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啞巴勇士
這就是一|夜|情的雛形了？太彪悍了！！林將軍聽得目瞪口呆，急忙道：「胡大哥，我們還是快走吧，有前車之鑒，我的火種不能外流的！」
月牙兒望著他，愣了愣，忽然驚喜比劃道：「啞巴，你，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你真的聽不到我的話麼？！」一聲輕嘆就在耳邊響起，吐氣如蘭的芬芳、帶著火熱的鼻息，點點打在他的臉頰上，頓將他嚇了一跳。
回家？這兩個字遙遠而又陌生。胡不歸聽得愣神半晌，剎那熱淚盈滿眼眶，顫抖著喃喃道：「將軍。你說，我們回家？！」
玉伽眼神冰冷，弩箭掛弓，玉手輕抬，幽幽烏箭，瞄準了那微微晃動著的背影。
「走！」高酋怒吼一聲，手中大刀奮力劈出，「噹」的大響聲中，阻在身前的胡人齊齊退了好幾步。所有將士都跟在他們身後，緩緩向宮門口蠕動。
胡人亦步亦趨的跟住他們。將大華人團團擠壓在中間，卻不敢輕舉妄動。小可汗和眾多王公在他們手中，大可汗又未發令，誰敢擅自動手？
在這巨大的精神鼓舞下，大華人的氣勢銳不可擋，即便是占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突厥人的隊形依然被他們壓迫了數丈。
勇士眼中浮過淡淡的水光，溫柔道：「對不起，小妹妹。下輩子做你的啞巴！！」
幾縷耀眼的煙火，照亮克孜爾城外的天空。胡不歸翹首顧盼，欣喜之餘，急忙朝眾人遞眼色。月氏部落十幾號人已經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靠近那掛羊的架子，手中不知不覺握緊了那滿是油漬的彎刀。突厥人看他們聲勢雄壯，卻以為他們是要列隊接受大可汗的祝福，歡聲更加熱烈。
「生死決鬥？！」玉伽微微嘆氣：「圖索佐，你現在還有資格說這個話麼？！」
胡不歸卻是急了，他們孤身闖入皇宮，連小可汗都擒拿了，要是帶不出去，那豈不是天大的遺憾？只是此刻他們手中的俘虜比自己人數還多，否則早已質押著戰俘殺出去了。
老高嘿了聲。手中閃亮的彎刀狠狠比劃了下，身後的幾個弟兄心領神會。數人同時出擊，如狸貓般疾竄了上去。
啞巴急忙啊啊的擺手，心裡一陣虛弱，大可汗為我做主？這都是什麼世界啊，女人比男人還強！看到啞巴勇士似乎沒有受到欺負，兩個突厥少女才滿意的點點頭，其中一人輕擊秀掌，便聽一陣「叮」「叮」悅耳的風鈴聲傳來。
瞅見林將軍跟在玉伽身後進殿。胡不歸等人大喜過望，急忙湧了上來。
眼瞅著已行到皇宮門口。剛踏上臺階。便聞一聲淒厲銳嘯自耳邊劃過，掀起幾根細細的髮絲。嗡嗡而過的勁風，似是刀子一般，割得耳根生生的疼。
「是啊，回家！今天。真是個好天氣！」遙望天邊那新出的一抹朝霞。火紅的彷彿嬰兒的臉龐。他鼻子微微哽咽著，提腳跨步，昂首向外走去。玉伽盯住他的背影，眼神不斷變幻。
「噗通」，身後傳來跳水的聲音，勇士將衣服堆好，帶著頭罩跳入了溫泉中，正龜縮在一角，眼中閃著怯怯的光芒。
她雖說的輕描淡寫。林晚榮卻瞬間就明白了。記憶消除、力破城門。哪一件事不是驚世駭俗？豈是仙子所說的耗費些許力氣就能搞定的？又正巧兩件事趕在一起。再加上連夜大戰，即便仙子有再高強的武功，也承受不住啊。
「那姐姐你也來壞我的道行吧。我不介意的！」小賊嘻嘻笑道。
「住手！」看見薩爾木受折磨，玉伽急怒之下，金刀一揮，雙眸隱隱有些濕潤。
突厥人的建築水平還只是停留在簡單的石磚堆砌的階段，即便是他們最為核心的王宮內庭也不例外。宮牆全由巨石壘成，粗糙不堪，一條鋪著碎石子的道路，直通城牆前的正門。
「你敢侮辱我父汗？！」那邊的薩爾木早已暴跳起來，衝過來就要找他拚命。老高嘿嘿笑著攔住他，小可汗人小鬼大，張嘴就往老高手上咬去。胡不歸眼疾手快，上去狠狠掐住薩爾木的脖子，任他幼小的身體在空中踢騰著。
若在叼羊大賽之前，鬼才知道月氏是幹什麼的。可是此刻形勢已完全變了，草原上最小的月氏部落贏了叼羊大賽的消息，早已傳遍克孜爾內外。他們不僅打敗了右王，就連美麗聰慧的金刀大可汗也被他們搶走，風頭之勁，一時無雙。而大可汗主動邀請該族的啞巴勇士參加王庭盛宴的消息，更是傳的沸沸揚揚，人所共知。
玉伽急急剎住身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你要幹什麼？誰要是敢傷害薩爾木。我讓他這輩子都後悔做人！」
玉伽眼神一冷，門外傳來那領頭的宮女驚慌失措的聲音：「稟大可汗。右王在宮外喧嘩吵鬧，說是一定要見你！現已與守衛起了衝突！」
小可汗驕傲的答道：「姐姐。這些叔伯兄弟，我也都喝過了！」
這最終決戰的時候，絕無捷徑可走，誰更狠，誰就能贏。林晚榮咬著牙一聲不發。玉伽雙拳緊捏。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卻又飛快的別過了頭去。
老胡和高酋面面相覷，滿臉的駭然。這二人分明已是陌路之人，卻怎麼又掐起來了？那一板一眼、甚至連腔調，都沒變過！
「薩爾木，小心！！」金刀大可汗淒厲驚呼。手中彎刀瞬闖出鞘，刷的一聲，迎風劈出，同時玉手疾伸，就要去拉小可汗。
克孜爾城外。
啞巴瞪大了眼睛望著她，月牙兒笑著，拉住他在寬敞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我知道你聽不見，可是不要緊啊，玉伽就是你的耳朵！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說，我喜歡這樣。你看，這是上好的官窯，是我十六歲時，瞞著父汗，偷偷跑到興慶府用自釀的馬奶|子酒換的。這是茶葉，這是胭脂，這是大華的詩集典冊，這是我自己做的衣服，這個——」
街道兩旁，人們團團擠在一起，爭相圍觀、歡樂歌舞，真個像過節一般熱鬧。
林晚榮眉毛一挑，憤怒道：「我笑你揣著聰明裝糊塗！說到手上沾染的鮮血。大可汗。你去問問你的父汗、問問你的族人，他們對我的同胞做過什麼？我就算再殺十倍的突厥人，能比得過他們這些屠夫嗎？！」
突厥少女嚇了一跳，急忙阻止他動作：「不可以啊！勇士，你的面罩，是尊貴的象徵，只有金刀可汗才有資格為你取下！」
「姐姐，怎麼了，為什麼說對不起？」小賊驀然一驚，急急抬起頭來，卻見仙子眼中滲出淡淡的疲憊，額上隱隱有些汗珠，在漸起的晨暉中，閃著晶瑩耀眼的光澤。
難怪玉伽不著急，她本就是要將我們趕到城外，這裡可比那狹窄的皇宮強多了。突厥人可以將他們騎兵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五萬人一起衝鋒，那氣勢驚天動地，足以將羸弱的大華騎兵壓成一塊薄餅。
月牙兒派人接我？還警告我要經受住誘惑？這都叫什麼事啊！他無力搖頭，哭笑不得。
等那攆榻放好，一邊低垂下來，形成個窄窄的通道，兩名突厥少女同時躬身，輕輕道：「奉大可汗之命，請啞巴勇士登攆！」
這可是正宗的華語，林晚榮聽得一字不漏，心裡暗恨，青璿和仙兒怎麼會有這樣的堂兄弟，真是丟人到姥姥家去了。
突厥少女看他一眼，比劃著手勢，奇怪道：「大可汗說過，我們突厥勇士，天性奔放熱烈，從來不克制自己。但是勇士你好像和別人不一樣，難怪大可汗讓我們——」
圖索佐激動的面孔通紅。凸起的眼珠充滿了血絲，分外的恐怖。
這是幹什麼？！林晚榮大吃了一驚，心裡酥|癢難止。被兩個幾乎沒穿衣服的美女貼住了大腿，那豐|滿的酥胸還一個勁的往身上蹭，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啊！
草原上最英俊無敵的勇士、無數少女敬仰的右王圖索佐，竟然落到如此慘狀，不僅破相斷腿，只怕連生育後代都成問題。林將軍忍不住的搖頭哀歎，長得帥不是你的錯，但是長得帥還在我面前現來現去，那就是你大錯特錯了。
若能像啞巴這樣，做個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會說的人，那倒免去了許多的煩惱。玉伽幽幽一嘆，擦去淚珠，拉住他手，輕聲道：「你喜歡這裡麼？這是玉伽的房間！」
沐浴更衣？！林晚榮下意識的雙手抱在了胸前！那少女咯咯笑著，眼波流轉，比劃著手勢道：「不要怕，我們不會侵犯你的！」
一匹快馬奔來，湊到胡不歸耳邊說了幾句，老胡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將軍，許震他們包住了馬蹄，一個時辰後便可到達指定的位置。」
審問俘虜用的著這玩意兒？！那是怎麼個審法？胡不歸打了個冷顫，怎麼聽老高的話，總覺得有股子邪味呢？
「弟兄們，跟我衝啊，殺進克孜爾。活捉突厥可汗！！」許震、李武陵怎會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二人興奮的臉膛通紅，冒著無邊箭雨，齊齊怒吼著奮力一提馬韁，那駿馬幾乎是騰空飛起，刷的越過遍地碎石，直直衝入突厥王庭！
林晚榮驚駭之下，一把揭開她面紗，卻見寧雨昔晶瑩如玉的臉頰慘淡蒼白，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小賊嚇得緊緊抱住了她：「神仙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可不要嚇唬我啊！」
「啞巴，你們被包圍了！」金刀可汗淡淡道。
「是啊。」林晚榮放聲一笑：「咱們夠本了！」
兩個少女同時答道：「稟右王，這是金刀大可汗要接見的月氏勇士！」
眼見著已跨過城門，胡人卻是依然故我，不加絲毫的阻攔，林晚榮正覺奇怪之際，寧雨昔抬起頭來：「小賊，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前面的路，只怕行不得了！」
「啊，啊！」啞巴把鼻子湊到玻璃瓶邊，深深嗅了幾口，不斷點頭。
望見玉伽出來，圖索佐欣喜的一愣，旋即歡呼道：「玉伽——大可汗。你出來了，你終於肯見我了！」
我怕他？這話說反了吧，他那滿身的殘疾難道是自己從馬上摔下來的不成？林晚榮嘿嘿一笑，佯裝擔心的點了點頭。
「請勇士登攆！」不等他猶豫，兩個少女又同時催促了起來，其中一人更是高高拂起了飄飛的粉紅紗幔，彎著腰，敬等他上座。周圍的男人女人，無不以豔羨的眼神望住他。
被突厥人崇拜的滋味的確與眾不同，胡不歸聽得心花怒放，放手一揮，大笑道：「勇士們，跟我走！」
聽不懂！啞巴很乾脆的啊啊幾聲，彷彿鵝叫！
李武陵看了看滿地如狼似虎的突厥騎兵。興奮的擦擦濺在臉上的血跡：「這麼多胡人？林大哥，這可夠咱們殺的！奶奶的。今天賺夠本了！」
林晚榮退了一步，架住她刺往自己心窩的那一刀，面無表情，眼神冰冷。
玉伽緩緩站起身來，用力握緊手中的金刀，正要說話，卻見突厥右王奮力站起身來，大聲道：「慢著！」圖索佐身子一轉，單手抱胸，面對玉伽，恭敬道：「啟稟大可汗，以草原之神的名義，圖索佐要和啞巴勇士決鬥，不死不休！」
媽的，瘸子兼太監也敢在我面前這麼凶？看來還是揍的不夠狠！右王被兩個侍衛扶著去了，林晚榮狠狠的噴了口吐沫，憤憤不平的想道。
玉伽回頭留戀的張望了一眼。小手在駝鈴上輕輕撥拉了一下，清脆的鈴聲中，二人越門而出。方踏進園子，就聽外面傳來啊啊的憤怒咆哮，斷了腿的圖索佐，不顧守衛阻攔，正舉著彎刀往裡衝。
那撕心裂肺、瘋狂的嚎叫，聽著刺耳之極，周圍的侍衛急忙護在了轎攆周圍。一個少女急怒道：「右王，你想幹什麼？莫非你連大可汗的旨意也敢違抗？！」
林晚榮反正也聽不懂，東張西望著，眼神裡滿是無辜，哪裡知道玉伽恨他已經恨到了極致。
女人能說這句話，充分說明了你還不夠壞，林晚榮心裡跟明鏡似的。又上下亂揉，占了幾下糊塗便宜，那兩個突厥女子便受不住了，星目迷離，喘著粗氣道：「勇士，不行，你是大可汗的人，她沒開口，我們不能侵犯你！」
「你要幹什麼？！」突厥右王單腿起跳，駭的急退兩步，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便覺一記重拳轟的砸在了自己腦門上：「幹你娘！」
「啞巴，我們走吧！」大可汗微微搖頭。帶著啞巴逕直前行。
「你做什麼！」寧雨昔輕呸了一聲，臉若塗脂。
胡不歸想了想，也明白了：「將軍，你的意思是，玉伽想看看馬屁股上抹的是什麼藥粉？」
突厥人圍而不攻，一刀未發，整個克孜爾都是寂靜無聲。偏偏在這寂靜中，隱隱約約能嗅出些血腥的味道。一股無形的壓力，似是千鈞重擔壓在心頭。不僅許震和李武陵，就連胡不歸、高酋這樣久經戰陣的老江湖，額頭上也沁出了層層汗珠。
「姐姐，不要管我，殺了他們！」身處大華人掌控中的突厥小可汗。突然咬牙發出一聲帶著顫抖和稚嫩的咆哮，清脆的童音，剎那響遍皇宮的每個角落。
胡人密密麻麻的箭矢，被輪盤周圍的垛口擋去了大半，城上把握輪盤的七名勇士。睜圓了眼睛，同時大吼，奮力推動機關，「吱吱呀呀」，沉重的石門緩緩拉動開來。
「不許你質問我父汗！！！」月牙兒緊咬著牙，瞪圓了眼睛，死死盯住他，憤怒喊道。
「月氏？！」右王睜不開的眼睛裡射出濃濃的仇恨，他掙扎著站起身來，忍著劇痛單腿跳起。手中彎刀用力揮舞，狂吼道：「叫他下來！圖索佐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大殿中所有突厥人同時一驚，還未省悟過來。忽聽「嘩啦」巨響，場中掛羊的火架同時推倒，月氏族人手執彎刀，彷彿洶湧的狼群，嗖的就朝王座竄去，上座的突厥王公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已被鋼刀架到了脖子上，稍有反抗的，即刻被月氏毫不留情的格殺。血光四濺中，下首的胡人們慌作一團，倒是那些叼羊的勇士們反應最快，急急衝了上來。
即便是大可汗舉辦的盛宴，卻也沒能改變胡人的習慣，看哪隻肥羊烤熟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油淋淋的雙手上去便抓。遍數殿裡的胡人，個個都是臉上放光、手裡放亮。唯一幾個斯文點的、拿刀子割碎了再啃的，細瞄一眼，卻是老胡那廝。
在這可怕的沉默中。所有人心中都彷彿有一根無聲繃緊的琴弦，沒有人知道，這琴弦什麼時候會斷裂、斷裂了又會怎樣。
胡不歸笑著道：「胡人美女主動投懷送抱，這還不是喜？雖然你是大可汗挑中的相好，一般女子不敢嫁給你，但是按照突厥人的規矩，一個女子如果主動將頭貼上勇士戰馬的臉頰，那便代表她願意與這位勇士行一夕之緣、共度良宵，誰也不能阻攔，就連可汗也不行。即便你是王的男人，她們也照樣可以搶你、照樣和你春風一度。當然，也只是一度而已！」
坐在在床中間的女子轉過頭來，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他微微一笑：「啞巴，你認識我嗎？！」
林晚榮點了點頭，以月牙兒那丫頭的倔勁，她一定會搞清楚能讓自己的小馬發顛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想想她以堂堂突厥大可汗之尊，竟要親自探查馬屁股，說起來有幾分好笑。
「林將軍——」許震的怒吼帶著刀聲竄了進來。大華騎兵浴血而入，幾乎同一時刻，宮殿的木門被轟的撞開，突厥重騎風般衝了進來，護在了玉伽身後。
「去你娘的雜碎！」胡不歸一刀劈開那桌子。噴口唾液罵道，小王爺乖乖的縮回了頭去。
金黃的攆轎上，輕紗拂動。美麗的金刀可汗緊緊盯住仙子的臉頰，眼中厲光疾閃，墨箭微微搖晃。
啞巴勇士這是怎麼了，所有人都呆住了，吃驚望住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幾個胡人湧上來，恭敬的引著胡不歸等人，朝正在舉辦筵席的大殿行去。
這裡不是大華！無數的忠魂，將就此長眠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永世難歸故里。
如此一想，心中頓時又驚又癢、又酥又麻。再看身邊，粉紅的紗帳，絲般的羅衾，飄渺的秀帷，懾人心魄的幽香，處處都透出溫馨旖旎。如置身夢境，躺下去就不想起來。
「啞巴，你會為了喜歡的女人而哭泣麼？」大可汗忽然拉住他的手，輕柔問道。
遠遠處，忽然行來一盞高懸紗幔的粉紅紗攆。那紗攆由八名突厥勇士合力抬住，粉紅色的紗圍，彷彿飄渺虛無的雲朵般，在風中起伏搖擺。
「我沒有欺負——」他想要辯駁，只是看了玉伽一眼，聲音卻是不知不覺的小了下去。說這話，底氣似乎不是那麼足！
到處都是奔馳的火馬、如蝗般飛竄的火箭，街邊的木屋、帳篷瞬間被點燃，隨著風勢熊熊燃燒。無數的突厥人被刮倒踩傷，奔竄的火苗燃燒了他們的頭髮、衣服，淒厲慘叫，絡繹不絕。四處潰逃的人群，成了奔湧而來的大華騎兵的活靶子，無邊的箭雨伴隨著漫天大火，克孜爾瞬間從天堂化為煉獄。
胡人王庭的構造，比想像中還要簡單直接，腳下的石頭壘砌的長街，能並排行走六匹突厥大馬，這就是克孜爾唯一像樣的街道了。
乖乖，我不是進了女兒國吧？！被一群突厥女子包夾在中間，她們的眼神就像把人脫|光了一樣，饒是林將軍強悍無比，卻也忍不住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為什麼不說話？！」玉伽咬著牙，指住啞巴。厲聲問道。
只是，這兩個突厥少女卻似乎並不願意給他機會，羞紅了臉頰，小手藉著拂水的機會，在他全身上下四處按摩，輕一下，重一下，似乎要把人的魂都捏出來。
怎麼回事，林晚榮心裡一驚，急忙給胡不歸打了個眼色，眾人無聲的握緊了腰間的彎刀。
「站住，你們是哪個部落的？！」城門前，兩個突厥守衛攔住了胡不歸的馬匹，大聲喝問。
「我們是大可汗的隨從，是尊貴的金刀可汗派我們來接你的。」見啞巴急得東張西望、手足無措，兩個突厥少女忙柔聲安慰：「可汗說，你是勇士，一定會有很多人打你的主意，還想藉機沾你的身。但是，你身為勇士，千萬不能受誘惑，要是誰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可汗，大可汗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離著他頭頂不到半丈，便是城牆的垛口，一盞火把斜掛著，將熄未熄，馬奶酒的香味伴隨著突厥人的歌聲隨風傳來，整個克孜爾都陷入了歡樂之中。
僅此一句而已！啞巴輕輕點頭。
玉伽眼神疾閃，金刀再揮，突厥人發出一聲低吼，隊形拚命擠占上去，一步步壓制著對手狹窄的空間。
這個雜碎！林晚榮心裡怒罵一聲，急忙將簾子放下了。
非禮勿視！在這緊張的時刻，攻取克孜爾的戰鬥，隨時都可能打響，他可不敢有絲毫的心猿意馬，急忙長長的吁了口氣，將身子坐直了些。
初次見識這樣的場景，吃驚自不用提，林晚榮對胡不歸打了個眼色，又朝身後的城樓呶呶嘴，老胡心領神會的一揮手，他身後的三十餘名兄弟連帶著高酋，便三三兩兩的沒入了人群中。唯留下十餘人繼續跟隨。
「那你要選擇何時？！」
不知不覺行到房間正中處，兩個人齊刷刷的停了下來。玉伽緩緩坐下身子，撫摸著身邊柔軟的羅衾，輕聲道：「看到這個了嗎？這叫象牙床。是父汗賜給我的，本是要等我大婚時用的。只是，他老人家終沒有等到那一天！」
老高面目凶狠，大踏步前進，一刀一刀劈下去，雷霆萬鈞。胡人不敢掠其鋒芒，只得步步後退。
「啟稟大可汗，還有最後一個部落，正在等待您尊貴的雙手，親自揭開他們的面罩！」突厥祭司的聲音緩緩傳來，場中頓時歡騰無限，誰都知道最後一個部落是誰，這已經是叼羊大會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大華鐵騎，彷彿洶湧的一字洪流，轟的撞開剩餘那扇殘破的大門，洪水瀉的般殺了進去。那無敵的氣勢，就連凶悍的突厥人也望而生畏！
大可汗長嘆口氣，俏臉泛著淡淡的金光，她昂起頭顱，目光犀利，深注他臉上：「大華人，談談條件吧。只要你放了薩爾木和我的族人，玉伽以突厥汗國金刀大可汗的榮譽向你保證，偷襲王庭的事我一律不追究。你，和你的勇士。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草原，榮歸你們的故土！」
「我們？！」胡不歸哈哈大笑，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土犀旗幟，威風凜凜道：「月氏部落！你們沒聽說過嗎？！」
老高嘆了口氣，偷偷壓低了聲音道：「林兄弟。你足智多謀，還是想個辦法叫月牙兒給你暖床吧！她不是壞人，咱們也不是壞人哪！這樣的女子，錯過了，實在太可惜！！」
「噹！」無數的刀槍相加。雙方緊緊的擠在一起。大華將士們個個臉色通紅，眼中閃爍著凶狠而又興奮的光芒。寧死都不肯退一步。
叼羊大賽上，圖索佐被月氏的啞巴摔下馬來是所有人親眼看見，若說生死決鬥，那個時候的右王就應該死了！哪容到他現在再提出決鬥？
林晚榮點點頭，望見前面進城的隊伍稀稀拉拉。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他大手一揮，喝道：「克孜爾就在眼前。兄弟們，跟我走！」
「右王求見本汗，所為何事？！」玉伽不理趙康寧，轉向圖索佐，皺眉問道。
媽的，這都是什麼世界？！勇士惱怒的哼了聲，伸手就去揭頭上的面罩。
突厥少女果然天生的風情，她這第一次，比我第一百次都要精熟！勇士啊啊了兩聲，雙手比劃著，將她們身子推轉了開去。
突厥士兵奮力分開人群，那兩個少女行到眾人身邊，嬌聲道：「你們是不是月氏部落？！」
榮歸兩個字確實當之無愧。他們這支孤軍，輾轉數月、深入千里，翻越賀蘭山天險，火燒巴彥浩特、奇襲達蘭扎，穿越死亡之海與天山冰窟，攻陷胡人王庭，將戰火燒遍了克孜爾。可謂真正的震徹敵膽、所向披靡。就算帶不走薩爾木，只要能活著回去，他們也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真是羊入狼群啊！啞巴勇士無絲毫還手之力，哀歎著，無助之下，唯有將強|暴當成了享受。
「啊——啊——」啞巴大驚失色，急忙揮手求救。胡不歸省悟過來，一個箭步攔在少女面前：「這是幹什麼，你們要把我們的勇士帶到哪裡去？！」
紗帳深處，隱隱露出一張寬敞的象牙床，晶瑩中帶著些淡淡的粉紅，流光溢彩、玲瓏剔透，便如盛開的桃花源。金色的羅衾整潔柔軟，幽香四溢。床的正中間，懸掛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駝鈴。一隻纖纖細手，緩緩伸了出去，輕輕拉動那飄拂不定的鬚穗。
月牙兒看了看跪伏在地的趙康寧，嘴邊撇過一絲不屑的冷笑：「誠王世子？大華還有誠王麼？本汗為何不知？！」
他無聲無息的沉默，淚流雙頰。
看見胡不歸手中的土犀旗幟，那是強者的象徵，守衛的臉色立即變了，單手撫胸，恭敬道：「向草原最勇猛的勇士們致敬，請各位入城！」
他急忙打馬跨過城門，眼光微掃，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方纔還是鶯歌燕舞的大街，瞬間變成了血的海洋。四五十匹點燃的火馬在前面瘋狂飛奔，彷彿旋轉的飛輪。凡是挨近者，非被踩踏即被火燒，瘋狂湧入的大華騎兵，跟在火馬身後，以風一般的速度，衝散聚集起來抵抗的突厥人，匯成了一股截不斷的洪流。這本是突厥人攻破大華城池時最善於使用的伎倆，今天被大華人原封不動的歸還了回來。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啞巴咬咬牙，對老胡使了個眼色，便緩緩的向那攆帳走去。
「嚶嚀」，他這一放開，可就不得了，隨意摸了兩下，兩個突厥少女連連驚叫出聲，面紅耳赤的逃了開去。
她問的什麼？啞巴警惕的東張西望。房內柔紗飛舞，駝鈴聲聲，桃花遍地，暗香浮動，猶如置身天堂夢境，溫馨而又旖旎。這屋子裡，除了玉伽和他外，再沒有第三個人了。
金刀大汗急喘了幾口氣。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哀傷，她默默看了林晚榮一眼。忽然緩緩行了過來。她的腳步很輕，彷彿空中飄浮的羽毛。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大華人向著城門層層推進。突厥人有秩序的後退。似乎特意為他們留出一條道路。
原來是種馬專用的，難怪這麼厲害呢，林晚榮哈哈大笑，心裡老大的可惜，都是純奶製成的上好的綠色食品，咋就讓畜生給糟蹋了呢。
「是，是，下次一定改！」老高嘻嘻笑著點頭。
隨著勇士們的進宮，克孜爾城內的狂歡的氣氛減弱了許多，雖仍是歌舞不絕。姑娘們卻已漸漸散去，原本擁擠的大街，也逐漸變得稀鬆起來。倒是守城的突厥士兵，藉著這一年才有一次的狂歡機會，一手提著烤熟的羊腿，一手提著馬奶酒，興奮的手舞足蹈、放聲歌唱。在叼羊大會這樣普天同慶的日子裡，人人歡聲沸騰，是沒有人會去責怪他們麻痺大意的。
玉伽微微嗯了聲，接過金刀握在手中，看了啞巴幾眼，微微垂下頭去：「薩爾木，這廳裡的勇士們，你都認全了嗎？」
「將軍，怎麼辦？！」胡不歸忙壓低聲音道。
「叮！」林晚榮轉身就打，兩刀格在一起。月牙兒雙手握住彎刀、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緊緊盯住他，寧死都不肯退一步。二人面面相對，冷冷的刀鋒刮在臉上生生的疼。
與此同時。大殿後面轟轟雷鳴般的蹄聲響起，數萬突厥鐵騎疾風驟雨般踏來。看那氣勢，比大華人要強上許多。兩軍同時開進，就是不知誰能率先殺進大殿。
最後一戰？！高酋諸人凝望那初升的朝霞，光芒萬丈中，掩蓋著一層厚厚的陰霾。
林晚榮笑著搖頭：「不能這樣比！突厥人最開始是遊牧，後來發展到群居，直到這些年來才開始學大華建城定居，這中間經過了幾代的艱苦努力，但要他們一夜之間就達到大華那樣的建築和居住水平，要求未免太高了些。就現在這樣子，已經很不簡單了！」
建築城堡，的確不是突厥人的特長，站在這粗糙的城牆下面，林晚榮心裡發出一聲慨嘆。
玉伽頭戴金黃的氈帽，幾縷流蘇順著秀美的耳側輕輕垂下，燦爛耀眼。她身著一襲金色的胡式長裙，絲袍上繡滿了大小不一、神態逼真的金色狼頭，或怒視，或咆哮，威風凜凜、不怒自威。裙上對襟的末端，卻加了一排橙黃的紐扣，自豐|滿的酥胸直排列到右側小腹下，在那遍地的狼頭中，卻又多了些女性的溫柔，高貴而又優雅。
他話音未落，克孜爾的大街上忽然響起幾聲驚恐的喊叫：「快，快跑啊，馬驚了！」
這就是傳說中著名的「啞巴」，是把美麗聰慧的大可汗搶走的強者！！
啞巴聽得心驚膽顫，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完了完了，看這架勢，月牙兒是鐵定要寵幸我了！失身事小，失節事大！難不成為了國家和民族，要犧牲我個人的名節？！天哪，我怎麼會碰到這麼慘無人道的事情！
看那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啞巴手舞足蹈，啊啊大叫著，幾乎就要從攆轎上蹦下來。
「啾！」一聲響箭劃破城外的天空，綻放出五彩豔麗的焰火。
這裡是玉伽的寢宮？那不就是傳說中大可汗的後宮了？！啞巴急忙抬頭望去，只見此處與前面的宮殿又有不同，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粗獷中帶著精緻，彷彿草原上的江南園林，溫婉細緻。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手筆。
胡人。滿山遍野的胡人！
宮門處的守衛，見了那攆轎過來，立時收起了氣勢洶洶的表情，恭恭敬敬的撫胸低頭。突厥少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逕直穿過城門，魚貫而入。老胡跟在她們身後也沾了光，守衛留下他們的馬匹，僅僅檢查了一下他們身上掛著的鈍刀，便揮揮手放他們進去了。
戴著這個狗屁面罩，把人都憋屈的要死，這一解脫，他頓時長長的吁了口氣，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你也很勇啊！」勇士的目光落在她胸前，心道。
小可汗瞪大了眼睛望住他：「我不管你是耗子還是貓，總之，你欺負了我姐姐，薩爾木一定不會放過你！」
啞巴勇士？這個名頭倒是響亮的很。老胡強忍了笑，急忙推了推旁邊目瞪口呆的林將軍：「這位，這位就是名震草原的啞巴勇士！！！」
「原來是這麼回事。」高酋胸有成竹的哈哈笑道：「林兄弟放心，我給你的那藥粉，主料乃是發|情的母豬奶，配料是哺乳期的羊奶牛奶，再輔以幾種常見的香料花草配置而成。都是我在興慶府購得的下等貨，而且據說大多是銷往草原的，胡人專門用它來給母馬配種。前幾次我不好意思拿出來，是因為這玩意用在人身上沒多大效果，頂多就是一陣燥熱，可是對牛啊馬啊騾子什麼的，卻是百試百靈、奇效無比。本來是預備給林兄弟你審問俘虜用的，可惜沒用上，嘿嘿，遺憾，也算那些胡人好運。這草原上常見的玩意兒，玉伽就算辨別出來了，也沒多大用處。」
他緩緩轉過身來。望著身後所有的大華精銳。忽然振臂一呼，高聲道：「弟兄們。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我告訴你們，這遍地血色火光的——那是突厥人的皇宮！是突厥人的皇宮！！！」
「怎麼，不敢回答了嗎？！你們大華人，都是這麼膽小的嗎？！」大可汗盯住他，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譏笑。
到了？！啞巴將信將疑，才走下攆轎，便聽身邊傳來無數咯咯嬌笑，幾十名的突厥少女不知道從哪裡湧上來，將他團團圍在了中間，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打量著他，從頭瞄到腳，哪一處都不肯放過。
啞ｗｗｗ.ｈｅｔuｂoｏk.cｏm.cｏm巴疑惑不解的望著她，月牙兒目光深注，幽幽道：「——當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抑制不住的想要和你親近。我想我一定見過你！直覺對我很重要，即使錯了，我也絕不後悔！我說的這些，你能聽懂嗎？！」
「殺殺看就知道了！」林三拂拂衣袖，拍拍身邊胡不歸肩膀：「胡大哥，告訴弟兄們，準備著，我們要回家了！！」
刀聲響亮，血光沖天。
這僅有的一點幸福，倒叫他給享受了，大可汗低下頭去，眼中時而痛恨，時而溫柔。不知不覺，淚落雙頰。
「噹」，圖索佐手中的彎刀瞬間掉落在地上。他顧不得斷腿，急急躬身俯首，疼得臉色蒼白：「圖索佐不敢。只是我求見大可汗心切。才會一時衝動！請大可汗原諒！」
「殺！」月牙兒忽然嬌叱一聲，纖纖五指快如閃電，向他面上劃去。
她纖纖五指微張，瞬間就往啞巴頭上的面罩揭來。
「你敢？！」玉伽眼角齜裂，嘩啦一聲劈斷身邊的几案。雙眸如著了火般，咬牙盯住他。紅唇沁出絲絲鮮血，一字一頓道：「林三。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林晚榮忽然明白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仙子現身站在自己身邊，那就是要與我生死與共的。
「你，看著我！！」冷厲的聲音彷彿自遙遠的天邊傳來，帶著不容挑釁的權威與尊嚴，兩根潔白鮮嫩的手指輕輕挑上他下巴，緩緩將他的頭抬了起來。
突厥少女笑著道：「啞巴勇士乃是冠絕草原的勇者，更是大可汗最尊貴的客人，他當然要享受最好的招待了。你們不用擔心，不會有人欺負他的！」
有了圖索佐阻攔的前車之鑒，誰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次出現，轎子行的快了許多。行至一個園子門口，便緩緩的停住了，突厥少女請他下來，嫣然一笑：「勇士，我們到了！」
原來這啞巴勇士比一般人壞的多，兩個突厥少女再不敢小看他了，臉頰滾燙的為他穿上衣服，細心整理一番，才羞聲道：「沐浴完畢，勇士，請跟我們來！」
月牙兒微微一笑，不待他猶豫，便已拉住他坐在自己身邊：「你知道麼，父汗這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征服大華！為了這個，他和大華人打了一輩子的仗，即便是故去了，也一定要瞞著大華人！我從小就跟在父汗身邊，對大華的文化極為感興趣，許多事情一想就能通，連父汗都誇我聰明，所以，才把那千鈞重擔交給了我。」
「看。那是月牙兒的轎子！」李武陵指手叫道。
「你一定要知道我誰是吧？！」林晚榮刷的撕開頭上面罩扔了出去，「好啊！那你就看我。你看著我！！——你要是認出了我，我今天就讓你殺！你認。你倒是快認啊！」力壓千鈞的一刀狠狠將玉伽抵在角落裡。他雙眼瞪圓，幾乎是咆哮著怒吼道，氣喘吁吁的粗氣打在玉伽臉上，撲撲作響。
玉伽聽他嘆氣，急忙抬起頭來，輕聲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的一天，就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即便你是個聾子、是個啞巴又怎麼樣，誰敢笑話你，我就割誰的舌頭。我一定保護好你，讓你成為草原上最快樂的人，請草原之神作證、玉伽以生命起誓！！」
上朝和賜宴在同一個地方，這在大華簡直難以想像，突厥人還沒學會大華那套繁文縟節，也就他們才不會在意。
啞巴長長吁了口氣。搖頭道：「條件？當然可以談了。只不過大可汗挑的今天這個時機不太好。」
少女指著周圍圍攏的人群，大聲道：「說，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不要怕，大可汗會為你做主的！」
城門雖只倒下了一扇，通往克孜爾的通道卻已全然暢通。
這匹瘋狂的野馬！林晚榮終於被激怒了。「呀」，他重重一拳擊在月牙兒手腕上。玉伽痛哼一聲，縮了回去。
克孜爾的城門何其厚重。有誰能憑一人之力將其擊碎？這一擊猶如石破天驚，震顫在每個人的心上。
城外、城中、城上，三處同時遭襲，突厥人這才如夢初醒，驚亂中的胡人首領一聲大吼：「敵人來襲！殺啊，殺死他們！！」
啞巴啊啊大叫著，拚命的搖頭。
找美女給我洗澡？！林晚榮頓時有些眼暈，即便他有兩個公主老婆，可是在大華的時候，洗澡還是需要自己動手，從來沒有哪個老婆主動找些丫鬟宮女為他沐浴。沒想到第一次享受這滋味，卻是在塞外草原的突厥王庭，還是美女雙雙飛，玉伽可真夠對得起我的！
落在那軟軟的繡榻上，陣陣淡淡的芳香撲鼻而來，羅衾便似玉伽的肌膚一樣，光滑柔軟。
「他當然是和我一起來的。」月牙兒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
「刷！」玉伽彎刀出鞘。小手冷冷一揮。四面八方的突厥人瞬間又蜂擁回去。
不少突厥人已經認出了馬上騎士的來歷，頓時掌聲如潮、歡聲雷動，人群擁擠著向他靠攏。那突厥少女身處最前，她臉頰嫣紅，搖曳著動人的身姿，羞澀的看了馬上的啞巴騎士一眼，忽然疾步趕上前，將鮮紅的臉蛋往他駿馬的臉上一貼。
林晚榮猛然一驚，頭腦瞬間冷卻了下來。玉伽這丫頭，果然夠狡猾。在如此的色|誘面前，循規蹈矩、一本正經，只會讓人疑心，放蕩不羈才是正道。他媽的，我天生不是做正人君子的命啊！
「原來是這樣！」胡不歸打了個哈哈，單掌撫胸，喜不自禁道：「大可汗垂青，乃是我月氏天大的喜事。哦，他還有些害羞呢，真是個淳樸的人！請兩位快帶勇士去吧，佳時不等人呢！」
「玉伽——」圖索佐急了，單腳起跳，急急的攔在她面前：「——大可汗，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起，圖索佐就發過誓言，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這麼多年來南征北戰，破鐵勒、平草原，圖索佐從未向大汗要求過功勳。我心裡就只有一個願望：請大汗將她最美麗智慧的女兒玉伽，許配圖索佐為妻。玉伽，大可汗，圖索佐可以為你去死，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很好，薩爾木！」玉伽欣慰的拍拍小可汗的肩膀。指著王座以下道：「還有這些王公叔伯兄弟，他們更是我突厥的中流砥柱，你也應該去和他們喝酒，向他們請教！」
「胡大哥，她們喊的什麼？！」林晚榮壓低聲音。偷偷道。
玉伽眼眉輕挑，雙眸如電，以王者的姿態，兩指輕扶他下巴。緊緊的盯住他，那幽邃的眼神，彷彿能射入人心裡。
「和你想像的相反，」指指身邊的突厥精英，啞巴笑著搖頭：「我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全過！」
望見擋在面前那人。兩個突厥少女相互望了一眼，欠身行禮道：「參加右王大人！」
金刀大可汗意識到上了他當，頓時勃然大怒，漲紅了俏臉：「啞巴，你敢戲弄我？！」
右王看了看她身後的月氏族人，咬牙道：「圖索佐只有一個請求，請大可汗恩准。」
「小賊，對不起——」一隻溫熱濕潤的小手緊緊拉住他。似與他的心跳同一頻率，感覺他的苦與悲。寧仙子靜悄悄的站在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手腕。眼中的濃濃的愛憐，像是在呵護一個無助的孩子般。輕紗覆蓋了面頰，看不清她絕世的容顏，卻無損於她的芳華。
「叮噹」「叮噹」，清脆的駝鈴蕩漾在桃花綻放的房中，彷彿一首最悅耳的歌，緩緩滲入心房。
「媽的，怎麼又熄了！？」一個胡人守衛，打著酒嗝罵罵咧咧的走過來。火折子還沒打亮，便聽脖子劈啪輕響，他壯碩的身軀緩緩癱軟了下去。
誰知道這傢伙在狂吠什麼，啞巴不屑的撇撇嘴，目光一掃，卻見那跪在地上的趙康寧正偷偷往他身上打量。
啞巴一句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偏偏玉伽喜歡的就是這種減壓方法。她看著茫然的啞巴，輕聲道：「其實我們突厥，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強大，尤其是在父汗過世之後。巴德魯手握重兵、對汗位虎視眈眈，圖索佐卻一心想我嫁給他、要無聲篡權。唯一有些遠見的祿東贊老師，卻又苦無實權。薩爾木年紀還那麼小，而我要在十年之後，把一個完整的草原交給他——」
一絲殷紅的鮮血沁透了嘴唇，玉伽望著他手上的月牙般淺淺的印痕，淚流滿面。
聽著宮門外隆隆的蹄聲。林晚榮微嘆口氣：「這個時候，還是刀子說話來的比較妥當。」
好不容易捱到右王憤憤而去，前面引路的突厥少女才長長的吁了口氣，拍了拍豐|滿的酥胸。另一個少女輕輕掀開粉紅的簾子，朝驚恐失色的啞巴柔聲安慰道：「勇士，不要怕，你是大可汗的人，她一定會保護你的！」
胡不歸微微搖頭，玉伽這個女子，聰明智慧不說，更是有情有義有擔當。只可惜，她為什麼偏偏是個胡人呢？這下倒好，彷彿我們才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了！
見他猶豫半天，一個少女面頰嫣紅，鼓起勇氣，小手伸向他衣服，另一個則是羞澀手語：「勇士，你不要害怕，我們也是第一次！」
街邊的突厥人省悟過來，嗷嗷叫著轉身逃竄。他們雖然是草原最好的馴馬師，但面對這樣渾身著火的瘋狂大馬，誰敢掠其鋒芒？
這個霸道的人。仙子啞然失笑。見四周無數的眼光直直射過來，她心裡有些羞赧，急忙將面紗遮緊了，輕嗔道：「小賊。你這是要壞我的道行。」
另一個突厥少女無意咳嗽幾聲，那少女急忙住口不語了。
那舉辦宴會的大廳，離著玉伽的後宮，不過一里不到的路程。行到近處時，人未進殿，便已有喧嘩吵鬧、酒香肉味隨風飄了過來。
啞巴啊啊大叫，掙扎著反對，突厥少女咯咯笑著一揮手，粉紅的簾子打下，攆轎飛一般朝庭後而去。胡不歸幾人相互望了一眼，昂首挺胸，闊步往那突厥人的正殿而去。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啞巴頓時放下心來，領頭的兩個突厥少女，一左一右牽住他手，緩緩往那木屋走去。四周的宮女，皆面帶羨慕的望著她們。
「勇士，你不要怕！」那領他進來的突厥少女笑著安慰道：「這裡是大可汗的寢宮。除了小可汗偶爾來過，你是來到這裡的第一個男人！何況又是叼羊大賽取勝的勇士，姐妹們自然喜歡看你了！換成別的男人，鬼才願意搭理他們呢！」
林晚榮不解的撇嘴：「什麼佳人垂青，喜從何來？！」
那突厥人手指的方向乃是朝向城外，一大團烏黑的雲彩，無聲無息逼近克孜爾。看那距離，已只在數里開外。地面微微的有些顫動，卻淹沒在城中盡情的狂歡裡。
啞巴一步一步向前，緩緩行到圖索佐身邊，眼神冰冷的盯住他。
透過那溫柔的輕紗，隱隱可見柔軟的紅榻、金黃的錦被，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紗攆所到之處，便自動分開一條道路，所有胡人皆躬身垂目，撫胸行禮，恭敬無比。
不就坐個轎子麼，林將軍怎麼膽小起來了？老胡看的疑惑不解，偏偏林將軍有口不能言，看著他滿臉的急切，就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還未走近，便能隱隱聽見裡面的胡笳馬琴，不時傳來突厥人的歡聲笑語，還夾雜著濃濃的馬奶|子酒的香味。彷彿舉辦筵席的大殿位置，離著門口並不遠。
才剛剛踏入城門，便聽見陣陣的歡呼撲面而來，抬頭望去，前面寬廣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高舉的火把，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前期入城的勇士們，面罩還沒揭下就已被團團圍住，突厥人提著馬奶|子酒，在街上點起篝火，圍繞著他們載歌載舞，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突厥人，統統都加入進來，四處歡聲笑語、歌聲飛揚。
「玉伽大可汗。請你冷靜。」胡不歸一腳踩著圖索佐肚子，另一隻手中帶著油光的彎刀，正架在薩爾木的脖子上。
戰刀閃亮、驚天動地的殺聲中，許震、李武陵，無數年輕的、憤怒的臉膛，看的如此清晰。
「沒功夫回答你這種問題！」林晚榮冷著臉丟開她。轉身就走！
林晚榮好笑的搖搖頭：「薩爾木，貓哭耗子才是假慈悲，耗子哭貓那是真慈悲。你姐姐教你大華語的時候，你肯定沒有用心學習。」
少女回過頭來，用手勢比劃著笑道：「勇士你不必害怕，大可汗一代天驕、說一不二，她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只要你從了她，就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等待著你！」
嘩啦嘩啦，突厥人團團而上。無數泛著幽光的冷箭，齊齊對準了他們。
望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啞巴心裡狂跳，急忙退後幾步。低下頭去，雙手胡亂揮舞。
玉伽點了點頭，抬頭看那啞巴一眼，卻見他眼瞼低垂、無動於衷，似乎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驀然想起，他是聽不懂突厥語的。
這一句又聽不懂了！啞巴苦笑。
這一踏出。便有種火燒的炙熱感覺撲面而來。四面的火光仍未撲滅，劈里啪啦的響聲絡繹不絕。縱觀長街兩岸，昨夜猶是無盡的歡騰，現在卻已是一片焦土、遍地瓦礫。整個克孜爾半數被大火淹沒。
「為什麼？！」小賊驚道。
「準頭真差！」林晚榮無奈搖頭，笑著擦了擦火辣辣的臉頰，大踏步邁出宮門。
林晚榮心弦猛的一緊，眼皮噗噗直跳，他急忙抱緊了仙子。怒道：「胡說。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作惡。上天要懲罰那也是罰我，不關你的事！」
金刀大可汗猛的捏緊了雙手，銀牙將紅唇都咬破了，她眼中射出無比仇恨的光芒，似是熊熊的烈焰，要燃燒一切。
「小可汗海量！大可汗教導有方！」王座以下。所有王公都躬身施禮，連圖索佐都搖晃著站了起來。除了祿東贊和巴德魯，所有的突厥精英都在這裡了。
胡不歸行在林晚榮身邊。撇撇嘴，不屑道：「就這破爛樣子，也敢號稱都城？連我們濟寧的鄉衙都不如！胡人吹牛也吹得太大了些！」
金刀大可汗臉上閃過一絲淒色。望住林晚榮，幽幽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勝得了我嗎？你別忘了，克孜爾有兩萬精銳，還有我無數的子民，他們正從四面八方趕來，你們逃不掉的！」
「還有這個，粉紅紗帳，都是上好的江南絲綢，大華的女子出嫁的時候都挑選這顏色，我也很喜歡——啞巴，好不好看？！」她用飄浮的粉色絲紗，輕輕蒙住面頰，只露出明亮的雙眼在外面，羞怯中帶著欣喜，那般神情，一如興慶府外的初見。
「不要你耗子哭貓，假慈悲！」薩爾木憤怒的喊道，雖是語聲僵硬，卻是標準的大華語。林晚榮驚奇的看了看他，又看看玉伽。大可汗表情冰冷，目中射出深深的恨意。
「月氏部落！」街上傳來一聲驚叫，也不知是哪個突厥人認出了胡不歸手中扛著的大旗。
林晚榮點頭道：「等我們回到賀蘭山，應該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和-圖-書貴我兩國，可以在五原和巴彥浩特之間，搭建一條長棚，橫跨兩國國界。再擺上好幾十張桌子，大家喝喝茶、吃點水果，坐下來慢慢談。不瞞你說，大可汗，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呼！」高酋一聲怒吼，冒著密密箭雨，與身後數百騎閃電般衝入突厥人陣營中，刀片揮舞，遍地腥風血雨。
啞巴望著她。忽然抬起頭來仰天長笑，臉上的輕蔑之色，彷彿針一般刺進月牙兒心裡。
這一連串動作石光火電之間，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圖索佐的身體已經轟的倒了下去。坐在他身邊的趙康寧嚇得連滾帶爬的鑽下臺階，這種暴力手段他再熟悉不過了，驚詫之下手指疾點，話都說不攏了：「你，你是——」
大可汗對月氏族人的關切愛護歷歷在目，圖索佐幾乎要發狂。他流血的大手猛的一指啞巴，大聲道：「啟稟大可汗，圖索佐要在所有獲勝的部落面前，和這個月氏族人再舉行生死決鬥！啞巴，你敢不敢答應？！」
老高啪的一掌拍在小可汗頭上，怒道：「再說話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躊躇一會兒，眼光微瞥，只見城外遠遠的天空處，綻放出一朵璀璨的煙花，雖無聲無息，卻美麗燦爛、煞是耀眼！老胡神色一震，急忙對林將軍使了個眼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相信以將軍的本事，一定能制服玉伽！這個節骨眼上，為了大華，只有請您做出些犧牲了！！
玉伽美麗的大眼睛瞪圓，怒道：「薩爾木，你是毗迦可汗的兒子，是草原翱翔的雄鷹，只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淚！我沒有教過你嗎？！」
啊？！老胡傻眼了。要林將軍從了玉伽，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擔心。」寧雨昔輕聲道：「前日趕著為玉伽施術、昨夜又劈破城門，都耗費了些許力氣，有些疲累，歇息一天就好了。」
這是幹什麼？身下的羅衾絲般柔軟，啞巴卻是片刻都坐不住。玉伽望著他，堅定而執著的大聲道：「我要找回我所有的一切，誰也沒有資格讓我遺忘！啞巴，不管你是誰，我都想看看你！」
掌摑突厥可汗，這從來沒有想過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我頭上？！老高愣愣的盯住手掌，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胡不歸當然明白他意思，嘿嘿道：「讓你小子搶了先！」
「兄弟們，啟城門！！」老高一刀劈開身邊的頑敵，血光濺上臉龐，他猛的扶上那巨大的輪盤把手，身後的數名兄弟同時嘿的大吼，沉重的克孜爾城門「呀」的一聲，露出細細的一條縫隙。
從沒見過這麼靦腆的勇士，他竟然是打敗了圖索佐的人！兩個突厥少女心中有種愛護這啞巴勇士的衝動，強忍住羞澀脫下外套，僅剩貼身的小衣，緩緩踏入水池中。
若是放在往日，圖索佐虎威震天，有誰敢攔在他前面？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被人打成多處殘疾，顏面蕩然無存，此時的圖索佐，早已不是突厥人心中那個勇猛無敵、威風八面的突厥右王，就連兩個小小的宮女也敢在他面前吆三喝四。
她緩緩站起身來，象徵身分的金色狼袍將她美妙的身段緊緊包裹在其中，裙襬長長的拖在地上，朦朧的燈光，倒映出一道修長美麗的影子。
聽聞他似乎願意談條件，玉伽眼中閃過一絲期望的神色。語氣稍緩：「今天不好？那明天？！」
離著這溫泉不遠處，便有一座精緻的閣樓，方才進了門，便聞身後門框輕響，兩個突厥少女已在外面將門關上了。
「噹！」一聲清脆的刀劍交擊。瞬間劃破房內的寧靜。
他正四處打量著，領頭的兩個突厥少女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指著前面花園正中的一處木屋，齊齊對他微笑。那木屋裡氤氳裊繞，霧氣騰騰，也不知是個什麼去處。
「準備動手！」林晚榮面無表情的哼出四個字，一提手中鈍刀，大踏步向前走去。
突厥皇宮的規模比想像中的要大一些，但是相對於大華的宮城來說，不僅占地不及其一成，建築的精巧與龐雜更是有如雲泥之別。
我很歡迎你們的侵犯啊！林將軍悻悻收手，恍然記起，這是在玉伽的後宮，一切都是倒過來的！
近四十號人馬齊齊低吼一聲，撥轉了馬頭，跟在林將軍身後，信馬由韁，直往克孜爾的城門奔去。
「一時衝動？」玉伽不緊不慢道：「我們突厥汗國沒有規矩的嗎？我父汗在世的時候，你會這樣一時衝動嗎？！擅闖禁地、咆哮後宮，此事，你不僅要給本汗一個交代、更要給突厥萬民一個交代。」
街道兩邊也學大華的樣子，聚集的滿是店舖，只是突厥人的建築水平差勁之極，他們根本沒有堆磚建牆、上瓦和泥的概念，幾間破木板搭建起來，歪歪斜斜的，就算是一間店面了。更多的商戶，則是直接在街兩邊搭帳篷，既可以住家，又可以經商，方便之極。整個克孜爾根本就看不見幾座磚牆，遍地都是簡陋的木房和白色的帳篷，人和馬混居，雜亂不堪，連大華的一座鄉鎮街市都不如。
登攆？！這次不要老胡暗使眼色，只看少女的動作就明白她們在說什麼了，啞巴驚的臉都白了，這個轎子竟然是來接我的？不會吧，這麼個粉紅的帳子，哪是個老爺們坐的，傳出去還不笑話死人？
看圖索佐仇恨的眼神，便知他沒安什麼好心，玉伽將啞巴往身邊拉了拉，微語道：「不要怕，你站在我身後，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明天也不是吉日！」
血光飛濺中慘叫四起，突厥人聞聲望來，只見數個蒙面的黑影如狼入羊群般殺入機樞處，彎刀狂舞，掀起滔天的血浪。
林將軍聽得惡寒，急忙一縮脖子。還未見過我的面就要嫁給我，突厥女人比男人還彪悍哪！
「殺啊！」似乎是與高酋遙相呼應，那城外緩緩飄浮的雲彩，忽然似大漠的狂沙般滾動起來，數不清的戰馬，黑的、白的、黃的，匯成一股飆湧的洪流，以風捲殘雲之勢，直往克孜爾襲來。
他坐在一張粗糙的木椅上，被兩個胡人合力抬著，面罩早已揭去。儘管用木棍固定了，他耷拉下來的小腿仍是軟綿綿的，似可隨風擺動。老胡下手何其之狠，這一刀下去，圖索佐腿骨盡碎，永遠都無法站立了。
「嗖」，燈光一暗，似有清風拂過，火炬熄滅了。那伏在牆上的壁虎，爬壁疾行，無聲無息的躍入了垛口，隱沒在黑暗中。
高酋身手最好。數丈距離眨眼就到，動作快如閃電，一左一右狠狠的捏住兩名胡人的脖子，那身側的兩名突厥人驚駭之下，正要放聲大叫。卻覺聲音沙啞，怎麼也喊不出聲了，低頭看去。冷冷的鋼刀架在脖子上，汩汩的鮮血自喉管流出。
數不清的大華將士衝上去，將他們牢牢捆綁，對那小可汗更是格外照顧。
大可汗扶著小可汗的手，姐弟倆緩緩坐上那象徵著最高權勢的突厥王座，大殿中立刻肅穆下來。
「啞巴，你真厲害！」月牙兒望著他，忽然淚落如雨：「父汗去了，我帶著小薩爾木，一個人，好辛苦！別人都有耳朵有嘴，可是他們從來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世界上唯一能聽懂我說話的，就是你了！」
能選進突厥王宮的少女，相貌自然不會差到哪裡，更妙的便是她們那火辣的眼神傳遞的異域風情。突厥少女天生大膽，撩撥之意根本不加掩飾，個個眼神濕漉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
「上！」趁著所有胡人都在發愣的機會。胡不歸猛一揮手，七條好漢如箭般射出。那守衛機關的胡人聽聞身後的腳步輕響，方才轉過身來，便見眼前雪光飛舞，一片陰森的大刀，直往頭上劈來。
「我就知道，林兄弟一定有後手！！」高酋興奮之下，飛起一腳踢斷那笨重的輪盤。躍身跳上那高高的垛口，手中滴血的彎刀奮力揮舞，像狼一般嚎叫著：「這是突厥人的王庭！兄弟們。閉上你們的眼睛，使勁砍吧。我們只賺不賠！」
才一進門，便聽遠處傳來陣陣的喧嘩和歡笑聲，離著正門不過二三百丈的距離，便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巨大宮殿。
「啟稟大可汗，大事不好。城破了。大華人殺進皇宮來了。」他話聲未落。一個突厥守衛氣喘吁吁的闖了進來，王宮門口的刀聲，已聽得如此的清晰。
「薩爾木——」玉伽一聲悲呼，雙眼圓睜，銀牙咬得緊緊，手中金刀幾乎都要捏碎了。
二人面對著面，臉頰就在咫尺之間，隱隱約約能聽見對方急促的呼吸。玉伽眼眸中升起一層淡淡的水霧：「你真的不認識我嗎？可是，我有種直覺。我一定認識你！」
突厥人所謂的筵席，雖遠遠說不上精緻，卻實惠的很。桌上堆滿大塊大塊的煮牛肉、三十餘個架子上掛滿油光閃閃的烤全羊，每隻烤羊身上都插著兩隻突厥彎刀，供人宰割，滴滴黃油不斷落入火盆中，掀起劈里啪啦的輕響。馬奶|子酒潑灑的到處都是，帶著腥味的幽香飄入鼻孔，倒是勾起了人的饞蟲。
「參見大可汗！」瞥見玉伽進來，殿裡的胡人急忙放下羊爪子羊腿，濕漉漉的雙手往胸前一抱，恭敬的行禮。
這到底是在享受，還是在遭罪啊？！他苦笑著搖頭，熱流自小腹湧起，直直而上。
「你否定也沒用，」美麗的金刀可汗臉上閃著堅定的神色：「你戰勝圖索佐的卑劣手段、往戰馬上抹藥粉的下流行徑，我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勇士，你好壞！！」少女羞澀難當，忍不住輕呸了一口，這一次沒用手語，只是世界上有許多眼神是共通的，根本不需要翻譯！
「你——」玉伽氣的臉色煞白，握住金刀的手不住顫抖。
「慚愧，在外面殺的痛快，差點把這邊給忘了，恕罪恕罪。」高酋哈哈大笑，掃了一眼那被擒住的薩爾木和各位突厥王公，得意洋洋的點頭。
數千突厥兵士瘋狂湧上城牆，箭支如雨點般射向城下疾駛而來的大華人。「噗」「噗」聲中，夾雜著悶響，數十名大華將士翻滾著跌下馬來。
望見仙子自責的眼神，林晚榮痛從心頭來。急急抓住她手：「姐姐。這怎麼能怪你？將軍難免陣上亡，打仗就是這樣的。快告訴我，你是哪裡不舒服？」
大殿中蒙面的勇士不多了，老胡他們是得勝的月氏，金刀可汗沒來，誰也不敢給他們揭開面紗。
「你——」玉伽憤怒的臉頰通紅，眼中升起一層淡淡的氤氳。旋即厲芒疾閃，手中的金刀憤而握緊，隨時都有可能出鞘。
「不是不敢回答，是怕答了讓你失望。」他搖頭笑了笑，微微嘆息：「大可汗，世事輪轉，現在的你，不是我要的人！」
幸好林晚榮聽不懂她的話，要不然準會暴跳如雷：小姐，你買黑市走私貨，那價格也要算到我頭上嗎？！
林晚榮微微搖頭，淡道：「大可汗，開出這樣的條件，你不覺得是在侮辱你的智慧嗎？！」
對峙之中，雖未有拚殺，但那氣氛卻壓抑的近乎窒息，除了呼呼的喘氣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殺了你這卑鄙的人！」身後的玉伽一陣暴喝，手中金刀刷的帶起冷風，直往他後腦劈來。
無數突厥人的保護中，一頂金色的攆帳，不疾不徐，緩緩的跟在他們身後。微微拂動的紗幔，寂靜無聲。沒有看到玉伽的身影，卻能感受到她平靜的呼吸。突厥大可汗沉默的可怕。誰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呼——」他刻意重複的那句話彷彿炸藥落地。人群頓時沸騰了。這洗刷恥辱的一刻，大華人等待了百年之久。無數的熱血兒郎熱淚盈眶。他們瘋狂的歡呼著。揮舞著滴血的尖刀，狠狠向對面的胡人湧去。
她無聲無息的靠在林晚榮肩膀上，柔聲道：「啞巴，你知不知道，玉伽多麼羨慕你，因為你聽不到這些話，就不會像我這樣，有無數的煩惱！你可以永遠做你無憂無慮的啞巴勇士！」
「我不知道，」林晚榮微微搖頭：「這個丫頭，比我想像中要強悍百倍。她的手段，每一次都能給我們驚喜！也許，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了。」
「我知道了。」薩爾木點點頭，從懷裡取出金刀：「姐姐，給你！」
「是啊。右王大人，少安毋躁，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個男子急急架住了右王。在他身邊關切說道。
真是個淳樸的人！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兩個少女面紅耳赤，嗤嗤輕笑。
這聲音聽得有幾分熟悉，林晚榮探頭往外看去，小王爺趙康寧站在圖索佐身邊，正鬼鬼祟祟的朝攆內瞥來。
大街上熙熙攘攘，到處都是酒香和歡聲，胡人們喝的面紅耳赤，連舞動的步伐都有些亂了。遠遠的向前望去，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隱隱露出一角，飛簷走壁，金瓦琉璃，離著城門不過二里來地，與周圍建築相比，簡直就是金碧輝煌。
啞巴背著頭對她微微揮手，大笑道：「要把真假都能分的那麼清楚，那就不是人生，而是演戲了——高大哥，我們走！」
這一句話說的極重了，玉伽繼承大可汗之位才不過半年多的時間，正是立威的時刻。圖索佐面色煞白，猛的一揮彎刀，「刷」，左手拇指旋轉著飛出，鮮血狂湧。林晚榮看的一愣，果然不愧為突厥右王，這廝倒是夠狠的！
圖索佐推開了上藥的守衛，任那手指鮮血汩汩，躬身伏地道：「圖索佐對大可汗之心，天地可鑒！」
玉伽執著的眼神，清澈的彷彿水晶，啞巴看的呆呆，也不知怎的，鼻子忽然一酸，眼眶就紅了起來。
兩行淚珠無聲滴落，玉伽猛一咬牙。揮舞金刀，疾聲喝道：「勇士們聽令。不准放走一個大華人！」
連天的歡呼聲響起，原來是一名美麗的突厥少女，勇敢的脫身而出，臉泛鮮紅的桃花，扭動著楊柳般細嫩的腰肢，輕歌曼舞，漸漸向林晚榮的馬前靠近。
望見啞巴騎士掀起簾子不斷的往宮殿打量，眼中滿是好奇之色，一個突厥少女笑著比劃道：「那裡就是大可汗上朝處理政事的地方，今夜的筵席也在那裡舉行，你看，宴會已經開始了。勇士你來的太晚了！」
那喊殺聲聽得心焦，實在等不及了，老胡放開嗓子大吼起來：「老高，你快點，月牙兒答應給林將軍暖床了！」
月牙兒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將頭依在他肩膀上，柔軟的嬌軀微微顫抖。這種依靠，純粹是出於心底殘存的那一絲慣性，卻又如此自然。此時此景，與昔日林晚榮找機會故意占她便宜，完全是兩般景象了。
月牙兒臉上帶著淚珠，望了啞巴幾眼，忽然站了起來，將他按坐在象牙床上，輕聲道：「你就在這裡，坐好！」
一步一步，胡人的王庭越來越近，城頭巡弋的突厥人粗糙的臉頰，在陰暗的火光中都已清晰可見。回想這一個多月的生死征程，便是為了等待此刻的到來，所有人瞬間都激動起來，林晚榮緊緊抓和*圖*書住了馬鞍，平抑了一下起伏的心境。
而蜂擁而至的突厥守衛，擁簇在玉伽身後，又將大華人團團包圍了。
胡不歸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這樣的強弓利弩，再加上玉伽神乎其神的箭術，天下誰人能當！
媽的，這都叫什麼事啊，這丫頭成了大王，我倒成了任她挑選的小妾。啞巴心裡叫苦不迭，哭笑不得。
這殿裡的胡人明顯的分為了兩派，一邊是靠近汗庭寶座的突厥王公們，約有二三十來人，越靠近王座的，身分越尊貴。瘸腿的圖索佐坐在眾人之首，目射寒光，冷冷盯住月氏。另一派則是叼羊大會上取勝三場以上的勇士們，約有百來人，他們坐在大殿正中，許多都已經取下了面罩，呼朋喚友的好不熱鬧。
「啊——啊——」在那攆轎上哪還能待下去，他急忙掀開簾子，伸出頭去，向胡不歸拚命的揮手。
林晚榮正在感慨著，攆轎卻方向一轉，不跟隨胡不歸等人，反而沿著側邊道路，避開宮殿，急急往後奔馳。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玉伽就這樣放過我們了？」許震雙手持刀，東張西望著，警惕說道。
我是大可汗的人？！這一句話，頓把玉伽的狼子野心徹底暴露無疑。啞巴悲憤的搖搖頭，心裡酸苦難當。
眼前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看得人眼花繚亂，啞巴急忙拍拍胸口，長長的喘口粗氣。
大殿中哄的鬧騰起來，雖說圖索佐的要求太過分了些，但能看見啞巴勇士一展身手，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心願。
眼見形勢好轉，圖索佐身邊一人急急上前跪伏，大聲道：「小可大華誠王世子趙康寧，拜見金刀可汗。祝大可汗玉體康健、美麗長存。」
玉伽默默低下頭，眼中噙滿淚珠，忽覺有人輕輕拍打肩膀，抬頭看去，啞巴眼中充滿同情的望著他。
那宮殿的架構全部由實木搭建。既高且寬，雕欄玉砌，飛簷走閣，煞是雄偉。大殿的門梁，全部採用實木鏤空格門，貼著通透的牛皮紙，隱隱透出些金黃的顏色。
啞巴急忙掀開簾子，偷偷往外瞅去，果不其然，攔在面前的，就是那老胡砍斷了一條腿的突厥右王圖索佐！
突厥女子常年騎馬運動，身材大多較好，前後凹凸，玲瓏有致，這兩個少女身為宮女領頭人，更是此中佼佼者。
玉伽一手微拂駝鈴，轉過身來輕望著他，遍地的桃花粉紅中，她晶瑩的臉頰彷彿象牙白玉鍍上了暈紅，鮮豔的唇角光澤透明，似能滴出水來。
攆轎晃晃悠悠，不知不覺已接近了突厥王宮，那朱漆的大門已近在眼前，兩隊守衛謹守兩側，對進宮的各個部落實行檢查。
「啟稟大可汗，一萬狼騎已自後門趕至，片刻即到！」
聽不懂她的話，卻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啞巴心中一酸，拉住月牙兒的手，微微低下頭去。望著他晶晶閃亮的眼窩。玉伽整個人忽然呆住了：「我見過你，我一定見過你！」她不知不覺中哽咽了，喃喃自語著，似乎在極力的搜索著什麼。
「殺啊！」嘀嗒嘀嗒蹄聲如急促的雨點響起。許震和高酋興奮而豪壯的聲音。近在眼前，無數的大華騎兵，彷彿狂風一般席捲而來。
房內掛滿粉紅的紗帳，隨微風輕輕起伏飄動，縷縷拂在臉頰，溫柔細膩，彷彿女子光滑的小手。
「是騎兵！」一個目力極佳、戰陣豐富的胡人首領眺望一會，忽然驚呼出聲。
何必呢，遺忘本是最好的選擇！！林晚榮心中百感交集，雙手捏的啪啪作響，竟有一種下不了手的感覺。
月牙兒這丫頭還真會挑的方。有這樣一眼四季常青的溫泉，我每天泡在這裡都心甘情願。
林晚榮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是通過死亡之海羅布泊時，她將香水倒了、偷偷用來儲存分配給她的水源，又把那珍貴無比的水滴偷偷送給了窩老攻。
她看著那空空如也的玻璃瓶，愣了一下，眼神陣陣迷茫：「這個叫香水，是大華人的新發明，我最喜歡——奇怪，怎麼會是空的？！」
寧仙子雖然武功高強，但再厲害的武功，也敵不過雷霆萬鈞的戰陣。千軍萬馬中，個人所能發揮的力量終究有限。
「好，我找大可汗去！！」圖索佐奮力捏拳，眼角齜裂，目中射出的仇恨，直欲把簾子都穿透了。
才剛邁進，那少女便放下了粉紅的簾子，八個突厥壯漢同時使勁，將他身子一帶，紗攆便高高的抬起，緩緩向突厥王宮行去，胡不歸急忙率眾跟上。
回頭望時，月牙兒俏麗的臉頰帶著粉色的紅暈，離他只在尺寸之間。淡淡的馬奶酒的香味傳來，玉伽彷彿有些醉意，她紅唇微微翕動，雙眸明亮如閃爍的晨星。緊緊的盯住他的眼睛，似在疑惑著什麼，又似在尋找著什麼。
人生啊人生！望著那如花般嬌豔的面頰，啞巴無語輕嘆。
玉伽的柔聲輕語，彷彿刀子一般刺在右王心上，說來說去，只怪自己沒有抓住機會，更怪那個月氏的陰險小人。他撇過大可汗，死死盯住月氏族人，雙眼血紅，咆哮道：「啞巴，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筵席上見！」
胡不歸嘿嘿笑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放下了小可汗。
老胡這廝，就這樣把我賣了？真他媽不仗義！！林將軍悻悻的放下簾子，咬牙切齒、垂足痛恨一會兒，也不知怎的，眼前忽然就泛起玉伽絕麗的面容、水嫩的肌膚，那一顰一笑，都充滿了疑惑。
「轟！」城牆彷彿都開始搖晃，厚重的城門塊塊破裂。碎石滿天飛舞，塵灰瀰漫，左邊的那扇城門搖搖晃晃。轟然倒塌在地。
還是那樣明亮的眼神，卻已是天差地別！玉伽精神一陣隴惚，片刻之前和他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她心裡彷彿窒息了一般，疼的沒有了知覺。
玉伽奮力搖頭，睜大了眼睛，緊緊盯住他的面頰。一動也不敢動，氣氛彷彿凝固了，疑惑、彷徨、無助、悲傷……剎那間有無數的光彩從她眼中飄過。
那裡就是突厥人的皇宮了。林晚榮和老胡相互望了一眼，興奮的握緊了雙手。
月牙兒笑著點頭：「各位勇士快請繼續吧！」
「機關在那邊！」幾人蹲下身來，長吁了口氣，一個負責觀測的兄弟，指著引牆之上的一個巨大的輪盤，壓低聲音說道。那機關約在五六丈開外，被掩在圓形垛臺中。四周都有護牆，有數十名突厥人守衛著，看那身板模樣，顯然是胡人中的佼佼者，克孜爾厚重的城門。全靠這機關引繩拉動，數了數人頭，守衛機關的一共十個胡人，而自己身邊有七個精銳兄弟。高酋微微頷首，望望天色，正要揮手疾上，忽聽一個突厥人大聲悚呼起來：「快看，那是什麼？！」
「外面何人喧嘩？！」玉伽纖纖細手微微一頓，轉身怒喝，眉毛輕挑間，臉頰冰冷，雙眸深邃，高貴而又威嚴。只在轉瞬之間，那個清純的少女月牙兒已消失不見，站在面前的，是冷靜智慧的金刀可汗。
點點水漬，浸潤著他們動人的羊脂白玉般的肌膚，水般透明。那薄薄的小衣輕如蟬翼，入水盡濕，緊緊貼伏在身上，更襯托出她們美妙動人的曲線。
這是什麼？！看到那八名突厥人抬著美麗的高轎子直往此處行來，林晚榮禁不住的驚訝了。
突厥民族的個人戰鬥力確實很突出，但與戰力同樣突出的，是他們的鬆散的紀律性，遊牧民族的散漫，在他們身上一覽無餘。突厥王庭地處阿拉善草原深處，毗鄰阿爾泰山天險，可謂突厥汗國最穩定的大後方。自建國以來，突厥南征北張、一統草原，大小戰役不下千場，唯獨克孜爾，從未受過任何的侵擾。這讓他們的神經漸漸地麻木了。
「下流！」大可汗咬著牙，酥胸急顫，目光冷如閃，狠狠瞪住他：「那你到底想要怎樣？！開出你的條件！」
「姐姐——」薩爾木被胡不歸提在手中，逕直追隨林晚榮而去。那童稚的呼喊，淒慘之極。被俘的二十餘名突厥人，被捆上了手腳、破布塞住嘴，掙扎著被推搡了出去。
圍住垛口的胡人越來越多。將士們個個身上染滿了鮮血，那轉盤的推動卻越來越困難，城門推開個半肩寬的小縫，便再動不了分毫，眼看著許震和李武陵就要殺到城下。又有數十名弟兄中箭摔下馬來，老高急的眼眶齜裂。正要捨出命去，忽聞城外傳來一個女子的急聲嬌喝：「閃開！」
高酋深吸了口氣，將這胡人的屍體放倒在黑暗的角落裡，與此同時，又有幾隻壁虎悄無聲息的落在了他身旁，那相隔三丈外，四五個突厥守衛手抓著羊腿，正朝著大街上指指點點，肆無忌憚的大笑著，也不知是看中了哪個突厥女子。他們的身側，便是通往城樓的引牆了。
「有多少精銳也和我無關。」林晚榮冷冷一笑：「鮮血、火光、恐懼。突厥人曾經送給我們的東西，我當然希望你們自己也能夠嘗嘗這滋味。」
無邊箭雨滾滾而下，城下奔行的大華騎士不斷落馬，卻有更多的人瞬間衝了進去，殺入了克孜爾的大街。空守城樓已無意義。突厥人迅速調頭，湧下城牆，妄圖將大華人截殺於巷間。
「誰愛看誰看去！」他咬著牙惱火的哼了聲，翻身上馬，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拉著她的手，兩馬並轡而行，笑著道：「從現在開始，你就閉上眼睛。我不叫你不准醒。」
他發愣的一會兒，地上已燃起了數堆篝火，幾十名興高采烈的突厥少女，身著最鮮豔的節日盛裝，手拉著手，圍繞在他們身邊。吹著動聽的胡笳，跳起了歡快的舞蹈。火光照耀著她們青春的臉龐和玲瓏的身段，讓人也禁不住的沉浸在她們如火的熱情中。
「嗤」的脆響，金石交擊，火花一閃而逝。那通黑的墨箭在毫釐之間劃過他臉頰，盡根沒入厚重的宮牆石壁中，嗡嗡的回聲兀自在耳邊盤旋。
「她們說啞巴，我要嫁給你！」老胡嘿嘿笑著翻譯過來。
一個小小的黑點，似釘般楔在城牆上，一動不動。遠遠望去，便彷彿一隻爬牆的壁虎。在幽暗的燈光裡，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這宮殿構造精美別緻、氣勢磅礴，與周圍粗糙的石屋形成鮮明的對比，林晚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一定是大華的能工巧匠幫助突厥人設計構建的。
剛剛走近，便有一陣熱氣撲面而來。那園子正中的木屋裡，竟是一汪活眼溫泉，汩汩水泡不斷翻湧，有股淡而清香的硫磺味道，四處水霧繚繞，如置身茫茫雲海。
仰望身邊輕飛曼舞的粉紅羅帳，他左顧右盼、前思後想，忽然唉喲一聲面色疾變：「壞了，難道月牙兒要寵幸我？！」
「殺啊！」隨月氏潛入城中的二十餘名大華將士，正與他們迎個正著，雙方激戰在一起。
「罰你？那難道不是罰我？！」仙子幽幽道。
落淚的玉伽顯得如此的美麗清純，這一刻鉛華散盡，她再不是那個縱橫草原、智計百出的絕色天驕，而就是一個享有七情六慾、笑語歡顏的普通突厥少女。
「轎子上坐的是誰？！」圖索佐似乎喝了酒，臉孔漲的通紅，用唯一健全的手，指著那粉紅的紗攆，大聲問道。
「噹」，金戈交鳴劃出一道刺耳的尖音，啞巴搶身一刀，正攔在了她身前，雙眼炯炯有神，狠狠盯住了她。
這一聲呼喊可不得了。大街上頓時沸騰了，無數的突厥人湧了過來，將林晚榮和他身後十餘騎士圍在其中，爭相一睹他們的風采。四處都是嘰哩呱啦的胡語呼喊，少女們奮力的揮舞著小拳頭，小臉漲得通紅，清脆的嗓音夾雜其中，聽得甚是悅耳。
兩個突厥少女面帶紅暈，緩緩貼近他身旁，似是有意無意的，將那修長的雙腿緊緊挨在他腿上，同時撩起清澈的水珠，點點往他身上灑去，小手帶著溫軟的顫抖，緩緩撫摸在他肌膚上。
兩名大華將士強自將這幾人扶住靠在城牆岩壁，耷拉著腦袋，做出個醉了酒的模樣，另一個垛口的守衛朝這邊看了幾眼，頓時笑罵出聲。
大殿正門兩側。各擺著一尊巨大的金色狼頭，張牙咧嘴，氣勢洶洶。陣陣的歡笑聲和濃濃的酒肉香味從殿中傳來，喧嘩不絕於耳。
少女的臉上泛起一絲甜甜的微笑，躬身道：「那麼，哪位是名震草原的啞巴勇士？！」
右王再怎麼蠻橫，對月牙兒的心思卻是真情實意，只是，他卻沒有征服玉伽的本事，林晚榮搖頭嘆了聲。
「請勇士沐浴更衣！」一個宮女雙手呈上一襲嶄新的胡袍，隱隱帶著些金絲。領頭的少女輕聲比劃道。
「姐姐，你來了！」小可汗薩爾木從王座上飛一般的奔過來，緊緊的拉住了玉伽的手。他看了一下玉伽身後的啞巴。奇怪道：「勇士，你是和大可汗一起來的嗎？！」
「這不是戲弄。而是你將要面對的現實！」啞巴毫無懼色的轉過身去。對著薩爾木微笑道：「小可汗。歡迎到我們大華作客，你放心，只要報我林三的名號，就絕對沒有人敢欺負你。信譽擔保！」
「金弓、墨箭，何在？！」金刀大可汗的聲音清脆決絕，不帶一絲情感。
筵席已經開始？！林晚榮大驚，抬頭望去，果然，前面的那些胡人部落正在魚貫進入宮廷，外面只剩下尾巴。而周圍無數的突厥人卻把月氏團團圍在了中間，無法前進。
「殺！」大華將士同時怒吼一聲。雙目通紅，瞬間爆發出的巨大能量，用那雪白的大刀，架住突厥人。生生將他們又擠了回去。
「服侍勇士沐浴，」兩個少女臉色嫣紅，低頭道：「這是大可汗吩咐的！」
「走開，走開——」圍在月氏身前興奮歡呼的人群中，忽然傳來幾個粗壯的聲音，人群被一隊穿盔戴甲的突厥士兵強行分出一個狹窄的通道，護衛著兩個衣著豔麗、美麗可人的突厥少女緩緩行過。看那方向，竟是直往這邊而來。
「你笑什麼？！」金刀大可汗怒吼起來。恨不得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清脆的嬌喝，連大殿橫梁上的塵土。都絲絲震落了下來。
偌大的宮殿內外，剎時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突厥人、大華人、帶血的刀尖、數不清的戰馬，密密交織在一起。雙方最近的距離，就在數丈之間，近到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汗漬。四處都是血紅的雙眼、瘋狂的臉頰，突厥人如此，大華人更是如此！
此時大殿中形勢。卻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華雖只有十幾人，卻是有備而來，猝不及防之下，上首坐著的二十多位王公，除了被當場砍殺的，剩餘不到二十人，已全部落到了他們手中，連小可汗薩爾木也不能例外。
兩個美麗的突厥少女躬身捧上一張金色的彎弓，玉伽握在手中。輕輕一拉弓弦，大殿中頓時嗡嗡作響，回聲不絕於耳。另有兩個少女，恭敬為她掛上箭囊，數十支沉重的墨箭塞滿其中！這墨箭乃是純烏金所製。通體墨黑，名貴無比，比金石更剛硬。無堅不摧！
「噹」「噹」「噹」。她瞪大了眼睛，似和*圖*書是發了狂的母豹般，雙手握刀。瞬間攻出三記，記記精妙，刀刀不離他要害。從前做俘虜時，這丫頭很好的隱藏了自己，她不僅箭術通玄，刀法也是狠辣之極。
突厥少女美目流轉，往那清澈的水下一瞥，頓時紅暈滿臉，嗤嗤嬌笑，用濕漉漉的小手在他胸前輕輕揉捏：「勇士，你真的很勇哦！！」
「正是。」胡不歸傲然答道。
在那巨大的衝擊中，蒙面的白衣女子，身形猛的一滯，口中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痛哼。如電般彈射出去，落地時踉蹌幾步方才站穩，酥胸急劇喘動著。
他心裡說不出的感動，也不管許多人看著。湊過頭去，隔著面紗。在仙子臉蛋上輕輕吻了一下。
能聽懂才怪了。以林晚榮的突厥語水平，就只能看見她張嘴。
「薩爾木！」玉伽大驚，使出渾身力氣，挑開林晚榮大刀，同時身形快如閃電，直向小可汗衝去。
「啞巴——」玉伽睜大了眼睛，胸脯急劇起伏，呆呆的望住他。
「右王快請起來吧！」玉伽親自扶起圖索佐，早已有兩個守衛過來攙住了他。
留守的突厥精銳重騎、克孜爾城防的騎兵衛隊，還有無數凶悍的突厥壯丁，足有三萬不止。再加上跟在玉伽身邊的胡人精銳，克孜爾足足有四五萬胡人等著包圍他們。那一片片黝黑的馬頭，像是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螞蟻，微微晃動著。胡人手中的彎刀閃閃發亮，成千上萬支黝黑的冷箭，齊齊對準了他們。
月牙兒拉住他手，在自己的香閨內輕輕漫步，笑聲不停。林晚榮心潮澎湃。他知道，玉伽之所以對他這樣親近，不僅因為他是贏了叼羊大賽的啞巴勇士。更多的，是她心裡不自覺的對他那種親近，彷彿是多年養成的習慣，就算她可以把他忘的一乾二淨，但那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哪是說改就能改的？
不見鮮血，卻比戰場的廝殺更為驚心動魄，這是兩個民族韌性與意志的較量！每個大華人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與悲壯。上至林三，下至士兵，無不如此，彷彿他們絕不會輸。
「姐姐。現在你不許動了！」林晚榮哼了一聲。老著臉說道。嘩啦一聲，將她橫著抱起，放在了馬上。仙子面紅耳赤，低聲驚叫：「你做什麼，快放下我，叫人看見了！」
「老高，你他娘的終於來了！！」看見高酋那黝黑的臉龐，胡不歸激動的熱淚盈眶，奮力抱住他胳膊，大聲笑道。
右王已換過了衣服，襠部似未包紮完全。隱隱有鮮血點點沁出，每說一句話，都會牽動傷口疼痛。被林晚榮力貫雙手奮力一插，他的眼眶充血浮腫，眼珠子往外凸，雙眼擠得只剩下一條了小縫。
這也從側面應證了突厥王宮的窄小、簡陋和粗鄙，相比起大華宮城的三宮六院、無數的殿門偏門，突厥王宮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連江南的知府衙門，都比這個要強上許多。
金刀大可汗微微抬起頭來，打量著啞巴，眼神漸漸冰冷，彎刀握的緊緊，晶瑩的手背，隱隱凸起幾根細細的青筋。啞巴絲毫不讓的盯住她，臉色陰沉的彷彿天邊的烏雲。
大可汗怒哼一聲，正要推門而出，忽然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拉住啞巴的手，溫柔道：「你和我一起出去！不要怕，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你！」
「你不是啞巴，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騙我？」她喃喃望著他，眼神呆滯。忽然憤怒的狂吼一聲：「不管你是誰，我都要殺了你。殺了你！！」
天色漸漸地黑了。草原上朦朦朧朧昏沉沉的一片，幾點幽暗的燈火自克孜爾的城頭射來。胡人不會製作牛皮燈，城牆上全靠著點亮的火把照明，草原清冷凜冽的夜風吹來，火苗撲閃撲閃著。不到一會兒便熄滅了大半，城牆上昏暗一片。突厥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也不以為怪。
林晚榮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身形微微一滯，卻沒有轉過頭來：「大可汗，雖然不贊成你的某些觀點，但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值得尊敬的對手！即便你沒有我家丫鬟漂亮，可是你的箭射的好，我今天要是死在了你手上，那也不冤枉！」
玉伽手握金刀，紅唇沁出點點的鮮血，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去。只是大華人冰冷的刀鋒緊貼在薩爾木的脖子上，動一下就是人頭落地。
「你有什麼道行可壞。」仙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輕輕一嘆：「我道心不堅，破了許多清規戒律，還施手段對待玉伽，受懲罰是應該的。」
克孜爾的城牆，是由一塊塊未曾打磨過的巨大石塊堆積而成，稜角突兀，起伏不平，遠遠望去。就像是隻帶殼的刺蝟，手腳靈活點的，幾乎可以順著石塊間的稜角，一步一步爬上城頭。
命運就彷彿在開玩笑，從哪裡開始，轉了一圈，卻又回到了那裡。若是玉伽真的再次成為自己的俘虜，那命運的輪盤，又會指向哪裡？
「你也喜歡？」月牙兒欣喜道：「不要緊，我身邊還有！大華造香水的那人是個大奸商，這一瓶香水的價錢可以買三十頭羊，還常常買不到。我花了三倍的價錢，才買了兩瓶！」
看他模樣，突厥少女們頓時笑聲四起，有幾個膽大的，已經過來拉他手。有的還忍不住在他腰上掏兩下。
「誰敢攔我——」遠遠傳來一個男聲的怒喝，伴隨著刀槍交加的響動：「大可汗，玉伽，你為什麼不見圖索佐？！月氏的雜種，你給我滾出來！圖索佐要與你決一死戰！」
「啊——啊——」啞巴手舞足蹈著，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玉伽眼神冰冷，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彎刀上，淡淡道：「右王。你是要造反了嗎？！」
啞巴的眼神彷徨而又無助，那神情絕非能夠裝出來的。玉伽呆呆望著他，忽然無聲的、緊緊抓住他的手，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淚珠緩緩落下：「從塞外回來，我似乎莫名的遺忘了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這遺忘的，也許是我一輩子都在找尋的。是誰讓我遺忘？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恨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吼——」他身後的勇士們爆出一聲驚天大吼，沿著緩緩打開的城門，齊刷刷縱馬而去。手中的彎刀同時劃出一道銀色光亮，彷彿突然降臨的閃電，明亮耀眼，冷厲無雙。突厥守衛看的心寒不止，果然不愧為草原最厲害的勇士，那氣勢比起右王部族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寧雨昔微撫著他雜亂的頭髮，搖頭嘆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昨夜一戰，我已竭盡全力，這許多的生命，卻依然無法挽回！身為習武者，雖可一劍斃敵，只是那戰事，卻非個人所能左右！你莫要責怪！」
一道白影如流星般疾躍眾人，直朝城門射去，胡人瘋狂的箭矢彷彿紛飛的流蝗。帶著呼嘯疾撲而去。那女子身形不停，手中的劍光疾揮，彷彿霹靂閃電、雷霆萬鈞。直直往城門撞去。
似寧仙子這種人，終生苦修，武功卓絕，又怎會被寒暑所累？這點點的汗珠，卻已透露出了異樣。
林晚榮老臉一黑，大聲道：「他是你父汗，不是我父汗！！我質問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人，有什麼不可以？！」
玉伽神情冰冷：「你們手上沾滿了我族人的鮮血。你放了薩爾木，我既往不咎，這難道還不夠寬限嗎？！」
她們說什麼，啞巴一個字也聽不懂，心裡那個急啊。冷汗刷刷而下。那兩個少女似乎知道他聽不懂，便用手勢問了一遍，看那整齊的樣子，似乎是有人專門教過，老胡也躲在一邊偷偷的打眼色比劃。
「停下！」心裡正癢癢的似貓抓，忽聽一個男子用胡語大吼，攆轎噶然止住。
城頭熊熊燃燒的火炬。在冰冷的草原夜風中。火焰不斷的飄浮擺動，直至緩緩熄滅。殘存的燈火也不過二三成，昏黃的燈光照耀著城牆，凝立城頭，目視所見的距離，也不過百丈而已。
夜，漆黑而又寂宴，沒有火光、沒有蹄聲，遠遠的天際，似有一片飄浮的烏雲，無聲無息的遊蕩過來。
胡不歸有些駭然，這小傢伙這邊也喝，那邊也喝，難道他是酒仙不成？林晚榮心裡倒是雪亮，能耐大的不是小可汗，而是玉伽。以她的妙手，弄點解酒藥，還不容易的跟喝水似的。她這是在處處培養薩爾木的威望，其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寧仙子微微一嘆：「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胡不歸笑著道：「我倒是弄不明白，玉伽難道真的要孤注一擲？！她連小可汗的命都不要了？！」
月牙兒美麗的雙眸升起淡淡的水霧，握弓的玉手微微顫動：「啞巴，你說過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分辨不清楚。玉伽請問一聲，就是你自己，能把它全部弄明白嗎？！」
「姐姐——」一記帶著驚恐的清脆童聲，驀然響起在大殿之中。
即便有著語言隔閡，卻依然能感覺到她心裡的脆弱，啞巴長吁一口氣，默默無語。
如此激烈的爭吵，依稀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她還是那個天真美麗的俘虜月牙兒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了無數次。只是時過境遷，物雖是，人已非！此時此刻，她還能記得那些並不遙遠的往事嗎？！啞巴板著臉，心中苦笑。
他獨自一人行在最前，望著倒在面前、那一張張曾朝夕相處的年輕火熱的面龐，許多的大華將士，至死仍是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離著他不過兩丈距離，玉伽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望住他：「用我，交換我弟弟！你們放了他，帶我走！！」
城牆上值守的突厥士兵，也興高采烈的轉過身來，跟隨著人群一起唱和，那鬆鬆垮垮的模樣，哪像是駐守京畿的近衛軍？話又說回來，胡人本就不是以紀律見長，兇猛彪悍、戰力強勁才是他們的可怕之處。
「你這是幹什麼？」玉伽急忙上前一步，關切道：「右王身為我突厥國柱，怎可自殘肌膚？快來人，給右王上藥包紮！」
林晚榮無語。兩軍對壘、鮮血遍地，海一般的深仇大恨。玉伽的身分又是縱橫草原的天驕，就算我要找她暖床，冒著生命危險姑且不論，突厥人能答應嗎？！
「那是當然，」小可汗像模像樣的點點頭。指著正中的各個部落道：「凡是勝了三場以上的勇士，面罩都是我親自揭開的，我還和他們每個人都喝了酒，名字我都能叫的上來，是不是啊，勇士們？！」
玉伽眼神冰冷，金刀一揮。殿外早已等候的弓箭手齊齊發射，密密麻麻的箭雨彷彿紛飛的蝗蟲，直往當頭的騎兵射去，慘叫聲絡繹不絕。
這一巴掌打的可真夠響的，趙康寧頓時臉成豬肝，趴在地上諾諾兩聲，不知如何言語。林晚榮心裡那個爽快啊，恨不得抱著月牙兒親上兩口。
兩個突厥少女見他靦腆如斯，卻是更加大膽起來。也不顧自己胸衣濕透，春光盡顯，幾乎已經爬在他身上了，都能聽見他勃勃的心跳聲。
在這漫天的火海中，渾身浴血的大華騎兵，高舉著滴血的彎刀，彷彿奔騰的洪流，瘋狂湧入突厥皇宮。
「佳人垂青，將軍，屬下給你道喜了！」老胡嘻嘻笑道。
周圍的胡人先是一愣，接著便爆發出如雷的掌聲，尖叫四起，連那城樓上的守衛，也忍不住的打起了呼哨，怪笑著。少女的臉頰瞬間紅如櫻桃，羞澀而又期盼的瞥了啞巴騎士一眼，轉身飛奔而去。
林晚榮跨步上前。手中大刀劈頭便往她頭上砍去。「叮」，玉伽竭盡全力的架住他刀鋒。
沉默了良久，她身子微微一顫，眼中升起淡淡的氤氳。握住金刀的小手不自覺向前伸去，卻在片刻間止住了。她微垂眼瞼，輕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遺忘的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少女點點頭，微微欠身道：「尊貴的勇士，您已經答應了大可汗要赴宮廷盛宴，現在筵席已經開始，為何您還未到場？！」
啞巴彷彿沒有看見她的目光，淡淡道：「我說的不對嗎？！你是現在的金刀可汗，光芒萬丈。可是未來草原的主人卻不是你。我為什麼要為了現在，而捨棄將來？！就因為你長得漂亮麼？恕我直言，我家裡的丫鬟，個個都比你美貌百倍，還可以任我隨便摸，你能成嗎？！」
「誰也不許退！」林晚榮目光冷冽，狠狠嚥了口吐沫，大刀向前疾指。
林晚榮微微搖頭，嘆道：「高大哥，不要太簡單粗暴，咱們大華是禮儀之邦。以德服人講不通了，那才可以動手。」
「林，林三——」躲在桌下的趙康寧，面色慘白一片，喃喃叫出他的名字。
兩側各有兩隻小手，緩緩往他身上摸來，啞巴嚇得一個激靈，觸電般彈了開去，轉過身，睜大了眼睛，手舞足蹈的比劃：「你，你們要幹什麼？！」
月牙兒輕聲嘆道：「圖索佐，很感激你對我的盛情。可是，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當金刀懸起的時候。我給了所有的草原兒郎一個機會。是你自己失去了它！我們的先祖定下叼羊大會的規矩是為了什麼？若我因你是右王而徇私，那麼所有失敗的人都可以向我要求第二次機會，這是對勇士的侮辱！機會對每個人都只有一次，你是如此，啞巴勇士也是如此。」
數不清的突厥人發瘋一般的向垛口湧來。要將這七人全數殲殺。同時，城樓下的胡人。揮舞著彎刀，要將那緩緩拉動的巨大繩索砍斷。
殘破的城門近在眼前。胡人的屍體橫七豎八，落馬的大華將士也早已停止了呼吸。火光、血跡、殘肢斷臂，昨夜大戰的痕跡歷歷在目。
「姐姐，薩爾木不怕。殺了他們，你快殺了他們！」小可汗昂著頭放聲大叫，淚珠開始在眼中打轉。
兩三匹渾身竄著火苗的突厥大馬，痛苦的哀聲嘶鳴，不斷疾躍，沿著大街撒蹄飛奔。幾名胡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被那駿馬踩在腳下，火苗剎那竄上衣服頭髮，響起淒慘的哀嚎。
無數的突厥騎兵，圍在長街兩岸，將他們團團包圍。殺氣騰騰，卻沒有一支箭射出。顯然尚未得到玉伽的指令。
「哼，」他猛的一瞪眼睛。朝小王爺怒目而視，趙康寧嚇得一個激靈，急忙趴在地上不敢動了。對付這種人，一味躲閃只會讓他更加心生疑惑，不如叫他自己乖乖的把頭縮回去。
有了前面少女帶頭，後面的美女們也依法效仿，個個都往啞巴湧來。林將軍急忙扯馬韁，在人群中向前擠動，老胡樂的哈哈大笑。
月牙兒眼眶微紅，傲然道：「薩爾木，你是好樣的，姐姐為你自豪。」
「姐姐——」小可汗驚呼哭泣。
「我們永遠銘記小可汗的恩情！」數十個部落一起大喊，被可汗揭開象徵榮譽的面紗，這是他們足以驕傲的資本！
他跳下馬來，嘻嘻笑道：「好多人啊？！這下殺的過癮！如此重大的規模，今天要是我死了，不僅大華會記住我，就連突厥歷史，也要給我來上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