭:「這廝的突厥語是郊區口音,太不地道,我聽得不大明白。胡大哥,還是你來翻譯吧。」
「原來你也知道親親這個詞啊。」林晚榮嬉笑道:「你否認也不要緊。反正圖索佐和你關係密切,這是假不了的。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個位高權重的老相好,真是意外驚喜!」
原來這個圖索佐已經打了快二十年仗了,足足是我的二十倍不止,慚愧,慚愧。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既然圖索佐如此強勢,那進攻賀蘭山的重任,又怎麼落到了巴德魯身上呢?」
突厥少女面色平靜的點頭:「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見他眉毛擰緊,臉色沉重,小李子愣了愣,忙道:「在那樹林裡藏著呢。好幾個兄弟看守她。林大哥,怎麼了?!」
林晚榮沉吟一陣,看了玉伽幾眼,忽然扭身,急匆匆向外行去。他來的快,去的也快,前後加起來才不過說了兩句話,神色怪異不堪,這種情形還從來沒有過。月牙兒微一錯愕,忙道:「林三,你要走了嗎?!」
寧仙子白他幾眼,無奈道:「你要裝糊塗,我也沒辦法。不過這也怪不得你,誰讓那突厥女子騙人在先,況且她又是胡人。」
「當然用刀了。」胡不歸嘿了聲道:「將軍,你沒見過這叼羊大賽,不瞭解也是正常,待末將與你說說。這叼羊,其實是不叼羊頭的。每逢叼羊大會前,突厥人都要宰殺幾頭肥羊,割去頭和蹄,再把羊放在水中浸泡,還要往羊肚裡灌水,這樣羊身才能堅韌,比賽時不會被扯爛。」
聽她叫林三,還真是有些不順耳了。林晚榮點點頭,嬉笑著走過去:「是啊,我來看你。小妹妹,昨晚上睡得好嗎?!哦,這些花草,你以後還是不要玩了。」
「湖由(好)——」他話聲未落,便聽那「蒼蠅」部落裡傳出一陣興奮的大叫。諸人急忙放眼望去。
一隻血淋淋的羊頭,不時被拋起,落在遠遠的地上。數百名突厥人發瘋般向前衝去。手中的彎刀毫不留情的朝前面的同族砍去。雙方分成兩派,混戰成一團。誰搶到羊頭誰就是最慘的。
「這裡,這裡,將軍請跟我來!」胡不歸大喜。急急在前面引路。
縱是隔得極遠,林晚榮也能清楚聽到骨頭斷裂的清脆響聲,那勇士軟綿綿的倒在地上。略一掙扎,便不再動彈了。
叼羊大賽?趙康寧恍然大悟,急忙抱拳,躬身道:「原來如此。康寧在此恭祝右王大人,旗開得勝、馬到功成。來日康寧必送上大華出產的最華貴的珍珠,恭賀大人的好日子!」
「狐狸姐姐真是這樣說的?」林晚榮睜大了眼睛,忽然拍掌笑道:「對極。對極,先硬後軟,我也會使用這種手段的,這是正常過程,大家都逃不開的!」
寧仙子語氣幽幽,手中的銀針閃亮發光,彷彿又回到了當日城外的白樺林中,那是二人的第一次見面,許多的事情永遠無法忘懷,這一段話,便是仙子親口所說。
難怪呢。玉伽騙你,你又騙她。果真是公平的很。寧雨昔長聲一嘆:「從前聽你對玉伽說,這是個危險的遊戲,我還不盡信,如今算是徹底的明白了。那突厥女子狡猾,你卻比她還要奸詐。」
老胡神色鄭重的點頭:「應該就是了,草原上這樣雄偉的城堡,再也找不到第二座。」
寧雨昔展顏一笑,臉上泛起幾抹紅暈:「我知道的。如果有那一天的話,你能不能親自給我穿上?不瞞你說,我從未穿過那麼美麗的衣裳。」
「哦?!」林晚榮淡淡應了聲。昨夜與仙子的一番交談,讓他心中對這叼羊大賽充滿了莫名的敵意。倒是高酋立即來了興致:「老胡,快說,快說,怎麼叼?!」
林晚榮雖聽不懂她們在喊什麼,但見她們的神情,便知都是在為右王吶喊助威。圖索佐緩緩脫下長袍,露出一身精煉的短裝,身板硬實均勻,頓時引來少女們的一陣喝采。他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交給身後的隨從。暮色中銀光閃動,林晚榮眼力極好,看清那東西的瞬間,便忍不住的驚咦了聲。
「你真的不吃醋?!」玉伽雙目圓睜,狠狠望著他,眼中隱有淚珠旋轉。
「回答什麼?!」林晚榮沒好氣的答道。
林晚榮神色嚴肅的點頭:「從理論上來說,暗戀,就應該是這樣的!更何況,她還是暗戀一個敵人!即便她是勇敢自由的突厥女子,她也不能不考慮她父母、她族人的感受吧?」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最壞的那個。」林晚榮點點頭,將手中的金刀遞給玉伽:「這個,還給你!」
與突厥右王僅隔著二十來里的距離,這樣心驚膽顫的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有探馬傳回消息,圖索佐與趙康寧天剛亮便離去了。站在他們宿營的湖邊,淺深深的馬蹄印直往遠處踏去,林晚榮這才放下心來。
玉伽深深的舒展了下細細的柳腰,哼道:「還說呢,都是怪你。你看看,這裡,還有這裡,都是被花刺刺破的。林三,你們大華人講究的憐香惜玉,怎麼在你身上,一絲也見不著?」
「刷」,寧雨昔手中的銀針快如閃電般射出,正沒入前面的樹幹中。仙子微笑道:「我扎你做什麼?安師妹說了,銀針這東西,放在兜裡會發霉的,要經常拿出來晾晾,才能讓他保持著鋒芒!我也不知道她說的對不對。」
她說著說著,臉上浮起兩朵紅雲。默默低下頭去,那欲語還羞的模樣,無比的銷魂。
小賊哄人的甜言蜜語都不用經過腦子,張口就來。仙子臉頰微紅,輕輕搖頭:「你這人,盡會說些好聽的話兒來哄我,玉伽固然心懷鬼胎,只是有一點,我瞧你卻不盡瞭解——她真的只是在演戲嗎?!」
果不其然,在那成片的帳篷營房中,飄舞著各自不同的旗幟,鷹旗、狐旗、兔旗,每一個部落的標誌都與眾不同。林晚榮嘿了一聲,指著稍遠處的一座營房笑道:「還有麻雀旗?這胡人還真夠標新立異的!」
他腳下加勁,每一步都故意重重的踩在草地上。青草嘩嘩作響,聲勢甚是威嚴。玉伽臉色一變,手中冷芒疾閃,卻已掏出了那把珍若性命的金刀,冷冷刀鋒直指林晚榮道:「窩老攻。你敢——」
玉伽輕輕頷首:「謝謝你的誇獎,但願這次你不是那麼虛偽。」
「的確很謙虛!」寧仙子微微點頭,好笑的白了他幾眼。
寧仙子微笑著,信心篤篤的樣子。林晚榮驚駭得直眨眼,愣愣道:「姐姐,莫非你要使用傳說中會變臉的易容術,化身為玉伽?這可不行,摸她和摸你,那可是兩種感覺啊。」
說也奇怪,和這突厥少女把話題挑開了,他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輕鬆,嘻嘻笑著在玉伽臉蛋上拍了兩下:「好了,不和你說這些了,我這幾天會比較忙,你自己乖巧一點吧,別讓我再把你的嘴也堵上了。」
「胡大哥,小許他們有沒有消息?」林晚榮揉了揉眼眶,困頓的說道。昨夜擁著仙子入眠。雖是風光旖旎,卻因心中有事、擔憂多多,根本就沒有合過眼。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恍然大悟,這就是一場交際盛會嘛。
林晚榮急忙把手縮了出來:「這樣啊?那我就不占你便宜了,就來朵白的吧,比較純潔,和我的稟性一樣。」
胡不歸小心翼翼道:「這胡人女子,是我們的俘虜,也是我們的敵人。本來末將也不想管她的。可是,要攻陷突厥王庭,還非她不可。將軍不要忘了,叼羊大會三日後便要舉行,那重頭戲就是玉伽。若她到時候奄奄一息,咱們可不就是前功盡棄了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說著話,趁玉伽不留意,一把搶過她手裡的小花,奮力扔出老遠,叫她再沒有向突厥人報警的機會……
「這個百靈鳥部落,咱們叼羊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碰到。」林晚榮吭哧了良久,終於冒出這麼一句。
月牙兒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聽你的意思,難道還是我欺負了你?!哼,恬不知恥四個字,用在你身上正合適。啊——」
玉伽哼了聲:「這次必須例外!」
寧雨昔牽著他手溫柔一笑:「小賊,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候的情形麼?!」
「不要!」玉伽急急的淒喚了聲,被綁的緊緊的身體軟軟的癱倒在草地上,她臉頰埋在青草中,柔弱的香肩微微顫抖,纖巧的玉手終是緩緩鬆開了。
沙沙的腳步聲驚動了兀自專注的玉和_圖_書伽。她抬起頭來,望見林晚榮黝黑的臉龐,驚了一驚,忙將手中的草簇藏在身後。
看這些騎兵的聲勢,足有數萬人,個個體格強壯、運馬如飛,手中的馬刀劃出道道的光亮,一看就知道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玉伽呆呆望著他,流寇卻是滿臉的嚴肅,眼珠子呼啦呼啦轉動。
高酋也瞧出了些端倪。湊到林晚榮身邊,神秘兮兮道:「林兄弟,怎麼辦,要不要給她鬆綁?!」
「你說我吃醋?!玉伽小姐。做人可要摸著良心說話。」林晚榮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的,這丫頭的自戀,遠超我百倍啊!
「別打岔!」林晚榮狠狠怒道,卻是不自禁的揮起衣袖偷偷擦了幾下:「玉伽小姐,看來你還是比不過我啊。我無恥,我可以當著天下人的面前承認。但是你呢?」
萬餘鐵騎在草原當中立定了,真有一股睥睨四方的氣勢。圖索佐氣定神閒,他身邊的一個胡人軍師卻是嘰哩呱啦,大聲念叨著什麼。這廝聲音渾厚,雙方隔著數百丈的距離,便能聽見他的大嗓門。
聽他說內衣功法,便知是什麼功夫了。寧雨昔急急輕呸了聲,臉色嫣紅,被他這一打岔,卻連教訓他的話兒都羞的說不出口了。沉默良久,才嘆了聲:「你們方才說話,我便在一旁聽著的。那個玉伽,只怕真的是對你有了情意。」
「咦,好像有點眼熟。」林晚榮疑惑的摸了摸鼻子。
玉伽臉上泛起陣陣奇異的紅色,她睜大眼睛望著他,眸裡滿是驚恐和無助。
高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前林兄弟想調戲月牙兒,也不要人通傳,直接走幾步就到了。口花花的動手動腳,忙的不亦樂乎,今天卻怎麼變得斯文了?這不是他的性子啊。
林晚榮點點頭,笑著走上前去:「古往今來,用嘴採花的,你是第一個。我雖然號稱百變採花郎,但對於小妹妹你,我還是由衷佩服的。」
突厥右王名不虛傳,他的每一擊,都是在常年的征戰中練就的,都是要命的。
「很悠閒嘛。玉伽小姐?!」林晚榮嘿了一聲,冷冷開口,陰陰的腔調,叫月牙兒頗覺不適應。
劍鋒上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黑臉上一個淺淺的口紅印子,彷彿天邊彎彎的月牙兒,清晰可見,美麗誘人。
「姐姐,你怎麼總喜歡把話反過來說呢?這下可好,我的優點全部暴露了。」林晚榮嘻嘻一笑。
這些姿色普通的突厥少女,跳起胡人舞蹈尚且如此的嫵媚,如果換成是玉伽,那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呢?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林晚榮瞬間一驚,他急忙搖了搖頭,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從頭腦裡抹去。
林晚榮拉住她手,笑道:「這不是早已經決定的麼。姐姐怎麼還來問我?」
原來這廝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林晚榮和胡不歸面面相覷,旋即縱聲笑了起來。老高的願望只是個笑話而已。他們參加叼羊大會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混入突厥王庭,至於能不能奪魁甚至接近突厥可汗,那就要看天意了。
遠遠望去,玉伽坐在地上,安靜淡雅,臉上的微笑異常動人,眸子裡偶爾升起的濛濛水霧,彷彿夕陽下七彩的肥皂泡,淒婉豔麗。
突厥右王閃身疾躲,毫不猶豫的一棒揮出,正砸在那馬背上,馬上騎士便連人帶馬一起矮了下去。
小賊的問題總是稀奇古怪,像是沒答案,又像是有答案。仙子縱是冰雪聰明,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她輕拂耳邊隨風飛舞的秀髮,搖頭笑道:「樹有根,人有心,這是上天賜予的,是讓你感恩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林晚榮將她手腕扭住,嘩的奪過那明燦燦的金刀。看也不看,刷的一刀,迅疾自她耳前劃過。
寧雨昔噗嗤一笑,無奈道:「胡說些什麼,世上哪有什麼易容術,那都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這玉伽身分相貌與我無一相似,我去裝扮她做什麼?」
寧雨昔輕望著他,此時的小賊,不見了往日的嘻嘻哈哈,卻彷彿一個飽經風霜、智珠在握的長者,每一個眼神,都蘊藏著睿智的光芒。
「在我們草原,黃色的伊莉莎,只能送給長輩。」玉伽面無表情道。
突厥少女背對著他靠在一棵樹幹上,正用綁緊的雙手去摘地上一朵鮮豔的小花。她神色寧靜安詳,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晶瑩的玉頰上一對美麗的酒窩時隱時現。
仙子忽然哼了聲:「你早意識到玉伽別有所圖,所以那大漠相護、雪山送衣,也不過是你耍的手段,對不對?你騙起人來,倒是套路百出,讓人上當了卻還不自覺。那玉伽倒是可憐的很。」
鈍刀子就不是刀了嗎?聽老胡一介紹,林晚榮心裡頓時颼颼的涼了,這叼羊大會,也不是那麼好玩的。要是把小命丟在了胡人的叼羊場上,那才真是大華最大的笑話。
胡不歸壓低了聲音道:「以我們目前的力量,要拿下克孜爾,強攻只怕是不行的了,還應以智取才對。」
這三兩下間,便又解決了數人,只餘下七八個。屢屢的重挫激起了勇士們的暴怒,他們呼啦一聲跳下馬來,將圖索佐圍在中間,正要以摔跤手法去抱他雙腿。右王卻是風一般衝出,左右肩接連兩下重擊,頂在對手的下顎上,與此同時,手中木棒嗚的揮出,砸在一人腿上。
林晚榮呵呵一笑:「玉伽小姐,你難道不覺得撒謊是一件很無恥的事情嗎?!」
他說話就像繞口令一般,玉伽一呆,情不自禁低下了頭去。
「又來和我裝糊塗?!」寧雨昔微笑瞥他一眼:「即便再狡猾的女子,那眼神和心跳都是裝不來的。她在大漠裡捨生忘死的守護水囊,那瀕死的一刻心緒之堅定,連我都能感受得到。若這樣也是演戲的話,那只能說,她早已把自己融入了戲裡,就連自己也分辨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她來說,這一切,已經沒有了分別。」
胡不歸笑著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了。同樣,那派出去選婿的胡人少女,也都是族中最美的女人,因為她們擔負著與大部族聯姻的重任。美女更美,勇士更勇,每年都會有幾個部族因此而大打出手的,所以,高兄弟不必擔心叼羊大會不精采,只怕到時候你會看得眼花繚亂。」
「別怕,有我呢!」仙子微笑著擦去他眼角的淚珠,溫柔蜷進他懷中:「今夜不打坐了。你抱住我,可不許鬆開了。」
林晚榮嘆了口氣,無奈搖頭:「也許你說的不錯,我真的是個很壞的人。」
「玉伽小姐。你從前聽過我的名字嗎?!哦,我的意思是,在我來到賀蘭山之前。」林晚榮盯住她,笑道。
「講!」林晚榮沉聲揮手。
「能是真的嗎?」林晚榮惱了,將那水囊扔到她面前:「如此鮮豔的一個口紅印子在那兒擺著呢,頂多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我就納悶了,你不用手也能喝水?難道你是神仙啊?」
望著那捆紮得緊緊的花朵,圖索佐搖頭微笑,深藍的眸子裡滿是光彩,喃喃自語道:「如今的身分已經不一樣了,你卻還是這麼的喜歡嬉笑玩耍!」
高酋也是一愣,懊惱道:「那怎麼辦?咱們總不能就這樣把她白白的送給圖索佐。」
死亡之海、天山之巔,所有的記憶,彷彿放電影一般,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現,林晚榮眉頭深皺,面色凝重,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他笑得眼睛都開了花,仙子直覺這小賊不知又耍了什麼詭計,只是要她學安師妹那樣動手制他,心中卻是軟軟的、十二分的不願。
對面的二十餘騎,離他只有數丈的距離,一見右王伸手,數十匹駿馬瘋一般的衝過來。行在最前的幾隻鐵拳,帶著響風,毫不留情的向圖索佐砸來。
「當然是叼羊了。」老高想也沒想的答道:「前線打仗輸了,那是大家的責任,和和稀泥就過去了。可要是部落輸了,那就是我的責任。前線那麼多勇士,肯定也不缺我這一兩個。」
插眼睛也行?果然和老胡說的一樣,手段無所不用,林晚榮看的大駭,對那叼羊大會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她憤怒的時候,眼中冷芒疾閃,臉上有股高貴威嚴的氣勢,讓人不敢侵犯。
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沒有超出圖索佐的預料,年輕的突厥右王看他一眼,慢慢道:「在尋找一種味道。」
奶奶的,身為俘虜,卻從沒有做俘虜的自覺,都到這時候了,還敢這麼橫?!林晚榮心中冷笑,刷的健步衝上前去,看準她握刀的手腕,便是狠狠一拳。
「胡說八道!」玉伽咬牙怒道:「誰會聽你的?」
林晚榮唉的嘆了聲,笑著道:「其實我是來騙你的!」
「為什麼?!」林晚榮不解的看她一眼。
寧仙子呆呆道:「她可以忘記,可是你呢,你怎麼辦?!心懷著記掛活下去,比忘記更需要勇氣!」
這個女子太聰明了!林晚榮愕然。
寧雨昔笑了笑:「有資格入城覲見的胡人部落,都是叼羊大會的佼佼者。你要想有機會混進去,也必須取勝數場。這法子雖然險了些,倒也未必不可能。其中的關鍵之處便是落在了玉伽身上,要讓她出現在胡人面前,卻又不能暴露我們的行蹤——」
什麼規模,什麼罩杯?寧雨昔聽得疑惑,待見到他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豐|滿的酥胸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她這才恍然,急急呸了聲,轉過身去,臉色嫣紅:「你這小賊,才說了這會話,便沒個正經了!」
「這還用的著謝嗎,」圖索佐微微扶起他:「你也是為了汗國著想,話雖過激了些,但即使是傳到大汗耳中去,也不會有人責怪你的。」
寧雨昔將絕麗的臉頰緩緩靠在他肩頭,溫柔道:「我自幼修行,不喜這些爾虞我詐之事。此次北上,卻破了許多清規戒律,還要對玉伽施手段,只怕上天會懲罰我。」
「好像是個胡人!」高酋盯住緊瞅了陣,接著又搖頭:「可是看這表情模樣,又好像是林兄弟你!你怎麼變成胡人了?!奇哉怪也!」
「就因為這個麼?!」寧雨昔嫣然一笑:「那你可以安心了,我向你保證,玉伽一定會出現在右王面前的!」
「難怪大華人都叫你奸商呢!」玉伽咯咯嬌笑,搖搖手中的花朵,深深嘆道:「玫瑰,這個名字有深意。我很喜歡……紅玫瑰、白玫瑰、黃玫瑰。我今天採了好多哦!林三,你們大華的女子,是不是都喜歡這花朵?」
「不要碰我!!!」突厥少女臉孔漲的通紅,奮力甩開身邊的大華軍士,急急後退了幾步,嬌聲怒道:「你們這些大華男人,誰也不准碰我!!!」
林晚榮老臉發黑,緊緊盯住她,皮笑肉不笑道:「誰比誰無恥,誰又在欺負誰——玉伽小姐,你當我是傻子嗎?」
爬上岸來,將人馬召集清點了一番,放好暗哨,這才急匆匆往回趕。
林晚榮面目沉重,臉黑的跟炭似的,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我與你素不相識。今日如此待你,乃是迫不得已,你與青璿的緣分,便如水中明月,鏡中美花,是不可能的事。這一針下去,不會傷你性命,卻能叫你忘卻與青璿之事,你莫要怪我』——」
她將晶瑩如玉的小手伸到林晚榮跟前,像個急著顯擺的小女孩,與往日裡的深沉截然相反。
這人怎麼就沒個定性?玉伽看的呆呆,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兩人擠眉弄眼、沆瀣一氣,林晚榮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月牙兒此刻絕不能死,那是毋庸置疑的。他無奈的揮了揮手:「那丫頭在哪裡?!」
老胡這比喻倒打的有趣,林晚榮點頭微笑:「如此說來。我們極有可能成為第一個見到突厥可汗的大華人了?!」
玉伽微微瞥他幾眼,嘆息道:「就我們的身分而言——你覺得還會有下次麼?!」
林晚榮白眼一翻。諸人哈哈大笑。
大家漸漸地安靜了下來,默默望著林晚榮。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將決定著五千將士的命運。
「胡大哥,你想我做什麼,就直說了吧。」林晚榮正色道。
老胡臉漲的通紅:「將軍,這個,既不是麻雀,也不是斑鳩,它叫做百靈鳥,咳,咳,會唱歌的那個百靈。用百靈鳥做旗幟,意喻該部落輕巧靈便、能歌善舞。」
「許將軍命卑職回報。今日一大早,克孜爾外圍的突厥人已經開拔,計有精兵十萬、糧草萬車,由突厥國師祿東贊親自率領,正疾速往南駛去。」
胡不歸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還沒說話,便聽另一面傳來急促的怒號和憤怒的喊殺聲。回頭看去,只見數百匹快馬像是疾烈的旋風,刷的劃過草原。
林晚榮冷道:「一定要我挑明嗎?!玉伽小姐,你敢說,你在興慶府沒有見過我嗎——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那行來的將士,身上穿著一襲寬大的胡袍,縱馬如飛,越過大隊的先頭,直往胡不歸諸人奔來。林晚榮看的清楚,這正是隨許震前往偵測胡人動向的斥候之一,為了安全起見,這二三十號人全部裝扮成突厥人模樣。
胡不歸掃了幾眼,只見那旗幟上畫的是一隻神氣活現的小鳥,驕傲的仰頭高飛。老胡實在忍不住了:「稟將軍,那個,那個不是麻雀!」
這是玉伽方才說給他的話,卻又被他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突厥少女咬咬牙:「你說的這些,我不明白。」
「咦,這是什麼——我欺負你了嗎?!」玉伽抬起頭來,眼中竟是閃過幾絲天真無邪的光芒。
月牙兒咬了咬牙,雙手捏的緊緊,猶豫半晌,終於顫抖著將金刀接過。嘩啦輕響,利刃出鞘,突厥少女凝望那刀刃上倒映著的如花容顏,直直的發呆。
林晚榮滿是疑惑的靠近她面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覺月牙兒軟玉般溫潤的雙唇在自己臉上蜻蜓點水般的拂過,來的快,去的更快。
林晚榮急道:「怎麼又和狐狸姐姐有關了?仙子,你能不能說的明白點。我聽不太懂。」
「玉伽小姐,你和祿東贊祿兄很熟嗎?!」
林晚榮恨的咬牙:「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會醫術了不起嗎!?你知道無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你啊,」仙子氣惱的在他額頭上戳了一下:「如此的不老實!要是安師妹在此,你也不知吃她多少苦頭了,她可是說什麼就做什麼,下手有你好受的。」
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無聲無息的抱住了她,望見大華流寇晶晶亮的眼窩,她忽然展顏一笑,身體一軟,慢慢倒了下去,美麗的雙眸緩緩合上,無聲沉睡了過去……
許震無奈的嘆了聲,臉色悻悻。林晚榮拍了拍他肩膀,鄭重道:「小許,你要記住。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一個圖索佐,而是整個突厥王庭!攻陷克孜爾。那才是對胡人最直接、最有力的打擊!至於圖索佐和趙康寧,會有收拾他們的時候的!」
預想中的危險品,卻是個青草紮成的草人。雖然是青草編織而成,但玉伽的手藝也是非同凡響,這草人做的有鼻子有眼,有頭髮有衣裳,看的甚是分明。
「喝口水吧。」林晚榮笑了笑,將她腰間的水囊取過,送到她口邊。
神仙姐姐說話,真是越來越女人了,林晚榮看的呆呆,目睹絕麗的仙子一步步的淪陷在凡塵。這種滋味,非是一般人所能體會。
「還能說誰?」林晚榮嘿了聲:「不就是你的老相好、你的親親,突厥右王大人!」
「好,我一輩子都抱著你。」心中泛起水般柔情,他將仙子柔若無骨的嬌軀緊緊摟在胸前,幾要揉進骨子裡。上天懲罰仙子?!我就懲罰這賊老天!
見他沉默不語,仙子忽然微笑道:「小賊,胡人王庭已近在眼前,你準備如何動手?!」
「幸好還有個叼羊大會,也算是咱們趕對了時候。」高酋在一旁嬉笑著道。
「這個,其實說說來也不值錢。」林晚榮嘻嘻笑道:「因為我的性格是比較直爽的,為了防止自己吃虧,我每次都會多幾個心眼,防止自己被別人騙了。」
仙子緩緩踱了幾步,輕道:「你參加這叼羊大會的目的。是要利用玉伽將突厥右王以及其他王公吸引過來。如此,突厥騎兵必定會將防守重點轉向城外,城防必將鬆懈。一旦圖索佐參加叼羊大會,突厥可汗極大可能會親來觀賞。要是有機會直接擒拿突厥可汗和各位重臣,那固然很好。但若是他們城外防守太過嚴密沒有機會下手,你也可以趁城防空虛混亂之際,與各部落一起混入克孜爾城。只要進了突厥王庭,破城之事便成了一半。我說的對嗎?!」
自烏蘇布諾爾湖繼續北上,草原愈發的寬廣碧綠,彷彿一道連到天邊的地毯。或許是因為新組建的十萬突厥鐵騎即將出征賀蘭山,草原上的牧人極為稀少,更別說那白色的氈房了。
原來我的名字是這麼個理解法。這丫頭的想像力果然不是蓋的。
「咦,這是什麼?!」高酋叫了一聲,目光落在月牙兒修長的玉手上。突厥少女被綁的絲毫不能動彈,纖手中緊緊握住一簇青草,寧死不肯放手。
仙子輕輕搖頭:「這有什麼難懂的——不管那玉伽如何掙扎,她的命運早已注定了。即便你現在放了她,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幾個月之後,她一樣逃不脫香消玉殞。要她出現在叼羊大會上,也並非不可做到,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瞧這話說的,我是那麼壞的主麼?!他嘿嘿乾笑了兩聲,朝玉伽揮揮手,拍拍屁股走人。
這一條倒是有些意思。由突厥可汗親自揭開草原勇士的面罩,既神秘又刺|激,更是一條絕妙的獎賞。可以充分調動突厥人的狂性與血性,讓他們去勇爭第一。這樣一來,那叼羊的難度就更大了。突厥人也是鼓舞人心的高手啊。
玉伽臉孔一熱,轉過身怒哼道:「你除了會欺負我,還會做什麼?!沒出息的大華人!!!」
聞聽圖索佐自言自語,小王爺咬了咬牙,硬是湊上前去,諂道:「大人,您在尋找什麼?」
圖索佐嗯了幾聲:「明天一早,十萬精銳就要馳往前線。在這個時候,如果我對國師提出異常要求,別人定會以為我是膽小鬼,明明是有理的,最終也會變為沒道理,我索圖佐不幹這樣愚蠢的事情。如果你方纔所報屬實,巴德魯確實在藉機打壓我族勇士,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向大汗稟報,相信大汗一定會秉公處斷,懲罰奸人。還我族勇士一個公正的!」
見圖索佐再無粗暴之舉,趙康寧暫時找到了些慰藉,捂著臉頰道:「一種味道?大人,能否說的詳細些?!」
「可是,她為什麼會把目標選定在你身上呢?!」仙子喃喃自語。
他嘻嘻一笑。搖著頭道:「玉伽是玉伽,她怎能和仙子姐姐相提並論?事實上,我對玉伽的懷疑,還不止於此。」
晨露在碧綠的草葉上旋轉徘徊,閃爍著七彩的斑斕。林晚榮打量著那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面無表情。
林晚榮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胡人這是在玩搶樁的遊戲,圖索佐一人單挑二十,放著汗血寶馬不騎,還特意換了一匹普通的突厥大馬,便是想要立威。若這樣都能贏,那在叼羊大賽上,還有誰敢與他爭鋒。
林晚榮笑了笑:「一個大華人,一個突厥人,兩個敵對的民族——忘記,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她的生命只剩幾個月了,就讓她無憂無慮的度過剩下的時光吧。」
「誰把她綁成這樣的?」林晚榮面無表情,臉黑的跟炭似的。
「不過,胡人當然也不會傻到自我殘殺的地步。上陣之人除了要蒙上面罩、防止結下私怨外,各隊攜上場的刀槍,也必須是未開鋒的,也就是咱們所說的鈍刀,事先都會經過檢查,一般砍不死人的,頂多就是缺胳膊斷腿。而像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部落,拚的雖凶,也只是在進行實戰演練而已,比那真正的叼羊大會,還差的太遠。」
林晚榮與馬相伴已久,也有幾分伯樂的眼光了。看看圖索佐的座駕,便知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狠狠噴了口吐沫,憤憤道:「突厥人真不厚道,以次充好,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不給他們來點狠的,他們就不知道林三哥有三隻眼!」
追蹤這十萬大軍,最要緊的是要保持距離,絕不能讓胡人發現。否則便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旦被人發現,以祿東贊的聰明,猜透林晚榮的目的絕不是什麼難事。
真有這麼厲害?胡不歸驚駭的吐了吐舌頭。
「我也正在考慮呢。」林晚榮皺了皺眉:「敵眾我寡,而且是攻城之戰,又有圖索佐坐鎮,這仗實在不好打!」
圖索佐再強悍也只有兩手兩腳,無法面面兼顧。他身經百戰,座駕摔倒的一刻,卻已身形如風彈射而出。落地的同時,橫胳膊一肘重重擊在偷襲的勇士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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