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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8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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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箭連環

第九章 三箭連環

突厥國師自然知道他在裝糊塗,卻又不能不答:「只要大華即刻釋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五年內停兵休戈。絕不進犯大華邊關一步。同時願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寶馬十頭敬獻大華。以示兩國修好之意。」
他頹然的坐在八仙桌旁,眼巴巴的望著簾子裡面。恨不得衝進去代肖小姐生孩子。玉霜道:「生的越久。說明小寶寶勁力越大。將來一定非凡!我娘說,她生我的時候。也是從早晨生到夜裡的!」
才觸到他臉頰,那鮮紅的指印歷歷在目,她眼波一柔,再也下不了手,無聲捧住他臉頰,流著淚輕道:「窩老攻,求你對我狠一點,再狠一點!窩老攻,我要你愛我,狠狠愛我!」
三哥憤憤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不滿道:「混到我這個份上還用逛窯子嗎?窯子逛我還差不多!」
病人顯然是已經吃夠了這藥的苦頭。嚇得臉色都白了:「能,能不能不吃?好苦的!」
耳邊響過潺潺的流水。昏黃的火光在眼前閃爍,炙烤著臉頰。雖是離著如此之近,他卻渾身冰涼、汗珠如雨。全身上下興不起一絲的力氣,喉嚨裡乾澀的彷彿破裂了。唯有胸口傳來的劇痛,幾乎切入了骨髓,如此的真實清晰。
胡不歸他們一路穿越草原,突厥人雖有千軍萬馬,卻無人敢於阻攔。王庭被破,小可汗和右王盡數被俘,這在強悍的突厥汗國。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再加上他們強攻賀蘭山屢次無功折返,付出了無數的鮮血和生命,震怒悲憤的同時,胡人也被大華人的毅力與殺氣深深的震撼。
「砰」「砰」,尚在甜蜜之間。忽聞車棚子被砸的噹噹響,馬匹已停了下來,仙子急忙收回小口。面紅耳赤的白他一眼。
「姐姐,我說過,」他大口喘息著,卻是在笑,鮮血如雨點般灑下,眼神中滿是溫柔:「所有的懲罰,我一人承擔!和你沒有關係。這一箭,是我還月牙兒的。現在,我不欠她的了,我很開心。」
林晚榮看的心中不忍,輕道:「依蓮,我再送你一塊完整的玉吧!」
林晚榮搖了搖頭,輕輕一嘆:「大可汗,你確信你要聽這第三個條件嗎?」
玉伽卻是面無表情。微微搖頭:「李老將軍過獎了。箭術只是一門技藝,勤學苦練就可以學會。唯獨那聰明才智,才是舉世難尋的瑰寶。就如同你們深入草原的這支奇兵,只有身具膽略與智慧的人,才會有這樣獨特的構想。以玉伽看來,這麼有見識的想法,一定是出自大華軍師之手了?!」
「圖索佐嘛,就永遠留在大華了!」他微微一嘆:「他的部族,送給小妹妹作禮物吧!」
按照雙方的約定,兩國精兵各沿國境後退五十里,參與談判者,雙方各有十人,另有衛士二十餘人,都不准攜帶兵刃。兩邊加起來,也就百人不到。
「這就對了!」小師妹嘻嘻笑道:「你根本就不明白的事情,跑來胡說八道什麼!我要喜歡一個人,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叫我說啊,你這人不僅多管閒事,而且笨的要命!真是弄不明白,師姐和師傅,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笨蛋?」
好一個「林三定奪」!皇帝是要以林三的生死來定突厥人的生死。若是林三不在了,這些突厥俘虜,不管是小可汗還是突厥右王,都沒有了生存的必要,大華會不惜一切代價,與突厥人血戰到底。
她翻身上馬,疾舞馬鞭,那神駿嘶的長鳴一聲,甩開四蹄鑽進了風沙,直往遠處奔去。
林晚榮眨了眨眼,借勢在她纖細的手指上輕吻了一下,徐芷晴面紅過耳,忙縮回手來。
林晚榮手忙腳亂的抱住雙胞胎,輕拍著襁褓撫慰道:「好兒子,別哭!爹每天都回來看你們,給你們買好吃的!」
胡不歸睜開眼來。迷迷糊糊的瞅了幾眼風沙中行來的那人,頓時倒抽了口涼氣。
有徐小姐在身邊,他可不敢說人家是服侍他洗過澡的!這正是金刀可汗後宮中領頭的兩名宮女之一,當日她們奉命接啞巴入宮,還親手為他沐浴更衣,其中旖旎自是多多!沒想到玉伽把她們也帶來了,這可真是故人重逢啊!
月光下。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袍。濕漉漉的秀髮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灑下,肌膚晶瑩如天池美玉,眼眸閃亮而又冰冷。她冷冷望著他。玲瓏的曲線劃出道道美妙的波浪。潔白的酥胸泛著晶瑩的光澤。修長的玉腿便如燃燒的火一般,狠狠的壓在他肚子上。
宮女納蘭快步行了過來。用一塊黑布把她的眼睛蒙上了,牽著她緩緩前行。
照這樣排下去,我一準有個兒子叫林三五,指不定還有個林三八呢!他捏捏玉霜的小鼻子,咬牙哼了幾聲:「你,老老實實聽姐姐們說話!」
法蘭西人是真急。塔沃尼一咬牙,四周望了幾眼,背著諸位夫人,壓低聲音道:「林,還記得上次你和我說過的話麼?我這次前來。除了鑽石,路易陛下還特意讓我給你帶來法蘭西最為美豔的兩名處女!她們每天都洗牛奶浴,嘖嘖。那肌膚光滑的,就跟你們大華的綢緞似的!其中一人,還是我們皇后的妹妹。連路易陛下都不敢動的!」
徐小姐心中的酸苦,卻是假裝不來,林晚榮拍拍她的肩膀,想要說點什麼,張開嘴,卻是隻言片語都吐不出來。
青璿不見了!孩兒不見了!
現在才知道,相比第二點,他的第一個條件簡直就不算條件了!玉伽長長的吸了口氣,狠狠盯著他的眼睛,牙齒咬得緊緊,一言不發。
二人出了城門,直往北郊行去,過不上半個時辰,便到了玉佛寺前。
「對了,那姓侯的說你是膽小鬼!」小師妹嘻嘻哈哈,樂得不行,緊緊抓住他臂膀道:「姐夫膽小鬼,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前線打仗的事?聽說你連他們可汗都抓了,全大華最了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這西洋人有些面熟!」蕭玉若皺眉道。
「仙兒,他去哪裡了?!」望著窗外沉沉夜色,肖青璿呢喃道。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那黝黑的面孔看的越來越清晰。除了身體消瘦了些,就連嘴角的那一抹壞笑都沒變過。玉伽緊緊的抓住手中鮮紅的伊莉莎,身如抖篩般劇顫,任那鋒利的花刺扎破了手指,一株一株的鮮血,染紅了這美麗的花朵。
人怎麼能無恥到這個地步,洛敏倒吸了口冷氣,你以為皇上是那麼好糊弄的嗎?徐渭卻已是見怪不怪了,林三與皇上,那是一種特殊的感情,外人絕難揣度的。
「小賊!」寧仙子方才挑翻身邊的敵人,抬頭看去,頓見如山般的胡人向小賊迫近,四周滿是突厥人冰冷的刀光,如閃電般劈了過去。她焦急之下,急叱一聲,身如匹煉般飛射而出,長劍在空中劃出兩道霹靂閃電。
林晚榮哈哈大笑:「再說一遍哪夠。我要喊上十輩子、一百輩子。直到你聽膩了為止!小心肝,玉霜我的小心肝——」
他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淚光盈動。
肖青璿羞惱交加,狠狠擰住他胳膊肉,泣道:「你和我師傅相好,我卻連氣都生不得,這是何道理?!難道是你受委屈了不成?本想叫你冷靜兩天、長長記性,你卻專來揪我的心,郎君,你便是我前世的冤家麼?!要生生世世來折磨我!」
這個老色狼。竟敢拿美女引誘我!林晚榮不屑的撇撇嘴,心裡卻是不爭氣的直跳:「塔兄。不要這樣,其實我是個很正直的人!哦。你們那個皇后的妹妹,長得漂亮麼?」
這,這。他心中又悲又喜,除了點頭,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林晚榮嘻嘻一笑:「不著急,不著急,都有準備的!」
輕輕拂起簾子。只見那簡易的床上,躺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全身都裹在被中。紋絲不動。
突厥人這一發力,密密麻麻的箭矢瞬時加劇數倍。似是疾飛的冷雨。突厥人的戰馬遠勝大華將士,他們四面急追,要把那包圍圈合攏。啊啊的慘叫聲中。綴在尾翼的大華將士紛紛落馬。瞬間少了五六十人。
肖小姐身子一酥,臉若塗脂,羞惱白他幾眼,薄嗔道:「你這當爹的,就不怕教壞了兒子?!」
玉霜豎起柔美的食指放在他唇邊,輕輕道:「姐姐昨日深夜才從杭州回來,疲累的很,眼下正在後院歇息呢!」
「女人心,海底針啊!」胡不歸深有感嘆,幾個人聽得哈哈大笑,唯獨徐小姐不滿的哼了聲。
這是苗寨的習俗,凡是有遠方貴客來臨,都要由全寨老少一起相迎,殺雞宰羊,由長者敬酒敬歌,以示尊敬。只是今夜情形特殊,官府來擾,性命有虞,所以依蓮才帶著阿林哥直接衝進了山寨,一切形式自然也就從簡了。
寧雨昔拉住他的手,柔聲道:「你這樣清白的人,倒是世間少見了!我只恨自己,沒能早些識得你這清白的小賊!」
「放屁!哪有五月末下雪的——」他話聲未落,就覺耳邊冰涼。抬頭望去,不知何時,旭日已然消逝,草原上狂風四起,天空中佈滿了陰霾。漫天的柳絮在空中緩緩搖擺,輕輕的飄落,漸漸遮蓋了雙眼。那雪花,晶瑩透明,恍如水晶。
「武陵,你找我有事麼?!」徐小姐沉默了半天,開口問道。
「噗嗤」,姐姐笑著一指點在他鼻子上。淚花與笑容一起綻放:「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他們找到了你,把你拖上談判桌,看見那不敢見的人吧?!」
香雪小心翼翼的服侍他穿好衣裳,輕輕抹著那金黃的長衫。小聲道:「大人。大可汗叫我告訴您,這衣裳即使不合身,您也不許扔!」
林晚榮被這丫頭整的怕了,冷冷回絕:「對不起,國家機密,恕難奉告!」
「季收?!」依蓮嬌叱一聲,氣得渾身顫抖:「這分明就是不給我們苗家人活路!吳大人,我爹把稅賦交上去的時候,你們怎麼沒有說起過這些?要說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請你把皇帝的聖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塔沃尼也不落座,四周瞄了幾下,頓時睜大了眼睛道:「林,這些都是你的夫人麼?上帝啊。太漂亮了!塔沃尼向諸位夫人問候!」
仙子心疼的撫摸著他頭髮:「聽說。大華和突厥的談判,在五原和巴彥浩特之間。已經開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窩老攻——」玉伽再也無法堅強,她撲進他懷中,死命的拍打著他胸膛。哭的死去活來:「一定要想我,一定要來看我。十年之後,一定要帶著你的馬車來娶我!要不然。我真的會死的!你的女人真的會死!」
徐芷晴冷冷一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大可汗來說!」
他爹嚇得手忙腳亂:「兒子乖,兒子別哭。爹在這裡。爹給你們買糖葫蘆!」
好一個仙子姐姐,你這不是戲弄我嗎?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雙手在水中疾拍,惱怒的哼了聲,心裡大為失落。
如果決鬥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那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無疑會簡單許多。林晚榮嘆了一聲,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你敢?!」金刀可汗嬌叱一聲,臉色氣的通紅,嘩的將板凳翻轉,竟背對著他坐下了。
「窩老攻——」一聲溫柔輕喚,她笑著笑著,淚流雙頰……
行進中軍帳,只見那白髮蒼蒼的上將軍李泰正滿面愁容,來來回回的在帳中踱著步伐,似是有極為棘手之事。徐小姐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開口道:「元帥,你找我?!」
寧仙子早已堅定了心志,俏臉微紅,笑道:「你這小丫頭,今年才幾歲,倒會來安慰我了!等你將來長大,遇到了中意的人,便知此中道理了!」
肖青璿撫摸著懷中兩個兒子的頭髮,微笑道:「林郎,聽說你叫玉若妹妹做衣裳,但不知要做多少套呢?」
大華陣中寂靜一片,二十餘名突厥王公,連帶著薩爾木,被推上了陣前。他們口中塞著布條,眼睛蒙上黑布,不斷的掙扎扭捏著,雪白的刀光,時時在他們脖子上劃過。
多麼浪不知道,但多麼慢是肯定的。姐姐無奈的搖搖頭,笑著道:「你這人哪,片刻之前不是才歇過的嗎?早上賴床、晌午太熱要午睡、太陽落山才啟程,都照你這樣,咱們一天能走幾里路啊?!」
「聽二小姐說過了!」他嘻嘻一笑:「是不是去了蘇堤、西湖、還有靈隱寺?這次可用不著求籤了吧!」
徐芷晴惱火的在他腳面上輕跺:「老實交代,你在突厥,到底認識了多少女人?!」
以天補命!原來如此,難怪此次見著老爺子,他竟是衰老的如此之快,又迫不及待的立趙錚為皇孫,這分明是在預謀後事啊!只是他掩飾的極好,根本瞧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塔沃尼上次是被陶東成所囚,狼狽無比,向林三使了好些鑽石,才藉著他的手逃生。這次卻是器宇軒昂、神采飛揚,也難怪大小姐與林三都沒有認出來呢!
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全部要壓制在心裡,不能讓別人看出一丁點,皇帝當到這個份上,也真是悲哀了!
那林二郎卻是膚呈麥色,尚在襁褓中便不斷搖頭、扭動掙扎,一看就知不是個安份的傢伙,活脫脫一個林三再世!
「瞭解!」小賊嘻嘻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刻也不會忘記。」
兩世為人,她都能與侯方域相遇,總會有那麼些瓜葛吧,林晚榮點了點頭:「我猜不出來,但按照道理,應該是喜歡的!」
苗家人性格耿直,布依老爹嗯了聲,與女兒一起收拾東西,抄直而去!林晚榮趕緊攔在二人身前:「兩位且慢!」
林晚榮掃她一眼,悠悠道:「大可汗,你昔日曾對我說過,突厥進攻大華,是因為上天不公平,將肥沃的土地都賜給了大華,所以你們要攫取大華的江山,讓你的民眾過上幸福的生活,是也不是?」
林晚榮苦道:「我的靈牌是吧?無所謂了,我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對了,小姐姐,大可汗為什麼要給我送洗澡水啊?」
他眨了眨眼。奇道:「那你為何還要給我做衣裳?」
青璿倒是不反對徐芷晴的人品,就是擔心她的性子太過於高傲,以後大家吵起架來鬧得不可開交,以致家門失和!
「但是,相思,好苦的,我一刻都扛不住啊!」他喃喃幾句,忽然咧開大嘴,像個孩子般失聲痛哭起來。
遠遠處,一張寬大的金色攆帳,在重重的粉色輕紗的包裹中,若隱若現,緩緩的行了過來。抬攆的,全是青春秀美的突厥宮女,她們輕步慢行,悠悠而來,粉紅色的輕紗,時起時伏,隨風飛舞,彷彿曼妙的雲朵。透過層層的輕紗,隱隱可見攆帳內柔軟的紅榻、金黃的錦被,絲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徐徐飄了過來。
「臨出京之前,我就已與徐渭共商過了,定要遂了芷兒的心願,為她許上一門如意的郎君。」
「大哥,大哥,你回來了?」滿眸含淚的巧巧,像是隻歡快的雲雀,欣喜若狂的投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未語眼淚先流。
姐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這玩意兒,入口酸酸的甜甜的,好吃之極。她舔了幾口,又塞回病人嘴裡,笑道:「本來是五文錢一串的,你掏十文錢買了三串。你多掏錢,他多出糖葫蘆,到底是誰贏了呢?!」
我牽著你的手
他手握那信箋,刷的就站了起來,卻把徐小姐嚇了一跳:「怎的了?!」
「無事。」徐芷晴匆匆忙忙抹了臉頰淚珠,將那聖旨合上,輕聲道:「林三定奪——依芷兒看來,皇上下這聖旨的意思,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定要找到他,無論生死。」
這丫頭就像有千里眼似的。林晚榮乾笑了兩聲,拉住她手急道:「青璿怎樣了?什麼時候生啊?她這一聲聲的疼,把人心都割掉了!」
「難道不吃這兩下,談判時就不討回來了?」徐小姐眼中泛起淚花,按摩的手難免下的重了些:「要是別人打你,你也能這樣忍麼——我看你就分明是心疼她!!」
徐軍師的帳篷緊挨著他的氈房,昨日沐浴過的木桶還放在外面。水冷花殘,沒有一絲熱氣。小心翼翼的在帳外聽了半天,沒聞見一絲的聲響,也不知她還在不在裡面。
「納蘭、香雪、玉伽,名字果然是一個比一個好。」林晚榮嗯了聲,交口稱讚。
敘州(今四川宜賓)位於四川之南。正處川、滇、黔三省交接部,東跨瀘水,西面嘉陽,南臨昭通,西界涼山。岷江、長江奔湧匯流於此,自古就有「三江入川蜀,一帆到敘州」的美譽。
他洪亮的嗓音,如鐘鼓般,迴旋在每個人耳邊、氣勢磅礴。所有將士熱淚盈眶,在這漫山遍野的胡人堆中,無一人有僥倖存活之心。
「還要其他的幹什麼?我要為你著想,有這幾點就足夠了。絕不叫姐姐為難!」林晚榮拍著她肩膀,無比正經道。
望著胡不歸杜修元二人同樣企盼的眼神,他唏噓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我想請徐小姐暫離片刻!」月牙兒站起身來,聲音驀地提高了許多。
侯方域倒是有些傲性,林晚榮微笑道:「侯公子不要介意,這是香君與你開玩笑呢。我渾號三林,道上的兄弟都這麼叫我!」
「十年!這也是我的極限!」林晚榮神色淡淡,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第三個條件,巴彥浩特以南——」
「是!將軍請徐軍師速速回營!」
什麼為我,林晚榮暗自呸了聲,你是一心想將徐小姐嫁出去,好讓你自己安心!
「服氣,服氣!」林晚榮翻著白眼,沒好氣的點點頭。
「你一定要知道麼?」李香君望著他,無語輕笑:「我去西洋,就只有一個目的——學好本事,讓你崇拜我!」
寧雨昔輕輕搖頭:「我去了於事無補,反而叫安師妹怨恨!你多帶幾個人,路上好好照顧自己。要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你在我身邊
如雲的青絲高高盤起,墨般亮澤,斜插的金簪,似是信手拈來,緊綰著烏黑柔順的秀髮。一頂金色的空氈絲小帽,兩縷流蘇在耳邊輕輕飄擺,典雅高貴,儀態萬方。金色的胡裙輕垂草地,如雲般飄灑,比陽光更耀眼。
「什麼是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懂唉!」小賊睜大了眼睛,滿臉天真的道:「姐姐。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雖然我不能妄動,但是你可以隨便動啊!」
情是雙刃劍,對他如此,對金刀可汗又何嘗不是如此?就如同月牙兒還是俘虜之時,為求脫身,故意施展了手段來媚惑他。哪知誘敵不成,卻把她自己給搭了進去。這本就是一筆最糊塗的賬。就算玉伽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她又怎能算得清楚?
小李子駭道:「下,下,下雪了!」
「你不是很想看到我嗎?你不是逼著我上談判桌麼?當我站在你面前的那一刻,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結局?!我喜歡你,所以我不能給你一個沒有結局的將來!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你明不明白?!」他聲嘶力竭,嗓音憤怒的嘶啞,揚起袖子去擦淚珠,卻是越擦越多,將衣裳都濕透了。
這一聲雖輕,卻如同利劍刺出,玉伽身形急顫,淚落如雨,竟是哽咽得連欄杆都靠不住了:「你為什麼不敢親我?為什麼,為什麼?!」
「別浪費水啊!」林晚榮被她搓的臉上的皮都要刮掉一層,急忙咧嘴叫道:「你沐浴的香湯還在外面呢。我去洗洗就好了。放心,我一點都不嫌髒的!」
肖小姐又驚又喜:「你,你真的願意?」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裡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的皇帝,也沒有他過的逍遙自在。」
「相比起死亡之海的旋風,這點流沙,又能算得了什麼?!」幽幽的嘆息在她耳邊響起,不遠不近,不疾不徐,似是自天外飄來的靡靡之音。
送走塔沃尼。林晚榮樂得大笑,抱住襁褓中的趙錚狠狠親了幾口:「兒子啊兒子。你爹為了你可是大放血啊。就為了你將來不落後於西洋人!你記住。和他們做生意,一定要狠!別把最好的東西賤賣給了他們。還要幫著他們數錢!要真是那樣。打死老子也不認你!」
這人也不知是怕的個什麼,金刀可汗氣的酥胸急顫,玉牙緊咬,惡狠狠盯住他,雙眸升起一層薄薄水霧。
林晚榮咬咬牙:「好!第三個條件,突厥退回巴彥浩特以北!巴彥浩特以南,由我大華接管!」
表少爺看的精神大振,林三還肯收我的銀子,那就是認我這個交情!我和他,那可是一起嫖過娼的。這種友誼,比天還高、比海還深哪!
大小姐和巧巧凝神看了幾眼,同時欣喜的點頭,附和著洛小姐的意見!
那白影快如閃電,自天索疾躍而來,眨眼就到跟前。小師妹歡呼一聲。搶在他前邊湧了上去,拉住仙子的手。滿臉的慕孺神采:「師傅,你可來了!」
他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憤怒而又鬱悶。依蓮見他樣子,搖頭勸道:「阿林哥,和聖姑相親的,都是苗寨和敘州最傑出的人物,你沒有希望的!」
「時辰不早了!」大小姐望住他,溫柔而又無奈道。
「都起來吧,快起來,」他急忙伸出雙手去扶眼前的這些生死兄弟,淚珠早已在眼眶裡打轉轉:「我不過請幾天假、逛個窯子喝杯茶,這樣也能被你們逮到?!」
興慶?病人急忙拂起簾子,雙目微微掃過。
我就站在這裡,後來的事情還用問麼?林晚榮無奈搖頭,將餘下的經過講了一遍。諸人聽得無不唏噓。
薩爾木哼了聲,幼稚的臉上滿是不屑之色:「切,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在我們草原上,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就算是搶,也一定要把她搶回帳篷裡。像你這樣鬼鬼祟祟、縮頭縮尾、什麼都不敢說的,最讓人瞧不起——姐姐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的膽小鬼?!」
「薩爾木真聰明!」林晚榮踏步走過去,大笑著道。
林晚榮眼眶齜裂,回手一刀。便將尾隨上來的突厥人斬於馬下。只是胡人數量龐大,戰馬又精,瞬間便有數百人超越了他,那已衝破的包圍圈。眼看著就要被截斷再次合攏。
老子也要死了!他鼻子發堵,輕拍她香肩,柔道:「想!我天天都想我的月牙兒小妹妹!」
轟然巨響中,四五十名胡人與戰馬一起倒飛出去,殘肢斷臂四處飛舞。寧雨昔臉色蒼白,酥胸急喘,疾躍至他身邊:「小賊。你怎樣?!」
「你發的這些誓言。我會轉告師姐的!」李香君嬉笑著,行入居住的木屋,取出一葉竹笛遞到他手中:「這個,給你!」
肖小姐說著,卻又伏在他懷中放聲哭泣,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盡情釋放出來。
「無恥——」玉伽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聲,刷的站了起來,拔起那桌子中間的花枝,狠狠向他砸去。
「還有什麼事情——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他從懷中掏出木盒子與房契,嘩啦擺在青璿身前,靦腆道:「剛才那個鬼佬送給我好多禮物。鑽石、房產。還有,還有兩個法蘭西小美人!我交公,統統交公!」
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圖索佐發瘋一般的拖著斷腿衝了上來,抓住嬰兒手臂粗的鐵柵欄放聲怒吼:「你這卑鄙的大華人,玉伽是我的,她是我的,我要和你決鬥!」
他手裡拿的是塊上好的緬玉,一邊刻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娃娃,另一面卻是個嬉皮笑臉、神采飛揚的年輕人,中間還雕著個林字。
「我才不做!」蕭玉若啊了聲,面紅耳赤,羞怯的甩起小拳頭,急急往他胸膛砸去,落到他身上時,已是細若無聲。
「薩爾木。你今年幾歲了?」
「依蓮?!」林晚榮哇哇大叫:「這個名字太好了!老天,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名字呢?!我下次生個女兒,就叫林依蓮!妙啊。太妙了!」
林晚榮轉過頭,卻見仙子淚光晶瑩。提著長裙飛奔而來,似是歸巢的乳燕,狠狠投進他懷中。
「好!好!」老皇帝嘴唇直打哆嗦,恍然間激動的熱淚盈眶:「就是他。就是他了!他姓趙,是朕的孫子,是朕的皇孫!」
自兩位小姐與三哥定了親。蕭家的丫鬟僕人早已與林宅共用了。四德、蕭峰、環兒這些,都是他使得順手的,換了別人。還真不習慣。
林晚榮在她俏臉上狠狠吧了一下,欣喜道:「那這第一條就沒問題了。第二點,也很簡單,姐姐你不能一直悶在山上,那太枯燥。我要帶你去旅遊,什麼廬山黃山阿爾泰山,大漠草原興慶府,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我都要去,你可不能拒絕!」
無盡的鮮血,在啞巴胸前噴湧,彷彿盛開的鮮豔玫瑰花,他卻在咧嘴笑。
「聽說你到過胡人王庭。還破了他們的城?」老皇帝饒有興趣的望著他:「那路線是怎麼走的。仗又是怎麼打的,快與朕說說!」
少女看他一眼,急的直跺腳:「阿爹,你快勸勸阿林哥!他留下來會沒命的!」
林晚榮這才注意到。她手中提著一個大包裹,凌亂的塞著幾件雪白鵝黃的衣裳。都是青璿最喜歡的。
「那麼,如果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哎呀,躺著自己的墳。真舒服!」他美美的嘆了口氣,雙手抱頭。夜幕寂寥,不知何時,天空已變得斑駁,點點星辰時隱時現,淡淡的幽光與這寬廣的大漠銀沙交相輝映,美麗無比。
「對,對。」老爺子如夢初醒,笑著道:「朕是樂糊塗了。徐愛卿,你見多識廣、學問淵博。朕的皇孫,該當取個什麼名字才好呢?」
寧雨昔容顏絕妙,天下聞名,這半醉半醒之間的風韻,哪是常人能夠消受得了?酥胸時起時伏、波瀾壯闊,秀髮如雲,似瀑布垂灑而下,天鵝般潔白修長的脖子,泛起迷人的粉色,晶瑩的臉頰染著火熱的朝霞,鼻息咻咻中凝望他,雙眸柔情似水。
塔沃尼沉思半晌,點頭苦笑道:「林,貴國有了你,肯定不會吃了!如你所說,大華的貨品,加上法蘭西的商隊,這是互惠貿易,收關稅可以接受,但你不能讓我們賠本,否則,沒人願意和你們交易!」
老高勒住氣喘吁吁的戰馬,遙望城門內外來來往往的人群,長長吁了口氣,聲顫著道:「兄弟,我們到家了!」
「我沒事!」林晚榮狠狠的吸了口氣,搖頭抹掉臉上的鮮血,咧嘴一笑:「月牙兒太狠,竟差點趕上我了!姐姐。我們只怕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三天之後,第二回的談判便要重開,以玉伽此人的個性,這應是最後一次機會!」徐小姐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聆聽他怦怦的心跳,溫柔落淚道:「來與不來,你自己做個決定!」
寧雨昔輕嗯了聲,默默低下頭去:「看到青璿所做的一切,我很慚愧。甚至不敢見她!唯有留在千絕峰上,我才能快活自在,這裡每一處都有你的影子,我喜歡這裡。我想留在這兒!小賊。你能理解麼?!」
他說的慷慨激昂,林晚榮卻是哭笑不得。這小子口號喊的噹噹響,遺書寫了多少年,還不一樣龜縮後方、什麼實事都沒有辦過?!這個侯方域,還真是有些不靠譜!
洛大人?他還未意會過來,門外便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大哥,大哥——」
鮮血、淋漓的鮮血!小賊的鮮血!
「不,不疼。」小賊喘息著。
果然如三哥所說,才前行了二百丈不到,山崖就已經斷落。無論怎樣尋找,前方連一條羊腸小道都沒見著。望見對面隱隱的青山,高統領吞了口吐沫,怒道:「真他娘邪了,連條路都見不著!難道這敘州,是與外界隔絕的不成?!」
狼吞虎嚥了幾口,吃的甚是盡興,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道:「怎麼沒看見大小姐?」
「你,你是——」徐小姐刷的站立起來,臉色疾變,手掌微微顫抖。
那火紅的梗印,與自己的手紋是如此的吻合,彷彿紅炭般火熱。朦朧中,忽然想起他與自己講過的掌心線的故事,那一道一道的,就彷彿刻在他的臉頰上。
這些都是突厥的最精英,放在任何人眼中,都要顧忌三分。只是那玉伽卻像是發瘋了一般,指揮著胡人衝鋒、絞殺,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仙子心已窒息。她溫柔合上他不瞑的雙目,擦去他臉頰的淚水,在那冰冷的唇上輕輕一吻:「小賊,我們回家!」
玉伽臉頰冰冷,眼神低垂,默無聲息。空靜的草原,除了戰馬輕輕的噴嚏,聽不到一絲的響動,寂靜的彷彿一個隨時可以點燃的火藥桶。
方纔那一擊,幾乎耗盡了寧雨昔所有的功力。這強力無匹的金弓墨箭,再加上玉伽的神奇箭術,誰能阻擋?
她光潔如玉的身段,泛著華美的銀光。林晚榮看的心急火燎,在她身上撫摸了幾下,小妹妹嬌喘吁吁,咯咯笑道:「窩老攻。不許你使壞。我要給你跳舞!」
他鼻子酸酸,無聲嘆道:「青璿不想見我,我還是離開的好,免得她見了我心裡生氣,要在月子裡落下了病根,以後就不好治了!」
與表少爺進了城來,望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絡繹不絕的叫賣,他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歡喜。
「林兄弟,快看!」行在最前面的壯漢,早已下了馬來,四處瞄了幾眼,突然指著路邊的界碑,興奮大呼起來。
「窩老攻——」玉伽嚶嚀一聲撲進他懷裡,瘋狂的捶打著他,咬著他,哽咽得氣都接不上來了:「我不要你扛,我就要你想我,狠狠的想我!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女人,你要生生世世都想我!」
這一舞,美絕人寰,看得人心顫不止。
她顫抖的嬌軀就是最好的藥引,瞬間勾起了天雷。無邊的情火就像是爆裂的乾柴,轟轟烈烈的燃燒著。如風般滾過沙漠草原。
青璿房中,鶯鶯燕燕的都到得齊全。林暄在他娘親懷裡,小嘴吸著乳汁,叭嗒叭嗒亂響。趙錚早已餓了,見弟弟吃的歡,當下放聲大哭了起來,凝兒忙哄著他,將他塞入了肖小姐懷中。
他所說的吳公子。就是眾衙役擁護的那華家年輕人。生的眼睛小小、面皮白淨。聞聽卓澤一言,立時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衙門數度上門催款,你們拒繳不說,還動輒刀槍相向、態度極其野蠻,惡劣之極——」
徐小姐面無表情的搖頭:「該怎樣談就怎樣談。這才是開始!玉伽能夠成為折服突厥人的金刀可汗,豈是那麼容易就投降的?!」
「呀——」沖天的嬌喝怒吼中,沉默著的金刀可汗終於爆發了,她雙手鮮血淋漓,猛的抓起身邊火紅嬌豔的玫瑰花,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向緩緩行來的那人砸去。
他輕輕道:「談判歸談判,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希望大可汗明白!」
她撲上前去,纖細的玉指上下拉住他眼皮,不讓他眨動。
老爹沉默了半天,什麼都不說,只把眼光打量在他身上,彷彿要把他看穿。
「林,林——」塔沃尼的幾聲輕叫,把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那巴德魯生的虎背熊腰、模樣凶悍,望著大華人一瞪眼,憤怒哼了一聲。上將軍卻是盎然不懼,笑道:「你就是巴德魯將軍?五原一戰,我大華殲滅的那幾萬人,可都是你的部下?!」
這就是對我的懲罰麼?她眼中浮起一抹淒慘的微笑,留戀的向小賊張望,卻覺身如撞上了大石,橫向飛了出去。
秦仙兒一直陪在肖青璿身邊,借助真力為她順氣,若非如此,肖小姐只怕逃不過那難產之劫。
她嬌軀急劇顫抖,恍恍然轉過身來,只見旁邊坐著一人,方面濃眉、黑臉笑顏,雖是嘻嘻哈哈,臉上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柔色彩。
此時此刻,任他聰明蓋世,卻也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來挽留,望著那攆帳一步一步走遠,這悲愴,絕非外人所能想像。
洛凝笑著迎上前來,林晚榮嘿嘿幾聲:「暄兒,暄兒怎麼了?!」
無數的突厥人、大華人跟在他們身後,草原的塵煙與火光交織成一色。
眼前諸人都是林晚榮在山東發家時的老底,看著他們一個個成為獨當一面的大華名將,他又是欣喜又是感慨。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酋賊頭賊腦的在馬車邊上轉了半天,欺近一個垂手凝立的胡人宮女面前,腆著臉皮小聲道:「這位小姐姐,請問有沒有人準備我的香湯啊?」
「阿嚏——」方行出驛館門口,便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小賊抹了把鼻涕,左望右望。嘻嘻笑道:「這是誰在想我呢?青璿還是仙兒,又或者大家一起想?!」
看他義憤填膺的模樣。玉霜急忙拉拉他,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這次是浙江商會的人求著見姐姐,他們主動要求承銷我們的香水香皂布匹生意,有的甚至要以天大的價錢買斷來獨家經營,所有人對姐姐巴結都來不及呢!你要再去揍人,可就是把銀子往門外趕了!」
「條件,什麼條件?!」林晚榮一挑眉,不緊不慢問道。
塔沃尼見他皺眉,頓時有些焦急,急忙從身邊取出一個木盒子,送到他手裡:「林,你看!」
我是真的辛苦!他哈哈笑了幾聲,掀開簾子,疾快的向大漠行去。
小李子點了點頭,滿是期冀的朝前望去。塞外狂沙飛舞,盤旋成一團,將那鮮紅的夕陽都遮去了半截。
兩個時辰?林晚榮聽得直吐舌頭,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見他懼怕安碧如都成這個樣子了。寧雨昔又好笑又好氣,哼道:「要說苗寨中,最不好對付的人,就是你那安姐姐了!她的話半真半假。聽也不對,不聽更不對,你可要仔細揣摩了!安師妹心高氣傲,你要著了她的道,被她的族人看輕了,那就麻煩了!」
肖青璿心中苦澀,無奈搖頭:「昔日你被師傅抓上千絕峰、我與徐姐姐她們合力救你之時,我隨身便帶著一根西洋遠望鏡。那峰上的一幕一幕——哼,你說。還有我不知道的麼!」
「徐小姐——」林晚榮無聲一嘆,緩緩去拉她的手掌。徐芷晴手心一顫,卻倔強的偏過頭去,把小手藏在了背後。
「太美了!」徐小姐終於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身為女子,這讚嘆是由衷的發自內心,只是不知她是贊花,還是贊人。
「小賊,夫君,你真好!」寧仙子不勝酒力,雖只淺嘗,卻已無力的依偎他懷中,臉頰薰紅一片。
女人吃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林將軍痛的齜牙咧嘴,卻不敢戳穿。
果不其然,徐小姐無語失神中,竟差點撞上了旁邊的氈房,高酋忍不住的嘆了聲。
「你胡說!」巴德魯怒吼一聲就要撲過來,老高刷的竄上前去攔在他面前,雙方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
「我的傻郎君啊!」遙想他說這話時的淒涼心境,肖小姐心如刀絞,頓忍不住的捶胸頓足、失聲痛哭,她拚盡全力,搖搖晃晃掙扎著站起來:「我要去尋他,我要去尋他!」
上將軍重重拍著他的肩膀,興奮大笑:「好,好,林三,你是我大華的千古功臣!」
「你打人家了?!」仙子大驚。
胡不歸幾人鬼鬼祟祟的從營中踱出,伸長了脖子遙望遠處那一縷疾快的煙塵,忍不住的豎指讚道:「小李子,還是你小子鬼點子多!」
「林將軍——」
兩人正說話著,那邊老高飛奔而來,朝遠處一指:「林兄弟,徐小姐,突厥有人來了!」
「什麼?!」林晚榮大吃一驚:「你,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麼——」林皺了皺眉頭,好生為難的樣子!
姐姐紅了紅臉,卻是出奇的沒有反對。
「阿母!」依蓮急忙站在她身邊,指著林晚榮說了幾句。阿母打量著貴客,又在女兒耳邊輕輕言語,不知說了些什麼。依蓮神色一急,急忙指著他,嘰嘰喳喳了幾句,阿母的神色才好了些。
這衣裳折得整整齊齊、稱稱妥妥,還有些艾草的清香,林晚榮一愣神,布依老爹的衣裳?他那麼瘦,我能穿的上麼?只是事實與他想像中差的甚遠,這衣裳就彷彿是嶄新的,穿上身來,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剛剛正好。
「我沒有使詐好不好!」小賊大感冤枉:「我和青璿那是自由戀愛,比小蔥豆腐還要清白的!」
林晚榮呵呵一笑,一屁股坐在船上,氣喘吁吁。這金沙江、岷江、長江,三江交匯處果然是驚險絕倫啊!
「吼吼,再來個,再來個——」高酋幾人呼哨吹得震天響,怪笑聲此起彼伏。
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他忽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想要放聲大哭。
「啊!」尖叫聲瞬間響成一片,男學子們倒還矜持點,小姐們卻如開水般沸騰著湧了上來:「林公子,林公子——」
林晚榮一愣神。看到那竹筒便恍然了,原來依蓮送上山的清酒,是偷她阿爹的,現在早被他咕嘟幾口喝完了,哪裡還有?
玉伽雙眸微閉,不言不語。祿東贊道:「李將軍,金刀可汗說,右王和小可汗身為突厥兒郎,為國犧牲本是理所應當。若大華一味的拿他們的性命相要挾,那便是魚死網破之局。即便你們只動了小可汗一根手指頭,我突厥也一定會百倍報復回來。」
窩老攻尷尬笑了兩聲,頭都不敢回:「這個,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那是!」林晚榮喘了兩口便原形畢露,得意洋洋道:「我有個人所共知的外號,叫做陸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龍,豈是浪得虛名?!」
玉伽呆呆望住他,欣喜滿面,忽然奮力撲進他懷中,淚珠一滴一滴落在他胸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想咬你。為什麼會這樣?!窩老攻,我要你每天晚上都看星星、每天晚上都想我!你能不能做到?」
仙子笑著道:「這是我親手搭建的。就像興慶府的宅院一樣。是我們的家!小賊,你喜歡嗎?」
山寨寂寥,月色如水,悠悠的微風吹過,讓人心曠神怡。在這裡感受到的心靈的安詳和平靜,是別處無法給予的。
門扇輕輕的推開了。
比撼山更艱難,望見他一步步走來,踏入這鮮豔的玫瑰從中,每一個堅定的腳步,都彷彿敲在了自己心上。越來越近,他眼中的晶瑩已清晰可見,月牙兒酥胸急顫,淚水無聲。
「喜歡。當然喜歡!」他忙不迭的點頭。
只是這般時刻,事關兩國大局、無數人的生死,縱有萬千感觸,也只能深埋在心底。他長長的呼吸一口,平抑了急促的心情,眼望著對面那如花嬌顏,平靜的伸出手去:「大可汗,請——」
林晚榮心中抽搐,忍不住的怒道:「胡說什麼,你不會死的!」
「這是大可汗需要考慮的事,與我大華無關!」林晚榮咬咬牙,雙目不知不覺濕潤,低頭躲避著她的點點淚光。
林晚榮眼睛睜圓,嘴巴張得大大,身子嚇得抖了抖!
她嚶的一聲奔入塵沙中,身形如風,竟連小靴都棄之不顧,她拚命奔跑在流沙中,潔白的雪襪,瞬間就染成了昏黃。
高酋摸著寶馬那柔順的鬃毛,嘆道:「老胡,你說這汗血寶馬和咱們大華的良馬配種,一個突厥種,一個大華血脈,真的就能生出好馬子麼?!」
「沒鬧。沒鬧!」他心中大樂,安定了不少。
身後伸出一隻顫顫巍巍的大手,帶著急劇抖動,輕輕撫上她如雲的秀髮:「老婆,你是在叫我嗎?!」
法蘭西人支支吾吾幾聲。不好意思說話。
李泰牛眼一瞪:「愣什麼?你敢不願意?!」
她自幼清修,性喜食素,不願屠生也是情有可原。林晚榮嘻嘻一笑,將那白魚放回水中,嘿道:「小子,下次再敢偷看我老婆洗澡,定斬不饒!」
如此沉默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深怕一開口,便會驚擾這人世間最美麗的一幕。
黑臉的年輕人長長嘆了口氣,冷冷搖頭:「四德,給我揀塊石頭,揍這小子用的!」
大軍之中人人都是歸心似箭。馬蹄催的飛快,一路疾行著。眼看離京城越來越近,林晚榮心中竟有些欣喜而又驚慌的感覺。這一走就五個月,春去秋回,家中到底怎樣了?大小姐、凝兒、巧巧她們在幹什麼?算算日子。青璿就快生了。她們是不是已經忙成一團了?現在應該是萬事俱備。就缺我這個當爹的了!
徐芷晴淚珠滾滾而下,捶著他胸膛羞惱道:「騙我眼淚做什麼——你這墳墓裡不知要埋多少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嗯,意外,最美麗的意外!」玉伽輕聲一嘆,笑容與淚花一起綻放,令人心酸。
林晚榮嘴唇微微囁嚅。眼前浮起一個窈窕的身影,心中頓如針扎。
這丫頭的想法天馬行空、來去自由,連林晚榮都有些跟不上節奏,他急忙正了臉色:「小師妹,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去西洋?」
林晚榮哼了聲,惱怒的擺擺手:「我不愛洗澡。你們還是抬回去吧!」
「討厭。這還用問你?!那你能為我把它們摘下來嗎?!」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札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的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聽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寧雨昔緩緩撫摸著他頭髮。輕輕搖頭:「一刻也不會忘記?你又在騙我!那日擋在我身前的時候,你記起過了嗎?為什麼你要把最大的痛苦留給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你這狠心的人,我恨你,我生生世世的恨你——」
苗女聽他不談錢了,說話倒也不是那麼討厭,點頭輕道:「我的願望和你一樣!」
徐渭和洛敏二人不知何時已趕了上來,聽他講完,頓時嘖嘖長嘆:「林小兄。你孤軍深入胡人心臟,這故事茶館裡說書的天天都在講。我本已聽得大汗淋漓,沒想到由你親口道來,卻是更驚險萬分啊!佩服,佩服!」
李老將軍看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此次談判,突厥人來的,是那金刀大可汗!難道你不想去看看?!」
她的肌膚通透晶瑩,彷彿天山雪蓮,纖塵不染。天鵝般修長的脖子裡繫著一根細細的紅繩,一枚大華銅錢輕垂她豐|滿的胸前。柔美的臉頰泛著淡淡光澤,嬌俏的鼻梁如白玉雕刻,紅潤的唇角微微上翹,如同天邊那一抹彎彎的月牙兒。
阿三哥?他臉上肌肉馬上抽搐了:「依蓮,你能把那個『阿』字去掉嗎?阿三哥這三個字,我實在高攀不起啊!」
女人哪,還真是惹不得!林晚榮哈哈大笑,將她身子擁入懷中。低頭在那香唇上吻了下,得意道:「那我們就天天有媒芶合、芶合一輩子!徐小姐、芷兒、乖乖寶貝。你願不願意做我老婆?」
「哦!」林晚榮急應了聲,三步並作兩步躍到他身前。
她說走就走,步伐快捷,樓板蹬的咚咚響,林晚榮無奈搖頭,頗覺好笑。
突厥少女恭恭敬敬回答:「我是奉大可汗之命。來為啞巴大人送沐浴香湯的!」
胡不歸嘖嘖嘆著,在小李子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這孩子才多大年紀,怎麼就跟老高一樣,滿肚子的壞水了呢?!」
耳邊響起幽幽的鳴蟬,身側飄過淡淡的芬芳。無名的小花夾雜在遍地的綠草叢中,爭奇鬥豔,開得正盛。不遠處燃起著一簇鮮豔的篝火,鮮紅豔麗,劈里啪啦的火星冒個不停。
杜修元和胡不歸二人愣了愣,忽然齊齊捧腹,放聲大笑。
林晚榮哈哈大笑:「那也不要緊。只要你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誰。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你信不信我?!」
「可是我已經殺了你一次!」玉伽偏過了頭去,淚光浮動:「五年!這是我的極限!」
「薩爾木,你關懷呵護你姐姐,我很欣賞。我也知道你不想她受到傷害。」林晚榮冷冷道:「可是,你知道你們突厥人進攻大華、殺害了我多少的兄弟姐妹嗎?!你不想你姐姐受到傷害,可為什麼要讓別人的兄弟姐妹受傷害?!」
那聖旨上簡簡單單,便只有四個字,林晚榮驚奇道:「林三定奪——這什麼意思?!」
他長長的吁了口氣。想要微微活動一下身體。卻覺渾身如同斷裂般,無一處不痛。除了手指能動彈。連偏一下脖子都是奢望。
李武陵想了想,忽然道:「林大哥,那你呢?!」
「林郎。林郎——」那一聲聲的泣血痛呼。像要割入他肉中。
這在座的。也就只剩蕭家兩位小姐尚未過門了。臉皮自然薄些。林晚榮嘻嘻一笑,拉住玉若的手:「大小姐,我前幾天跟你說的那件最新式的衣裳,你考慮的如何了?!」
沉默了良久,金刀可汗終於無力低下頭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升起的淡淡煙靄:「大華人,說說你的第三個條件吧!」
那一聲緊似一聲的泣血呼喊傳到攆帳中,轎中人兒身形一顫:「窩老攻——」
「徐,徐小姐,你,你怎麼來了——」
三哥忙道:「我叫林晚榮。大家都叫我林三,也叫三哥!但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林晚榮哈哈乾笑了兩聲:「這個事情說起來就複雜了!其實那幾個月。主要是因為戰事太緊,我才沒功夫寫信!我怎麼會不想你們呢。那不是要我的命嗎?你看,這一打完仗。我不就日夜兼程趕回來了嗎?為了趕路,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粒米都沒沾上呢!」
彼時塔沃尼只看到了大華精美的瓷器絲綢,尚未意識到大華缺少什麼,聽他願意自己出錢派人留洋,自是欣然答應。
「不行!」毫無商量的餘地。
公子臉上紅了紅,忙道:「香君說的對,花要有根才能有情,這次是我錯了,為兄給你陪個不是。」
小可汗輕嚼了幾口,欣喜道:「巧巧姐姐,昨天晚上你做給林大哥吃的糕點,是不是有槐花、桂花,還有桑葚?!」
女人是最好哄的,聽他開出空頭支票,幾位小姐立時興奮起來,拉住了徐芷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彷彿明天就要去草原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徐芷晴看他幾眼,搖頭輕道:「看看你那美麗的金刀小情人待你的瘋狂模樣,說她能架住十年的相思?全天下人都笑死了!」
「噗嗤」,少女依蓮笑著道:「我阿爹是這九鄉十八塢的百事通,他說沒有你這姓安的姐姐,那就是沒有!」
「什麼模具?我是那麼傻的人麼?」林晚榮白眼一翻,在她手心狠狠捏了下,惱道:「是法蘭西的鐵甲船,貨真價實的鐵疙瘩!上面有好些火槍鐵甲,你心靈手巧,又精於機械,什麼時候帶著神機營的工匠們上去看看?!」
領頭的突厥宮女捂唇輕笑:「敢問這位可是徐小姐?我們大可汗也給您準備了香湯!」
「你笑什麼,不准笑!」徐小姐憤怒的撲了上去,伸手就去掩他的嘴。
三個多月沒聽過這樣的聲音了,多麼熟悉啊。那哄鬧的人聲傳入耳裡,他渾身吃了冰棍一樣的爽快,雙眼剎那就濕潤了。興慶府,我回來了!
相比其他三條,第一點簡直就是寬厚仁慈!玉伽哼了聲,冷道:「停戰我贊成!只是那昭告天下,卻是為難!再者,一張紙就能管上五十年之久?不知你是真笨還是假笨?!」
「說什麼?」他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妙的感覺。急得一下子扳住軍師的肩膀:「你快說啊,快說啊!」
秦仙兒幽幽道:「也難怪你不想管他,相公真是壞透了!我聖坊一脈,姑且不論你我,單看師傅師叔,那是多麼清高的人兒,竟全都落在了他掌心!你說,他是怎麼做到的?」
「仙兒,怎麼了?」林晚榮大吃一驚:「別哭,別哭,出什麼事了,剛才不還是好好的麼?!」
玉伽愣了愣:「你,你說的是真的?!」

阿母哦了聲,瞥了女兒一眼,又看了看丈夫,腳步遲遲不敢挪動。布依瞪她一眼:「怎麼了?!」
是啊,誰敢擺渡呢?!三哥唉了聲,默默搖頭,眉頭緊擰在了一起。
「林三,林三——」李泰本待勾起他談判的決心,哪知卻適得其反,聽聞玉伽的名字,這小子竟是掉頭就走。眨眼就出了帳去。
「嗯?!」
徐芷晴哼了聲。幽幽道:「胡不歸他們從草原回來的時候,我便做好了。」
「大哥!」又痛又酥又軟的輕喚響起,他心下一驚。抬頭去看。只見那女子眼神嫵媚而又熱烈,臉頰沾滿淚珠,緊緊的望住他。像要生生把他吞進骨子裡。
依蓮道:「阿爹說了我才明白,原來你送我們東西,是為了要向我們打聽事情,虧你捨得毀掉這樣一塊好玉!阿母說,華家郎心眼多,十個苗女有九個被他們騙,叫我一定要小心,真是一點沒錯!!」
洛凝說的一點沒錯,別人家的雙胞胎生下來都是一模一樣,可這林大郎和林二郎卻是叫人一眼就能瞧出分別!二人眉目裡都能有著肖青璿和林晚榮的影子,只是那先出生的林大郎皮膚白皙、溫文爾雅。就彷彿肖小姐的性子。
「噗嗤。」跟在二人身後那領頭的突厥少女微聲輕笑。徐小姐羞惱的白他一眼,轉身行進帳篷,狠狠綁上了簾子!
徐小姐大喜過望,緊緊盯住他:「西洋人的火炮鐵甲?!你,你是要我們仿造?」
徐小姐聰明伶俐,怎會識不破他的詭計,惱怒的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的搖頭輕嘆:「難怪把你的魂都勾的沒了呢!這突厥大可汗,的確生的嬌豔美麗、如花似玉!武藝也好,人又聰明,身分更是高貴無比,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值得驕傲!」
「喜歡。我當然喜歡!」林晚榮喃喃自語,忽然拉住了仙子的手。緊張道:「姐姐。你真的不願下山?」
大可汗望了他一眼,銀牙緊緊咬住,眼瞼默默垂下:「國師,開始吧!」
「哪裡,哪裡。」他急忙握緊了女軍師的手,嘻嘻笑道:「我是在想,什麼時候到徐小姐家裡去下聘禮,所以才一時失了神,恕罪,恕罪。」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籐,見他還在裡面,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好啊,好啊!」洛凝、玉霜、仙兒齊齊拍手,歡欣鼓舞,顯然與大小姐想到了一處。
天空漸漸地幽暗,滿天的陰霾,早已將紅日覆蓋,草原上烏雲密佈、微風漸起,瞬間陰沉起來。五月底的天氣本已是炎熱,只是今日空氣似有些異常,微風中竟夾雜著凜冽寒意,老高望了望天空,搖頭嘆道:「好像要下雨了!」
「大可汗說,有徐小姐這樣美麗聰明的人兒來關懷和愛護啞巴大人,讓他不受欺負,她很高興,她永遠都感激徐小姐的恩情!」
「聽說那人外貌才華極佳,一直圍繞著香君打轉,不過看香君的樣子,似乎並不如何癡迷。」肖小姐笑道:「我這小師妹,你不瞭解。她要喜歡一個人的話,一定是悶在心裡,從來不會對人說起。真正掛在口邊的,倒八成是不喜歡的!」
「老高。你能不能說慢點,我都來不及記了!」杜修元筆耕不輟,趴在白紙上小楷疾揮,將老高的杜撰一一記錄在冊。
寧雨昔無聲搖頭,玉手顫抖著,為他穿好紅袍,繫好扣子,又細細打量了一番,才將他推轉了過去,聲音發顫道:「不許偷看!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轉過頭,記住沒有?!」
從日中等到日暮,產婆子們不斷的進進出出,他也在廳中來來回回踱著步。不時大聲與肖青璿說話,聽著她的反應。心裡的弦卻緊張的都要斷掉了!
帳外的少女小聲道:「我叫香雪。和我一起服侍您洗——洗手的那位姐姐,叫做納蘭。我們都是自小服侍大可汗的!」
一隻溫熱的小手握住她掌心:「姐姐,怎麼辦?!相公真的被你嚇住了!」
徐芷晴行到帳篷門口,忽然轉過頭來,紅著臉哼道:「警告你,不許偷看!」
那手足無措的樣子,惹來幾位小姐咯咯輕笑,蕭玉若從他懷中接過大郎,徐徐來回搖晃著,嗔道:「真是個笨蛋爹!寶寶才幾歲,除了買糖葫蘆,你就不會教點別的?」
杜修元雖固守後方,不曾跟隨他們進入草原,但他為人冷靜沉著,見了林晚榮那蒼白的臉色,忍不住關切道:「將軍,你的傷勢——」
塔沃尼氣得頭頂冒煙。十五兩銀子買我的旗艦?只怕連上面的輪舵都買不到!還能說什麼呢。要大華人都是這樣,誰還敢跟他做生意啊?
他如此開明,諸位小姐齊齊歡喜,玉霜搶先開口,嬌聲道:「我先來,我先來。大名我不會取,那小名可是擅長。咱們林家這些兒郎,就乾脆以數字排序,林一、林二、林三,一個個喚下去,簡單易記——」
防了海盜。卻沒防備我這陸地強盜!林晚榮靦腆道:「塔兄,那怎麼好意思呢。我還是出錢買吧,免得被人舉報貪污受賄!十兩銀子買一艘配備齊全的船,夠不夠?我就買最小的那艘吧。最近手頭實在太緊,若非如此,我就再加五兩銀子。買你的旗艦了!」
上了千絕峰,綠樹紅花、翠竹松柏。處處爭芳鬥豔,恍如春天常駐。溪澗水流潺潺,奇石芳草層出不窮,彷彿一處化外仙境。難怪仙子姐姐喜歡這裡。
她嬌俏的手心,緊緊握住一枝鮮豔的玫瑰花,莖上的花刺。深深扎入她掌心,鮮血早已淋漓。
她站在那裡,放聲悲泣,任淚珠滾滾而下,瞬間打濕了胸襟。
李泰哈哈大笑著搖頭:「林三啊林三,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
擁住那顫抖的嬌軀,感受著她心中的悲苦。他心神急劇的顫動,月牙兒的堅強,都只是表面上的。那十年之期,遠不可及,豈是人人都能忍受的?她這是在故意寬我的胸懷啊。
「快看!」徐小姐忽然驚了聲。
幾個人急急奔了出去,他騎馬,蕭家兩位小姐坐車!此時豔陽高照,街上人多,馬匹車輛行的極慢,高酋一路唱和著衝在最前,生生擠出了一條通道來。
「那右王呢?」
默默望著那記深深的烙印。玉伽摀住嘴唇,身形急顫,淚水就如洪峰開閘。哽咽的都要窒息了。
「好!」四德歡快的應了聲,吭哧吭哧搬著塊大石走過來。
「喲,小李子,這是怎麼了?」他笑嘻嘻的牽住戰馬,緩緩撫摸著那飄揚的鬃毛:「把臉拉這麼長,林大哥可沒得罪你啊!」
肖青璿輕道:「苗寨的事情,我聽仙兒說過。安師叔為人,外表放蕩不羈,內裡卻是謹慎純真。她與月牙兒種毒,定然有她的打算。既然事關金刀可汗的生死,玉伽又對你情深義重,你還是早些去尋安師叔為佳!」
「呀——」憤怒到極致的玉伽疾吼一聲,忽然揚起手來,狠狠一巴掌朝他臉上扇來!
「沒有,絕對沒有!」林晚榮急急擺手,與這苗家女孩相處了片刻,對她的性子也瞭解了個七七八八,這丫頭可是個要強的主:「我下手的時候只管打的痛快,哪會管他死活呢!」
林晚榮點頭:「就是這種效果。可以把屠殺大可汗和右王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們大華頭上。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誰會放過?而少了這些牽絆。突厥內部更統一。頂多兩三年就能翻過身來。到時候兩國邊境依然是一片戰火。」
這詩是三林所作?諸人吃驚的望住他,一片豔羨之色。
七月的興慶府,驕陽似火,人人都恨不得脫|光了衣服走路。偏就他,包裹的厚厚的,便像個沙包。來來往往的人群,誰不多瞅上他兩眼?
見他推三阻四,李泰亦是無奈,急道:「那和胡人談判的事情呢?皇上可是明說了的,此事只有你才能決斷。別的人誰說了都不算。」
「林將軍!」行在前面的高酋胡不歸等人見狀大驚失色,瞬間就要回馬相救。
「這個山洞是寨子裡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住上兩夜,和阿爹嘔嘔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你看,這些都是從京城寄給你的新衣裳、新鞋襪,她們每人給你做了兩套!還有,這許多的家書,都是給你的!」徐小姐取出一個大大的包裹,卻全是京城寄來的衣物,那厚厚的家書已堆積了一大摞。這出生入死的三個月,全是徐芷晴代他收集整理的。
林晚榮受不了他那毒辣的目光。急忙道:「對了。布依老爹,從咱們這裡到五蓮峰碧落塢,走路要多長時間?!」
玉伽身子漸漸地顫慄,她一語不發,死死的盯住他,深邃的眼眸中,薄如絲紗的水霧緩緩升起,鮮紅的雙唇不住的囁嚅、自語。
二郎驟然落到陌生人手裡,眼都未睜開,幼嫩的小腳卻是踢騰不止。老皇帝抱著他端詳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個林暄,活脫脫就是林三再世啊!從小就不吃虧,將來只怕比他爹還壞!我大華有福了!」
寧雨昔臉染雲霞,沉吟半晌,卻不知該要怎樣回答。林晚榮輕道:「既然青璿都知道了,我們又何必掩耳盜鈴呢!她又不會逼你下山,只是陪你說上幾句貼心話,你總不能絕情的連面都不見了吧!」
「桌子放這!太師椅擺中間!」
林晚榮白眼一翻,火大道:「我怎麼知道?!」
都入夜了,玉伽還要找我,她想商量什麼?
小師妹點頭嗯了聲:「這天索,是在你出征之後,師姐挺著大肚子上山,親自指揮工匠修建的!師傅不在山上,要在兩峰之間架橋,須有人冒著艱險爬上千絕峰,那難度你自己想吧!」
她輕輕邁步而出,雪白的鬢角在草原輕拂的微風中,彷彿嬌美的絨花……
肖青璿眼光發直,臉若死灰,淚珠似泉水般洶湧,無聲呢喃:「他去哪裡了?你們怎麼不攔住他?這個狠心的人!」
「去吧!」一隻溫軟的小手無聲的握住了他,徐小姐幽幽的聲音在耳邊輕響:「世間的女子,若論堅貞熱烈,她是第一!誰也及不上她!」
玉伽臉上泛起一抹羞喜的笑容,輕拍著他臉頰道:「所以啊,我的男人,你要乖一點,最起碼要一年來看我一次!十年之後,帶著轎子來,把你的女人娶回家,那樣才安全!要是晚來一天,哼哼——」
仙子的聲音輕柔而又堅定,在房中嗡嗡作響,迴盪不息。
「在哪裡?!」
「我大華提出的四個條件,希望大可汗仔細斟酌!林某人可以在此等待三天,過時不候!」林晚榮眼光淡薄,頭也不回,疾步走出了長棚。
「這個玉伽,雖然是個突厥女子,卻是草原上的明珠,智謀、武力、手段,無不登峰造極,可謂當世之翹楚。只可惜,身為女子,命中注定要陷落一回,這就是我們的命運了。」
天色漸明,肖青璿早已困頓不堪,沉沉睡去了。林暄哥倆被奶娘抱下去,享受他們人生的第一頓美味,玉若、巧巧幾人興奮的睡不著,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羞笑著鬧個不停,說來說去,卻全是關於生孩子的!
玉伽雙眼圓睜,怒聲嬌叱:「要跟你學這些,他將來回到草原,只怕連馬都不會騎了!薩爾木是展翅翱翔的雄鷹、是未來的草原之主——你這樣下去,叫他如何領導突厥子民?」
「走就近的山路。雖然險峻了點,也就四五天的腳程吧。」布依老爹望他一眼:「客人,你也是要去五蓮峰,參加花山節吧?」
那軍士逕直奔到徐小姐面前跪倒:「啟稟徐軍師。將軍說,突厥人喜歡玩這種壓迫遊戲。那就讓他們玩去!我們和突厥。再無談判的必要。請軍師速速回營。」
這人強的跟頭牛似的,依蓮氣得不想理他。
「那還不是悔棋?!我給你記著呢。這是第十次了!」仙子好笑的在他手掌上拍了下。
啊?!林晚榮傻了,布依老爹真有那麼大的魅力?!苗家人還真是有趣。他呵呵大樂:「要真是這樣,那我說什麼也要穿上一穿了!」
「那是我妨礙你靦腆了!」月牙兒嗤嗤輕笑。緩緩拿起他一隻作怪的手掌,將臉頰貼近他掌心。柔聲道:「我的男人,你今年幾歲了!」
林晚榮臉色沉默,目中射出電一樣的冷光:「胡大哥,老高,你們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玉伽稍一猶豫,你們就帶領弟兄、押著薩爾木,即刻就走!機會也許只有一次,千萬不要有任何的耽誤!只要過了玉伽這一關,草原就是一路平坦,有薩爾木和圖索佐在手裡,剩下的胡人,誰也不敢動你們一根汗毛——都記住了嗎?!」
她眼中浮起淡淡淚光,長嘆口氣:「如何處置突厥小可汗與這些俘虜,必須要由皇上定奪。聖旨未到之前,商談亦是無用,祿東贊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他是在故意向我們施壓,以在談判中,換回些主動。」
「什麼?!」
這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左王臉色一變,正要發怒,卻聞一聲輕輕的嬌哼傳來。巴德魯神色一緊,不說話了。
這是怎麼了,他倒真的老實了?寧雨昔有些意外,低頭望去,只見小賊眼睛睜得大大,雙眸中晶晶閃亮,正呆呆望住她,那眼中的溫柔,便是堅硬的鋼刀,也能被他融化。
他回頭望著自己身後的勇士,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頰上,寫滿了驕傲與悲壯,所有人悄無聲息的望住他,眼中滿是堅定不屈。
不會吧!林晚榮驀然睜大了眼睛:「要是青璿點頭了呢?」
女軍師素來冷靜,如此激動的時候倒是少有。林晚榮心中一暖。撫著她頭髮溫柔道:「怎麼著也要等青璿坐完月子吧,男主外,女主內。家裡的事都是她做主的!」
李泰在他們面前站定了,默默打量著林晚榮,神情無比的鄭重,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重重一嘆:「和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這是他們第一次祈求我們去談判!血流滿地還是刀槍入庫,林三,一切就看你的了。」
「小賊——」寧雨昔柔柔的喚了聲。奮力投進他懷中,幸福的難以言表。
吳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聖旨?!沒問題,只要你跟我回縣衙去,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
「好!」林晚榮斬釘截鐵答道:「等把手頭的幾件事辦完,我也不瞎轉悠了,一心一意陪著你們,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月牙兒在幹什麼呢?還在恨我嗎?要是恨我,她幹嘛要給我送香湯?要是不恨我——這個可能性好像不太大!
大小姐拉住他,溫柔道:「你都來來回回走了幾個時辰,快坐下來歇會兒,吃點東西吧!」
他一連問了幾聲,玉伽卻沒有絲毫的動靜,就連呼吸也聽不到。
望見密斯托林沉吟不語。塔沃尼急急道:「林,我這次都打探清楚了。聽說你娶了皇帝陛下的公主,還生了雙胞胎兒子。皇帝陛下對你萬分的信任。事關貴我兩國的邦交,請你一定幫幫我,將我引薦給貴國皇帝!」
大小姐、仙兒、巧巧、青璿,我回來了,他瞬間激動的熱淚盈眶,拉著仙子的小手回頭就走。才一轉身,便覺清香拂面,身子砰的輕響,似是撞到了一團柔軟的絲綿上。那柔和而又溫軟的感覺,隱隱透著股熟悉的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幾乎同時啟唇。
仙子溫柔搖頭,掀起衣袖,輕輕擦去那殷紅的血漬,又緊緊拉住他的手,柔聲道:「疼嗎?」
雙方依然僵持著,突厥人一直沒有動靜。大華人卻在焦急的在等待著他們的答覆。渾渾噩噩中,時光過的也快,不到太陽落山,小宮女們便抬來了香湯。
胡不歸急忙將戰馬遞到他手上。他翻身而上,狠狠一刀插在馬屁股上:「駕——」
「為什麼,為什麼……」她雙目空洞無神,嘴唇急劇哆嗦,喃喃自語。
「呀!」所有的壓抑都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林晚榮反手一摟,像是個瘋狂的鬥士,狠狠將她壓在身下,幾乎要將她柔嫩的腰肢都揉斷了。他火熱的大嘴雨點般印在她的唇上,脖上,胸前。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裡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青璿,青璿!」林晚榮大驚,三步並作兩步。連滾帶爬的鑽上樓去:「老婆,我來了。我來了!」
也不知行了多少時候,前方遠處,緩緩現出一行長長的黑點,那是突厥人的馬隊!一頂金色的攆帳,沒在隊伍中,那微拂的輕紗在風中飄擺舞動。時隱時現。
「不瘦不瘦,我只是把肉都練成了胸肌!」他笑了幾聲,拉住凝兒的手。焦急道:「青璿呢?青璿在哪裡?!」
問了一下,才知此處是興文縣境內,乃是敘州的最外圍,離著筠連隔得尚遠。那聖姑十有八九是安姐姐了,他心裡焦急,卻因天色已暮、又人生地不熟,像個無頭蒼蠅般亂撞終不是辦法,只得按捺了性子,一步一步來過。
在聖坊與千絕峰間,兩道鐵索並立直行,索上隔著數丈就嵌入一塊木板,遠望去,就彷彿一條疏漏的天索,穿越了雲霧,橫亙在兩座絕峰之間。山風輕拂,這天索微微搖晃,吱吱作響。遇到膽小的人,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林晚榮感動的無以復加,緊緊握住她的手,老著臉道:「可是姐姐,我天天都想你,想的心肝都疼,那該怎麼辦?」
少女搖了搖頭:「明天要趕早出發,阿母要給我收拾好多東西!這是阿爹的衣裳,你要不嫌棄的話,就穿上看合不合身?」
林晚榮急忙打了個哈哈:「沒事,那位高大哥是到山上放哨去了,過幾天就會來找我們的,你不用擔心!」
祿東贊這是在為他們的金刀可汗打抱不平!林大人沉默良久,方才無聲嘆息:「祿兄,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府尹老爺恩准?林晚榮哼了聲,這川蜀府間,誠王的門生眾多,昔日誠王曾以苗人的性命相威脅,逼安碧如色|誘林三!也是自那一夜,安姐姐傷心之下便轉回了苗寨,林晚榮自然記憶猶新!
晶瑩的肌膚吹彈可破,閃著雪般潔淨的光芒,酥胸挺拔豐|滿,顫顫巍巍,柳腰纖細,豐臀渾圓翹起,玉腿修長筆直,便似一座曲線玲瓏的玉美人,配上那天仙般絕麗的容顏,就彷彿雲集了天下所有女子的絕妙之處,美不勝收。
這事說難也不難,就是個臉面問題,仙子躊躇半晌,俏顏暈紅,微聲道:「便是你這狠心的小賊害我!若是青璿來看我,那還不羞死個人了?!」
只要仙兒與青璿和平相處,那就是家裡最大的安寧,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林晚榮長長一嘆:「我早說過,我不該坐到談判桌上的!要是不逼自己,我真的不知會和她談成什麼樣子!」
「未必!」林晚榮悠悠道:「只要大可汗能坐下來談,總會有解決之道的!不知你願不願意——」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凶狠的望著他。
「你說啊,敢不敢?!」玉伽目光幽幽,修長有力的玉腿惱怒踢著他雙腳,裸|露的豐胸迎風挺立、顫顫巍巍,凹凸挺翹的身材彷彿熟透了的蜜桃。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籐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裡漆黑一片。
都是年輕人,笑了一陣。隔閡漸消,望著少女晶瑩的肌膚、白皙的手腕,他不解道:「小姐,你們是專門在這江上擺渡的嗎?!」
肖小姐握在他手,柔聲道:「我的夫君。是個愛憎分明的英雄。便有萬般為難,也絕不有負於人!你早點去看她。接她回來。莫要負了人家!」
仙子目含淚珠,抹去他髮上的血絲。柔聲道:「不怕,你是我的小賊。我們生死都在一起。」
玉霜噗嗤一笑,嗔道:「記下了,記下了!我看你還沒當爹,先要當夫子了!」
玉伽脈脈的凝望他,雙手握的緊緊,連身體都在發顫。
形勢有些不妙,諸位夫人從對月牙兒的同情,逐漸轉化為個人崇拜了!小妹妹那是何等人物,享譽草原的金刀可汗,能文能武、色藝雙全,聰明的就像小狐狸,連我都有些搞不定她,若叫凝兒她們與月牙兒混到了一處,家裡還有我站的地方麼?
玉伽身形急顫,臉色蒼白一片,她狠狠盯住林晚榮的背影,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林將軍,你可不可以看著我說話?!」
兩個相愛的人
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平抑一下急促的呼吸,挪動著步伐,緩緩往前行去。
「這次只怕你要失望了,」寧雨昔輕輕搖頭:「是安師妹在玉伽身上做的手腳,我只知她下了毒,卻不知是何毒物。」
坤山搖搖頭:「那個姓吳的沒有死,只是臉上被砸開花,昏厥過去了,阿叔把他救醒,送回給官差了!」
「那你今天背兩首古詩。我再送你一串!」
「你又悔棋?!不行!」嬌嗔響起,一隻纖纖素手猛的伸出,抓住了那正在偷換棋子的魔掌,惱火的給了他個白眼。
徐小姐哼了聲:「豈止是不錯,簡直是狐媚誘人、我見猶憐。連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動心,難道你就不想再見見她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裡響起一聲沉沉的嘆息:「回去吧,越境了!」
「姐姐,幹嘛要問這些無聊的事情,我們一起睡睡覺不好嗎?!」小賊懶洋洋搖頭,在她胸口摩啊擦。
他喉嚨一乾,啊的低吼著,虎撲上去。玉伽刷的投進他懷中,瘋狂的抱緊他。鋒利的指甲深深掐入他肉中,像是擔心他會消失一樣。她哇的一聲,嚎啕大哭:「窩老攻,愛我!狠狠愛我——」
吳公子眼睛一亮,貪婪的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嬌嫩的身軀,口水都流了出來:「嘖嘖,依蓮阿妹,幾天不見,你生的越發標緻了!阿哥看的好喜歡啊!哦。布依寨主。你也回來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併解決了!」
「快看,快看,那是誰?!」杜修元驚叫一聲。急急推醒身邊正在打盹的二人。
「對啊,」他猛的一拍手:「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呢!仗也打的差不多了,這次回去,等青璿生完兒子,我就跟她好好聊聊。咱們老是偷偷摸摸的幽會,雖然很刺|激,但也不是那麼回事啊!」
東方隱隱泛起一抹魚肚白,已是五更天了,不遠處五原大戰的焦痕猶存,無數胡人的屍骨和大華將士的英靈,已被厚厚的沙塵所掩埋,唯有那土中斜插著的大刀,依稀可見昔日戰況之激烈。
「是嗎?!我不太清楚唉!」林晚榮厚著臉皮打哈哈。
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倒是出人意料。依蓮欣喜不已,布依笑了笑,坤山卻是瞪著眼哼了聲。
徐芷晴為人沉穩,哪會就那麼容易失蹤了呢?林晚榮沉思半晌,忽然嘿了一聲,翻身上馬:「小李子,借你戰馬一用!」
苗女笑得前俯後仰:「咪多,這是我們苗語,用你們華語說,就是小伙子的意思,不是你吃的稻米!」
「大可汗囑咐我們給啞巴大人送香湯!」領頭的少女納蘭跪在地上。想起昨日的旖旎風光,羞的頭都不敢抬起來。
「好賢婿!」徐渭得意洋洋的拍拍他肩膀:「若要等你去說,那到猴年馬月了?我早把這些事,一一稟與公主了!唉,要說我為了你們,那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玉伽給我做的衣裳?她一個胡人女子,還會做衣裳?他愣了愣,呆呆將衣物接過手中。
「這個,我的名字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叫!」林晚榮尷尬笑了幾聲:「香雪小姐姐,你從哪裡知道我名字的?!」
青璿還在坐月子,父女不能相見,皇帝便隔著房間與她說上幾句話。其他的時候,卻是與仙兒陪著趙錚、林暄小哥倆,與他們嬉笑。這兩個孩子也機靈的很,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卻能睜開眼來,撇開沒牙的小嘴打個呵欠、無聲歡笑兩下,逗的皇帝龍顏大悅,歡喜得不忍撒手。他身為帝王,可擁有天下之一切,唯獨這久違的天倫之樂,是有多大的權勢也買不來的。
還未靠近,便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遙遙傳來,落入林晚榮耳中,頓覺說不出的親切。
想著明日一早便要出發去五蓮峰,林晚榮心裡又是興奮又是焦急,反而睡不著了,索性推開房門出來。
她急急掀開簾子,遠遠的黑點漸漸靠近,越來越清晰,滿身的灰塵,圓睜的怒眼,黑黑的肌膚,條條的淚痕,就像是個狼狽的猴子。不是窩老攻,還有誰來?
「哦!」他悻悻應了聲,緩緩放開手,垂下頭去,滿臉的悲哀,可憐之極。
李武陵急忙點頭:「姑姑,突厥人在等待我們的答覆!自把胡人小可汗和右王等人擒回之後。他們每隔上一天,便要派使者前來探查我們的信息。方才駐紮賀蘭山的左丘大哥快馬來報,今日祿東贊又送了書信來,要與我們談判。」
「姐姐——」林晚榮鼻子一酸,眼眶發紅,跨步上去就要抱她。
林晚榮心有苦楚,微微搖頭。高酋理解他心情,忙道:「這位少爺,林兄弟不願意聲張,這得勝門的榮耀就留給後面的弟兄吧!咱們悄悄進城就是了!」
在如此緊張的時候,也就林將軍還能開這樣的玩笑,諸人笑出聲來。唯有那默默無聲的寧雨昔,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輕輕去拉他的手,小賊的掌心濕漉漉的,滿是汗漬。
徐小姐聽他意思,才知自己想岔了,急急呸了聲,臉上染的像塊紅布,頭都不敢抬:「你,你又來欺負我!我才懶得理你!」
秦仙兒噗嗤一笑:「這倒是比照顧月子還周到了!姐姐,你不是不想見他了嗎?還關心他做什麼?」
「不疼!」她摀住嘴唇,無聲落淚。
「就在這大營之中。將軍,你要去看他們嗎?!」
看著他額頭、耳根、臉頰、胸前那一塊塊鮮明的印記,月牙兒噗嗤一笑,將柔嫩的酥胸緊緊貼在他胸口,豐|滿的挺翹狠狠壓在他胸膛,溫熱濕潤,又柔又軟,眼中嫵媚的似能滴出水來:「我就是要你這樣去見人!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窩老攻是我的男人,生生世世都是我的男人!」
瑰麗的花叢中,花瓣飄飄蕩蕩,像是下了一場火紅的雨。片片落在臉上,輕柔的,彷彿像玉伽的手。
林晚榮嘿嘿一笑,大手微一用力,便已將她柔荑緊緊的握在了手中,顫抖而又溫熱。他溫柔的抓住她手心:「——其實,我都明白!」
那西洋人才進園子,一眼就望見了他,頓時興奮的急急招手:「哈羅,密斯托林,哈囉!」
寧雨昔心靈手巧、武藝高強。那木屋大部分都已完工。剩下的只是修修補補。林晚榮也是此中好手,手藝不賴。二人齊心合力。一個伐木。一個建牆,費了大半天功夫,便已將那木屋搭的堅固牢靠,連床椅板凳都準備齊全。
「大可汗言之過早,」徐小姐哼了聲道:「雙方談判,與人數多少沒有干係。李元帥未有親自到場,是因為他把一切都已交待給了我。只要大可汗有誠意,芷晴盡可代表我大華,我們什麼都可以談。」
徐軍師無奈的白他一眼,輕輕坐在他床前:「你這身子,外表看著大好,內裡卻須休息調養。若是不然,再像前日那樣氣血不寧、鬱疾攻心,幾口鮮血吐出,你這輩子,只怕再也舉不起揍人的大棒了。」
聽他提起肖小姐,寧雨昔心中滋味複雜,良久才撫摸著他頭髮,柔聲道:「明日一早,我們就找個館驛,將你這家書抓緊送回去,免得她們惦記!那相思的滋味,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林晚榮心中慚愧不已。確如青璿所說。他與寧仙子的戀情本就驚世駭俗,肖小姐身處兩難之中。那般反應已經算是極為克制的了。
「不是,我砸了一千兩給他!」
三百丈、兩百丈,眼望著那馬車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微微晃動的車簾子已清晰可見。玉伽猛一咬牙,刷的一鞭甩出,身下駿馬昂然嘶鳴,恍如一道霹靂般激射而至。
「我還去了棲霞寺,探望了一位帶髮修行的居士!她不斷的問起你的近況!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她?」
活著真好,可以調戲仙子姐姐。他咧嘴一笑,卻牽動了傷口,急劇的咳嗽起來,劇痛中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鮮血自口角汩汩溢出。
「女人心,海底針哪!」望見林兄弟的慘狀,這次,連老高都忍不住的搖頭感嘆了。
他不緊不慢的坐下了。目光盯在月牙兒身上,不言不笑,那深沉的模樣。直叫月牙兒恨得牙齒癢癢,直欲當面就給他一拳。
「青璿?」林晚榮一呆。
行進那座簡陋的小院,芬芳撲鼻而來,淡淡的火燭,倒映在窗紗上,潔白幽靜,無比溫馨。
見林將軍垂著頭為難的模樣。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好吱聲。
「我早已經摘下來了。你不知道嗎?!」
「呸!」姐姐面紅耳赤。
她竭力咬著牙。痛呼壓得極輕,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一直沒有停止過。
三哥愁眉緊鎖、冥思苦想了半天,目光落到那洶湧奔騰的江水上,忽然眼睛一亮,興奮的跳了起來:「誰說沒有路。這不就是嗎?!」
小賊嘻嘻笑著將頭拱進她懷裡,用力摩擦了幾下,仙子渾身發熱、心跳加速,正要開口說話,卻覺自己懷中的那人忽然停止了動作,只緊緊抱住她,像要將她融進骨子裡。

杜修元、許震、胡不歸幾人將要統帥大軍駐守賀蘭山,以確保對胡人的威懾。將這重擔交給他們,一方面是對幾位老兄弟的提拔,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玉伽對這幾人都不陌生,不會有太多排斥。
仙子微笑摸摸他的臉頰,望著眼前這溫暖www.hetubook.com.com的小屋,眼中閃過濃濃的留戀和不捨。這裡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自己二人精心佈置的。她與小賊隱居在這裡,伴他養傷,朝夕相處、同榻共眠,雖簡單卻快活,她也心甘情願的從仙子墮為了凡人。
寧雨昔睜大了美麗的眼睛望住他:「為什麼?」
月牙兒淚眼朦朧,心如針扎,卻不知該要怎樣答他的話。
依蓮抹了臉上的水珠,笑著坐在他身邊:「阿林哥,沒想到你的水性這麼好,槳也划的好,別的華家人可沒你這本事,連我阿爹都讚你呢!」
皇帝大聲笑道:「別人說假話,都是怕朕看出來了。你說假話,卻是唯恐朕看不出來。天下也就你林三有這個膽量了!」
玉伽身影矯健,疾行如風,哪裡能聽到他的呼喊。眼見徐芷晴已趕到那馬車前,正探頭往裡說話,臉上的笑容比花更嬌豔,那馬車也調轉了方向,正要往回馳去。
林將軍長長吁了口氣,卻仍是堅持的站定了:「大可汗生的很美麗,所以,我不能看你!」
「啊?」
肖小姐呆呆望住,身子顫動,瞬間欣喜的淚染雙頰,手指緊緊摳入了他的肉中:「郎君,這是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
寧仙子羞澀無比,在他手心抓了兩下。低下頭柔聲道:「為什麼要九百九十九遍?」
林晚榮拉住她手微微一笑:「二小姐,最近還遛狗麼?」
「請林大人登攆!」突厥宮女似是受了囑咐,不願意給他多考慮的機會。
望見林晚榮拉住徐軍師的手一步不動,玉伽冷聲道:「林將軍,我想與你單獨談談!」
他心中一苦,茫然搖頭:「我不知道!三天之後,應該就能見分曉了!」
雙方各據一邊,魚貫而入。今日的長棚,與往日略有不同,在那桌子正當心處,斜插著幾枝粉紅的花朵,淡淡芬芳撲鼻,鮮豔靚麗,為這陋室,平添了幾分生氣。
「不是上將軍叫你來做說客的吧?!」林晚榮苦著臉急急搖頭。
軍師這句話說的不錯。金刀可汗感情執著、熱烈奔放,叫她忍受相思之苦,那比殺了她更難受。
林晚榮愛憐的將她摟在懷中,輕抹著她臉上的淚珠,溫柔道:「傻丫頭,我的家,我老婆、兒子都在這裡,你們就是我手心裡的寶貝,我怎麼會捨得離開?!」
徐芷晴微一抱拳,嬌聲道:「大可汗來的真早!」
他無力的搖頭,淚珠晶瑩:「姐姐,我好累,我想回家!」
「還要我再說一遍麼,」肖小姐無奈道:「師傅那般待你,你要負了她,天理難容!」
胡不歸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
三個月沒回興慶,這塞上春城,已和來時完全不一樣了。大華精兵數戰告捷,賀蘭山口固若金湯,最近又擒了胡人的可汗和右王,大華是舉國沸騰,這興慶府又重新找回了塞外春城的感覺,繁華熱鬧更勝往昔,依稀有了江南的影子。
望著他那黝黑的面孔,玉伽身形急顫:「確信又怎的?薩爾木身為毗迦可汗的兒子,為草原犧牲,那是他的榮耀!為了我族人的幸福,玉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受你要挾!」
這一句彷彿就是上好的催情藥劑,林晚榮渾身都像著了火,如狼似虎的盯住她,狠狠吞了口吐沫,雙手急著去解她那大紅的長裙。
「領導子民,是靠腦子,不是靠騎馬射箭!這個道理你比我明白!」
「你為什麼喜歡我?」
「我就是你的眼!」
寧仙子淚珠狂湧。大聲道:「不許你胡說!我的小賊,永遠都不會死!」
徐小姐在一邊聽了許久。忍不住行到他身邊,握住他手微聲輕嘆:「你這人哪,也不知怎麼能狠的下心來?這樣漫天要價的,你是要把她逼瘋啊!」
「我走了!」他拉拉仙子的玉手,戀戀不捨的看她幾眼。轉身緩緩而行。
「十兩銀子買艘鐵甲船?!」徐芷晴瞪大了眼睛:「是西洋人造的模具麼?那也太貴了!」
嗯,嗯。他急忙乾咳了兩聲。巧巧噗嗤一笑:「那大哥一定是很願意的了!」
花山節?相親?林晚榮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慢點,慢點。依蓮,什麼是花山節,聖姑又是和誰相親?!」
高酋等在園子中,抱拳嬉笑道:「兄弟,老哥在這裡給你道喜了!一炮雙響,這可真是了不得啊!」
這丫頭閒暇的時候不知看了多少本言情小說,說出來的話叫老子都承受不住了!林晚榮聽得又酥又麻,手上略一使勁,便抓住了她的柔荑。
林晚榮瞪大了眼睛:「杭州?她去杭州做什麼?」
徐芷晴旁觀半晌。見他心意已決,忍不住輕扯他的衣袖,將他拉至一邊:「你,你真的要走?」
二小姐用起人來已是得心應手了。這半年功夫她確實是長大了許多,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為大小姐排憂解難了。
「哦。」他急忙轉過頭去摀住臉頰:「原來是幾位小姐姐啊。昨夜辛苦了!」
洛凝也省悟過來。急忙道:「大哥,你回來的可正是時候。姐姐肚子痛。這時候已進了房,只怕今天就要生了!仙兒姐姐正在給她順氣。產婆子們也都在裡面伺候著呢。我回房裡給她尋些乾淨衣裳!」
林晚榮身形呆滯。長長嘆息:「還是那句話,我從來只逼自己!」
「啪!」吳公子臉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大門牙甩出去老遠。年輕人咬牙切齒,冷道:「狗雜碎,連個名字都不會取。丟人丟到你姥姥家了!我問你,加賦三成,還要四季收稅,是誰下的令?!」
林晚榮嗯嗯了幾聲,搖頭晃腦道:「第一件麼,是最重要的,你每天在山上的時候。要想我九百九十九遍!」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將軍,怎樣。元帥和你說了什麼?」胡不歸、高酋、杜修元幾人正在外面等他,見他出來。急急迎了上去。
隨這攆帳而來的,就是那叫做納蘭的突厥宮女。她輕輕抱胸,恭敬道:「突厥金刀可汗,邀請大華林大人,有要事相商!」
「噹!」美麗的金刀可汗,手中的弓弦,與她的心臟,一起破裂。她似一片枯草葉般癱坐地上,目光癡呆,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靈魂。
「啊,別打,別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是傷員啊。」他嚇得轉身就跑。徐芷晴呆呆望住他,忽然「哇」的一聲,掩面痛哭,拔腳飛一般的走了。
「啊。不。不,你不要誤會。我們還沒芶合,只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他大喜過望,急忙將竹笛送到嘴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是不得要領,笛聲嘶啞,怎麼都吹不響。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華退出談判的速度,竟是比突厥人還要快上許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嘆:「當真是地如其名!」
「出什麼事了,怎地這樣望著我?」她笑著流淚,纖手酥凝,一絲一絲,輕輕撣去他髮上沾染著的幾絲塵土。
沒有了她最喜愛的白衣,那豐潤窈窕的身影卻依然如此的熟悉,甚至更多了一分親切。她清洗著衣衫,如同一個最普通的農家女子,賢慧溫柔,專注的神情如此美麗。
林晚榮正色點頭:「這還有疑問麼?!」
姐姐雖是荊釵布裙、輕紗覆面,但那豐潤的嬌軀、絕代的芳華哪能就此掩蓋住?車外的一排守衛,望的眼珠子都直了。
「小妹妹,你等我。哦——」他一聲未畢,便已隨馬陷落了下去。玉伽心中一顫,猛的睜開眼來,便見他的身子像是紛飛的石頭。狠狠的往地上撲去。
當然要住客棧了,這些天風餐露宿,骨頭都快散架了。他點了點頭,少女躊躇道:「離這兒最近的集鎮還在二十里開外,都是險峻的山路,又連著夜色,以你們的腳程,只怕要走上兩個時辰不止。」
小賊說的有些道理,這種剪不清、理還亂的局面,只怕會讓局勢更加的難以捉摸!
小賊仰過頭來,眼神發直,嘆道:「很簡單。拿了她,我們就永遠回不來了。」
「噓!」林晚榮轉過頭來,偷偷壓低了聲音:「我們今天去的地方,你可得替我保密,對誰也不能說!」
「關於自由貿易區,突厥肯定會有人反對,但能看清其中關鍵利害關係的,也就寥寥幾人而已。可以在興慶府、五原至巴彥浩特一帶廣發公告,並讓經商的胡人們把這消息帶到草原。即日起,我大華提倡和鼓勵與胡人貿易、遷徙、通婚、通航、自由往來!不管是大華人還是胡人,凡貿易突出者,賞!兩族通婚者,紅榜恭賀,並送賀儀!凡願意到巴彥浩特草原參與建設的,賞重金並賜免費居所!同時,在兩國交界處,囤積大量的茶葉、絲綢等貿易品,鼓勵兩國民眾在自由貿易區交易。凡在該區域內的貿易往來,十年之內,一律免賦!」
好一個沒聽清楚,表少爺當真有我的風範啊!林晚榮大樂,急忙揮手:「快把鬼佬,哦,不,把那位西洋老兄請進來!」
最讓人刻骨銘心的,是她那秀美的鬢角抹著的兩抹雪白,似是木棉花般純潔無暇、芬芳美麗,無聲無息中,更有一種震顫人心的高貴與冷豔,讓人永遠無法忘懷。
林晚榮緊捏著手掌,咬著牙,一語不發。
她拿起樹枝,沾上幾滴清水,拂在他身上,作「去塵」之意。林晚榮這才省悟過來,老臉一紅,急忙學她樣子,打了幾滴清水灑在身上。
胡不歸、高酋啊啊的狂叫著拍轉馬頭,淚珠如雨點般狂湧,拚命打馬,便要殺回,卻聞林將軍一聲怒吼:「走——快走——」
老子還真是沒一點好名聲啊!他哈哈急笑了兩聲:「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麼?!咦,不說不知道,回來好些天了,還真是沒見著香君啊!」
林晚榮怎好意思說是去和聖姑相親的,急忙訕笑:「哪裡,哪裡,我就是去看看!」
老高聽得偷樂不止,這小子十足一個羊。你不提林三的名字,人家肯定給你減半!你提了林兄弟的名字。連名震天下的林三都在你家幹活,不宰你還宰誰?!
「蕭峰,你去書房看看,將巧巧姐給壞人準備的鉛筆掛上,他喜歡用這個!」
徐芷晴無奈的白了他一眼。這人說來說去,卻全是在給玉伽減壓的!不過想起月牙兒為他做的犧牲,就完全可以理解了。這就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他思來想去不得其解,人雖到了敘州,卻就像是沒找著門路一樣,整個人精神萎靡,彷彿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哦,他讚美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恭祝我們早生貴子!」
休息個屁。要不是我們給你把風,你早被徐小姐給生劈了。還問我為何眼圈發黑,那能是白的嗎?
「大華和突厥,為什麼打仗?!」林晚榮老臉一黑:「是我們大華人欺負了你們突厥嗎?是我們大華人搶了你們的東西嗎?!」
「聖姑就是聖姑。哪有什麼名字?」依蓮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也是來參加花山節,要與聖姑相親的?!」
「其實我在皇上面前也能說上兩句話,通貿不是不可以!但是那錢不能讓你們全賺了是不是?那都是我們大華百姓的血汗,你們一轉手就賺個幾百倍,我們心裡當然不平衡了!所以,我們要對你們的採購船徵收外貿關稅,用來補貼我們的百姓!」
「我去杭州,順帶回了趟金陵,娘親精神有些憔悴,她也憂心你的安危,囑我好好看著你,不許你再胡亂的沾花惹草!」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做?!徐小姐會說話的眼睛瞪得大大,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頰,心裡噗通噗通直跳,手心都攥出汗來。
「不是給我?」林晚榮指著那袖角上的紅線,嘻嘻笑道:「這裡面都繡著字呢。我可是長了眼睛的!左邊一個林。右邊一個蕭。還有一條紅繩?咦。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姓蕭的喜歡姓林的。但是姓林的呢。他不是個東西!所以,姓蕭的才要拿線捆住他,叫他一輩子也逃不脫!是不是這個意思?」
林晚榮無奈的揉揉眼睛,嘆道:「我明亮的眼睛本來不大,現在卻被你人為拉成了雙眼皮,回去之後,別人該不認識我了!」
依蓮是苗家女孩,性格直爽的可愛,不解的望住他,極為認真道:「阿林哥,你長的這麼黑,叫小白龍是不對的,叫小黑龍、小烏龍還差不多!」
「大汗——」
「卑鄙,下流,反覆無常的小人!我打你!」
如此這般的美輪美奐,也只有這熱烈奔放、敢愛敢恨的胡人女子,才有膽色盡情表達。換成是大華女子,誰敢如此?也不知怎地,徐芷晴忽然有些羨慕起這草原女子來,愛的熱烈,恨的火辣,她的人生很完整,沒有絲毫的遺憾!
能不想嗎?!林晚榮微微輕嘆:「去的,我一定會去的!薩爾木,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快點長大!」
小賊嘻嘻笑著拉住她的手:「那是因為仙子姐姐聰明!」
「那些地方,我一個人去做什麼?!」大小姐陡然偏過頭去,臉上升起一抹紅暈。柔荑緊抓他手掌,惱怒的哼了聲:「我只去吃了串糖葫蘆!」
一杯未盡,離懷多少,關山魂夢長,魚雁音書少。
她輕輕走著,身子疾顫,每一步。便有無數的淚珠落了下來,若沒有宮女的攙扶,只怕早就癱倒在地了。
林晚榮沉默了良久,輕聲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我該去?!」
這衣物種類繁多,從內到外,統統都有!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那一針一針的線角清晰可見,都是手工縫製的痕跡,密密麻麻,精緻而又整齊。最吸引人的是外面的長衫,通體金黃,帶著一股凜冽的尊貴,入手卻柔軟順滑。輕不可察。就彷彿薄薄的蟬翼。
玉伽緩緩將臉頰貼上那深深的傷痕,淚凝雙眸,又哭又笑,目中蕩漾著水一般的柔情:「這就是我給你刻下的記號!留在你身上,也刻在我心上,是屬於我月牙兒的!不管你恨我愛我,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記住我!」
以他的熊心豹膽,哪裡還有他畏懼的事?寧雨昔知他是捨不得自己,心中暖暖,卻又有些酸楚:「苗寨是安師妹的地盤,有她護著你,我去做什麼?!惹她白眼麼?」
「是他拿命換來的!」
我的衣冠塚?!他呆呆看著那沙丘,忽然軟軟的躺在沙丘上,仰天長笑起來。
他嘿嘿一笑,在那長裙胸口比劃了幾下:「這裡,胸襟,要開低一點,嗯,越低越好!」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玉伽忽然抬起頭來,冷冷盯住他:「國師,左王,你們先退下,我要與林將軍單獨談談!」
「啊——姐姐錯怪我了。我只是將剛才的步驟,重新換一種走法,做個實驗而已。」
「請坐!」林晚榮首先開口,在大華的主位上緩緩坐下,徐芷晴坐在他旁邊,高酋等人則氣勢洶洶的站在他身後。
她推開秦仙兒,倔強的去拉門閂。秦小姐嚇得趕緊按住她的手:「姐姐,你不能動啊!你放心,我們這就去尋相公,一定把他找回來!但你可不能傷了身子,要不然相公回來見了,以他對你的情意,只怕一輩子都不會快活了!你就算不想著自己,也要為他著想啊,還有我們的暄兒、錚兒——」
「誰拿棉花撞我——」他大怒著抬頭,卻是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呆住了。
林晚榮嘆了聲:「把你安頓好了就去!苗寨路途遙遠,安姐姐也不知怎樣了,小妹妹一個人在草原,身上還中著毒針,我哪能放心的下?!」
「誰喜歡你了?!」蕭玉若俏臉一紅。哼了聲偏過頭去,忽然又疾快的轉過身來,在他胸膛飛快的錘了兩下。
默默的許願
徐芷晴本就是精心打扮過要與她別別苗頭的,聽聞對手稱讚,欣喜中卻又有些羞澀,忙在桌下拉住了林晚榮的手,卻覺他掌心濕漉漉的,滿是汗珠。
突厥少女們緩緩挪動轉身,巨大的紗攆高高的抬起。在空中微微搖晃著。向兩國邊境行去。才落在那軟軟的繡榻上。陣陣熟悉的芳香撲鼻而來。厚厚的羅柔軟細膩,便如月牙兒光潔的肌膚。溫柔到令人發顫。他緩緩的倒在床上。遙望輕紗曼舞中那抖動的星空。只覺心神飄飄蕩蕩,不知往哪裡飛去。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狠嗎?他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漫天要價,她怎好大口還價?談判,是談出來的,她心裡有數!」
李香君轉過頭來,盯著他背影看了幾眼,忽然大聲道:「侯方域侯公子,我喜歡那桃花,你去與我摘幾片來!」
金刀可汗羞憤交加,卻又無從辯駁,激怒之下,一腳踢起那木凳的碎屑,狠狠向他砸去。
林晚榮呆了呆,心中頓時火一般熱辣,急忙伸手去拉她。熟悉的、溫熱的玉手落入掌中,微沁著汗珠,輕輕顫動。
林晚榮愣了愣,盯住二小姐的酥胸。忽然欣喜的一拍手:「對啊。他們要吃奶的!兒子。快吃奶啊!」
「是依蓮啊!」林晚榮笑道:「天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徐小姐,徐小姐!」壯著膽子喊了幾聲。屋裡安靜之極。沒有人回答。
「哦!」他傻傻應了聲。
他取出一塊壓乾的柿餅子送到仙子嘴裡,自己也狼吞虎嚥幾口,咂嘴嘆道:「真好吃!」
幾個大浪打來。船身時起時伏,一會兒在空中,一會兒又衰落谷底!依蓮父女手拿竹篙急劇拍浪,全力維持著小舟的平衡,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林晚榮自幼在湖邊長大,水性精良,急急取過旁邊一支船槳。與他二人齊心拍打著水浪。
「不會吧?!」林晚榮嚇了大跳,急急把衣裳往下扒,依蓮趕緊阻止他:「你幹什麼?!」
「胡說八道!」寧雨昔溫柔似水,輕撫著他面頰。喃喃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他眨了眨眼,奇道:「這位小姐姐,你來找我,有何貴幹麼?!」
「早修好了,這幾日正在搬傢俱,我可出了大力呢!」表少爺興奮道:「不過,更辛苦的是玉若表妹,你見了她,就知道她有多麼憔悴了!表妹說,一定要等你回來,一家人聚齊了才能給宅子剪綵!」
提到兩個孩子,肖青璿頓時頹然倒下,秦小姐流著淚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掖好被角,這才急急退出房來。
「這,這——」望著倒在地上的吳士道,布依老爹手腳發顫,鬍鬚急抖,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
林晚榮笑著道:「不錯,我是林三!難為右王閣下還記得我,也不枉我們在叼羊大會上親熱一場!」
這是哪裡跳出來的姐夫,香君似乎對他言聽計從?侯方域惱火不已,大聲道:「若只是花枝,那自然算不得上乘!侯某身無所長,唯飽讀二十年詩文,今斗膽賦桃花一首,與那花簇,一起贈與香君賢妹。還望笑納!」
胡不歸望他臉,杜修元看他胸,高酋則是齷齪些,瞪大了眼睛專盯他下路。幾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對他從頭到腳那一排一排的牙印真是無語驚嘆,玉伽的口舌功夫,和她的三箭連環一樣,天下無敵啊!
林晚榮瞅了瞅,今日閨房中多了一人,正脈脈低頭坐在肖青璿床邊,臉頰滿是暈紅。
林晚榮睜大了眼睛望著她。失聲笑道:「你不和青璿較勁了?!」
上將軍笑著點頭,不疾不緩行了過來。老胡杜修元諸人,跟在他身後,衝著林晚榮擠眉弄眼,神情說不出的曖昧,似在嘲笑他偷吃被抓。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姓侯的?」
「快,快找大夫!」他抓住那兩個婆子,瘋狂怒吼了起來。
「第二點,其實也不算複雜,」林晚榮緩緩踱著步伐、笑道:「就將祿兄方才提到的那些賠償乘上個五倍,每年送一回,送上二十年!」
「大人,大人!」幾聲輕輕的呼喚在耳邊響起,他抬起頭來,卻是香雪帶著一隊突厥宮女站在他身邊:「這個,是大可汗讓我交給您的!」
……
「那又如何?」月牙兒咬牙。
他身體劇震,像是被電了一般。瞬間熱淚盈眶:「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我不能死!!」
他一刀劈開身邊的胡人,突厥人卻又潮水般湧了上來,攻勢雖減,那人群卻如螞蟻,密密麻麻纏住他。仙子護在小賊身側,劍光疾速揮舞,汗珠已將絲紗緊緊的沾在了臉頰上。
「這都不明白?」徐小姐又氣又羨,能叫天下第一聰明的林三笨成這樣,那月牙兒就算死了,也是幸福死的:「什麼十年、八年、五年,那線可都牽在你的手中呢。你什麼時候放了薩爾木,人家不就什麼時候嫁過來了?還是嫁的心甘情願、喜笑歡顏!」
林晚榮沉眉半晌。點頭道:「第一條,停戰與和平協議,於雙方都無損,不會有多大問題!第二點,賠款的事,以突厥可汗的聰明,她不會大肆宣揚、極有可能會秘而不宣。那就明確告知突厥可汗和少部分知曉這件事的胡人,大華會把這些錢,全部用在自由貿易區的建設上。平土地、建醫舍、播苗種、蓋房子!突厥人牧期繁忙、非牧季清閒,我們可以就地聘用他們,給他們工錢,讓他們與大華工匠一起建設。所有費用皆列出明細,定期公佈!」
寧雨昔噗嗤一笑,輕輕敲了他額頭:「叫你作怪!這樣來哄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求我?!」
拾級而上,蒼松翠柏,鮮花遍地,遙望瓊樓玉宇聳立絕峰之顛,彷彿天上宮闕般清幽美麗。他心裡念著仙子姐姐,腳下步伐加快,快到山頂之際。便聽陣陣笑聲隨風傳來。
老高盯住他下部嘿嘿道:「兄弟,這些都是月牙兒的傑作嗎!嘖嘖。這牙齒咬的,精采絕倫啊。哇哈哈!」
林晚榮轉過頭,無聲無息望住她絕美的臉頰。那雪白的鬢角,就彷彿一根根鋼針,刺在了他的心上。
這個玉伽雖然是突厥人。卻才思敏捷、伶牙俐齒。那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冷豔,更是讓人記憶深刻。她的突然出現。頓令徐軍師想起喪生她箭下的那人。一時心潮澎湃、情緒久久難以平靜。
「退回去了?!」依蓮皺著眉不解道:「阿林哥打死了姓吳的,官衙怎麼會就這樣走了呢?!」
「不過呢,還是有一點點的瑕疵。」他湊上大小姐那晶瑩的耳垂,不緊不慢說道。
徐小姐急忙停止了哭泣,拂袖擦了擦淚珠,伸手就過來搶奪:「不許你看,你快還給我!」
原來安姐姐是自學成才,這下可麻煩了!玉伽只剩短短幾個月的性命,她走的時候雖沒提起過這件事,可那都是為了寬我的心!枉費還討論什麼十年之約,根本就是幻夢一場!
秦仙兒雙眸紅腫,微弱道:「相公說,姐姐不想看到他,他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週而復始,世界本就是這個樣子!」
林晚榮笑道:「什麼卑鄙的無賴!乾脆點,直接叫我名字得了,我不會否認的!不過我倒是奇怪,你這麼大一罈子醋,怎麼到了玉伽面前,卻化成水了?!她有這麼大的魅力!」
「姐姐,我為什麼沒有死?!」幽幽開口。
「什,什麼意思?」林晚榮大吃一驚。
就只一剎那,卻為大華將士贏得了最為寶貴的救命時間,尾翼的五六百名將士,如風般衝破那殘破的包圍圈,殺了出去。
徐小姐臉色煞白。幾欲垂淚:「這。皇上難道不知道他——」
一個窈窕動人的身影,輕立城樓之上,遙望遠處鮮紅的血陽,口中喃喃自語,落日餘輝映照著她美麗的臉頰,兩行珠淚似雪般晶瑩。
突厥大可汗緊咬著牙,臉色漸漸地蒼白。徐小姐心中升起一絲快意的感覺,再回味下來,卻又多了些酸楚。
倒是徐小姐心思縝密。見林晚榮一路上都在沉默,急忙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那無聲的情意,讓人感動。
「三哥,三哥,」四德興沖沖的跑進來:「吏部的洛大人道喜來了!」
林晚榮長長的鬆了口氣,從懷裡嘩啦掏出幾大張銀票,笑著遞到他們手裡:「這是給幾位婆婆的,你們辛苦了!剛才我態度差了些,尚請各位見諒。」
山路盤旋著,橫掛在山腹中,淅淅瀝瀝往前延伸。又行了一截,卻是突然斷落了。再也找不到出口。
小可汗倔強的抬起頭來:「你說的這些,我姐姐從未對我說過,我不相信!」
這還能叫人不擔心?洛凝與巧巧焦急之下正待再言。林晚榮剎時板起了老臉:「怎麼,連大哥的話也不聽了嗎?!」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輕飄飄的仿似一片羽毛,幽邃的雙眸,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這每一張羊皮上,都是寫的與你有關。草原、沙漠、雪山,你與她說過的話、對她做過的事,同生共死所經歷的一切,她都記錄了下來。一共有四張羊皮。」仙子輕輕搖頭:「這個女子的聰明,當真是世所罕見。」
就只有這三個條件?仙子倒是有些發愣,驚愕道:「你。你不提其他的了?!」
玉若哼了聲,在他胳膊上擰了幾下,酸酸道:「被你欺負的女子,結果都在那明擺著的!我現在都懶得與你計較了!」
「呸呸!」徐芷晴憤怒嬌叱:「什麼死啊活的。你胡說什麼?!」
「忘記你。那不如忘掉我自己!」他雙眸微潤,默默一嘆。
什麼瓜田李下,老爺子你就不會婉轉點?他哈哈笑了兩聲,尷尬道:「這個。這個,我和月牙兒,哦。不,我和金刀可汗,確實有那麼一丁點的親密!」
見過敲竹槓的,卻沒見過敲的如此正大光明的!為了那互惠的貿易,為了金幣。塔沃尼咬咬牙:「林。說什麼買啊,我送你一艘好了,這幾艘船都是我法蘭西最新的產品。每船配備火炮四門,火槍十把。都是為了防範海盜的。」
在那花簇的中心,鋪滿了火紅的伊莉莎(玫瑰),彷彿天邊瑰麗的雲霞。一個頭戴金絲小氈的女子,胡裙隨意的攤開,她靜靜坐在火紅的花叢中,鬢邊的兩抹潔白,是這萬花叢中,最靚麗的顏色。
他一刻也待不住了。索性便向李泰告了罪,託付徐芷晴照顧薩爾木,自己則與高酋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向京中趕去。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的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的望住他:「好喝麼?!」
「不疼!」他急忙搖頭。
「我就知道你會去的!」徐小姐幽幽一嘆。聲音卻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依蓮急忙插嘴:「誰告訴你我們是白苗了?我們是紅苗,居住的地方就在此處三里,是敘州九鄉十八塢中最靠外的,叫映月塢!」
林晚榮嘿嘿一笑,偷偷摸上她柔軟的柳腰:「我這無賴,就要攀上你這鳳凰!哈哈——」
李泰搖頭道:「出雲公主身懷六甲,下月便要臨盆,受不得刺|激。林三之事,須瞞還得瞞。我已對皇上報了密折,此事朝中應只有聖上一人知曉,只是不知皇上為何還要下這聖旨?」
眾人眼光齊齊盯著他臉頰,顯然也有著與肖青璿同樣的疑問。林晚榮張了張嘴,啊啊了幾句。不知該要怎樣回答。
「備馬!」玉伽輕喚了聲,語氣中說不出的堅定。
林兄弟老臉一紅。老胡幾人哈哈大笑。頓將那滿腔的愁緒沖散了許多。
「十年?」林晚榮呆了。我要把薩爾木羈押十年,我的小妹妹就要在草原上孤獨十年,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嗎?
「既是談判。那就開門見山。」玉伽語氣漸漸地冰冷,眼中恢復了清明:「國師,你把我們開出的條件,報於李元帥和徐軍師知曉,請他們轉呈大華皇帝。」
林晚榮笑著點頭:「青璿好的很,叫我感謝你呢!小寶貝,你昨晚哭的大哥心都碎了,怎麼看都不像演戲!」
林晚榮默默搖頭:「大可汗說的話我不明白!我提這建議,既不需要你割地,又可改善突厥人的生活、修復兩國關係,可謂雙贏之計,哪裡來的狼子野心?」
林晚榮撫摸著這金黃的袍子,愛不釋手。卻又忍不住驚嘆:「這。這太扎眼了吧!不過料子還不錯!」
光滑的袍下空無一物,赤|裸的嬌軀在淒美的月下泛著清冷的光輝。山巒疊嶂,洶湧起伏,晶瑩的就像一尊冰雕玉刻的美人!
仙子細細對他叮囑一番,又生怕他記不住,以絹帛寫下,塞進他懷中。林晚榮嗯了聲。緊緊拉住她的手,留戀道:「仙子姐姐。你真的不跟我去了?!那怎麼行,我只怕還沒到苗寨,就已經相思成疾了!」
林晚榮嗯了聲,香雪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子進來,雙手捧著幾件金黃的絲織衣物,面色通紅,不敢抬頭:「啞巴大人,這是大可汗為您做的衣裳!」
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徐小姐又羞又惱,嗔道:「也不知你怎還笑得出來。你就不想想,要是你走了。公主還能活麼?」
鮮紅的雙唇微微囁嚅著,她忽然瘋一般的踏水而來。玉般晶瑩的雙足,在河流裡踩起嘩嘩的水珠,像是奔湧的激流,飛揚在岸邊。
這一夜睡的迷迷糊糊,月牙兒淒苦美麗的俏臉,不斷在眼前閃現,讓他一陣一陣堵的慌。也不知過了多久,驀然睜開眼來,窗外月光清冷、繁星滿天,四更已過,將近五更時分了。
林晚榮拍拍小妮子柔弱的肩膀,笑著道:「塔沃尼,你我兩國風俗不同。這些禮節就免了吧!免得下次我到了法蘭西,還要抱著你的夫人親半天!」
馬車已經備好,玉霜見他過來,忍不住的眼圈發紅:「壞人,你不再考慮下了嗎?公主姐姐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可憐,還有寶寶——」
嗡嗡的聲響輕如蚊,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那洗衣的女子,卻如被點了穴般,身形一滯,提在手中的衣衫,「啪」的一聲掉落在水中。她顫抖著轉過身來,迎接她的,是小賊星辰般晶晶閃亮的雙眼。
少女笑得前俯後仰,林晚榮抓耳撓腮,老阿母怎麼把我想的這麼不堪呢,什麼吃人不吐骨頭,我是那樣壞的人嗎?我和依蓮可沒有什麼,很純潔的朋友關係!
「玉伽——」
寧仙子一咬牙,憤而嬌叱,雙手合十,毫釐之間猛一抬手,將那箭鋒向上托起,墨箭擦著耳邊飛過,風聲如刀,刷的割斷她幾縷青絲。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床邊堆滿了衣裳,從內到外,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都有,全是男子穿的衣衫,足有十幾套之多,卻是同一個人的身板。衣上的針腳整整齊齊,顯示著她精細的做工。蕭家本就是布衣出名,大小姐的手藝更是個中翹楚了。
玉伽身子急抖,悲憤道:「同化我草原民俗,叫自由貿易!羈押我突厥可汗,又美其名曰遊歷求學!林大人,你是把一切都算計透了,好心思、好手腕!」
徐芷晴輕聲道:「當我看到你擬的那條約,我就有種感覺,玉伽打你一巴掌,那是心疼你了!她殺了你都不為過!真不知道你這狠心的人,怎麼能捨得下手?!」
「藥!」徐芷晴幽幽一嘆:「胡人送來的藥!」
「四個條件,我們可以一個一個的談!關於第一點,大可汗有無異議?!」
這老小子一定是上次販賣絲綢茶葉賺了大錢,才會故地重遊,還帶來了四艘大船,胃口倒不小!他知道我當了長官,又這麼急切著找我,沒準是有什麼事情求我。林晚榮嘻嘻笑著點頭:「塔沃尼,感謝你的盛情!請坐。請坐!」
他很嚴肅的點頭:「好,好,有這麼多人我就不怕了!」
數萬人馬擁著他。興高采烈的往大營奔去。路上說些分別後的經歷,當真是鬼門關前幾度徘徊,人人唏噓不已。
他匪號林三,天下流傳,要叫人知道他兒子小名林一、林二,那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甜吧?!」病人興奮的將糖葫蘆塞到姐姐口裡,得意洋洋的搖著另外兩串。
「駕——」突厥大可汗怒身嬌喝,瞄準那緩緩開動的馬車,馬上功夫發揮到極致,胯|下神駿似是流星般疾射出去。大漠流沙便如箭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
玉伽悲憤交加,拳頭握的緊緊:「我也告訴你這狠心的人,若是割地於你,我和薩爾木將成為草原的罪人,再無顏面去見我的子民、去見我的父汗。若真是如此,那不如讓我和薩爾木一起死掉!」
不會吧,林晚榮瞠目結舌,看今天的布依乾乾瘦瘦的模樣,難道當年的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樣的風流倜儻、瀟灑不凡?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外面行進兩人,衝在最前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一陣風般的奔了過來。半年多不見,這小子又結實了不少。林晚榮大喜道:「小洛,你怎麼來了?」
小賊幽幽一嘆:「是有些想她們。我這一走好幾個月,音訊全無,她們給我的家書都不知堆了幾疊了。要是我陣亡的消息傳到她們耳中,那簡直不堪設想。最掛懷的還是青璿,她下個月就要臨盆,姐姐,你說我能不想嗎?!」
突厥國師單掌撫胸,恭敬道:「大可汗有何吩咐?」
林晚榮秉住呼吸,鋒利的長刀壓住玉石,使勁拉動幾下。上好的緬玉便自兩邊現出一道深深的印痕,直刻入筋脈內,碎屑紛飛。
恨?他苦苦一笑,用力點頭。
這樣的千古功臣,是以月牙兒的心碎為代價,我他娘的要來何用?!他緊緊咬牙,鼻子酸酸的哼了聲。
「好。就這樣辦!」李泰重重哼了聲:「連皇上都下定了決心。若是林三回不來,我們就讓突厥人血債血償!」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娘的,老子真被這小丫頭整糊塗了,他搖頭苦笑:「小師妹,你的抱負很偉大,只是要達成這個夢想,今生恐怕都很難實現了!」
玉伽仰天長歎,悲怒交加:「我現在才明白。你提出那割地的請求還擺出一副慈悲的嘴臉。所謂退一步,這根本就是你算計好的。從一開始。你就未打算占據巴彥浩特,因為你明知它無法占據,你就是為了這所謂的自由貿易區!說的好聽,什麼投資貿易、文化傳播,你是想要我們突厥人讀詩書、種土地、住閣樓。一旦我們接受了這種安逸的生活,誰還會去留戀帳篷馬背、遊牧漂泊?有了這個貿易區的輻射。整個草原都不會安寧。越來越多的族人會喜歡這種生活!只要我們離開了馬背,突厥便是自廢武功,一切都不攻自破!」
「噗嗤」,身邊不遠處,忽然傳來聲輕笑:「你洗完了麼。還待在裡面幹嘛?」
「對了,逃兵。吃藥了。」姐姐微笑搖頭,從小盒子裡端出草藥,一股淡淡的清香,夾雜著濃濃的苦味撲鼻而來。
那年紀最為幼小的俘虜,被如狼似虎的大華人狠狠按在地上,掙扎著,顫抖著,隱隱能聽見輕輕的嗚咽。
她說著話,竹排已經行到了江中心,激流沖刷,小船彷彿是隨風起浮的落葉。劇烈顛簸起來。高酋和四德暈頭轉向,臉色蒼白,身子已經開始在船上滑了起來。
他笑著搖頭:「光仿造還不夠,最好是摸清那些工藝和製作手法,我們自己設計改良。」
這都哪跟哪啊?女人還真是聯想豐富!林晚榮鼻尖上都是汗,訕訕笑道:「那個事情,我當然會和徐大人好好商談的,我比你更急啊!但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關於西洋人的事情!」
「小妹妹——」彷彿隱隱看見了她落淚的俏臉。林晚榮雙眼血紅,狀似瘋狂。嘩啦又是一刀插在戰馬屁股上,那駿馬昂首嘶鳴一聲,奮力往前跨去。
胡不歸有些緊張的道:「怎麼辦。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口口聲聲不離聖姑,倒像真的似的!」依蓮小聲嘟囓了一句,憤憤跳了起來:「要學唱歌,明天請早!我走了!」
「我跟阿母說,不是那樣的,你是好人,我心裡知道!我把你的事情對阿母講了,阿母說,那就更不得了了,你這個華家郎,會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把她嚇壞了,咯咯——」
高酋搖頭嘆息,滿是同情道:「要說林兄弟,也真夠不容易的,一個玉伽已經折磨得他焦頭爛額的,連面都不敢見了!再加上徐軍師徐小姐,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唉,男人混到這個份上,怎一個慘字了得?!」
眼望那臉若塗脂、侷促不安的徐芷晴,李泰忽然微微一笑:「芷兒,你過來!」
「父皇,你看,這是我們家二郎,名叫林暄,他最鬧人了!」秦小姐首先抱起哭得最響亮的那嬰兒,送到了父親手中。
秦小姐想了想,卻是瞬間看穿了他的用意,笑道:「什麼人多,你是想藉此機會偷懶逃遁吧?」
林晚榮下了樓去,雖一夜未睡,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見絲毫的困頓。僕婦們早煮好了雞蛋,個個都用紅紙染的大紅!
看著他滿臉的淚痕、空洞的眼神、嘴角緩緩溢出的汩汩血絲。徐小姐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恨不得狠狠蹬他一腳,怒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追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她討厭什麼顏色?」
肖青璿是何等的功夫,能讓她哼出聲來,那痛苦可想而知!林晚榮正急的抓耳撓腮。簾子掀開了。一個美麗的人兒急急鑽了出來,瘋狂一般投入他懷中:「相公——」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我數三聲,若你還沒坐下,那就沒得談了!」他攤著手,淡淡一笑:「一!二!三——」
胡不歸拿著毛刷子,細細的給身邊的那匹汗血寶馬刷毛,這匹汗血馬,是當日從京中出發前,林晚榮親手交給他的,幾十萬大軍中,就唯有這麼一匹,那是當之無愧的寶貝疙瘩。
林晚榮心中感動。朝著幾人點頭:「三位大哥。謝謝你們了!」
三哥早已跳了起來,甩臂大呼:「大叔,大叔,能不能載我們一程,我們要過江——」
「不行!昨天還是一首詩換一串的!你不能漲價!」
「少爺,我也好想你啊!」二人激動的擁抱在一起,林三差點就失聲痛哭了。千算萬算,從沒有想過,重回京城遇見的第一人,竟然是郭無常郭表少爺!想起從前二人一唱一和、為虎作倀,那是多麼開心快活的日子啊。這不是他鄉遇故知又是什麼呢!
「阿母說,怕阿爹穿上這衣裳,又勾搭別的咪猜!」
林晚榮長泣一聲,將頭狠狠的埋在她的長髮中,奮力點頭。
他將那鑰匙和裝鑽石的盒子放在一起,迫切的望住他,似在等待著答覆。
「刷,」他熱血沸騰,猛的拔出戰刀,怒聲大喝:「克孜爾城下。就是我們的埋骨之所!兄弟們。你們害怕嗎?」
「什麼?你要強占巴彥浩特、還有那幾百里廣袤豐盛的草原?」這一次,就連那一向謙恭的突厥國師也忍不住了,臉色通紅怒吼道:「林大人,你實在太過分了!」
他急劇的咳嗽著,直痛的彎下了腰去,臉上浮起一抹鮮豔的紅色,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汩汩鮮血順著口角滴答淌下,彷彿下了雨般。
「為何?上次在宮中不是我們伺候大人您麼——」
林晚榮無奈嘆了聲:「雖然你年紀還小,但是鑒於李香君這三個字,我只能把你當作一個成熟的女孩來看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告訴你一句話。這個姓侯的,不值得你喜歡!」
「你不回來?那我就做一輩子,瞧瞧它什麼時候能連到草原!」
我的孩子?他欣喜若狂的伸出手去,緊緊擁抱著自己的骨血。襁褓裡那粉撲撲的小臉紅潤可愛,眼睛、鼻子、嘴,處處都是他的翻版。
林晚榮湊在她耳邊,神秘兮兮道:「姐姐,我們也生個孩子吧!」
「這個問題,以後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你姐姐。」林晚榮點了點頭。
這丫頭,跑的倒快!他無奈的搖頭,苦笑一聲,卻聽身後腳步沙沙,那玉伽竟然飛一般的奔了回來。
房中卻是哭聲、鬧聲一片,遠遠便聽見凝兒的嬉笑:「咱們這暄兒,果真是大哥的兒子——咦,大哥,你回來了?!」
「林郎,林郎——」那喃喃輕喚,聲音細小,柔弱的彷彿沒有呼吸,全是肖小姐無意識喊出來的!
林晚榮眼眶濕潤:「是啊,她在等我呢!」
她的身子突然靜止了。兩條蓮藕般光潔的玉臂緩緩伸展,像是徐徐綻放的花枝。纖纖玉指或併或立,手形不斷變換,便如驕傲的孔雀。金色的指甲在月色下顫動,閃爍著清麗的光澤。
苗女能歌善舞,山歌張嘴就來,這一曲優雅高遠,與情景暗合,最能撩撥人心。三哥抬頭望著她,羨慕道:「小姐,你的歌唱的真好聽。苗家的女子,都有你這樣美麗的歌喉麼?」
四德眼前一亮:「窯子?!」
杜修元也是默默一嘆:「這山高路遠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見著將軍了!」
叫我?他急忙回頭過去,只見侯方域侯公子正爬在樹上摘桃花,李香君卻站在園子邊上,跳起來向他招手,笑得無比甜蜜。
「念佛經的居士,就是胸懷寬廣啊!」他嚴肅點頭,笑道:「不過我當初欺負她,那可都是為了大小姐。怎麼現在反倒都成我的不是了?」
「這麼說,都是意外了?」
「啞巴大人,請你不要恨她。」香雪驚泣道:「你見過每天晚上要抱著靈位才能安睡的人麼?你死的時候,大可汗也跟著你一起死了!」
「不是演戲!」小妮子羞澀道:「我想著大哥你要是真離開了我,我就再也不活了。」
「是浙江商會要與我們家談經營的事情。一定要姐姐親自去一趟——」
月牙兒下了攆帳,緊拉著他手,在花叢裡奔跑著,嬉鬧著,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尋常女孩家。這種輕鬆的感覺,對她來說。幾乎就是奢望!
仙子笑著道:「你若回京,自是要先返家裡,跟著我幹什麼。那千絕峰上,可沒你住的地方!」
這一擊是她渾身功力所聚,威力何其之大,塵土飛揚,血光四濺,數百名胡人剎那間身首兩處,橫飛了出去。
胡不歸幾人跟在他身後,強忍住笑道:「將軍,這小孩胡說八道,您也不要往心裡去,他們突厥人哪能明白我們大華兒郎的含蓄之美?!尤以將軍您,那謙謹含蓄的人品,在我們大華是出了名的!」
侯方域?林晚榮聽得心神一震,這就是青璿說過的姓侯的那小子?還真有這麼一號人物?他竟然真的和小師妹混到了一塊?!
姦夫低著頭,實在不好意思說話,看那模樣,他用這香湯,倒是歡樂的很。
他眨了眨眼,欣喜大叫:「凝兒,怎麼是你?用這種姿勢歡迎我。這可真夠特別的!」
玉伽身子猛的一顫,急急抱住他:「為什麼?為什麼黑夜會如此短暫?」
突厥小宮女臉頰一片粉紅,低下頭羞澀道:「啞巴大人還記得我們?!那時候,您不和我們說話,我們還以為您真的是個聾啞人呢!」
林晚榮驀然睜大了眼睛:不會吧,仙子對我說過的話,小師妹怎麼知道?
「不行,你咬得太疼。我上過無數次當!」他斬釘截鐵的拒絕。
「啪」,林晚榮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幾抹微不可察的鮮豔顏色染紅了桌面:「什麼你想我、我想你的,現在是談判時間!還有第四個條件!要和還是要戰,你自己看著辦!」
到了敘州界竟然沒路了?!這話說出來誰也不信,可它偏偏就真實的發生了!三個人嚇得饅頭都不敢啃了。急急牽馬上前。
滿月了就進宮?這麼小一點能學什麼?林晚榮正要反駁,秦仙兒卻不斷的對他使眼色,顯然另有內情。
「阿爹!」依蓮驚得跪在了他身邊,痛聲疾呼。
「我不明白,我永遠都不想明白!」玉伽嘩的一聲,挑翻面前桌子,淚珠沾滿面頰:「你一心只想著削弱我突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了薩爾木,大可汗就是一個空殼子,要保住薩爾木的汗位,她要面對多少的艱辛困苦?她要一個人在草原上堅持十年!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這狠心的人!」
「啊!」大小姐驚叫了聲,急急低頭去扯那些凌亂的線。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他無聲的搖頭。
林晚榮啪的一聲,重重砸在桌面上:「我說二十年!一年也不許少!」
你娘的,鮮花不插牛糞,難道要牛糞插鮮花啊?他暴跳如雷,就要衝上去理論,姐姐微笑著拉住他,柔情款款:「我就喜歡你這朵牛糞!」
這玉珮乃是金陵世家、巧手劉月娥劉大姐得知林三兄弟一炮雙響,添了孿生子,特意在金陵加工趕製、八百里快馬送到京城來的。總共就只做了十餘枚,拿三哥的話說,這叫做林家的紀念幣,珍貴無比。
姐姐何嘗不知他的心情,只是捻酸吃醋,乃是女人天生的本性。她墮落了凡塵,如何能免俗,忍不住的噗嗤一笑,羞惱道:「不許你和這些女人說這麼露骨的話!」
那玉珮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彷彿清晨的陽光中七彩的露珠,美麗之極。依蓮看的很是喜愛,卻又有些著惱,狠狠將那緬玉推了回去,怒道:「阿林哥,我早說過了,苗家助人不求回報!你要這樣。我就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阿爹,我們走!」
「是,是!」林晚榮誠心誠意的聆聽老婆教誨。對於仙兒,他可就有辦法多了,何況安姐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肯定有辦法搞定的!
要愛到天長的久
「吳士道?!」
看到這塔沃尼,許多的前塵往事便湧上心頭,酒樓上的惡鬥、西湖邊的煙雨、剪不斷的紅線,大小姐心中忽然生出無限的歡喜,忍不住偷偷望了望林三,卻見那惡人正朝自己微笑眨眼,顯是與她想到了一處。
「那就想死你!」月牙兒緩緩撫摸著他的面頰,眼神中柔情似水:「我的男人,我警告你啊。你要是一年不來看我一次,將來我就立你兒子為可汗,叫他帶兵攻打你們大華!到時候不管是你登基,還是出雲公主的兒子當了大華皇帝,那結果,哼哼,你能受的了嗎?」
大小姐?他心中又酸又喜:「好,好,一家人聚齊了就剪綵!少爺,咱們快進城!」
「姐姐!」他欣喜叫道!
看著他痛苦不堪的模樣,玉伽在淚光中抬起頭來,溫柔道:「窩老攻,你願意每年都來看看你的月牙兒小妹妹嗎?」
說起玉伽,還有誰能比他更關心?林晚榮哼了聲道:「所以。我希望由左丘、杜修遠、胡不歸三位大哥率重兵坐鎮賀蘭山、一直延伸到草原,多多操練軍演。沒事就把火炮拉到邊境上練練。一方面確保自由貿易區內的秩序,另外也是給胡人施以重壓。讓巴德魯不敢輕舉妄動,把他給我死死釘在這裡!」
我兒子來打我?他愣了愣,望見月牙兒輕撫小腹得意洋洋的模樣,頓時嚇的睜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攏了:「你,你,你——」
林晚榮嘴皮子直抖:「就是,就是。我和你這樣!」
這個玉伽,不僅要求無理,竟然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徐芷晴氣得臉色發白,乾脆偏過了頭去,懶得看她。
林晚榮哈哈一笑,心裡酸辣苦甜齊齊湧了上來。月牙兒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便又在眼前浮現了,久久不能散去。
她們娘倆那會用苗語嘀咕了半天,鬼才知道說什麼呢。見他搖頭,少女嘻嘻道:「她說,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是個最詭計多端的華家郎,準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不是什麼好東西,叫我不要上你的當、不要受你的騙!」
春鄉日短,芙蓉帳暖,個中旖旎自不足為外人道。千絕峰上就他二人,林晚榮在山上小住了幾天,每日凌立峰頂,與仙子看日出日落,無比的瑰麗磅礴中,就連心境似乎也上升了許多。
他一愣神間,兩片火辣辣的紅唇已狠狠的咬住了他,月牙兒似是一條赤|裸的美女蛇,光潔的藕臂纏住他脖子,修長的玉腿緊緊貼住他腿彎,完美無暇的雙峰在身體擠壓中,不斷變幻著形狀。她不斷的呻|吟,呢喃……
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揮下,忽覺臂膀劇痛。
「談判?我們不急,急的是他們!」徐芷晴悠悠道。能有今天這局面,將所有的主動都掌握於大華手中,那是無數將士以性命換來的,尤其是那個生死未卜的他。
林晚榮輕嗯了聲,回頭望了望那溫暖的閣樓,雙眸漸漸濕潤,忽然長長吸了口氣,俯身鑽入了車中……
「我們的鮮血,就是大華的長城!殺啊——」啞巴憤怒的咆哮,與大可汗嬌聲的厲喝,同時迴響在草原。大華人、突厥人瞬間沸騰,一大一小兩股洪流,在草地狂湧。
杜修元深有同感的點頭:「軍國要務又摻雜著個人情感恩怨,古往今來都是天下第一為難之事,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呃——這個,再議,再議——哇,仙兒,你真是個勤勞的人,這麼快就開始脫我衣服了!」
徐芷晴驚訝之餘,怒道:「突厥大可汗,你擅闖我大華國境,意欲何為?!」
林晚榮微微一嘆,侯方域也好,李香君也罷,該說的都與青璿說過了,相信她自會想辦法,若是老天執意要讓小師妹遇人不淑,那也不是我能改變的事情!他自我安慰了幾句,微微點頭,帶著四德沿階而上。
小賊無聲無息沉默,臉色一片蒼白。
「老婆,你真好!」林晚榮鼻子發酸,緊緊拉住青璿的手。感動的無以復加。
林晚榮嘿嘿乾笑幾聲。搖頭道:「塔沃尼,憑咱倆的交情。你搞什麼賄賂送禮。那純粹是看不起我!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我國皇帝英明睿智,更勝我百倍,你和你們路易陛下心中想的什麼。連我都能看的明白,他老人家難道還不清楚?你們想與我們通貿。將我們最便宜的商品販賣到歐洲去賺大錢,是不是?」
徐小姐臉頰微紅,惱火的哼了聲:「你對她倒是信任的很!她射你那一箭,你就一點也不在乎麼?!」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在眾人鋒芒下,老高乖乖的縮回了頭去,嘿嘿訕笑:「其實,我也挺盼望這樣悲慘的生活,真的,越悲慘越好!」
「嗯,嗯!」他急急點頭。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嗔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的!」
粉紅絲紗中,遍地都是嬌豔的花朵,紅的,白的,藍的,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全是新採摘來的野花,帶著嬌豔欲滴的露珠,一簇一簇,競相綻放,遠遠望去,一片花的海洋,就像是上天雕琢的七彩地毯。
李香君微笑道:「師傅曾囑咐,我居於山上。若遇你來,定要仔細詢問。要是你擅自上山,未經師姐點頭,那便將你打下山去。」
沐浴香湯?洗澡水?林晚榮大奇!
他笑聲雖狂。眼神卻很清澈,瞳孔中映著一個美麗的倒影。玉伽呆呆望著他,忽然心如刀絞:「不許你笑!」
「大哥,大哥,是你嗎?」她喃喃自語著。
「哪裡哪裡,林某人魯莽,差點給山寨引來一場禍事,實在慚愧!」林晚榮抱拳嘆了聲。
恍然記起,他是馬上就要當爹的人了。只是卻不知,這為人父者,現在又在哪裡?他是生是死,是冷是暖?徐小姐再也抑制不住,淚珠無聲,落滿臉頰。
肖小姐輕輕一嘆:「夫君,你究竟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你想瞞我一輩子麼?」
月牙兒頹然坐下,默然無語。祿東贊和巴德魯沉著臉,一言不發。談判一時陷入了僵局。
老皇帝沉吟半晌。悠悠道:「朕聽說,你不僅擒了突厥小可汗,還與他們的大可汗。有那麼些瓜田李下的勾搭,可有此事啊?」
吳士道嚇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俠饒命,小人說實話!是,是府台聶遠清聶大人下的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
「趙錚?!」徐渭的眼光果然獨到,皇帝面露喜色,微微點頭:「這個名字有氣勢!林三。你以為呢?」
「誰與你偷偷摸摸了?!」仙子呸了口。忽然幽幽一嘆:「我這一生的修行,算是毀在了你手中。若是你有膽色與青璿說通了,那便來找我。若是你惹得她著惱,我沒臉見她,你也永遠不要來千絕峰找我。」
「怎麼了?」林晚榮急忙撫去她臉上淚痕。
玉伽媚眼如絲,老老實實的貼服在他胸前,柔順如伶俐的小貓:「窩老攻,你是真的勇士!」
肖青璿無聲轉過頭去。幽幽道:「你要不說,我就不聽!以後再想和我說起,我也絕不會聽!」
林晚榮欣喜了一陣。驀然驚道:「青璿,青璿呢?」
「我師傅?她怎麼了?!」
胡不歸幾人聽在耳中,卻覺徐小姐這一句概括的精闢之極。寥寥數語,便道出了個情字的精髓!
「好!」林晚榮緩緩轉過頭來:「答應了以上三個條件,我可以把薩爾木還給你!時間是,十年之後!」
他咧咧嘴放聲大哭。已把身下的戰馬催到了極致,蹄聲踏破了草原的寧靜,留下一溜長長的血漬。
林晚榮更是欣喜,還是青璿聰明啊,這溫水煮青蛙的法子,直叫仙子姐姐陷落其中還不自知。他得意無比,跳起來道:「姐姐。我們的房子修好沒有。剩下的活都是我來幹!」
「難道你就沒騙過我嗎?!」林晚榮忍不住的惱了聲,憤憤道:「誰特意從興慶府趕到巴彥浩特,出現在我的面前,特意成為我的俘虜,甚至還想俘虜我?!要不是我聰明伶俐,早就落入你的魔掌了!」
李香君雖年紀幼小,卻已隱隱有股傾倒眾生的味道,林晚榮很認真的點頭:「不錯,挺好看的!」
小妮子欣喜的還沒應聲,大哥卻已臉色一黑:「不過,有一件事,我十分的惱火,惱火之極!」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的碧落塢最美了!所有的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天下第一癡情?林晚榮雙眸隱見淚光,心神忽然大亂。恍然之中有種感覺,似乎人生最大的苦楚,正在降臨到自己頭上。
吊腳樓依山而建,在頂樓一抬腳,就能跨到山坡上。清冷的月光灑落林間、地上,清涼一片。
「林三拜見皇上!」林晚榮快步走上前,嬉笑著抱拳道:「幾個月沒見,皇上老爺子龍行虎步、氣勢猶勝往昔,實在可喜可賀啊!」
他握了握她的手,忽然嘻嘻一笑:「今晚是不是還有香湯?」
「你不能騙我!」
這人拍起馬屁來。已是臻至化境!大小姐臉上嫣紅。心裡歡喜,偷偷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裡輕輕撩了下。直叫林三心都酥了。
「什麼?!」林晚榮大駭,急忙扳住她肩膀:「小師妹,你,你是說青璿親自過峰——」
「沒試過怎麼知道?」小師妹輕柔道:「我這一生的目標,就是要讓你崇拜我!就好像我崇拜你那樣,嘻嘻!」
她嬌聲快語,像打機關鎗,諸人齊齊摀住了嘴,忍的好辛苦!
月牙兒的聰明毋庸置疑,林晚榮提出的幾個條件,正是圍繞這四點做文章,雖秘而不宣,卻被這胡人女子一眼看穿。
李泰笑著道:「這就是了。林三這個人哪,整天嘻嘻哈哈的,從來就沒吃過虧。你要說他死了,我一點都不信!」
「兄弟們準備——」林晚榮放聲大吼。
相距數百丈的距離,突厥人慢慢地停下了。一盞金黃的攆帳在中軍緩緩升起,突厥大可汗身背金弓墨箭,站在瞭望臺上,眼神默默,秀美的面頰,閃著淡淡的金光。
「走,統統跟我走,誰也不准回頭!」胡不歸無聲咧嘴,朝林將軍深深一躬,轉身打馬飛奔,淚珠與汗珠一起奔湧。無數的大華將士跟在他身後,淚如雨下。
他那楚楚可憐模樣。卻是更惹徐小姐著惱。她含著熱淚,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叫你不碰你就不碰?你有這麼聽話?你這死人,真是氣死我了!」
一個秀麗的女子,身著粉紅的睡衣,微靠著床簷,眉眼如畫,目光低垂,手中的繡花針正飛快的來回穿梭。
你不是來相親的?苗族少女又有些疑惑了:「花山節也叫趕苗場,是我們苗人的傳統節日,每年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有一場,是我們祈禱豐年、人丁興旺的盛會,也是,也是——」
依蓮臉頰紅了紅:「往常阿爹逼我嫁人,趕著我去花山節,我從沒去過!這次本來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阿林哥你們沒人引路,我就去看一看了!」
「不礙事了!」林晚榮微微笑道:「我這個人是屬於好得快類型的,不怕受傷!」
這公子是對著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說話,那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玉面紅唇,隱隱有種顛倒眾生的魅力。
「是不是我的幸福,不要你來問!」玉伽咬牙怒叱一聲,猛的抬起頭來,眼中泛著寒光:「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把話敞開了說!你這四個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不單是我,我突厥子民也絕不會答應!」
「那你殺了我好了!」玉伽一聲驚天怒吼,憤怒一腳踢開身邊的椅子,哐噹撞在談判桌上,支零破散,屑末橫飛!二人同時睜大了眼睛,怒目相對,像是兩頭憤怒的獅子,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聽他一分析。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的道道。仙子幽幽輕嘆:「走一步看十步!難怪你會覺得累。你和玉伽,本就是同一種人。」
這父女倆,一個是百事通,另一隻是百靈鳥,對苗寨的事情應該是相當熟悉了。難道是我們走岔路了,安姐姐不在這裡?!可是敘州一帶,正是川苗的最大聚居的,足有二十餘萬人,師傅姐姐的家鄉應該就是這裡啊!
大華會一口回絕。倒也不出乎意料,祿東贊看了玉伽一眼。似在請示她的意見。
「嗯。我很贊成你的想法!那請問你五歲的生日什麼時候過的?」
「呀!」她嬌叱著,奮力壓住他,狠狠揚起玉手,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肩上、臂上。這每一拳都是砸的結結實實。崩崩聲響清晰可聞,連那巨大的攆帳都似乎開始顫動,抬轎的少女們睜大了眼睛,茫然不解。
園子裡的夫人們都是過來人,聽得面皮發熱。嗤嗤輕笑。倒是大小姐忍不住了。紅著臉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下:「不許說渾話!」
「原來你是怕徐小姐!」突厥少女羞澀偷笑,緩緩低下頭去:「既然如此,我就在門口候著好了!」
寧仙子幽幽的看他一眼,似有千言萬語與他訴說。
看他氣勢還真有幾分嚇人,幾個產婆子急忙陪笑:「駙馬爺。女人生孩子,都是污穢之事,男人不能進去。即便您和公主是夫妻也不行!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亂來不得,會壞了運道的!」
苗女聽他口口聲聲「小姐」,忍不住直皺眉頭:「你這個人真不直爽,我有名字的!你叫什麼?」
幾個月不見,這丫頭是真的長大了!他嘿嘿一笑,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刷的一下雙手合上她眼睛,壓低著嗓子怪道:「猜猜我是誰!」
她嘩啦自背上取過竹簍,掏出一堆的乾糧,齊齊塞入他手中,卻都是些乾澀的野菜糰子,依蓮羞澀而又堅定道:「這,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的乾糧,上山前,阿母做好的,我和阿爹都捨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讓阿爹看見了,寨子裡沒吃的了!」
「啪!」這一記耳光又脆又響,直直擊在他臉上,滿面的桃紅中,臉頰腫起大塊,五道纖細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見。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洛小姐應了聲,牽著他的手疾往後院而行。這半年沒回來,家裡的丫鬟婦人添了不少,都是乖巧伶俐。想來是皇帝老丈人派來,為青璿坐月子準備的。諸人見了他,無不欣喜施禮。他胡亂的擺手,心思早已飛到了肖小姐身邊。
「官衙來了!」布依默默嘆道。
「咦,」身後的那小廝遠遠的瞅了幾眼,忽然驚叫道:「三哥三哥快看,前面好像有船!」
月牙兒寫的?她寫了什麼?
這件蠶絲甲是當日在京中之時,皇帝囑高酋親自為他送來的。聽高酋誇誇其談,將這玩意兒吹得神乎其神,他渾不當回事,穿在身上也從未在意過。李武陵受傷的時候,他還將這馬甲送給了小李子。只是此次參加叼羊大賽,為了安全計,胡不歸等人又逼著他穿上了。沒想到,關鍵的時候,就是它救了性命。
外面諸人聽著長棚裡面一聲一聲的巨響,震耳欲聾,像要把棚頂都掀翻下來,不像是談判,倒似是在打架。只不過雙方主帥都未說話,誰也沒膽進去!
「那個,多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靦腆,非常的靦腆!」緩緩撫摸著她柳腰上光滑如綢緞的嫩肉,酥軟的感覺直到了骨子裡,他的言語極其正經,聲音卻在打飄。
金刀大可汗連續的三波攻擊,毫無間歇,胡不歸則是滿臉血跡,已經一口氣不停歇的斬殺了八名俘虜。八顆血淋淋的人頭散落在腳下,不僅趙康寧嚇得面無血色,稚嫩的小可汗也是臉色蒼白、嘴唇不斷哆嗦。
是啊。到家了!他牽著韁繩的手竟然有些顫抖了起來,眼中已聚起淡淡的水霧。
「小妹妹——」
馬車後轉出一名突厥宮女,年輕秀麗,向著他恭敬的抱胸行禮:「參見啞巴大人!」
「薩爾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淚珠緩緩流淌,她輕輕的站住了身子,胡人的攻勢,頓時弱了下來。
李泰對這事心知肚明,搖頭嘆了嘆:「事已至此,只能將目光放長遠些。往將來看吧!現在兩國的協議是簽訂了,只是要如何施行。卻還要你來決斷!」
三哥身在船上。嘩嘩水聲在耳邊輕響,他心中靜默,身子輕的就彷彿在水面上飄蕩。兩岸石壁高聳、青松林立,獸鳴猿啼絡繹不絕。碧綠而又幽靜。奔騰的江水滾滾東逝,盤旋著直達天際。
「林三,你還是投降吧,突厥人不是好惹的。」一個呱噪的聲音傳來,小王爺趙康寧被許震擒在手中,大聲叫嚷著。
尚未行入中帳,白髮蒼蒼的李泰已迎了出來。林晚榮急忙上前兩步,嘻嘻抱拳:「拜見李元帥!幾天不見。元帥身體孔武、步伐矯健,風采更勝往昔,實乃是我等弟兄之幸啊!」
林晚榮冷冷的聲音清晰傳來:「我也說最後一次。大可汗,把你的聰明,放在即將到來的談判桌上吧。在這個時候挑戰我的耐心,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哦?!」年輕人笑著露出陰森森的牙齒。
林晚榮哈哈大笑。在她鮮豔欲滴的櫻桃小嘴上啄了下,拉住她的手緩緩站了起來。幾個月不見,凝兒清減了許多,身材卻是越發的窈窕豐|滿,看的人眼花繚亂。
「夠了!」清脆的嬌喝響起,左王悻悻收回手去,不敢放肆了。
「窩老攻——」她身形騰空,狠狠一下撲倒他懷裡。心中的悲喜,恍如天邊的雲雨,剎那盡數落了下來。
「不准你和我說這些!」玉伽忽然拍著他的胸,怒吼起來,淚落雙頰:「你是我的男人。不是大華的林大人!」
玉伽嘩啦一拍桌子,疾聲泣道:「我偏要哭,就算我是世間最醜的女子,你也永遠管不著!」
秦小姐急急抱住她,泣道:「不行啊,姐姐你還在坐月子,不能挪窩!會傷了身子、壞了氣脈的!」
「蒼天在上!小女子寧雨昔,今嫁與我郎林晚榮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與我郎,生死相許、永不分離!」
望著他臉上鮮紅的指痕、他咬得流血的嘴唇,月牙兒星眸迷濛,眼中的愛與痛就像閃亮的星火,她一拳一拳打下去,卻是越來越柔弱,微不可聞。
小姑娘有些惱了:「這花兒生在樹枝上才美麗,你要摘了下來,那便是斷了它的根源,鋪在門前,與一團亂泥無異,比那多情桃花雨,更是相隔十萬八千里!再說了,無緣無故的,我要你的花兒幹什麼?」
她是曾在相思中煎熬過的,由己及人。自能體會玉伽的心境。
她雙手扶住車轅,纖纖十指彷彿都要摳入圓木中,身形急劇萎頓,顫如抖篩,聲音幾似黃鶯啼血,如泣如訴。身後背著的水囊隨她身形疾擺,那縫補過的一角,已精心繡上了一隻疾飛的蝴蝶,一晃一晃的,恍如大漠風沙中最美麗的蝴蝶花。
寧仙子臉色潮|紅,如風擺柳般閃開腰身,揮起一掌擊開那箭鋒。墨箭略微一偏,帶著勁風呼嘯而過。
產婆子急忙躬身道:「公主無恙。她方才痛的久了些,房內正在收拾!」
拜天拜地拜父母,他二人恭敬磕頭,又相互一拜,大禮方成。林晚榮手心微顫,輕挑下那鮮紅的蓋頭,寧仙子那豔絕天下的俏臉,便深深映入了眼簾。
「林三講故事的本事。天下皆知,那些說書人。怎是他的對手!」老爺子笑著點頭。臉上湧起幾分得色:「不過克孜爾這一仗。確實打得好!出其不意、克敵制勝,連突厥小可汗和右王都為我所擒。打出了我大華天朝的志氣和威風,看那些胡人還如何猖狂?!林三啊,你可真的是居功至偉!」
這一句話。直比所有的甜言蜜語都管用,徐芷晴嗯了聲。眸中淚光隱現。她忽然噗嗤嬌笑。纖纖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幾下:「說你傻你還不信!什麼十年之約啊。那都不過是個幌子!」
西洋佬找我?!林晚榮也吃了一驚:「誰啊?叫什麼名字?人在哪裡?!」
雛鷹始鳴、黃鶯初啼!
少女睜大了眼睛:「因為你是好人啊!」
六十七十人就死,
旁邊的巧巧拉著他衣裳,偷偷指了指房中的奶娘:「大哥,你看看!」
這聲音裡說不出的勞累和疲憊,卻無慵懶之意,林晚榮呆了一呆,大小姐還沒睡?
金刀可汗目光如電。緊盯住他,幽幽道:「與聰明人說話,無需拐彎抹角。林將軍,我知你大華胃口遠不止如此,就請你開出條件吧!合則談。不合則散!」
望著薩爾木,再看看那些渾身浴血的大華人,玉伽緊咬著銀牙、眼神瞬息萬變。
望著胡不歸手中滴血的彎刀,玉伽身子急急顫抖,臉色慘白,銀牙深深陷入紅唇,一株一株的鮮血緩緩溢出。
「告辭!」祿東贊急忙一抱拳,與那十餘隨從打馬回頭,追隨著金刀可汗的身形而去。「連親她一下都不肯麼?!小賊,你未免太狠心了!」玉伽那雜亂的身形漸漸遠去,寧雨昔放下窗簾,雙眸忍不住的濕潤。
玉伽在他懷裡哽咽的彷彿要斷過氣去。她顫抖著站直了。身形卻是不斷搖晃。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四德跟在他身後,嘴裡叼著塊鴨脖子,咬的有滋有味,含混不清道:「三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這丫頭倒是霸道!林晚榮點頭道:「合身。很合身!唯一的瑕疵,嗯,就是內褲小了點!你沒告訴大可汗,我是很勇的男人嗎?」
姐夫?這丫頭叫誰呢?林晚榮心下疑惑。
「徐小姐?!」林晚榮悚然一驚:「她,她怎麼了?我沒想著欺負她啊!」
「看什麼?!」胡不歸擦擦眼角,怒聲道。
玉伽無力的抓住椅柄。纖細的十指全無血色。幾乎就要陷入木中。她雙眸微閉,竭力忍住那奪眶而出的淚珠。望著他的背影,輕道:「這一次,又是你來逼我!」
「自由貿易區?」金刀可汗一驚:「什麼意思?!」
「這麼說,布依老爹還是個萬人迷了?」他笑著點頭,得意洋洋的轉來轉去。打量自己穿上苗裝的模樣:「那你阿母又是怎樣征服你阿爹的?!」
依蓮「啊」了聲,緊抓手中的竹筒,面紅耳赤,急急低下頭去:「阿爹。我。我——」
他雙眸濕潤,輕輕道:「小妹妹,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我一定來看你。可是我不告訴你什麼時候,我一定要給你幸福!」
林晚榮嗯了聲,慢慢地站起身來:「第一條,兩國簽訂停戰協議,五十年內,突厥不得進犯大華,若有違背,便叫突厥世世代代遭受草原之神的懲罰!請大可汗將此事行諸條文,昭告天下!」
寧雨昔輕嗯了聲,緊緊盤住他身子,一刻也不想放手,無聲抽泣中淚如泉湧。
小可汗哼道:「背詩詞吧,比不過洛凝姐姐!彈琴吧,比不上仙兒姐姐,刀法一塌糊塗,連高酋都敵不過!騎馬射箭,那就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說,哪裡有趣了?」
「難道你就不怕她送給你的是毒藥?」徐芷晴皺了皺眉,輕聲問道。
這顆最大最亮,留給月牙兒小妹妹!旁邊那顆一樣大一樣亮的,留給青璿!這顆是仙子的、這顆給狐狸姐姐,巧巧、仙兒、凝兒……他撥手算了半天,流著口水,眨眼之間就把那鑽石分配完畢了!
月牙兒滿面淚痕,那遍地的玫瑰已被她扔了個遍,她卻仍未有停止的意思。撿起最後一枝的花朵,她看也沒看,便狠狠抽了出去。
「我賞不了你,不過麼,有一個人卻能賞你。」上將軍將一道金色的絹帛遞給他,笑著道:「皇上的聖旨,看看吧!」
無恥的人!徐小姐面紅耳赤,身子頓時酥軟:「不許你再提那香湯!枉我昨夜還感激她,哪知她竟是打的這般主意!氣死我了!」
「林兄弟——」
「阿林哥!」身後響起聲溫柔輕喚,他轉過頭來,依蓮手中捧著一套苗家的男子衣裳,笑意吟吟的望住他。
日頭漸漸的隱沒在地平線下,遠處的天際,一抹靚麗的晚霞,似是大地最後的紅妝。大漠的風沙帶著呼嘯狂舞不止,火辣辣的熱氣撲打著臉頰,讓人鼻息瞬間火熱。
「姐姐,你別老是戳穿我嘛,」林晚榮苦著臉道:「這個動作很痛的!」
林晚榮驀然一驚,急退幾步:「高大哥,你眼睛往哪瞅呢?」
管錢的、管人的、管兵的,個個都與林三有著難解的淵源,這是江山穩固的基礎,老爺子把一切都算計的死死,叫林晚榮也不得不佩服。
洛敏一掃流放濟寧時的頹廢之情,笑意殷殷,肚子挺得越發的高了:「賢婿勿要多禮!我半夜裡便聽說公主誕下一雙麟子,等不及你報喜,便匆匆趕來了。要說產下孿生子,咱們朝廷中的大員,從沒見過幾個,你是第一人!這真是天降祥瑞啊!」
病人瞬間暴怒:「看什麼看?!誰再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告訴你們,我可殺過幾萬人!」
「昨天的糖葫蘆好吃嗎?」
大家笑的笑,惱的惱,卻也沒幾個人真的生氣。幾日的蜷縮纏綿,望見從他胸口深深的傷痕。便知他與金刀可汗歷經了怎樣的痛楚悲歡。心疼都還來不及,又怎忍心去怪他?
老爺子興致極好,這一整天便待在林家院中。哪兒也不去。
「寶貝——」
金刀大可汗美眸瞬間濕潤,她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手中金刀揚起,忽然用力揮下:「勇士們!為了草原的榮耀,殺啊——」
侯方域果然生的唇紅齒白、一表人才,林晚榮打量他幾眼,笑著道:「這位就是侯公子麼?我姓——」
「彼此彼此而已。你要與我單獨相商,又何嘗不是在找我的死穴?」他微微搖頭,忽然無聲苦笑:「也許,你現在應該明白,我活著,並不是你的幸福!」
「林郎,你在哪裡?你要了我的命了!」她遽然輕喚,臉如白紙,淚珠瞬間濕透了香枕!
月牙兒一語中的,這世界上最厲害的,莫過於文化入侵!這比占領一塊土地,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他鼻子陣陣發酸,搖著頭輕輕一嘆,卻是哽咽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哐噹推開門,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夜幕裡。
沒想到林如此的剛正!塔沃尼心裡急啊。忙將那盒子塞進他懷裡:「賣不出好價錢,但這是路易陛下給你的禮物,哪能以金幣計算呢!」
肖青璿吃他一記馬屁,心裡歡喜:「不許偏私!我們二郎雖生得黑一點,但看那模樣,將來只怕比你還壞,你怎能不喜歡他?!」
「你——」徐芷晴大驚,手忙腳亂為他止血,不知不覺淚珠連連:「你這是何苦呢?!」
這可惡的戰爭,腥風血雨、生離死別,這樣打來打去的,到底為了什麼?!林晚榮雙眸濕潤,將徐芷晴緊緊抱在懷中,無聲拍打著她柔弱的肩膀,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師妹噗嗤一笑:「你是狗,我才不是耗子呢!現在你弄明白沒有,我到底喜不喜歡那姓侯的?」
卸去了白衣,一襲荊釵布裙,隨意盤起的黑髮,凌亂的散落在耳邊,雙眸如水,秀眉輕揚,赤|裸的雙足晶瑩如玉。疲憊慵懶中,卻有一股難以掩飾的嫵媚芳華。這樣的仙子,從未見過。林晚榮看的呆呆,良久才道:「神仙姐姐,仙子也能還俗的嗎?!」
「又瞧不起我了不是?我有武藝,誰敢欺負我?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樣能做到!」李香君顏色一整,忽然又嘻嘻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去了西洋,你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姓猴的、姓貓的、姓芶的會接近我了!豈不是省了一大麻煩?!」
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打在臉上、髮上,落在草原,與那鮮紅的血漬融為一體。
「這黏不拉及的麵糊糊,誰願意掏錢啊?!姐姐,給他十文錢,我們買三串!不行就走人!」……
「不許笑!」仙子摀住他的嘴,臉如朝霞,急急將他往外推:「下山,快下山!」
那丫頭也知道我怕苦麼?他無聲長嘆。
「我怎麼不能回來?!」他不解的望著幾位老哥。
「咱們這個家,可真是溫暖啊!」他雙手抱頭,懶懶的躺在床上。聞著屋中淡淡的清香。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兩國國境線上搭起的長棚,不知何時,已圍上了一層粉紅的絲紗,在流沙飛舞中,漫天的輕紗隨風飄擺,像是嫦娥仙子疾揮的衣袖,又似天邊曼妙的流雲。
「哦!」跟在他身後的高酋一聲悶哼,肩頭已被流矢射中,鮮血滾滾。許震手臂也已掛彩,年紀最小的李武陵緊緊護在他二人身邊,大刀都已砍得捲了刃。
閨房大門嘩啦推開,秦仙兒風般急闖了進來,臉色蒼白:「姐姐,不好了!相公他——」
不會吧?林晚榮大吃一驚,以師傅姐姐的美麗與個性,在苗寨一帶應該是大大有名才對,怎麼會沒有這個人:「老爹,你再想想看!我這個姐姐長得非常漂亮,就跟仙女似的,整天笑吟吟的,沒事就喜歡拿針扎人屁股——」
徐小姐輕柔的聲音在身邊焦急的響起:「你,你不知道?!月牙兒沒對你說?」
掛上柴刀,來回走了幾步,耀武揚威的,還真是有那麼點苗家咪多的氣勢,少女笑著點頭。
無盡的相思,似在耳邊輕泣,悠揚的旋律飄飄蕩蕩,漸行漸遠,化成草原最美的樂章……
「徐小姐!」林晚榮飛身而下,一掌拍在馬屁股上,讓那戰馬在滿天流沙中飛奔而去。
她輕聲軟語,一絲一絲拂去他臉上塵土,動作溫柔無比。林晚榮迭遭打擊之下,驀遇溫柔,頓時鼻子發酸:「徐小姐,你真好。」
「四德,先把牌匾掛上!」
「送給我?!」寧雨昔驚喜的呆了,女人對鑽石的免疫力幾乎為零,即便她是最美麗的仙子,也不能免俗。
「姐姐!」他抱住寧仙子,把頭埋進她溫暖的懷中,竟像個孩子般的失聲痛哭了起來,聲音越哭越大,撕心裂肺的嚎叫,穿越了風沙,在大漠草原不斷的飄盪著。
林晚榮眨了眨眼,忽然長長一笑:「明白了,明白了!咱們在杭州求了籤的。要去還願,應該是兩個人一起去才對!哈哈。你不說,我還真把這茬給忘了!等忙完了手頭這些事情,我們就一起回杭州。把那姻緣籤帶上,去給菩薩們磕頭!解籤能解到自己頭上,連菩薩都要佩服我啊,嘿嘿!」
……
「不敢回答?!」他憤怒大笑:「讓我告訴你吧,入了關他們一樣會讀詩書、種土地、住閣樓,享受那安逸的生活!你們幾百年來追求的夢想、你所謂的要讓你的民眾過上幸福的生活,我不費一槍一彈,現在就可以給你們!你為何又不敢接受?打自己的臉很好玩麼?」
她床頭整齊堆著的衣裳,手腕腳踝全都繡上了鮮豔的紅繩。便像一個個美麗的蝴蝶結。林晚榮一件一件的撫摸。心酸哽咽,輕嗅著她秀髮。柔聲道:「這些衣裳。你怎麼從來就沒有寄給我?!」
他鄭重點頭:「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巴彥浩特仍然是你們突厥人的土地。不過,大可汗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巴彥浩特以南的幾百里土地以後雖仍然隸屬於你們,但是你要擬詔,將它變成大華和突厥的一塊自由貿易區!」
林三這奸商說不會吃虧,那就一定有賺的,天下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李泰樂的哈哈大笑:「聽說你做生意還沒賠過,有你這句話,老夫就大大的放心了!」
這兩條路,全是他設下的陷阱,根本就無從選擇!玉伽惱怒的抬頭,眼中淚光閃爍:「我要是兩樣都不選呢?!」
侯方域得了讚賞,頓時喜上眉梢,慢行了幾步,緩緩吟道:「園中觀玉樹,杯裡落影長。花紅一萬里,處處即吾鄉。」
「殺!」眼看著胡人越來越多。那包圍圈就要合攏,寧雨昔忽然疾躍而起,奮起全身力氣,手中長劍瞬間化為兩柄,一左一右,兩道勁光激射而出,便似是人間最靚麗的彩虹。
這是怎麼了?他心跳得厲害,大聲道:「姐姐,你再不說話,我就轉過來了啊!」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裡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的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的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我說不必!」林晚榮虎目一瞪,將徐芷晴的手拉的愈發的緊。
依蓮輕聲道:「是很別緻,不過你可要當心了!」
這少女的華語帶著川音,清脆甜美,幾人聽得舒服之極,三哥急忙點頭:「是的,是的,我們都是華家人!小姐。我們有急事要過河,能hetubook.com.com不能請你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
只見她晶瑩腳踝上綁住的那鮮豔的紅繩,林晚榮低下頭去,在她額角輕一吻:「這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衣服!」
「你騙人的樣子,真的很難看!」玉伽朝他微笑著,無聲的轉過了頭去,柔弱的肩膀陣陣的顫抖:「我死了,不許你想我!就像你死去的這些時候,我一點也不想你一樣!!」
肖青璿細細的擦去他臉上的灰漬,心疼嘆道:「你只怕把那邊關的苦都吃完了,怎的消瘦成這個樣子!」
塔沃尼大聲道:「林,我這次是奉路易陛下的使命。出使大華,建立兩國友好邦交。並開通貿易通路的!」
李泰緩緩搖頭:「這可不成,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從現在起,我和芷兒都要聽你的,不僅僅是談判,我手裡的這些兵馬,也遲早都要交給你——」
任淚水橫流,兩人靜靜擁在一起,仰臥在這美麗的花叢中。天地有多寬廣,他們的心懷就有多麼的悠遠。人生能有幾次這般美妙的時刻?
李武陵氣得直抹眼淚,怒道:「徐姑姑都失蹤了,你還敢說你沒欺負她?」
「你不開口我就不知道麼?」肖小姐惱火的哼了聲。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狠捏了幾下,將那幾處抓青了,才憤憤的停下手來:「你與師傅的事。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林晚榮嘻嘻一笑:「送的越多我越歡喜,最好送一輩子!」
「嚶。」一聲輕輕的痛呼,彷彿告別少女時代的禮誦,她身子微顫,頭腦一空,淚珠盈眶,猛然抬起手來,狠狠朝他臉上扇去:「叫你欺負我!」
月牙兒淡淡道:「以我突厥國師,與徐軍師談判,想來也沒有怠慢了大華來的貴客。國師,本汗提過的條件,你都清楚了?!那是我突厥所能忍讓的極限,不許再退一步。」
林晚榮乾笑兩聲,極其嚴肅道:「是西洋人齷齪,我可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法蘭西小美人算個屁。我家裡的娘子哪個不是美如天仙?要那些黃毛的西洋婆姨做什麼!老婆。你說是不是?」
慚愧。慚愧,夫人教訓的是!他羞惱的低下了頭去。
「呀——」他忽然發瘋般的怒吼一聲。將手中羊皮狠狠的扔了出去,泣血狂吼中淚流滿面:「小妹妹,你說過今晚要給我送香湯的。你騙我。你敢騙我?!」
「談判的事,還沒搞完呢,還有許多細節——」
「依蓮,我瞧那路在山上就斷了,平時大家都是怎麼過江呢?要過不了江,咱們敘州府跟外界豈不是隔絕了?!」這江上的艱險,讓林晚榮記憶深刻,急忙抓緊了時間問道。
汗王!我是月牙兒的汗王!他顫顫巍巍撫摸那華麗的金刀,不知不覺,淚如雨下:「小妹妹,我是你的汗王,也是你的眼!」
林晚榮嚇了大跳,拍著門梁跳腳:「青璿,你怎樣了?是我,我回來了。你別怕。老公在這裡守著你!奶奶的。她們不讓我進去啊!」
林晚榮默默搖頭:「一定要聽嗎?!」
「姐姐,快看,這是什麼?!」林晚榮大聲歡呼著,從水中撈起一條尺餘長、活蹦亂跳的白魚,得意洋洋的向著仙子招手。
時而卻又想起對面百里之外的玉伽,那如花的玉顏、雪白的鬢角,彷彿冰雕玉刻,叫人永世難忘。
「壞人!」二小姐驚泣一聲,猛的投入了他懷中,使出全身力氣抱住他,哇哇大哭了起來。
居士?帶髮修行?他愣了半晌:「你說的是婉盈小姐?她還沒剃髮?!」
與青璿一席夜談,解決了所有難題,心中的爽快自不用提。連喝了兩碗稀粥、將巧巧做的點心吃了個底朝天,又與兩個兒子戲耍了會兒,這才趁著天氣晴好,大搖大擺出了門來。
他偷步走過去,湊到床邊,腆著老臉輕喚道:「徐軍師——」
他回來時渾渾噩噩、信馬由韁,已耽誤了許多時間,再次快馬衝入草原。卻已看不見突厥人的身影。漫天的紗帳殘存,遍地的玫瑰花瓣都已散落成雨,竟是被人生生揪了下來。化成一顆殘破的心!
會有什麼麻煩呢?!想起安狐狸的手段,他背心頓時涼颼颼的!
「窩老攻——」月牙兒抬起頭來。又哭又笑。她緩緩伸出小手。溫柔去擦他臉上的淚痕,那淚珠卻是越擦越多。怎麼都止不住。
胡人隊伍的尾翼聽到這一聲呼喊。頓時齊齊刀劍出鞘,警惕張望!
自大軍回到京城,薩爾木便住進了林家大院。小傢伙虎頭虎腦、惹人喜愛,又得知他是玉伽的弟弟,諸位夫人對他更是關懷備至。洛凝教詩詞,仙兒教音律,大小姐教術算,連老高也湊熱鬧,教了小可汗幾招入門刀法。十數天下來,薩爾木與諸人已是熟的很了。
下流!仙子紅著臉呸了聲,眸中無限溫柔,脈脈道:「你這幾天倒是好性子,山上孤苦清寂,沒一點熱鬧可言,你竟也住的下去?!」
兒子,我有兒子了!他興奮的低頭,正要去親兒子的臉頰,忽聞一聲淒厲疾喝:「林郎小心!」
「是不是要問她中的毒?」
他剛穿上苗服,新奇不已,在衣服上下亂摸,目光落到腰間。頓時奇道:「咦,這條腰帶好別緻啊!」
肖青璿臉色一紅,急忙偏過頭去:「誰關心他了?我是擔心他餓了病了,累著了你們!」
月牙兒來了?!
「好大的口氣!」徐小姐聽得眉毛一挑,冷冷笑道:「五年之內停兵休戈、不再犯我邊關?聽國師一言,倒像是你們突厥戰勝了一樣。大可汗,現在是誰在求誰,你弄清楚了嗎?要開條件,也輪不到你們突厥人吧!」
「我當爹了!我當爹了!」他一左一右懷抱著自己的血脈,感受著他們柔弱的呼吸,激動的話都說不清楚了。兩世為人,卻是頭一次當爹,這滋味,外人怎能理解?!
這一刻當真是歸心似箭。什麼突厥,什麼玉伽,統統見鬼去吧,我什麼都不想記得了。
「留著,當然留著了!」玉若急忙點頭,眼中淚珠隱現:「你,你這是——」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急急抱拳:「老將軍。談判不是我擅長,況且我剛剛受了傷,最近不宜劇烈運動。請皇上再選別人吧,告辭!」
連天的青色草原,無邊的七彩花簇,畫中才會出現的美妙人兒,這般瑰麗的景色,不僅是老高諸人,就連徐芷晴也忍不住看的呆了。
徐芷晴急忙掙脫他手,笑道:「既是大可汗有要事與你單獨相商,又事關兩國機要,我留下確實多有不便。大可汗,你與他慢慢聊!芷晴告辭!」
「啊——」屋內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呼把人的魂都嚇掉了一半。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臉色煞白:「青璿,你怎樣了?」
「哦!」他急急應了聲,幾步行到寧雨昔身邊。仙子羞紅著臉頰,取過床頭那套大紅的袍子,輕輕披在了他身上。
她語如黃鶯,說話又脆又快,一點也不留情面。
仙子欣喜道:「遊覽名山大川,本就是我所願,我怎會拒絕?你走到哪裡,雨昔就跟你到哪裡!」
「好,我這就去。」三哥笑著將兒子送到小丫鬟懷中。
風聲呼呼,銀沙不斷打在臉上,生生的疼。渺渺天地中,有一個靜立不動的小黑點,默默垂坐在地上。黑髮隨風飄舞,美麗的長裙像是飛起的旌旗,無邊的風沙在她豐|滿的身軀前盡數繞道,形成一個奇特的漩渦。她靜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中滿是溫柔。
「瞭解瞭解,」他是色膽包天,拉住仙子姐姐的手,想也沒想就把胸脯拍的噹噹響:「姐姐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那就這樣說定了。今晚我們收拾行裝,明天一大早啟程回京。」
玉伽雙眸微閉,輕喝道:「祿東贊!」
「巧巧——」
誰還能管的了他!無數的將士蜂擁而至,接住他落下的身體,接著又高高拋起,歡樂的笑聲與淚水一起灑落。
「就這兩個小傢伙啊。差點要了他們娘親的命!」望見姐姐懷中的兩個嬰兒。她也欣喜的淚珠簌簌,忽又驚咦了聲:「這兩個雙生寶貝,一個像姐姐一般斯文,另一個卻是跟相公一模一樣,倒是怪了!」
林晚榮嘿嘿一笑:「徐小姐一定親自檢驗過的,我還怕個什麼?」
林晚榮深深一嘆,仙兒依偎在他懷裡,輕道:「相公,父皇讓我轉告你,你將這江山推拒不接,那是你喜歡清閒自由,他不怪你!可錚兒是你的兒子,你要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幫,那就是天理難容了!」
「我不是怪你和師傅相戀——」肖青璿摀住他的嘴。無聲落淚:「我是怪你一直瞞著我!林郎,我是你的妻子啊,如此重大的事,要不是我與你提起,你還要隱瞞到幾時?」
依蓮不去理他,奮力推了林晚榮幾下,想將他攆走,哪知這人卻像生了根般紋絲不動。
「明白,你今天是來拜山頭了!」林晚榮嗯了聲,嘻嘻一笑:「難怪青璿那樣護著你,原來是認了姐妹!倒把我給排除在一邊了!」
綴在最後,身後密密麻麻的箭雨似流蝗般射來,雖是狼狽逃竄,精神卻已輕鬆了許多,他與仙子並轡而行,疾速奔馳中,喘著粗氣道:「神仙姐姐,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林晚榮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喜歡這個侯公子?」
林晚榮愣了愣,猛然捶胸頓足,放聲大哭,那聲音卻早已嘶啞,除了他自己,任誰也聽不見了。這冰涼的草原,便是他唯一的夥伴。
趕月!大可汗的神技!
林晚榮雙眼圓睜,步伐凌亂,他卻死死的站住了,誓死都不肯退一步。
上將軍微笑著逕直進了大帳,林晚榮怏怏跟在他身後,懊惱不語。
四德奮力抵擋住那如潮的攻勢,拚盡老命嘶喊:「三哥,我斷後,你走先!」
「不行,」他堅定搖頭:「青璿還在坐月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落下了病根,你們留在家裡好好照顧她,還有暄兒、錚兒!我出去住幾天。離著又不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了,你們不用擔心!」
「不願意!」大小姐輕哼了聲,耳根瞬間紅透:「一輩子太短,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欺負我!」
這一夜怎麼都睡不著,大小姐、玉霜、巧巧、仙兒、洛凝,一張張美麗的面頰,不斷在眼前浮現,還有那即將臨盆的肖小姐,挺著大肚子對自己微笑,柔和的母性光輝,如春日的暖陽般溫暖人心。
抬頭看去,卻見徐小姐不知何時已攆了上來,眉間滿是溫柔,緩緩坐到了他身邊。
玉伽的聰明毋庸置疑,對徐芷晴這樣愛好美麗乾淨的女子來說,能在遍佈風沙的大漠中沐浴更衣,簡直就是無與倫比的誘惑。
林晚榮爬起身來,緊緊拉住她的手,呆呆望住她:「姐姐,今早見到胡不歸他們的時候,我高興之下,轉過頭來,卻怎麼也看不見你了!」
這些年官府苛捐雜稅嚴重,苗家人圈養的牲畜早賣光了。樓頂上貯藏糧食的雜物房也是空空如洗。布依與另幾個苗族老頭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林晚榮行來,急急上前迎道:「映月塢歡迎遠方來的貴客!」
昏黃的火光下,羊皮上密密麻麻寫滿小字,似是用某種藥草的汁液所寫,凌亂中透著娟秀。他睜大了眼睛,卻是一個字都認不得,無奈道:「姐姐,你怎麼用突厥文寫字,我看不懂唉。」
諸人胡亂的吃了些乾糧,在大漠中慢悠悠的騎行。遙望那紅日從沙塵中破霧而出,剎那間霞光萬丈、映紅了臉頰,實在說不出的快活。胡不歸、杜修元、高酋幾人卻是起了玩興,在朝霞紅日中打著呼哨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林晚榮興致盎然。彷彿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脫了鞋子四處奔跑。興奮的就像個孩子。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的節日。寨子裡的咪多、咪猜都要去的!」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衝來。
「徐小姐很有勇氣。」大可汗輕道:「只是你又怎知。活在夢魘。就不是一種幸福?!」
「不要不要了。」那醋罈子就在隔壁呢,林晚榮嚇得魂都沒了。趕緊按住她手,目光落在她胸前:「我自己洗。你放心,我一定洗的很白白,比你這裡還白!小姐姐,麻煩你還是先出去吧。我這個人很靦腆的!」
林晚榮喉嚨乾涸,費盡所有氣力,輕喚出聲:「神仙姐姐——」
「都起來吧,」老皇帝微一頷首,望見站在他二人身後的林三,頓笑道:「怎的,那打了勝仗的英雄,見了朕還要躲起來嗎?」
身後隨從刷的分散兩側,中間現出一個纖秀的影子。她靜靜默立,一言不發,鬢角那兩抹蒼白,彷彿草原最高潔的木棉花。
林晚榮乾笑了兩聲,表情尷尬,青璿坐月子才十來天。關於玉伽的事,他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她提起。
月牙兒抬起晶瑩如玉的小腳,在他大腿根上狠踢了幾下。哼道:「諒你也不敢!那我今天晚上還給你送香湯,你是來還是不來?!」
望著那晶瑩玉體上淡淡的香汗,他鼻子一酸,柔聲道:「喜歡。凡是你跳的,我都喜歡!」
大小姐拉住他的手,忽然欣喜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去杭州了!」
「那她今天晚上送香湯。你還要不要?」
原來是這麼回事,老子還真是表錯情了!他頓時惱羞成怒:「那你落入我手中之後呢?想出種種手段來對付我,妄想將我折服,這是假的嗎?」
小師妹嘻嘻笑著拉住他手:「姐夫,我們快走!」
「可惡的小賊!」仙子羞惱交加,手掌連拍,激起大片水霧,籠罩在他的眼前。阻斷了他的視線。
「幾個月不見,少爺還是那麼的謙遜啊!」林三眉開眼笑,熟練的將那銀子納入袖中。
我願做這東江水,
「住手!」布依老爹紅著眼怒吼一聲,瘦弱的身軀幾步竄到眾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幾人的去勢。他到底是映月塢的寨主,和官家衝突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哦,我的啞巴病治好了,也變得更勇了!」林晚榮嘻嘻一笑,車前車後打量了幾眼,見從那邊過來的只有四五個小宮女,以這說話的少女為首,齊齊向他行禮,卻沒看到半個男人的影子!
諸人放聲大笑,總算天遂人願,能親眼目睹林將軍和徐軍師團圓,這也是大大的美事一件。
「我就說過嘛,好人才不長命,壞人定活千年。」高酋放下他身子,抹了把眼淚,嘻嘻笑道:「林兄弟還有好幾百年的光陰歲月呢,哪是那麼容易死的?!」
玉霜嬌憨的眨眨眼:「壞人。什麼叫輔助性活動?」
「將軍,我們一起走!」高酋幾人劈開周圍的胡人,急急擁在一起,奮力大喝。
「小賊,」仙子淚如泉湧,緊緊依偎在他懷中,臉頰貼在他胸前,任那無盡的鮮血沾染了自己的髮髻、臉頰。
她一急,川音蜀味便冒了出來,三哥樂得哈哈大笑:「我是『咪多』,你是『咪猜』,早點說嘛,我曉得囉!」
金刀可汗望著他無聲冷笑:「怎麼,你很怕我嗎?片刻之前,林將軍還侃侃而談,停戰、賠款、割地、質子,你能想到的所有殘酷手段,全部在我身上用了一遍,不是威風的緊嗎?現在卻怎麼害怕了?!」
講故事乃是他的拿手絕活,這一打開話匣子就沒法收拾了。孤軍深入草原兼具冒險主義與英雄主義,本就是一件十死無生的事。由他親口講來,更是抑揚頓挫、曲折離奇,就彷彿一齣上好的話本小說,無一處不驚、無一處不險。叫人活脫脫的嚇出了幾身冷汗。
「話說這一天,林兄弟吐血八兩、月牙兒淚流五斤,直令乾坤失色、天地混濁!大漠風沙四起,草原雪舞漫天。真可謂玉伽真心驚天地,林兄弟情義泣鬼神!無論胡人大華人,統統感動的熱淚涕零,皆都跪伏於地,祈求上天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
仙子替他掖好被角,跳下床來。輕輕挑了挑那昏暗油燈上的捻子,屋裡頓時亮堂了些。她羞喜的朝外望了望。殘破的院落,緊栓的大門。淤泥的土牆。黑色的瓦房,巷子裡不時傳來的幾聲犬吠、夜歸人的腳步、嬰兒的啼哭,鄰家夫妻的笑鬧,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再看屋內,簡陋的桌椅,壁立的茶壺,插花的青瓷,龍鳳的枕頭,小賊身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自己親手置辦的。看的分明是如此的真切,在她眼中,卻覺似夢一般飄渺。
「震的早不好嗎?」高酋蕩笑道:「誰叫人家持久呢!」
「我才不信!」李香君望著他,輕聲念道:「暮曉春來遲,先於百花知。歲歲種桃樹,開在斷腸時!這是什麼?」
徐渭神色匆匆的踏了進來,喜氣洋洋抱拳:「恭喜添丁,恭喜添丁啊!」
人人都是這樣說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肖小姐欣喜的看他一眼。輕道:「郎君,我們這兩個兒子,你最喜歡哪一個?」
我兒子的名字,確實比他爹的好聽那麼一點點!但不知他禍害女子,是不是也比他爹強一點?林晚榮樂得哈哈大笑。
衙役們先是一愣,接著便驚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來人啊!映月塢出了強盜,打死吳公子了!」
林晚榮眨了眨眼,眼中晶晶閃亮:「我知道,但是生兒子會痛的,姐姐你要忍住才行。洗衣做飯的同時,能不能請姐姐也兼職做個仙子?你知道,我喜歡看你在天上飛,然後我在地下追。那樣撲倒的時候,才能緊張刺|激嘛。」
什麼家國大事,什麼民族恩怨。去他娘的,我只要我的月牙兒,天下誰也比不上我的小妹妹重要。他緊緊擁住那嬌柔顫抖的身軀,嗅著她髮髻的芳香,淚水嘩啦嘩啦流淌。這一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天地旋轉,整個世界都已落在了懷中。
蜀道艱難,自入了川開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盤旋,所謂的官道也不過是在半山腰開鑿出幾條小路,狹窄無比,一邊靠著險峻的山崖,轉過頭來,就能看見腳下刀削似的岩壁和奔騰不息的江水。
瘋狂而又火辣的激|情,像是連綿不絕的篝火,上次未熄,下次即燃。沒有人敢來打擾他們,天與地彷彿都不存在了!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緻的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行到城前,往日洞開的朱門卻是緊閉著,由兩隊軍士分邊把守,所有的行人都從側邊小門通過!
給我跳舞?他頓時睜大了眼睛。
「什麼?」他屁股坐了火箭一樣刷的彈了起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青、青璿要生了?」
聽他幽幽嘆氣,寧雨昔也有些氣苦,在他腰際狠狠捏了下:「叫你處處留情!現在好了,看你如何收拾!」
她緩緩撫上他的臉龐,溫暖的感覺如此真實,瞬間燙到了她心裡,讓她顫慄不止。
寧雨昔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忍不住的臉上發燙、心裡發慌。急忙低下頭去,小聲道:「我回千絕峰!」
我兒子當可汗?手足相弒、父子相殘?咦——他摀住嘴,嚇得臉都白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小師妹大言不慚的說,要沒了她,我一輩子也上不了山呢!
幾匹駿馬飛奔而至,在那長棚外停了下來。徐芷晴跳下戰馬,抖抖身上的灰塵,搖頭道:「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如此劇烈的沙暴,塞外倒有好些年沒見過了。」
徐芷晴猛的抬起頭來,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你胡說!生與死,對你或許只是個符號,可是對有些人來說,那就是她的一切。你這卑鄙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女軍師微微嘆息,緩緩擦去他臉上的灰塵,輕道:「不是不疼,只怕是被心裡的痛給掩蓋了。」
少女咯咯嬌笑,朝布依道:「阿爹,你看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闖敘州!」
布依此人看著乾乾瘦瘦,不顯山不露水,但能成為映月塢的紅苗寨主,其精明幹練、老於世故自不用說了。布依老爹瞥了林晚榮一眼,意味深長的點頭:「應該是有貴人相佑吧!客人,你說是不是?!」
喲呵,這老小子陞官了。從個鑽石販子變成外交使臣了?什麼路易陛下的使命,只怕你們都是看中了我大華的絲綢茶葉瓷器,想拉回去賺錢的吧?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聽外面籐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林晚榮耳朵豎的高高。聞聽呼喊,急忙大聲道:「青璿。我在這裡!裡面接生的婆婆,我現在可以進來了嗎?」
「你這人,如何恁的狠心?!」徐小姐哼了聲,憤憤不平:「你受了多大委屈。能比得上出雲公主麼?你把人家師傅都——她就不能哭上兩聲麼?為你生了兩個兒子,月子還沒坐滿,你就要離她而去,你,你這人,生的是個鐵石心腸?」
東方泛起幾抹魚肚白,黎明即將來臨,林晚榮拍著她肩膀微微一嘆:「天亮了!」
既然青璿什麼事都知道了,他也無心隱瞞,索性將與安姐姐相約苗寨的事說了一遍,連帶著玉伽中毒的經過也一一道來。
他正氣滿臉,聲音溫柔,肖小姐聽得心中一軟,輕道:「你若是真的心疼我,那便將你和玉伽的事情,一五一十盡數道來!」
「徐姑姑——」
天下父母為孩子取名字,都是同一種心情!大小姐沉吟一會兒,望見天色漸漸明朗,拂曉已至,她忽然眼睛一眨,笑著拍手道:「不如就叫林暄吧!他生在拂曉之前,為日之將出,執著熱烈,宣照萬物,與他爹名字中的晚字恰好對應。既喻時辰與人品,又與姐姐的『璿』字諧音,父姓母名,極具意義!」
我和我兒子,一早一晚?大小姐取的這名字果然有些門道,林暄二字,簡單易記,暗含深意,喊出去也有股氣勢,應該不會辱沒了這小子!
林將軍鄭重點了點頭,徐小姐卻拉住他衣袖道:「等等,讓我看看你的傷!」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喃喃自語,口角緩緩溢出幾絲鮮血。無聲無息,溫柔摩挲著他的臉頰,眸中蕩漾著水一般的柔情。
喜宴歷經了數十日才漸漸散去。林晚榮每天折騰。也是疲累的很了。好不容易賓客宴完,趁著閒暇在園子中喝茶歇息、逗兒為樂,順便與各位夫人就生男生女問題進行深刻探討。氣氛甚是熱烈。
「我認識就行!哼,明天晚上我還送!」
沒了大可汗的指令,突厥人茫然不知所措,攻勢銳減,瞬間就被大華人殺出一條血路。
幾人進了大廳,秦仙兒早已興奮的奔出來,盈盈拜倒:「參見父皇!」
「你做夢!」玉伽還未說話,那邊的突厥左王巴德魯卻已暴跳如雷:「叫你們大華人,向我們賠款還差不多!」
「香君,這位是誰啊?」侯公子也不知怎麼爬上樹去的,採了兩枝鮮豔的桃花。慇勤送到小師妹手中。聖坊之上四季如春,別處的桃花早已敗落多時,唯獨這裡卻是粉嘟嘟的一片,甚是美豔!
「還能是誰?叫你給我裝糊塗!」徐芷晴在他腰背上狠狠擰了下。
這種肉麻的話。也只有他才能說的出了。徐小姐秀臉通紅,頓有種被捏住了七寸的感覺。遇上這種厚臉皮的人,講道理純屬多餘!

皇帝大樂著招手,候在旁的高平急急送上一塊閃閃發光的金鎖,中間嵌著顆閃亮的瑪瑙,上有御筆親書「長命長樂」四個金字,反面卻是「如朕親臨」。
李香君輕揚中桃枝,貼住臉頰,笑著道:「姐夫,這是侯公子送我的花,好看麼?」
「不要拿殺人嚇唬我,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林晚榮微微輕嘆!
小兒林暄緊臥在奶娘胸前,抿住小嘴吸得緊緊,腮幫子咕嘟不停,那清秀的奶娘疼得汗都出來了。這林暄卻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津津有味的吸上幾口,然後放聲大哭,接著再吃。趙錚似乎是羨慕弟弟,趴在另一個奶娘懷裡瞪著林暄,憤憤大哭。
還能說什麼?他搖頭苦笑。良久才問道:「胡大哥,那些胡人關在哪裡?!」
林晚榮哈哈大笑:「半年多不見。少爺的興趣愛好還是那麼的廣泛啊!打仗的事我都是瞎蒙的。你還不清楚我嗎?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夫人她好麼?」
不知何時,龍攆已靜靜的停在了國境線上,劇烈的顫動著,那薄薄的絲紗後,便是無窮的春光。抬轎的少女們個個臉頰薰紅,目光顫顫,想望卻又不敢望。
沉默良久的金刀大可汗,幽幽的聲音緩緩飄了過來:「這是你們大華人自己的選擇,不能怨誰!勇士們,準備攻擊!」
「好啊,」李香君拍手笑道:「侯公子的詩文遠近聞名,我最喜歡聽呢!」
望著他自信滿滿的樣子。鬼才知他後面還要開什麼條件,玉伽眼眸淡淡:「這第一條。容我考慮!第二點呢?」
外面響起幾聲大喝:「裡面是什麼人。躲在裡面幹什麼?下車下車。接受檢查!!」
「侯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位三林!」李香君嘻嘻一笑。無聲站在林晚榮身邊:「他是我姐夫!」
終於擺平了,他得意洋洋的點頭。肖青璿在他胳膊上擰了下,幽幽道:「我們姐妹是快活了,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月牙兒小妹妹?人間最苦,莫過相思。她孤身一人。此刻也不知藏在哪裡偷偷抹淚呢!」
依蓮望著他穿苗服的樣子,咯咯輕笑:「我阿母當年也是百里聞名的俊俏咪猜,她唱的山歌,能引百鳥來朝!阿爹一聽到她唱歌。就什麼活都不幹了,柴也不打了,船也不撐了,連飯都不吃了,躲在她的吊腳樓後聽她唱,有一回,愣是藏了三天三夜沒下山!我阿母發現了他,看他可憐。就送給他一碗黍米飯!誰知阿爹吃完飯。賴著不走,還躲在山上一動不動,我阿母沒有辦法。就只得每頓給他送飯。後來就——」
女兒看了阿爹一眼,徵得了他同意。這才點頭道:「快些上船吧,但你們的馬匹,就只能留在岸上了!」
這樣的躲避。也只能逃得過明天了!明日一過,便要重新面對了!他心中的酸苦無處言說。見那天色越來越亮,已能聽見戰馬的嘶鳴。他在月牙兒臉頰輕輕吻了一下,無奈輕道:「天亮了,我要走了!」
「小賊——夫君——」寧雨昔低著頭,羞澀喚了聲。
霧氣濛濛,山與水早已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明早就要啟程去五蓮峰了,與安姐姐已近在咫尺!如此美好的夜色,她在做什麼呢?
凝兒默默垂淚搖頭,輕道:「大哥。這些產婆子都是皇上親自選派的,已經是京中最好的了!雜科的郎中,反而不如她們!」
「那你為什麼不親我?!」
「哦。馬,馬——」他往日的聰明不知到哪兒去了,手忙腳亂的大叫起來。
徐小姐詫異道:「挑選三十名寒家少年倒是不難,只是你要這些人幹什麼?」
聽他個夾生川音,高統領二人頓時放懷大笑,倒把少女鬧了個大紅臉。
林晚榮心中溫暖,在她耳邊輕吻一下,柔聲道:「因為我們是血脈相連的夫妻了!姐姐,你在山上等我,我一定會早些回來的!」
徐小姐溫暖的心房咚咚發顫,也不知怎地,他忽然就想起了玉伽兩鬢的斑白,心中瞬間就窒息了!
大小姐猛的奪過他手中的衣裳,落淚道:「又不是給你做的。寄給你做什麼?!」
五原與巴彥浩特,幾百里的範圍內,刀聲陣陣。戰馬嘶鳴,集中了大華與突厥各有二十萬的精兵。胡人戰馬高大,體格強壯。遠望去,便像是隨時可以啟動的沙漠風暴。大華卻是刀槍齊整。紀律嚴明,四十餘門新式火炮,按照戰陣排列。隨時準備開火。雙方各退了五十里地,卻依然臨陣相對,虎視眈眈。
「不行的,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一輪噴薄的紅日,自草原盡頭奮力跳出。豔麗的朝霞映紅了天空,照在他們的臉上。無數黑色的瞳孔,在溫柔的晨暉中流光溢彩。
老者搖搖頭。面露難色:「華家人素來陰險,還是少與他們打交道為妙!」
小賊大喜過望,猛的一拍手掌:「好!那就沒有問題了!」
「你——」林晚榮勃然大怒。
「我兒不必拘禮!」皇帝輕輕扶起她,耳聞遠處房中傳出的嬰兒啼哭,他臉色頓時激動起來:「孩子呢,快給朕看看!」
「我的仙子姐姐,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買賣!」林晚榮得意洋洋的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將幾張的契往她手中一拍:「我宣佈,這胡同裡的六棟房子,全是我們的了!姐姐,你現在是大地主婆了,恭喜,恭喜!」
少女哼道:「不要叫小姐了!我爹叫布依。我是在蓮花池邊生的,按照我們苗家習俗,取我爹的名字和我的出生地,我叫依蓮!」
林晚榮趕緊迎上前去:「徐老哥——」
這一道聖旨發出去。襁褓裡的林家大兒的命運將就此改寫,而林三兩個字。更是天下流傳、人人敬慕。
兩峰之間雖架起天索,普通人要想通過仍是遙不可及,不過對仙子這樣的絕代高手來說,那就無異於坦途一片了。
「我喊我的,關你何事?你要不喜歡,不應聲就是了!」月牙兒大怒。
官匪?這個稱呼倒是頭一次聽說,正開口相詢,卻聽依蓮急急道:「阿林哥,你們先躲在這裡,千萬別動,我們去去就來!阿爹,我們走——」
「真的?」寧雨昔欣喜不已。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三江融合、波浪滔天,掀起的水花撞擊著崖壁,直飛達到半山腰際。高統領睜大了眼睛,駭道:「林兄弟,你是說,渡江?!」
胡不歸幾人吼吼怪笑著走了過來。老高嘖嘖讚嘆:「看看,這就是手段!我早說過了,只要是個雌的,哪怕就是頭母蒼蠅,那也逃不過林兄弟的手心!徐軍師就是這樣陷落的,你們總算見識到了吧?!」
大小姐欣喜無限,抱住黑臉的二郎來來回回的走動,笑道:「林暄,林暄,你的名字可比你那個壞蛋爹強的多了!只求你將來千萬莫要學他、四處禍害女子!」
「拚了!!!」映月塢的年輕人呼啦齊齊拔出柴刀,如下山的猛虎般往前衝去。幾十個衙役連帶著黑苗的卓澤皆都大驚,急忙將吳公子圍在了中間。
他躬身下去想拉巧巧的手,要吻她手背。巧巧嚇了一跳,面紅耳赤,急急躲在了大哥身後。
「哇——」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彷彿上天降臨的福音,瞬間響徹了整個林家大院。
「可是我很疼!!!」仙子將臉頰貼到他胸膛,淚珠滂沱。
「小賊,我們真的要走了嗎?」她將頭埋在他肩上。輕輕一嘆。依依之情,溢於言表。
窩老攻深深凝望她的雙眸。微笑道:「你的眼睛。就是我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星!」
玉霜急急點頭:「府裡來人報說,公主姐姐吃過早飯便覺身體不適,與仙兒姐姐聊了會天,才過不到一個時辰,肚子就疼起來了,現在產婆子都已經進房去了!公主姐姐她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
大可汗沒有說話。只瞥了祿東贊一眼。突厥國師立即道:「我想徐軍師弄錯了。我們突厥人從來不求誰,眼下我們談論的,只不過是一個平等的交換!」
林晚榮搖了搖頭,長長嘆息一聲:「你弄錯了,我不是心疼你,我只是不習慣打女人!」
「那當然了!」林晚榮得意大笑:「老婆,不是我誇你,你實在太能幹了,雙胞胎啊,我做夢都沒想到呢!不過我也很厲害,火力足夠生猛,哈哈!」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天色漸明。大軍的先頭部隊已經開拔。徐小姐緩步行過來。輕道:「時辰不早了,該動身了!」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的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的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骨頭都酥了,急急抱住她豐|滿的身子,在那鮮紅的唇上狠狠啄了幾口,仙子氣喘咻咻,軟軟的癱在他懷裡,臉紅的似能擰出水來。
徐芷晴恨得咬牙,急忙自百寶囊中取出藥膏為他塗抹,惱道:「這胡人女子,下手怎地如此狠毒——你也是,便一聲不吭任她毒打麼?!」
塔沃尼有些失望的搖頭:「我到了貴國,沒有翻譯,能聽懂我說話的人,非常之少!拜訪了你們各地的市府。他們互相推諉,沒有一個人敢引薦我去見皇帝陛下!」
也不知等了多少時候,只覺小賊鼻息越發的粗壯,卻是半天都沒有動靜。她心中疑惑,偷偷張開眼來,但見小賊笨手笨腳、滿頭大汗在她衣衫上摸索,半天也沒解開幾個紐扣。
「讓開,快讓開!」一個女子端著熱水,急急行了過來。她步伐匆匆,潔白小巧的鼻尖滲出淡淡的香汗,急著往樓上趕去。才走了幾步,忽覺有人攔在了身前,她頭也沒抬,有些惱火道:「快閃開啊,不要攔我的路,我要給姐姐送熱水!」
凝兒笑著望了大小姐一眼:「玉若姐姐。你呢?」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林晚榮卻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回不來。那葬沙的典故便要重演了。這丫頭的倔性子,他比誰都瞭解。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將徐小姐的身子又往懷裡摟了摟。
「洛兄,咱們現在又扯平了!」徐渭向著洛敏打哈哈,興奮之色溢於言表,兩個老傢伙顯然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
林晚榮哈哈大笑著將她摟進懷中:「放心,你現在是我老婆,身分高一級,我對你只會更好、好上加好!啊,想起來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微山湖摸魚去,在凝兒的房裡摸,這回保證不會出錯了!」
「這衣裳,給你做一件,便給我做一件!我把這紅線串起來,等你回來的時候,讓你穿上。看它能繞你幾圈!」
「對,對,」胡不歸哈哈笑道:「老高,不瞞你說,我是頭一次聽你說這麼中聽的話!」
行出帳篷來,杜修元幾人眼睛驀地睜大。嘩啦嘩啦圍了上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嘖嘖驚嘆。這穿金披黃本是皇家忌諱,但這些都是生死弟兄。林晚榮的身分又擺在哪。誰還能說三道四。
難怪呢。我這點破事,放在高牆內的皇家宮廷。那真是雪花一樣的純潔!他頓時來了精神,又是欣喜又是煩惱道:「仙子姐姐說。要你答應了,我才能上山去找她!可是以她的性格,只怕不會輕易下山!」
仙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偏過頭去。林晚榮也不以為意。嬉鬧著轉出房來,望見那霧氣騰騰的清泉。胡亂脫了衣服,嘩啦跳入水中。
布依笑著道:「依蓮她阿母,還愣著幹什麼?貴客遠來。我們的清酒呢,快端上來!」
這人哪,連悔棋都能悔的這麼理直氣壯、感慨多多,仙子笑著將棋盤往前一推:「不來了,不來了。這大華象棋,分明是你教我的,卻還下不過我!」
小師妹哼道:「你裝糊塗麼,聽說你要選派三十人去西洋學習,徐軍師昨晚連夜上了山,今天一早就開始選人了,好多人都想去呢!」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的身形漸漸化成了夜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沉重。
「什麼人?!」林晚榮跳上前去,怒聲大喝。
那還馬馬虎虎,省了老子和高大哥去以德服人!他嘿嘿了幾聲,望望玉霜,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二小姐卻似是他肚子裡的蟲,笑道:「是不是想去看姐姐?!」
李武陵黯然低頭:「姑姑,你是沒看見過突厥大可汗的那一箭。三箭連環,石破天驚。就算神仙也抵擋不了。」
你倒是看見了我,怎麼不給我打招呼?他笑著道:「那是因為客人多,才沒留意到你。你放心,下次再辦酒席,我一準記著你!」
這規矩太他媽不人道了!他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往裡鑽了。只得站在外邊扯著嗓子大喊:「青璿,青璿,你別怕,老公回來了,我回來了!」
無邊無際的花簇,美麗的就彷彿一個童話。輕輕一腳踏進去,沙沙作響。遍地的花叢都在歌唱,直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覺。
玉伽倔強的咬了咬唇,微微一嘆:「聰明的騙子!」
望見遠遠行來的大華人等,祿東贊率先迎上去,單掌抱胸,低頭施禮:「李老將軍,徐軍師,祿東贊有禮了。這位,是我突厥左王巴德魯。」
追!生死都要追到我的小妹妹!
沒有道理可講,唯有點頭!玉伽欣喜看他幾眼。用力將頭埋進他懷裡:「窩老攻。你真好!」
玉伽刷的抬頭,瞪大了眼睛瞅著他。憤怒的大聲疾吼:「為什麼要還原?嫌她不好看麼?」
秦仙兒輕笑道:「放心吧,父皇早已安排好了,徐渭、洛敏、李泰、帝師等人都會全力輔佐錚兒的。再加上姐姐和你,保準教出一個文攻武治的趙錚。」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這兩下也叫傷?」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徐小姐卻是不聞不問,逕自解開他上衣。蠶絲衣已損於箭下,他未有再穿,後背已有兩道赤|裸的腫痕。
玉伽緊緊捧住他的手,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又哭又笑:「我就要看著你心疼我!這個世界,要是沒了你的心疼,我寧願活在黑暗中!」
凝兒嘻笑著道:「大哥臨走之前,姐姐與他警告過。千萬別引個胡人女子回來!眼下可好,承諾他倒是做到了。卻把心給留在了草原,我們這是得不償失啊!」
彎月下,她的肌膚光滑的如閃亮的綢緞,赤|裸的嬌軀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就像是上天賜給人間最美麗誘人的天使。
「有些事情,若是一味的逃避,那反而不能安心,不如放開胸懷去面對。是生是死都要弄個明白!」寧雨昔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柔聲道:「我不能影響你的意志,一切都要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他獰笑著,正要將她抱起,「叮」「叮」,耳中忽然傳來輕輕的聲響,悅耳的風鈴,彷彿風中輕靈的歌聲,緩緩的飄了過來。
「這,這——」阿林哥目瞪口呆。
看著這華家人笨手笨腳的樣子,苗寨中人忍俊不禁,依蓮站在他身邊,更是哧哧笑個不停。林晚榮心中那個尷尬啊,無與倫比,好不容易「去塵」完畢,落在座上,布依老爹感激道:「客人,今天你仗義出手,為我們苗寨打抱不平,整個映月塢都感激不盡!」
正拄入水的老爹笑著道:「華家郎,我的女兒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不知有多少『咪多』喜歡她呢!」
「嗯!」肖青璿甜甜一笑,無聲依偎在他懷中:「夫君,你雖然奸猾狡詐風流好色,但是你的心腸卻是天下最好的,你從來不欺負好人!」
這二人都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主。手上沾著不知多少的鮮血,盛怒之下,氣勢凌厲。誰敢看他們一眼?再看黑漢拍過的碎石,嘩啦嘩啦裂成碎末,衙役們臉色發白,揮舞著長刀虛張聲勢。無一人敢靠近過來。
「是啊,他就是林三!是我姐夫!」李香君得意道。
玉伽捧住他雙手。將臉頰深埋其中。幽幽道:「你的月牙兒今年十九了!你不准忘了!」
林晚榮輕嗯了聲。朝諸人緩緩抱拳。無聲無息中回頭眺望。漫天風沙遮蔽了雙眼。看不到藍天、看不到草原。朦朦朧朧中。卻似望見了一道清麗的身影。正溫柔凝望著自己……
林晚榮一陣狂奔,單人匹馬出了城來,站在斜坡上四處遙望。血紅的夕陽,盤旋的風暴,漫天的銀沙,讓人眼睛都睜不開,哪裡能看到徐芷晴的影子。
下山?林晚榮臉色疾苦:「姐姐,咱們才結婚四天啊,你就這麼忍心把我往外趕?!」
「小賊——」奔到離他還有幾步,寧雨昔忽然停下身來,呆呆望著他,小手想要伸出,卻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望了良久,忽然急摀住雙唇,又哭又笑,淚落如雨。
翻來覆去的,實在難以安眠,索性便早早的起了床。軍營裡沉寂一片,巡邏的軍士步伐輕緩,望見他漫步行出,急忙彎腰施禮,眼中充滿著崇敬。
苗族長者點頭道:「正好,我們寨子裡的咪多、咪猜們都要去,好幾十人呢,不如你們一道上路吧!九月初三,算算日子也沒幾天了,明天一早就該出發了。」
他虛弱的喘了口氣,恍惚中,憶起了那日的最後一戰。無盡的殺戮,遍地的鮮紅,奪命的墨箭,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一絲一毫,浮現在眼前。
徐芷晴咬了咬牙:「我們已經把突厥人晾了一個多月,若是一味拖著不給他們答覆,只怕會適得其反。既然皇上聖旨已下,不如我們就和胡人開席談判,談幾天,停幾天。一方面可以等待林三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探探突厥人的虛實,鬆鬆緊緊的給他們些希望,好叫他們不敢再輕啟戰端。元帥以為如何?」
風暴不知何時停歇了,金刀可汗身上髮髻,滿是散落的流沙。她靜靜坐在車旁沙中,臉頰貼著那寬大的手掌,美麗的雙眸緊緊閉合,修長的睫毛沾著未乾的晨露。淚珠卻早已流乾了。
吳公子嘿嘿哼了幾聲:「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的稅賦,改為季收了,你那從前交的,僅作前兩季,後面還有兩季呢!唉,皇上親自下的聖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是那個叫做坤山的苗族小伙子,依蓮站起身來打招呼:「坤山哥,我們在這裡!」
「哦——其實是這樣的。」他眼珠子疾轉:「這些枝枝葉葉,實際上就是傳說中的心有九竅,竅竅玲瓏,是最聰明的人的象徵。」
面對著這樣一個月牙兒,他不知該怎樣挽留,心裡頭又悲又苦,卻不知該如何說出。
「相公,我也要一次生兩個!」
他心中一酥,輕佻道:「我厲害的有很多方面,你究竟指的是哪一項?哦——」
林晚榮愣了愣,元帥,你這個因果關係好像搞反了吧?!
祿東贊和巴德魯無聲退了出去,胡不歸幾人也識趣的溜走。
這人的話裡總是透著股子淫味,便是他與生俱來的嗎?徐芷晴耳根一熱,芳心怦怦直跳,不知該說什麼好。
林晚榮疾眨著眼睛,呆望了半晌,寧雨昔又羞又喜,臉頰豔如朝霞,低下頭去輕嗔一聲:「沒見過麼?你這傻子!」
布依老爹眼睛一瞪。幾步走上前去,將依蓮護在身後:「吳大人,今年的稅賦,令尊縣丞大人已經逼著我們交過兩遍了!開春交過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還說,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稅賦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裡的每一家都是砸鍋賣鐵、碾子磨盤都砸了、餓著兒女湊足了錢交給官家!足足|交了兩次啊!可憐山寨到現在,一粒穀黍都沒碾出來,寨裡的老老少少、連剛剛出生的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幾年都沒有吃過一頓飽的。你現在卻又來收第三道賦了——」
「這衣裳是特意穿給我看的嗎?!」他瞪直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忙不迭的欣喜點頭:「好看。真好看!徐小姐。我最喜歡你穿裙子的樣子,身材好的沒話說!那些冰冷的盔甲。就不應該穿在你身上。」
蕭玉若的房間便在他的對面,那是再熟悉不過了。躡手躡腳行到窗前,他心裡忽然怦怦跳了起來。秉住了呼吸,將耳朵貼在窗紙上輕輕聆聽。房間裡安安靜靜,聽不到一絲的聲響,大小姐似乎是睡熟了。
郭無常幾步衝到他面前,急急搖頭:「不,不吃了!林,林三,有一個西洋人要見你,找到我們鋪子裡去了!」
攆帳疾速顫抖,月牙兒瘋狂一般的站了起來,恍惚中淚如雨下,她蒙著雙眼、用盡所有力氣向他揮舞手臂,大聲嬌喚:「窩老攻,你是我的眼!」
選在玉伽與林三談判的日子,穿上這久違的女裝,打扮一新,分明就是要與那金刀可汗別別苗頭的意思。徐小姐再剛毅也是女人,女人該有的小心思,她一個也不會少。
彷彿要映證她的話般。一個突厥宮女急急穿越花叢,躬身跪在玉伽身邊,輕道:「啟稟大可汗,國師囑我來稟,左王大人已至,與大華的談判即將開始。請大可汗移駕!」
小伙子對林晚榮深有隔閡,盯住他的目光極為不善,少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坤山哥。你這是什麼話。我們苗寨是這樣待客的規矩麼?要讓你阿爹德旺叔知道了。他又要揍得你滿山跑了!」
「看看這個。」仙子將一件輕薄的蠶絲馬甲,緩緩遞到他跟前。這蠶絲馬甲早已被鮮血浸透,心臟正中處破出一個大洞,那蠶絲覆蓋其間,只剩薄薄的一層,已被拉得變了形,絲絲往下掉落。玉伽那一箭威力何其之大,蠶絲雖憑藉彈性化解了部分力道,卻已隨那墨箭深深射入他胸膛,那上面乾涸的血漬便是明證。
林晚榮淡淡搖頭:「我可不會寫詩!」
仙子微微點頭:「是有些混亂,不過,怎麼著都應該比現在這種局面要強吧!現在兩國僵持住了,一個不小心,便是魚死網破、生靈塗炭之局!到那時候就積怨難返,雙方勢成水火,必有一方覆亡才能罷休,那局面,誰也討不了好去!」
「啊——」他如夢初醒的一聲泣血疾呼,手腳瘋狂的舞動著,像是與天搏命,眼睛刷的就睜開了。
「窩老攻——」月牙兒驚泣一聲,心中頓空。什麼也顧不得了。刷的自高高的攆帳上跳了下來。來不及顧上麻木的雙腿,她兩手提住長裙,光著赤|裸裸的小腳,發瘋一般的在草原上狂奔起來。
「哦——這個,月牙兒小妹妹,我有說過喜歡你嗎?!」
徐芷晴羞喜交加,輕輕在他掌心撥拉了一下,那酥酥軟軟的感覺,頓叫他連魂都沒了。
月牙兒的手藝果然天下無雙!雖是憑著記憶中的影子做出來的。這一襲衣衫穿在他身上,卻像是比著模子裁剪的。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嚴絲合縫,毫釐不差。難怪她能射出那舉世無雙的三箭連環!
再望腳下,石岸雲崖的金沙江挾浪翻滾,來自雪山的岷江川流不息,二江奔流到此,聚焦彙集,水掀巨石、驚濤拍案,嘩嘩的巨浪就彷彿漫天的雲雪,呼嘯著在山崖間撞擊旋回,瞬間化作一隻桀驁的巨龍,怒吼著滾入長江之中。
片刻之間,兩股奔馳的洪流便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嘩」,刺耳的刀聲響成一片。伴隨著戰馬的嘶鳴、將士的淒嚎。蓬蓬血霧,像是瞬間綻開的花朵。染紅了草原。
給小寶寶取名字?這事可是太有意義了!屋裡的鶯鶯燕燕們頓時歡喜了起來。
「哦。不會吧。你一定看錯了!」他睜大了眼睛,急忙要收回手掌:「我一向是以感情堅貞專注著稱的,在大華那是有口皆碑、人人稱道!」
下流的小賊!仙子羞得將頭掩在被窩中,玉手偷偷伸出,窸窸窣窣輕輕幾下,便助了郎君一臂之力。
望著遠處顫動不止的龍攆,高酋匆匆擋在徐芷晴身前,驚了一聲道:「咦,好像地震了!老胡,你有沒有感覺到?」
牽到你到天荒
溫暖的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送香湯還有為什麼嗎?大可汗倒是沒說過!」香雪皺眉,回答的自然而又輕快,不似有隱瞞的樣子。
「姐姐——」秦仙兒嚇得魂都沒了,身影如電,將將扶住她衰弱的身軀。
鬼佬接連點頭,快步跑過來:「是我,是我,密斯托林,好久不見,你好嗎?」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往來如潮,吆喝聲、叫喊聲不絕於耳,販夫走卒,百戲雜耍,讓人眼花繚亂。林晚榮心情甚好,一路哼著小曲,東走走、西逛逛,碎銀子不斷的使出,買了許多小吃、零食提在手中,倒像是專門逛街來的。
徐芷晴惱火道:「不是舊傷,是方纔那兩下,玉伽這丫頭打的!」
肖小姐這一嚶嚶啼哭。林晚榮頓時頭皮發麻,說來說去。青璿沒錯,仙子也沒錯,就我成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
「這就是敘州了?」青年男子拍了拍馬背,黑亮的臉上露出濃濃的驚喜。
「笨笨的小賊,這哪是我所寫?」仙子搖頭嘆息:「這是你那美麗的俘虜月牙兒,在我施術之前,偷偷記錄的文字。」
他苦惱的搖搖頭,肖小姐明白他的心思。噗嗤一笑:「我也知道,以師傅的性情,她鐵定是不願下山的!」
「我才不管他呢!」肖小姐惱怒的哼了聲。
「沒我住的地方?!不會吧,我的要求很低的。每晚抱著姐姐睡就可以了——」
這一天當真是全家團圓、其樂融融,待到夜色中老爺子戀戀不捨的離去。望著他的轎子漸行漸遠,秦仙兒再也忍不住,撲到林晚榮懷中失聲痛哭。
徐芷晴臉上一苦,偏過頭去惱聲道:「叫你去和舊情人重逢,哪個女人願意做這樣的說客?!」
她語聲清脆,帶著好聽的川蜀韻味,說的又疾又快,那苗族老者笑著點頭,為女兒喝采!三哥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小姐說的對,助人本為快樂之源,是我這人太庸俗了,恕罪恕罪!那個,請問我們現在可以上船了嗎?!」
林晚榮一揮手,胡不歸兩眼血紅,躍步上前,嘩嘩的兩聲,鮮血如柱般衝上天空,兩個失去頭顱的突厥王公,咚的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成百上千的大華將士,眼中閃過興奮與悲壯,像是突然撒出的大網、電一般的疾射出去。
無盡的沉默,漫天流沙彷彿都凝固了。
「就把這竹笛送給你。你吹響了,師傅自會來接你的!」
「胡說八道!」徐小姐忙按住了他的嘴唇。
頭頂是蔚藍潔淨的天空,眼前滿是斑斕的色彩,就如同置身一個花的王國。不管如何轉動、如何翹望,滿眼都是紅綠斑雜、嬌豔芬芳,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花叢中旋轉。旋轉的中心,便是那靜坐著的嬌豔女子。
林晚榮緩緩坐在她床前,微笑著取過她手中的衣裳:「做衣服的時候,袖子千萬不能縫到腿上,夫人沒有告訴過你這些嗎?」
所有大華將士齊齊調過馬頭,冒著如林箭雨,疾速飛奔。薩爾木幼小的身體在胡不歸手中不斷的掙扎,玉伽雙眸濕潤,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不知是該舉起還是該放下。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你問我做什麼,」寧雨昔低下頭去,輕聲道:「哪回還沒依你不成?!」
月牙兒氣惱道:「這識手相的方法,都是你教我的,我看的仔細的很,怎會有錯?!」
駿馬氣喘咻咻,口吐著水霧,不斷打著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的路程。三個騎士中,兩個年輕人和一個粗壯的大漢,衣裳臉頰沾滿了塵土,汗珠順著臉膛滴下,衝出條條溝渠,將他們化成了幾張大花臉。
李香君不滿的哼了聲:「你是故意認不出來的吧!前幾日師姐生寶寶,我回去探望。你這人滿大院子的晃悠。卻是沒看見我!」
「不可!」林晚榮跳起來,一刀劈斷身邊胡人的脖子。放聲咆哮:「胡大哥,你們快走!將薩爾木帶回去!違命者,斬!」
她拉著林晚榮就要走,坤山急忙攔在她面前:「依蓮,阿叔只叫我喊你,可沒提起過這華家人!」
林晚榮心裡頓如同打鼓般激烈碰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還有,還有仙子姐姐——」
林晚榮聽得心都酥了,急急取過那交杯酒,二人手挽著手,寧仙子淺嘗一口,便已紅暈上臉,林晚榮一飲而盡,又急忙搶過她那杯,也一併倒進了肚中。
徐芷晴氣道:「你就不怕她施展的是美人計,故意引誘你做出讓步?」
林晚榮鼻子發酸。擺了擺頭:「先不說這個了。徐小姐,你來的正好。我恰有件事要找你,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費用我自己出,哦,他們肯定還會去看看鐵塔和羅浮宮,順便為法蘭西帶來旅遊收入!」
慘嗎?!胡不歸、杜修元、李武陵同時對他怒目而視,如此「悲慘」的生活,怎麼就輪不到到我頭上呢?!
「這個大家放心,」李武陵笑著道:「有徐姑姑的醫術。還有那位神秘的仙女,林大哥現在只怕是快活死了。要不,我們待會兒去偷聽?!」
火紅的龍鳳雙燭高高燃起,床前端坐著一個嫻靜的女子,她身著大紅長裙,頭上覆著一方鮮豔的紅蓋頭,羞澀垂首。手中執著的紅緞,中間綁著個美麗的繡球,牢牢拴在林晚榮胳膊上。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聽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的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李香君冷笑望他:「你說喜歡,那就算喜歡吧!」
「大可汗——」
確實有些對不起青璿,他老老實實的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我從沒見過自己的墳墓!」他拉住徐芷晴的手,鼻子發酸,溫柔而又堅定道:「我答應你。當我們老去的那一天,我就建這樣一座墳墓,所有人都會埋葬在裡面。我們永遠在一起,生死不離!」
多麼熟悉的畫面啊,他那個心潮澎湃,難以自拔,忍不住探出頭去,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嗨,這位姐姐,做全套什麼價格啊?!帶角先生的那種!唉,小弟是第一次,生嫩的很,什麼都不懂,能不能打個折扣?!」
淚珠滾滾而下,月牙兒瘋狂的擁住他,像蛇一樣纏住他,不讓他抬頭。不讓他呼吸,要將他湮沒在自己的懷抱裡。
祿東贊無奈,微一抱拳道:「車內的,可是林大人?!」
又震了!這都七八次了,天都快亮了,有完沒完啊?!納蘭和香雪幾個突厥少女目光輕瞥,羞紅著臉頰,又緩緩的跪了下去!
小姑娘哼了聲,似也不願意搭理他,偏過頭去與身邊的女伴說著話。
忙了一整天,確實有些累了,這千絕峰上的溫泉,滋味妙不可言,他笑著道:「姐姐,我們一起去洗吧!」
「還有這個。是我們家的長子,」秦仙兒將嗷嗷待哺的林家大兒送到父皇懷中:「相公說。他姓趙!」
「不知道也好。」他幽幽一嘆:「累了!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清淨一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幹。就睡睡大覺、點點銀票、摟摟姐姐、做做全套!這日子,何其快活也!」
「不是說這個!既然青璿什麼都知曉,那我與你在這裡親密——她,她豈不是都知道了?」仙子頭都不敢抬起來,狠狠在他胸口錘了兩下:「都是你這可惡的小賊害我,叫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人?!」
「徐姑姑,你說,林大哥他會回來嗎?!」小李子哽咽道:「這都一個多月了——」
「什,什麼意思?」望見肖青璿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中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幾聲,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也不知行了多久,黃沙漸漸地退卻,遠遠的,大片大片的碧綠映入眼簾。沙漠和草原的交界,終於近在眼前。
玉伽冰冷的雙眸忽然幻化成雨。無聲落在他臉頰。
林晚榮在敘州府中本就是無頭蒼蠅,正愁找不到路,聽說這麼多人一起去,正中了心懷,欣喜得急忙點頭。
他那鄭重的神色,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胡不歸高酋急忙抱拳:「末將遵令!!」
「大哥,生男生女真的是由男人決定的嗎?」巧巧壓低聲音,羞澀的,小心翼翼問道。
「我來找你啊!」他嘻嘻笑著走上前去,緩緩坐在了她身邊。徐小姐身前堆著一座高高的沙丘,似是手工堆積而成,看那模樣,應該有些時日了。她手中執著一塊木牌,卻掩在裙下,看不清是做什麼用的。
徐芷晴臉染紅霞,身子頓軟,怒道:「你渾身都是那女人的味道。不要碰我!」
沙漠裡的水源何等的寶貴,也只有尊貴的金刀可汗,才會在大漠裡沐浴!相比起玉伽所住那金黃的牙帳、通亮的燈火、遍地的宮女僕從,大華人則顯得寒酸多了,出門的時候,除了戰馬、帳篷和乾糧。能拿出手的東西幾乎就沒有了!這就是帝王與普通人的區別!
出了那美麗絕倫的桃花帳,他心神空空。無精打采,這幾里的路程,卻是步步千鈞。行的全無一絲生氣。
如雲的秀髮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潑灑而下,晶瑩的肌膚,在朝霞的照射中,仿如天池的美玉潔淨無暇。柔美的輪廓,如同冰雕玉刻,堅強而又溫柔。
這一條,倒是沒有多少意外。玉伽緩緩道:「兩國停戰,我不反對!只是要行諸條文昭示天下,我突厥沒有這樣的先例,恕難接受!」
「青璿,」他嚇得跳了起來,急忙將被子給她蓋上:「你還在坐月子,可不能動怒,我本不想在這時候跟你說,就是怕刺|激你啊!」
玉伽靜靜坐在草原中間,眼瞼低垂,不言不語,不哭不笑,全無聲息。片片的雪花飛舞,緩緩落在她柔順的黑髮上,像是為她掐上一朵美麗的小花。
侯方域被搶走了風頭,又見李香君對她這姐夫崇拜的緊,心中極大失落,惱怒之下哼道:「光會作詩算得了什麼,只是耍耍筆桿子而已。好男兒就當錚錚傲骨、以身報國,上陣殺敵才是正經!侯某歷來習文練武,廣交朋友,多年前便已寫好了遺書,只待朝廷一聲召喚。便會毫不猶豫的奔赴前線!就算戰死沙場,也比那些膽小鬼一輩子龜縮在後方,要強上百倍!」
「皇,皇上——」
望見他遲疑模樣,秦仙兒哼了聲:「要做幾件,只怕他自己都數不清楚了!玉若妹妹,你就將這料子多織些吧,有備無患,再做不難!誰知道他在突厥養了幾個小的?!」
林晚榮豎起耳朵聽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看來老子只有拚命掙錢了。要不然,光這些兒子閨女,就得把我壓垮啊!
望著那人眉中隱隱的殺氣。吳公子頓覺渾身發冷。面色煞白。連呼吸都不敢出口。
他的馬屁神功早已出神入化。苗家少女聽得欣喜不已,嚶的一聲羞道:「阿林哥,你比我們苗家人還率直!」
林晚榮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拿住的!」
寧雨昔本就有仙子之稱,嫁了人之後,更是沐浴在情愛的光輝中,粉面櫻唇、似喜似羞,如同被澆灌的盛世芙蓉,嫵媚高貴、美不勝收。二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道不盡的溫柔甜蜜,倒似忘了仙境人間。
「這還用懷疑?!」
鼻子發酸,他猛的捏起那小藥丸,一仰脖便送入了口中。藥丸也不知是用什麼煉製的,入口即化,冰涼中帶著芬芳,還是甜的。
小妹妹堅定的誓言、顫抖的身軀、晶瑩的淚光,一點一點浮起在眼前。那溫聲輕語,言猶在耳。剎那之間,他只覺整個心都碎成一瓣一瓣了。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衝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裡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凝兒仔細打量著那兩個嬰兒,忽然拍手笑道:「這可真是奇事!咱們林家的兩個兒郎,分明是同時出生的孿生子,卻是一個長得像姐姐,一個長得像大哥!你們說怪不怪?」
這丫頭的性子,當真是倔強啊,從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今晨相見時徐小姐那悲喜交加的俏臉,忍不住微微搖頭,辨準了方向,促馬向北,一口氣行了四五里地。
徐芷晴臉色嫣紅,偏頭過去呸了聲:「胡說,我才沒和她較勁呢!」
雖是晨時,風沙依然吹個不停,感覺卻已完全不同了。從前是趕著去打仗,出生入死的,哪有現在這般輕鬆寫意。
「小寶貝。是我啊,大哥回來了!」林晚榮拉住她的玉手,直覺心都在顫。
也不知幾度潮起潮落,那喘息終於緩緩的平靜下來,草原恢復了沉寂,悄無聲息。
軍士們早已備好馬匹,林晚榮與徐芷晴翻身上馬,朝著老將軍略一抱拳,轉身而走。胡不歸杜修元等人縱騎跟在他身後。
玉伽刷的站起來,轉過頭來冷冷望著他:「最多一年!」
身後傳來聲呼喚,那女子急忙抹了眼角,轉過身來,輕道:「武陵,你怎麼來了?!」
這簡直就是強買強賣了,依蓮無奈的看了阿爹一眼,布依也沒有辦法,唯有點頭認了。見阿爹答應,少女急忙從隨身的苗包裡取出絹帛,小心翼翼擦拭著玉石上的碎屑。
林晚榮嘿嘿直笑,湊在她耳邊道:「因為叫你徐小姐的時候,那種感覺最特別,誰也無法取代你!即便將來成了婚洞了房上了床當了娘,我還依然叫你徐小姐,好不好?!」
肖小姐瞪大了眼睛,淚落如雨,早把床上的被子踢完,根本就不給他一絲解釋的機會。
林晚榮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依蓮,你是苗鄉的百靈,能不能教我唱唱山歌?!」
林晚榮笑了兩聲,正要請他父子大廳就坐,卻聞門口又傳來幾聲焦急的呼喚:「林小兄,林小兄——」
那人衣裳和身形依稀,輪廓也看的幾分熟悉,只是額頭、眉角、臉頰、耳根、脖子、手臂卻印著深深淺淺、一道一道的整齊印記。橫的豎的正的斜的,個個都不一樣,竟是被人生生用牙咬出來的。沒有個幾天功夫,只怕不會消退。那一道道鮮紅的唇彩印在他身上,渾似綴上了無數的月牙兒。
緊挨著洞穴的峭壁上。一座簡陋溫馨的木屋堅固挺立。尚剩最後幾個細節便要完工。活眼溫泉四處流淌,正將木屋圍在當中,裊裊水霧騰騰升起,雲遮霧繞中,那溫馨的小屋。便似一處幽雅的雲中小築。
郭無常從胸前掏出一錠銀子,羞澀遞到他手中:「現在我只怕賞不起你了,這區區十兩小錢,還請笑納!」
老高四德二人聽得久久無語,若說三哥率真,那這滿山的蜀道都是直的了!
「這還不簡單嗎,林兄弟抱著人家半天都沒說上一句話。這麼寶貴的光陰,全被他給浪費了,能不叫人惱火嗎?」老高搖頭晃腦分析著:「再說了,那天人家月牙兒攔住馬車求他親一下,卻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對一個弱女子來說,這是多麼大的恥辱?把幾件事加在一起,嘿嘿,叫我看,大可汗抽他兩下,那算是心疼他的了!」
林晚榮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我承認我長得帥,但你也用不著這樣看我吧!大家都知道我很害羞的——」
徐小姐也早已沐浴完畢。散披著濕漉漉的秀髮,紅唇閃亮,臉頰秀美,在那清冷的月光下。說不出的柔媚動人。
「砰——」床上的枕頭連同被子狠狠砸了過來,肖小姐渾身篩糠般顫抖,眼中噙滿晶瑩的淚花,恨恨道:「出去,你快給我出去!」
看著兩個兒子偎在娘親懷裡,一邊一個,幸福的吸吮,林晚榮咂咂嘴,又喜又惱,哼道:「這下可好,沒我的位置了!」
依蓮心疼的接過玉石,急急拂去上面的碎屑,氣的直跺腳:「你這個華家人,真是個敗家子!好好的一塊玉,就被你這樣毀了!我們整個苗寨都賣不了這麼多錢!」
「啞巴。是你逼我的!」
徐芷晴急急低下頭來,薄嗔的看林晚榮一眼,晶瑩的臉頰飛快的染上兩抹紅霞:「都賴你,作弄我,讓他們看我的笑話!」
林晚榮堅定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我既然結成了夫妻。難道還怕天下人知曉?再說。我上山的事,青璿早就知道了。她還一再催促我早點來呢!」
「唉喲!」一聲清脆的痛哼響起,他倒地的同時。正撞倒了一個女子。惡狠狠的撲在了那軟綿綿的嬌軀上。
感受著他手心輕輕的顫抖,徐芷晴忽然明白了,他雖是在逼月牙兒,卻又何嘗不是在逼他自己?徐小姐忍不住的搖頭:「我總算知道了,你對你自己,比對她更狠!」
大華將士默默聚集在一起,背靠背,緩緩移動著步伐,就像是一個緊緊相連的實心圓環。他們高昂著頭顱,緊握長刀,渾身的血跡、滿臉的硝煙。面對著數十倍於自己的胡人,沒有一個人懼怕,眼中滿是驕傲的神采。
悠揚的玉音清脆悅耳,緩緩迴盪在草原深處,遠遠處凝立著一個兩鬢斑白的人兒,她翹首盼望,輕啟朱唇,風中傳來高亢動人的歌聲: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這一聲直把他膽都喊裂了:「什麼不好,是不是我的青璿——」
林晚榮無奈道:「徐小姐,有些事情裝糊塗不是更好嗎,幹嘛一定要把我的衣服都脫|光呢?現在天可沒黑,老高他們都看著呢!」
「相信。相信!」他忙不迭點頭。隔著簾子,彷彿已看見了肖青璿凌亂的秀髮、蒼白的俏臉、香汗如雨的身軀,他無聲的握緊手掌,淚水模糊了雙眼。
林晚榮似是沒看見她的目光。邁步搖頭,冷冷笑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犧牲了薩爾木。你的族人就能因此而獲得幸福嗎?該打的仗會不打、該死的人會不死麼?這真是個很好笑的假設!玉伽小姐。欺騙別人固然可恨,欺騙自己,那卻是可憐又可悲了!」
「沒事可不能隨便收人禮物呢。還是先放在這兒吧!」密斯托林大有不為所動的意思。將那小盒子擱在桌上,微笑不語。
話音未落,便聽崖間響起一陣悠揚的山歌:
「啊——」閨房內肖青璿忽然一聲痛呼。銀牙咬得吱吱,連床板都能聽見悶響。林晚榮頓時駭的魂都沒了:「青璿,老婆。你怎麼了?快說話啊,別嚇唬我!」
散亂的髮髻,清麗消瘦的臉頰,豐|滿的嬌軀急劇顫抖,她狠狠盯住他,淚珠像是六月的暴雨滾滾而落。身後的長街上,突然萬馬奔騰,大地瞬間震顫。「駕——駕——」,數不清的騎兵蜂擁而來,將長街都要踏破了。
「給我?!」徐芷晴一驚,眼中忍不住的驚喜。
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寧雨昔心中一柔,嬌羞的低下頭去:「傻子,你是我夫君,要趕也只有你趕我,我怎能攆你?她們笑也就笑了,我既做得出,自不畏人言!只是在山上這樣霸著你,令她們心生埋怨,那就是我大大的罪過了!」
「真笨!」李香君看的忍俊不禁。將他手中竹笛搶過,放在口邊櫻唇輕啟,清脆悠揚的笛聲便如高山流水,在雲中山澗蕩漾開來。
「這,這是什麼?」寧雨昔眼眸中閃著濃濃的驚喜,顯然對這玉石喜愛無比。
大小姐幾人已經無聲的抽泣了起來。林晚榮心中頓如炸了一般,血紅著雙眼,衝那婆子狼般怒嚎:「我可以沒有孩子,但是我不能沒有我的青璿!你們一定要保住我老婆。不然老子殺了你們!」
「大哥!」巧巧嚶嚀一聲鑽進他懷中,欣喜的淚落滿頰,心中如灌了蜜糖,甜的都要化了!
他神色一正,嚴肅道:「你老公是那麼狹隘的人嗎?不管姓林還是姓趙,他都是咱們的兒子,以後他還可以開支散葉,為咱們再添上一個大的家族,這難道不好嗎?!」
這句話苦澀酸楚。連身處局外的胡人小宮女,都忍不住的心酸。
望著她那雪白的鬢角,林晚榮有些無力的搖頭:「請你記住,你是草原上人人敬畏的金刀可汗,不要動不動就落淚,會遭人恥笑的!」
林晚榮混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我說什麼話,皇上心裡都是有數的,所謂的真話與假話只不過是個表象、是給別人看的,又怎能騙的了英明神武的老爺子您呢?」
一個面目黝黑的年輕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笑不似笑。兩隻大手卻彷彿萬鈞鐵鉗。捏住他脖子,將他像隻小雞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麼名字?!」
那姓侯的長得帥、會作詩,對小姑娘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即便小師妹現在不喜歡他,長久處在一起,危險也是巨大的。林晚榮無聲一嘆:「青璿,你要真的為了香君好,就聽我一句話,叫她遠離這姓侯的。不要問我為什麼,也不要懷疑我有私心!老實說,我的良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好過!」
「大可汗快人快語。好氣魄!」林晚榮望著她微笑。眼神卻是冷冷:「既然如此,我也直言相告。只要突厥滿足了我大華提出的四點要求,一切都沒問題!」
那幾個月是他深入草原又身受重傷的時刻,哪有功夫送出信來!只是聽著二小姐的嬌嗔,他卻有種喜悅的感覺。被親人時刻思念惦記,這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只不過凝兒那丫頭的鼻子未免太靈敏了些,隔著這千山萬水,她都能嗅出些蛛絲馬跡來,實在讓人敬佩!
「睡覺的事,待會兒再說。」仙子臉頰發燙:「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珮,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的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游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的玉珮送給我們——」
林晚榮嘿了聲,疑惑道:「這位納蘭小姐姐,不知大可汗在哪裡,她又要找我商談什麼事情?不瞞你說,我才剛剛洗澡換過衣裳,只適合睡覺,不適合出行!」
千絕峰上現出一道窈窕身影,凝立山頭默默眺望,林晚榮看的真切,頓時興奮的跳了起來:「仙子姐姐!」
寧雨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林晚榮急急擺手:「沒有!沒有的事!小師妹,做人要誠實,可不能亂說話啊!」
「嘶——」漫天的馬鳴將他嚇了大跳。回過頭去,只見那長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馬頭,直有數萬之眾。
「哼,不許偏私!我也要像姐姐一樣,一次生兩個!」
「我一向都是這樣的啊,」他笑嘻嘻的坐上床沿,望著仙子清麗的臉頰,溫柔道:「姐姐,我能不能抱抱你?!相信我,很純潔的那種!」
小可汗驚喜的睜大了眼睛:「林三,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還可以再見到我姐姐?!」
看他將湯藥喝的一口不剩,寧雨昔微微點頭,從懷裡掏出絲絹,細細擦去他口角的殘汁,笑道:「這還差不多,只是我倒有些奇怪,今日你怎地變得如此乖巧了?!」
秦小姐幽幽道:「這半年我與姐姐相依為命,白日裡她陪我說話、寫字練琴、進宮去看父皇。晚上我們又會一同想起那個狠心的人!她還挺著那麼大個肚子,裡面是你的種。你說,我能鬧的起來嗎?」
連續兩道急奏,玉伽輕聲一嘆,緩緩的站起了身來,無力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疾走,兩個宮女急忙跟在她身後。
徐芷晴身子急劇顫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力的回過頭來,抱住他放聲大哭:「你這狠心的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恨死你,我要恨死你!!」
眼見天邊隱隱現出一抹朝霞,紅日將出,終是李泰替他二人解了圍:「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與芷兒也早些出發吧!」
連女軍師都為玉伽打抱不平,可見確實逼她逼的太苦!林晚榮默默搖頭,緩緩鬆開手來,銀光閃動,他手中握著兩枚鋒利的銀針,那針尖深深刺入手指當中,血跡浸滿了掌心。
身為突厥大可汗,玉伽絕對不可能罔顧各部族的感受、而一意孤行讓這些突厥精英全部成為大華人的刀下亡魂,何況裡面還有她的親弟弟、未來的草原主人。
李泰這一番話是推心置腹了,他與徐渭身為大華的肱股,這番話的份量不言而喻。
「哦。那我去叫別人了!」
他緊緊咬牙,堅如磐石,屹立不倒,連後退都不曾有過。
徐芷晴「嚶」的一聲雙手掩面。再也不敢抬頭。林晚榮倒是無所謂,哈哈乾笑著四周抱拳:「見笑。見笑了!」
「你是信不過我的醫術麼?」月牙兒輕輕一笑:「那你就等著吧!」
他心裡一酸。緊緊擁著那顫抖的嬌軀,將頭埋在她秀髮中。喃喃自語:「姐姐,你真的會想死我的!」
「當然!」
她嫣然一笑,淚光中輕道:「我要是騙你,就罰我這輩子,想你想的死掉!」
布依眼睛一瞪,枯瘦的身骨急忙將女兒護在背後。喝道:「華家郎,你要幹什麼?!」
林晚榮熱淚涕零、徹底拜服:「姐姐,你真是天上的仙子,什麼都知道!玉伽中那毒針到底是個什麼毒?比蒙汗藥還厲害麼?」
說也奇怪,大漠流沙迎風狂舞,他二人手拉著手,躺在本應屬於自己的墳塚上,卻是心中無限的平和溫柔。
這兩位都是老丈人,誰也不能得罪,他唯唯諾諾的跟在身後,請兩個老狐狸進屋,還沒走上幾步,便聽街上鑼鼓大響、禮樂齊鳴,眨眼就到了大門前。一個尖銳的嗓音高聲唱喏起來:「皇——上——駕——到——」
玉伽仰望那滿天的沙塵,沉默了良久,方才輕聲一嘆:「好吧,這就算是上天賜給你我雙方的最後一個機會,希望徐小姐善待。貴我兩國,是馬放南山還是兵戈相見,也許就在徐小姐一念之間了。」
玉伽何等聰明的人物,聽了幾句便已臉色煞白!她渾身顫抖著,指著他鼻子道:「好一個自由貿易區!你,你狼子野心!」
這一走就是三個月,生死未卜、音訊全無!近百個日日夜夜,無盡的思念、擔憂、委屈,終於徹底爆發出來。淚珠滂沱如雨,豐|滿酥胸急劇起伏,她急急哽咽著,緊緊蜷在他懷裡,哭得彷彿要窒息了一般,淚珠瞬間將他胸前衣衫全部濕透了。
「大哥!」巧巧哽咽著,與凝兒同時撲進了他的懷中。
大哥還沒來得及感動,薩爾木拍拍巴掌站起來:「巧巧姐姐,他這個人沒趣味之極,你喜歡他,那是明珠投暗!」
肖小姐眼中閃過濃濃的心疼,溫柔搖頭,輕道:「這個傻子!看著聰明,其實是一根筋,容易犯衝動。這一鬧,只怕飯都吃不下了!他在邊關本就消瘦,又受了傷,要不吃飯哪還行?你們抱暄兒、錚兒多和他玩耍,讓凝兒、玉若好好看住他,陪他說說話,哄他好好吃飯!他的箭傷,外表雖好,卻是要將養的,每日裡要用藥草浸泡、熱湯沐浴!藥草我都配好了,放在凝兒房中!他愛吃巧巧做的點心,要端熱的給他,那生冷的敗脾傷胃,容易傷身,勿要就著他性子由他囫圇——」
徐芷晴又喜又羞,忍不住白他幾眼:「你被別的女人弄成這樣,現在卻來惦記我的好了!我就怎生認得了你這個冤家!」
侯方域欣喜不已,連道:「賢妹,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做個有節氣的人!」
「嗯!」
她放聲大哭,悲入雲天,就彷彿泣血的黃鶯。滾滾的淚珠,一串一串,滴落在他胸前。
兩層的閣樓,布依一家住在樓下,樓上留給客人了。房間倒也安靜整潔,在暖和的乾草上鋪了褥子,十分舒坦。
這個丫頭!握著那一團團乾澀冰涼的野菜,林晚榮雙手重逾千鈞,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莫要胡鬧了。我,我還有正事問你!」寧雨昔芳心疾跳,急忙按住了他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大手,她對自己夫君可是瞭解深深,以這小賊的荒唐,說不定便要在泉水中做出一番羞人之事呢!
「坤山?」少女搖頭道:「怎麼扯到坤山哥身上去了?我打小和他一起長大,他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就你會胡猜亂想!阿林哥,我要喜歡一個人的話,他就要像我阿爹那樣,與眾不同!」
林晚榮低下頭,趁勢抱住了她的身子,偷聲道:「你不是說月牙兒可憐,叫我對她好一點的嗎?」
在大營裡廝混了一晌午,想起含怒而去的徐芷晴,他心裡止不住的掛念,只是房前房後搜尋了半天,卻沒找著她的影子。
「你是個假隱士。隱來隱去,還隱在這興慶府。」寧雨昔在他鼻子上戳了一指。笑著依偎在他身邊。望著這房內的一切。那每一點每一滴,都凝聚著他們的汗水。仙子眸中泛起淡淡的淚光:「小賊。這真是我們的家麼?我都不敢相信!」
「嘩啦!」被子枕頭連同著刀鞘,一起飛了過來。徐小姐翻身而起,雙眸紅腫,酥胸急顫,睜大了眼睛狠狠瞪著他,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她急切的抬起頭來,淚珠滿臉,眸中滿是期盼的神光:「我的男人,你能不能等我十年?十年之後,你還願不願意要你的月牙兒?」
「嗯?!」
「哇,今天怎麼震的這麼早!」那龍攆早已被包圍在重重的桃花帳中,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只能感覺到那轎子的顫動。杜修元驚了一聲。
喂——
他尷尬笑了兩聲,偷望了青璿幾眼。小聲道:「從遠望鏡裡看到的東西,都是經過放大了的,特別是關於親暱的動作。那個,那個,千萬不要太較真——老婆。既然你早已知道了,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他忽然抬起頭來,興奮的拉住仙子的手:「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苗寨好遠的,我一個人害怕!」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聲音雖輕,卻如鋼刀入體,林晚榮鼻子一酸,玉伽已無力的偏過頭去,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可不就是不容易麼?」高統領笑著道:「過了中秋就出發。自北向南、由東到西。橫跨京魯豫鄂四省,沒日沒夜行了十幾天,咱們三人合起來,快馬都換了不下二十匹,直到今天才趕到地界,那能容易麼?」
這一句話夠嚴厲的了,她二人輕泣著不敢說話了。望著她們柔弱無依的樣子,林晚榮心中一軟,偷偷擠了擠眼,將臉頰湊近她二人耳邊,小聲道:「放心吧,大哥很快就會回來,你們還信不過我嗎?」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裡。這石洞鑲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籐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裡乾淨清爽,鋪著厚厚的乾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說起那時的情形,還真是有些艱險,若不是他機敏過人,又哪來今日的紅線姻緣?仙子臉頰嫣紅,輕笑道:「早知你會來與我算賬的!當日若不是你這小賊使詐,壞了青璿的修行。鬼才願意理你呢!」
一個身穿粗製胡服的女子,髮髻隨意盤起,袖角輕挽,赤|裸著光瑩的小腳站在清澈的溪水中,手裡提著兩件衣裳輕輕拍打,飛濺的水花落在她臉頰上、髮髻上,在昏暗的篝火中,如白玉般晶瑩。
布依https://m.hetubook•com•com哼了聲,望著林晚榮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時辰也不早了,請客人先歇息吧。」
月牙兒咯咯嬌笑。滑若凝脂般堅挺的酥胸顫顫巍巍貼在他身上:「你就沒咬我嗎?!哼。我高興,我喜歡。我就想咬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他黑了,瘦了,笑得卻還是那麼的壞!
「老婆,我都聽你的!」他嘻嘻笑著賣乖。
這兩下可是真的,沒留絲毫情面,林晚榮痛的直齜牙。這丫頭,還真下得了手啊!他長吁了口氣,卻是覺得奇怪,月牙兒那亦喜亦嗔、梨花帶雨的俏臉,在他頭腦裡,生生的落了根,永遠都抹不去了。
徐小姐倒是急性子!林晚榮笑著搖頭:「去西洋留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裡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受人欺負。何況你又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會有諸多不便!」
他心中一窒,鼻子發酸,強忍著扭過頭去。只是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怎可錯過,他奮力大吼一聲:「老胡,老高,走,快走!」
高酋跟了一路,便聽林兄弟是如何誘拐小孩子的,那手法真是層出不窮,從無重複。真不知他是如何想出來的。
「難得你有這些心思,」李泰笑著點頭:「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你且放心,出雲公主那邊由我和徐渭去說和,公主應該不會拂了我們兩個老傢伙的面子吧!」
「沒事,沒事,很快就會好的。」林晚榮握緊了她冰涼的手,長長喘著粗氣。
那水流湍急,他喊了幾聲,船上人才聽到。二位艄公轉過頭來,卻是一個健碩的老者和一個清秀的少女。那少女皮膚白皙,面容秀美,身著一件青黑色斜襟長衣、縐褶花裙,領邊、袖口、圍腰都以五色絲線鑲竹,正是典型的苗女裝扮。
這是什麼話?!我打了你,你卻來感激我!玉伽的心就如冰雪般晶瑩通透,看的那麼的分明,連徐小姐都忍不住的鼻子發酸!她狠狠擰著林晚榮的腰肉,哽咽道:「你怎麼能那樣對她?你這狠心的人!」
寧雨昔是跟著他才吃些零食,淺嘗了幾口,望見他坐在地上,抹著汗珠子歡天喜地的樣子,心裡忽然說不出的溫暖與感動。
「除了紅色和黃色。剩下的都討厭!」
徐芷晴渾身輕顫,臉頰鮮豔如血,轉身飛一般的逃竄:「你這卑鄙的人,我討厭死你了!」
苗家的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迭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愛意像永久不變的少年
「說幾句好話,就當我不治你這逃兵了嗎?」李泰板著臉嘿了聲:「擅脫戰陣,滯外不歸,來啊,將這林三給我拖下去,杖責二百!」
哭吧哭吧,這世界上,還有比哭更痛快的事情嗎?無聲無息中,他也忍不住的哽咽了。
「芷兒——」
「大哥。你瘦了!」洛小姐呆呆望住他。欣喜的淚珠急急淌下。
產婆子們早已收拾妥當,自然不再阻他,林晚榮大喜過望,幾步就衝了進去。
原來和我一樣,都只是去「看一看」的!林晚榮哦了聲,神秘兮兮道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寨子裡有了喜歡的人,才不想去花山節的!嗯,坤山這小伙子不錯,和你很配!」
老胡深深一嘆:「明明是兩個人單獨商談,好好的甜言蜜語、卿卿我我幾下,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現在鬧成這個樣。後面可怎麼辦?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女人敢打林將軍?唉,難道真是老天要滅有情人?」
「因為你們大華和我們突厥打仗——」
「若真是這樣,那我施展的就是美男計了!」林晚榮無語苦嘆。
這一想可不得了,思念頓如潮水洶湧,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回她們身邊。
待到洛凝收拾妥當,肖青璿神色平靜看他一眼:「夫君,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這一語卻把苗女惹怒了。她狠狠一拍在水面上,嬌聲怒道:「阿爹講,華家人陰險狡猾,一點都沒錯,開口閉口就談錢,只有你們華家人才會這樣!助人還拿錢財,要是傳回山寨,九鄉十八塢都會笑話我們!」
他舌粲蓮花、唇鼻生香,愣是將一件風流之事變成了深情的見證,肖青璿吃他幾句甜言蜜語,心下欣喜,卻不敢流露,哼了聲道:「你是小老鼠麼?我師傅是何等樣的仙子,卻都折在你的手中,你這樣膽小的老鼠,倒是世間少有!」
「對了,少爺,咱們京城裡失火的宅子都修好了嗎?我還沒來得及進城,什麼都不知道呢!」
寧雨昔默默道:「那若是談不攏呢?!」
「那是當然,」李武陵搖頭晃腦嘿嘿直笑:「徐姑姑待林大哥那麼好,他卻老想著別的女人,不叫他也著急著急,他就不知道我徐姑姑的好!」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的!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的大頭領之爭!」
難怪這裡乾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
徐芷晴嘆了口氣,溫柔將臉頰貼到他胸口,幽幽道:「我見過她了。」
這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大的折磨啊!他胸口急喘,仰天長歎,幾乎一口氣都接不上來了。
「你這小丫頭,今日怎麼沒去城外翹望?」大小姐笑著道:「進來說話吧!」

他急忙點了點頭,玉霜輕輕道:「那就快些去,只在窗外看一眼就好了,莫要吵醒了她!」
「有什麼後果?」他驀然一驚。
月牙兒羞澀一笑:「我才不管你幾個月來一次——哼,我警告你,要是你不來,那後果你可受不了!」
謙謹含蓄?這和我沾得上邊嗎?老胡這廝,分明是在藉機諷刺我啊!他白眼疾翻,胡不歸高酋二人偷偷偏過頭去,一頓大笑。
看他神色氣惱,巧巧嚇得不敢說話了。林晚榮在她鼻子上刮了下,又伸腳在那摔碎的木盆上狠狠跺了幾腳:「這些粗活,以後可不許幹了!你是我的小寶貝。大哥心疼都來不及,哪能去伺候別人?這不是要我的命嗎?你要記住我的話!以後要敢再犯,我就罰你在床上躺十天,大哥來伺候你吃飯穿衣!」
李香君睜大了美麗的眼睛,臉上滿是天真無邪,只有林晚榮知道,這小丫頭比魔鬼還要魔鬼!
侯方域心下一喜,急忙盯住林晚榮,期待著他的回答。
胡不歸正要上前阻攔,林晚榮卻微微搖了搖頭:「薩爾木,你可以詛咒我去死,但是,我沒有害你姐姐。」
「林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麼?」肖小姐緊緊抱住他,喃喃問道。
又仔細看了幾眼,依然如此,他驀然睜大眼睛。滿臉的愕然:「壞了。沒路了!」
「所以你現在很非凡了!」凝兒眨眼道,巧巧輕聲嬌笑。大小姐也心疼的撫摸著妹妹的秀髮,微微搖頭。
想起上山時的經過,他忍不住笑了聲:「這個小師妹,倒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什麼全憑自願,這已經擺明了就是赤|裸裸的敲詐勒索。大帽子一戴,還能容得我不去嗎?林晚榮撓撓頭。徐小姐急忙拉住他,小聲道:「謹防有詐!」
「怕什麼,這衣裳本就是專為你們做的,就只穿給我這下流鬼看的。」林晚榮在她耳邊吐著熱氣,嘻嘻道:「你不是問我這衣裳叫什麼名字嗎?」
「人有失身,馬有失臀嘛!」他嘿嘿一笑:「你不是替我報過仇了嗎?你那一掌,只怕要叫她記一輩子了!」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李泰微微點頭:「芷兒,你覺得林三會還活著嗎?」
「嗯?」
林晚榮急忙點頭,月牙兒才哼了聲,羞喜的丟開他。
「這是大可汗特意為你做的,從前是套在你的靈位上的!」香雪抬頭起來,目光掃到他赤|裸的胸前,卻是啊了一聲呆住了。
林晚榮邁步跨上,轎子才一起步,便有兩隻蛇般柔軟的光潔手臂。顫抖著緊緊纏了上來,吐氣如蘭的芬芳在他耳邊迴盪:「窩老攻。你怎麼才來?是不是不想我?」
香雪恭敬的遞過一個錦盒,那盒子金光燦燦、華貴無比,上面繡著一個金色的狼頭。徐徐打開來,耀眼的金光頓時閃亮了眼睛。
徐芷晴望了他幾眼,忍不住輕哼了聲,取過身側的幾個水囊,將那清水倒在手掌中,狠狠往他臉上抹去。只是任她力氣再大,唇紅可抹,那一僂一僂彎彎的月牙兒,又怎能消除?!
話一出口便知不好,秦仙兒白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與她鬧過了!你才鬧了呢!」
「瞭解,瞭解!」林晚榮緊緊抱住她,感動道:「姐姐經常偶爾,我都已經習慣了!」
看著趙康寧滿嘴的血和牙、殺豬般的嚎叫,他心中一陣爽快,嘻嘻笑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們大華人也是不好惹的!」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執法?你們映月塢是要造反嗎?!」與衙役一起進寨的幾個苗人,晃著手中的柴刀,指著對面人叢中一個苗族青年大聲叫嚷著。
林晚榮撇過頭去,仰天長歎:蒼天有眼啊!我生的這個兒子,可比他老子壞多了!
「姐姐——」他喉嚨一乾,聲音都已變了樣,卻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在山上成親。這個倒是挺有創意!林晚榮想了想,驀然睜大了眼睛:「青璿,你是說。等仙子也生兒——哈哈,明白了,明白了。到時候她一定會下山的!老婆。你真聰明!」
「三哥!」四德站在苗寨各位長者身後,正在對他招手。依蓮有些抱歉的看著他:「阿林哥,你的兩位朋友,我只找到了這一位,另一位不知到哪裡去了!」
李泰搖搖頭,沉聲喝道:「林三,你過來!」
真正近在眼前,他們反而不急了!緩緩策馬而行,打量著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聽著耳邊絡繹不絕的叫賣。二人像是看猴把戲一般,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即便是以前看了一百遍的小玩意,現在重新望來,依然是那麼的新穎出奇。
「我不能見你,我不能見你,」她忽然喃喃自語,掩面痛哭:「見了你,我就再也不想走了!」
七月的天,熱氣逼人。長棚內,擺滿了瓜果茶水。香氣四溢,若是不看中間那道涇渭分明的分隔線,還以為是兩國在開聯誼會呢。
「怎麼也不多睡會兒?!」徐小姐關切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淡淡的芬芳飄過,她已默默的站在了林晚榮身旁。
他狂喜之下。淚如泉湧,殺破嗓子放聲大叫,快馬便如流星,捲起狂風向突厥人的隊伍行去。
早知道這人的稟性了,仙子微笑亮亮手中的銀針。小賊立馬點頭,正色道:「嗯,姐姐日夜照顧我,太過操勞。我還是自己翻閱典冊,查清楚亂七八糟的定義吧,不勞煩姐姐親自講解了。」
老皇帝大笑著點頭:「好一個趙錚!但願正如徐愛卿所言。他有錚錚鐵骨、卓識傲然!傳旨下去,皇孫趙錚即日錄入典冊,待滿月後進宮。朕要找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教他。對了,還有朕的小外孫林暄。也一併進宮,他們哥倆可不能分開。這一錚一暄交相輝映,我大華定可蒸蒸日上啊。哈哈!」
林晚榮駭了大跳:「你,你不吃醋?!」
「姐姐,我是逗她們玩的,」病人委屈的嘟著嘴:「我就想找回活著的感覺!」
你的辛苦,我們都能理解!三位老哥縱聲嬉鬧。還是杜修元良心好些,笑了一陣,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眼:「將軍,你還是快去看看徐軍師吧,她一夜都未走出帳篷!」
「我叫高酋,你們大可汗肯定知道我的!她和林兄弟——哦,她和啞巴大人的好事,還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老子已經夠壞的了,這小子比我還壞,那會是個什麼樣子?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因為感同身受,」徐芷晴抱住他,柔聲道:「想想你深入草原這段時日,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就能理解她誤殺你之後是怎樣的感受,而她能再見到你,又是如何的驚喜!小無賴,你摸摸我的心,你就會知道了!」
突厥文,大華語,四個條件無一疏漏。下面蓋著金色的狼印。「玉伽」。兩個柔美中帶著顫抖的小字,清晰可見,歷歷在目。
「那個叫精密加工,不是模具!」林晚榮笑道:「這就是我要請你幫忙的了!你是這方面的行家,能不能幫我在民間和神機營中,挑選三十名心靈手巧、善於學習的少年郎,最好是家境貧寒些的。」
姐姐急忙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喜道:「興慶府到了!」
徐芷晴點點頭,臉上卻有幾分憂色:「這自由貿易是極好的!可是也需要有人支持!我現在唯一的擔心,就是玉伽能掌控草原的局勢嗎?你別忘了。還有突厥左王虎視眈眈!」
胡不歸、高酋、杜修元幾人互相望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著瘋狂而上,抬腿的抬腿,抱頭的抱頭,呼啦呼啦把他舉起來,奮力往空中拋去:「吼——吼——」好眩暈的感覺!他嚇得急急大呼:「我有恐高症啊!喂,老高別摸我——他娘的,誰脫我褲子?!」
月牙兒撫摸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我要用十年的時間整飭草原,將來把一個完整的草原還給薩爾木!這是我在父汗靈前發過的重誓!還有,你的那四個條件,沒有我在,誰也無法完成!我的男人,我的窩老攻,你願意等我十年嗎?」
看這丫頭堅定的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蕭玉霜俏臉一紅,又羞又喜:「當然遛狗了。要不然,拿什麼咬你?!你看——」
半年沒回來,這玉佛寺已舊貌換新顏,不僅磚塊瓦礫清理乾淨,那笑臥的彌勒佛也整飭一新。聖坊改成教書育人的學院之後。來往頻繁,上山的道路也重新修建拓寬,比之昔日尋訪青璿之時,已是通暢了許多。
「不忙不忙,」林晚榮忙拉住她手,嘻嘻笑道:「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嗯!」玉伽身子微微一顫。
「好。好!」他聲音都顫抖了:「凝兒。青璿在哪裡,快帶我去!」
李泰的期望不可謂不高,林晚榮驀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或許,玉伽的心情也是一樣吧!
「對了,塔兄,你帶來了四艘大船,都是鐵甲船麼?上面有沒有什麼大炮啊、火槍啊什麼的?我過幾天想出海玩玩,也有可能順帶去一趟高麗。只是手頭一時沒有合適的船隻,想找你買一艘!」
二小姐得意洋洋道:「這是巧巧姐教我的,她說這些糕點都是你最愛吃的,我學了好長時間呢,現在每天都做,就等著你回來呢!好吃嗎?」
「窩老攻——」
此情此景,何等眼熟!林晚榮啊了一聲,眼珠子都凸出來了。呆呆望著她。一動不動!
「姐姐,你真的願意跟我回去?!」他拉住寧仙子的手,望著她絕麗的臉頰,輕聲問道。
林晚榮急咳了幾聲,望住她,輕輕道:「下次殺我的時候。請記得帶刀,好嗎?」
林晚榮橫刀立馬,黑臉上閃爍著騰騰殺氣:「大華好兒郎,寧願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就讓突厥人的王庭,成為我們終身的榮耀吧!!」
「那怎麼好意思呢?」三哥受寵若驚,急急一拍四德肩膀:「快快,收拾好東西,跟著老爹走!」
二十萬大軍就駐紮在這裡,與數百里外的胡人遙遙相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雙方談判的結果,是戰是和,終要見個分曉。
小賊的眼神漸漸渙散,手心如雪般冰涼,他忽然睜大了眼睛:「姐姐,我好想回家,我媽在叫我——」
突厥人卻是砍殺不絕、多不勝數。無邊的箭雨密密麻麻,帶著淒厲呼嘯,瞄準騰空的仙子,疾射而至。刀聲、風聲混成一團、血流成河。
他苦苦一笑,嘆道:「青璿不想看見我,我留在這裡也沒意思,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吧!週而復始,人生不就是這樣麼?」
李武陵急急點頭:「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姑姑,爺爺讓我告訴你,皇上的聖旨到了。」
林晚榮抹了把汗珠,垂頭喪氣道:「姐姐,這是誰給你做的衣服,太複雜了!就算我善解人衣,也架不住這麼多的紐扣啊!」
「三哥,三哥。公主夫人叫你!」小丫鬟環兒進來,急急向他稟告。
大小姐頓時面紅耳赤:「這如何使得?裁成這樣,哪個女子敢穿?你這下流鬼!」
李香君眼神閃爍,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輕笑道:「侯公子,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望著肖小姐柔弱的樣子,想起她待自己的好,林晚榮心裡酥軟,急忙擁著她身子,柔聲撫慰:「老婆,這次是我不對,我給你道個歉,這事不該瞞著你!但是你也要體諒一下老公啊,試想以我狡詐多變、卑鄙下流的本事,為什麼獨獨這事不敢跟你提起呢?那是因為我尊敬你、愛著你,所以我才會從一隻大老虎,變成了一隻小老鼠!這恰恰就是我們情深似海的見證啊!老婆,你說是不是?!」
「沒有死?!」依蓮臉上紅了紅,她和阿爹都是苗醫,人的死活自然應該看的出來。只可惜那會兒事出突然,她心神慌亂之下,只顧著帶阿林哥逃跑,倒把這茬給忘了。望見林晚榮笑嘻嘻的樣子,少女猛的一瞪眼睛:「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個姓吳的沒死?」
宮女們急急拉起一道道粉紅的紗帳,像是徐徐升騰的粉色煙霧,將那巨大的龍攆包圍在了其中。納蘭和香雪兩個領頭的少女,面紅如霞,帶領著小宮女們在那龍攆前緩緩跪下,心酥腿顫,卻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來。
「將軍!」胡不歸、杜修元、高酋、許震、李武陵,數萬將士齊齊撫刀,「刷」的一聲,長跪不起。嘩嘩的淚珠,便如開了閘的洪水,狂洩不止。
「你,你,」他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你不是說不去的嗎?」
「嗯,請便!」林三臉上掛著最和藹的笑容。
四德、蕭峰等人見他回來,早已興奮的圍了上來,「三哥三哥」叫著。嘻嘻哈哈鬧個不停。及至環兒取來糕點,玉霜親自取了一塊塞入他口中,那熟悉的香甜滋味傳來,口齒流芳。他頓時睜大了眼睛:「這是誰做的?」
「起來,都起來,你們這是怎麼了?!」林晚榮嚇了一跳。急忙抬手去扶她。
還是老爺子有眼光有見識啊!他激動的熱淚涕零,恨不得現在就爬起來,給老丈人鞠躬作揖。
林晚榮嘻嘻笑道:「不礙事,這都是想你們想的,過幾天就恢復了!不信你到時候抱抱我,管叫你抱不動!」
望著他手中獨一無二的金刀,所有宮女們大駭,同時跪倒在地,長身叩首,齊聲呼喚:「叩見汗王!」
胡不歸一馬當先,殘軍像是一條奔湧的長龍,生生破開了胡人的包圍圈,拖著尾巴,疾湧而出,再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回家的步伐。
倒是裝起可憐來了!寧雨昔霞飛雙頰,渾身酥軟,無奈道:「你莫要作怪了,我來問你一件事情。當日在突厥王宮,你明明能捉住玉伽,卻為何又不拿她?!」
林晚榮微微搖頭,嬉笑著道:「本來是有點疼的,不過徐小姐給我按摩幾下,那可舒坦的很,再大的傷也不打緊了!」
這個小阿妹啊!他心中感動的無以復加,急忙站起身來,將依蓮護在了身後:「老爹不用客氣。我一點也不渴!」
老徐眼睛一瞪,似笑非笑道:「林小兄,這稱呼只怕用不得了!」
料有牽情處,忍思量,月落天曉。
林晚榮驀然睜大了眼睛,惱火道:「我老婆生兒子,我怎麼不能進?!走開。走開!」
蕭玉若臉若塗脂,偷偷瞥他一眼,急忙低下了頭去,聲音細小的微不可察:「娘親說。我們蕭家人丁單薄,要過繼一個男丁!」
林晚榮點了點頭,正色道:「杜大哥,你每天晚上給找幾個小姑娘,捶捶腿砸砸背,蒸蒸澡堂子洗洗桑拿,相信不出個十年八載的,我就可以痊癒了。」
「嗯,」寧仙子道:「你便是拿這東西來哄我的。我怎忘得了?!」
見他笑得如此奸詐。大小姐羞紅著臉支吾半天,才鼓起勇氣小聲道:「這料子麼。我們布莊當然能織得出來!手工也無問題!就是耗時要長一些!你要做幾件?」
法蘭西和大華遠隔萬里,他們打著邦交的幌子,不過是為了多販些茶葉絲綢日用品,回歐洲去賺金幣。
仙子微笑道:「是不是和你的月牙兒小妹妹有關?」
這聲音。不是林三還有誰來?突厥國師望著那蜷坐在地上的金刀可汗。惱火的哼了聲:「見面?!林大人,恕我直言,你躲在車中。你能看見我,我倒是沒看見過你!」
「小寶貝,想我了沒有?」他習慣性的嘻嘻一笑,正要給這小妮子一個大大的熊抱,卻覺喉嚨乾澀無比,不僅話語說不出口,就連自己的手,也看不見了。
徐小姐緩緩撫摸著他胸口,動作無比輕柔:「還疼麼?!」
「啊。我想起來了!」人群中一位女學子冥思苦想,忽然蹦了起來,指著林晚榮,興奮的直顫:「桃花詩。《林三詩集》!三林,你是林三?!天哪,你是林三?!」
「諒你也不敢!」肖青璿哼了聲,溫柔揉著他胳膊:「小師妹除了練劍外,平日裡喜歡些詩詞歌賦、奇門雜術,我便叫她到學院裡學習去了,和玉霜相隔著不遠。她就一直住在山上,前幾天回來看我的時候還問起了你。只是你在招呼客人,沒見著她而已。」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以玉伽的醫術,她說要生兒子,那就八九不離十了!難怪這兩晚,她像蛇一樣纏著我,要把我搾成人乾呢!這根本就是在取種嘛!我他娘的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我不管!下雨你也要讓它放晴!誰讓你叫它下雨的?」
玉伽嘆息著站起來身來,緩緩往棚外走去,腳步輕柔,卻又有著說不出的堅定。行到門口,她忽然站住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嘩啦的水聲。他驀然睜大了眼睛。心臟怦怦跳了起來。循著水聲而上,溫泉深處煙霧濛濛,一個絕麗的女子素顏雪頸依偎泉中。長長的秀髮直垂入水,仿如奔灑的瀑布。豐|滿的酥胸大半沒入水中,肌膚滑如凝脂,隱隱可見溝壑深深、雙峰凸起。泉水流至此處。便自發還轉流回。水霧將她的臉頰映的通紅。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銷魂滋味。
幾日不見,這草人卻已穿上了一件精緻的小衣裳,絲綢織成,金貴無比,只是那賊眉鼠眼,卻是永世難改了。
肖小姐手背蒼白纖瑩,她顫抖著摩挲他的臉頰,晶瑩的水霧籠罩了雙眼,卻是溫柔的微笑:「林郎,我很好,不要為我擔心!」
二小姐咯咯笑著替他解了圍:「姐姐們。這些事情讓壞人去作難吧!咱們現在說點正經的!公主姐姐生了兩個小寶寶,總要取個名號吧,這可是件天大的事!」
秦小姐低下頭,雙眸霧氣騰騰:「相公,他走了!!」
屋內多了一個呼吸,一個與眾不同的呼吸!
我的個媽呀,這戰況也太激烈了吧!幾個人面面相覷,實在是由衷的佩服!
年輕人冷冷看他:「我再問你一句,皇帝下發的,普天之下,免賦三年的聖旨,你們可曾收到?」
「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林晚榮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忽然語重心長道:「小師妹,我問你個事!」
依蓮不解的望他一眼:「那我就叫你阿林哥好了。阿林哥,我和我阿爹不是擺渡的,我們是寨子裡的苗醫,今天上山採藥,回來途中才遇上你們的!」
香雪抿唇笑道:「啞巴大人的名字也好的很哪,窩老攻,窩老攻——」
胡不歸偷偷瞥了徐軍師一眼,只見她緊咬著牙,面沉入水。
「你就是折了圖索佐的林三?!乳臭未乾,有何本事?」一個粗壯的胡人行了出來,凶神惡煞般吼道。
蕭玉霜刷的轉過身來,撲閃撲閃睜大著眼睛,呆呆望住了他。這一別就是五個多月,他消瘦了許多,臉膛曬得黝黑,身體卻越發的結實強壯,嘴角那一絲熟悉的壞笑,便是他獨一無二、永遠不變的活字招牌。
「是嗎,第十次?我分明記得才是第八次嘛!」他嬉皮笑臉的將那棋子拿了回來:「人生不能回頭,已是無趣的很。若是連棋盤上也是如此,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就讓我再悔一次嘛,姐姐?!」
「我怎麼樣?」玉伽羞澀一笑,摀住臉道:「勇士,你是真的勇!我們的兒子,一定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對她凶?林晚榮睜大了眼睛,徐丫頭對青璿說了什麼,我什麼時候對她凶過了?
「我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徐芷晴暴吼一聲,無邊無際的淚水化作滿天的飛雨,拳如閃電,飛快向他胸前擊來。
小可汗似懂非懂的望著他。巧巧緊握著大哥的手,感覺著他手心裡的顫抖。
還是二小姐開明啊,他欣喜的應了聲。急急往宅內行去。
周圍的男女學子們本就在留心聽他們說話,聞這一言,頓時笑聲四起,頗有些好奇的打量這位舒先生。
「那小弟弟能不能提個請求,請姐姐將這藥嚼碎了,再一口一口親口餵給我,那樣會比較甜一點——唔。好甜!」
他默默凝立,彷彿一個沒有感情的冰人!
「唉喲!」林晚榮如夢初醒,急忙拉住巧巧的手,拔腳就往樓上衝去。才上了樓梯,便聞見幾聲楚楚的痛哼傳入耳膜。
「哐!」手裡的木盆落在了地上,熱氣汩汩四溢。她身形急劇顫抖,頭都不敢抬起來。小手顫顫巍巍向他胸前摸去,淚水模糊了雙眼。
誰能像撐天的大山永不倒?
和突厥人談判?我來做主?!他心中升起些恍惚的感覺,急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擅長的是談情,不善於談判。更何況最近還受了傷,身心俱疲,談判這回事情不是我能幹的。元帥,你快給皇上寫奏折,請他收回成命吧!」
第二輪談判曲折離奇、迭變叢生,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突厥人昨天上午又送來了金刀可汗的親筆書信,約定明日第三次商談。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是玉伽要約會林將軍呢!經過了他們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的人,誰不想去看個究竟?而大華與突厥的命運。也將會就此決定。
這個,似乎確實有點不公平!林晚榮心中一柔。急忙捏緊她玉手:「你現在可是我未過門的老婆。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他一連叫了幾聲,玉伽卻似癡住了一般,根本不回答他言語。
那顫動的墨箭,深深插入他胸膛,金色的羽翼,彷彿在眼前閃動的月牙兒的俏臉,如此美麗。
她猛然抱住他,羊脂白玉般光滑豐|滿的酥胸緊緊貼住他的胸口,瘋狂的咬他,脖子、胸前、傷疤,一串串的留下月牙兒的印記。
「啊!」寧雨昔面紅耳赤,急急推開他,羞得頭都不敢抬起。林晚榮卻是睜大了眼睛,驚道:「你不願意?!」
這當真是人世間最美麗的意外!月牙兒輕輕望著他,羞喜交加。林晚榮心下沉默,無聲偏過頭去,躲避著她的目光。
這一趟從草原回來,李武陵曬黑了不少,也長高了不少,再不復那個臉帶稚嫩的少年,而成長為一個真正的軍人了。
胡不歸笑著拍拍桌子:「記個屁啊,別聽這小子胡扯。林兄弟吐血八兩倒也還罷了,月牙兒淚流五斤?那還不整個人都風乾了?還有什麼風沙四起、雪舞漫天、胡人大華人統統跪倒。你以為這是攻打克孜爾啊?!不過突厥王庭那一仗,倒是真的可以這樣記,老高沒有吹牛!話又說回來了,前日林將軍和月牙兒連個面都沒見上就回來了,老高你卻把這說書的畫本流傳到酒樓茶肆,那不是誤導民眾麼?」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以判斷,胡不歸笑著道:「管他呢,我們只看結果就可以了!不過眼下這問題可就難解決了,林將軍和月牙兒都抱在一塊了,這談判該怎麼辦呢?!」
「只是把幾件事合到了一起而已,說不上誤導。」高酋跳下桌子,如饑似渴的掄起茶罐子咕嘟幾口,意猶未盡的抹抹嘴角,嘻嘻笑道:「前天沒見上。明天可不就要相見了嗎?!就當提前預約了,找個好綵頭!林兄弟說了,明日的談判,他要親自去!我已經主動請纓了。明日我也要去。老胡。你去不去?!」
連表少爺都能派出門去談生意,由此可見,大小姐身邊的人手是多麼的不足!他心中直樂,看見這郭表少爺。就想起從前在金陵時那段單純而快樂的時光,真是骨子裡都透著親切!
我和你的咬,那可不是一回事。他哈哈一笑,實在無話可講!
她雙手如風,動作疾快,眨眼就到他臉頰邊,林晚榮微一避身,她五指落在他胸膛,憤怒一抓,嘩啦疾響,胸前的衣襟便被拉扯開了。
徐小姐惱火的在他腰背上狠狠擰了一下,嗔道:「心疼她就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逼她逼的太狠,心有愧疚,所以才故意要挨她一下以求個心安!要不然,以你的性子,換成是別人打了你,他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胡說!」寧仙子輕呸了聲,瞪他幾眼,又偷偷低下頭去,面上如敷了彩霞,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了:「要生孩子,你,你得多來才是!我,我等你——」
「林將軍——」
肖小姐驚喜哭泣,心神恍惚中沉沉睡去,只覺人生從沒有如此安穩。
「月牙兒,小妹妹——」
夏末秋初,微風輕撫,燥熱中已隱隱有些清涼氣息。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蹄聲嘀嗒清脆,揚起的塵灰中,疾速駛來三匹快馬。
「你為什麼不還手?我不許你心疼我,你要打我,你快打我啊!」她無力的靠在他胸膛,小腳使勁踢騰,淚珠如雨,嚎啕大哭。
李泰點了點頭:「萬事開頭難,協議的初期,派駐重兵以防不測是很必要的!但是那最後一個條件呢,突厥小可汗要如何處置?」
林晚榮愣了半晌,忽然前俯後仰,放聲大笑起來。
林晚榮聽了會,大概有了個初步印象。從他們身上的衣裳來看,坤山應該和布依父女一樣,屬於紅苗。而這個卓澤則屬於黑苗。黑苗和紅苗之間應該是有矛盾的。
「我看你是心有九竅。竅竅風流才對!」月牙兒偎在他胸前,薄惱的輕捶著他胸膛。目光落到他胸前那巨大的傷疤上,忽然目光一柔,輕道:「這傷痕你要永遠留住。不准你找那什麼仙子姐姐塗抹祛除疤痕的藥膏!」
甜蜜中夾著心酸,姐姐的珠淚無聲滾落,輕輕的握緊他手掌,讓他捧住自己的臉頰:「你啊,也不知道是倔的什麼勁。從巴彥浩特回來,放著平坦的草原大漠不走,非要我抱著你橫貫賀蘭,沿原路返回。你如此傷重,那是你能受的罪麼?這下可好,誰都不知道你還活著,更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
這一箭的速度、氣勢,幾乎入了化境,全無軌跡可循。
「我有刀,才不要他幫忙!」坤山憤怒吼道,面孔漲的通紅。
幾個月沒見,皇帝的身體越發憔悴虛弱,鬢鬚蒼白,雙眸無神,走不上兩步便要咳嗽一陣,讓人膽顫心驚。
胡人的隊伍,在那飄渺的歌聲中漸漸遠去,金色的攆帳,消失在天邊最後的一絲雲煙裡。他神情癡癡,也不知枯坐了多久,一隻溫軟的玉手緩緩拉上他胳膊,身邊響起個輕柔的聲音:「你這個傻子!」
眼前的三人。不論官職大小,可都是他老丈人,林晚榮謙虛的擺擺手:「哪裡,哪裡,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不老實也不成啊,隨便幾個劇烈動作,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的疼!唯獨手上做做自由動作,倒是無礙。
徐芷晴愁眉緊鎖,剛進中軍營房,高酋幾人就遠遠的瞅急了。老高急匆匆推了一把身邊的胡不歸:「老胡,快去問問徐小姐,有林兄弟的消息沒有?!是死是活總要有個信啊,真他娘的急死人了。」
不管是誰的兒子,他首先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在血色刀光前懼怕乃是天生本性,強抑不住的。
好個恕不還價!和大小姐在杭州買糖葫蘆,老子十文錢買了三串。
「知道,」他微微點頭,無聲一嘆:「在她眼裡,我已經是一個必死無疑的人了!她不會對死了的我動手的。」
少女嗯了聲,輕輕拍手,宮女們便又抬下一個巨大的木桶,與送給林晚榮的一模一樣,玫瑰花瓣微微蕩漾,水霧裊裊,撲鼻無盡的芬芳!
「老胡,你忘了我的話嗎?!走,快走啊——呃——」他努力的閉上嘴,鮮血卻似是瓢潑大雨,自他耳鼻口處處流下。
香雪納蘭幾個宮女臉頰同時羞紅:「我們應該的。大人您辛苦了!」
真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麼!林晚榮無奈道:「叫我崇拜你?那你首先問問自己,你崇拜我嗎?!」
「這個沒有問題,我家裡就有經營船塢和機械加工廠。但是那費用——」
幾個人放聲大笑,臉上說不出的淫|色。林晚榮老臉一紅,他夜路走多了自然也不怕鬼,乾笑幾聲道:「哪裡,哪裡。我和大可汗只是商量一下兩國未來的走向。精采是精采,不過也很辛苦啊。徹夜都未睡覺呢!」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看他悻悻的樣子,寧雨昔俏臉嫣紅:「你這傻子。怎能拿身子骨玩笑,該是你的,總是你的,還能跑了不成?!」
「駙馬爺,駙馬爺,您看,這就是二少爺,長得可真俊哪!」產婆子蜂擁而出,欣喜的將剛剛出生的林二郎塞進了他的懷中。
英俊公子聽得精神一振,急忙道:「賢妹喜歡這桃花雨?那為兄便多採幾朵,鋪在你的門前,保教你歡喜!」
寧雨昔又羞又喜:「你,你真的——」
大哥得意洋洋的抱住林二郎直搖晃,順便在巧巧小臉上啄了下:「當然了。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生兒生女的主動權全在男人手中!不過事先聲明啊。我可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不管兒子還是閨女,我都喜歡。你們就放心大膽的生吧!」
是了,是了,老子嚇糊塗了,他抹了臉上冷汗,奇道:「那是誰?」
凝兒與巧巧抽泣著依偎在他身邊,柔聲道:「大哥,我們誓死都跟著你,絕不與你分開。」
巧巧抿嘴偷笑:「大哥不是和別人比這些的,他是用腦子的!詩詞歌賦、刀法箭術,苦練十年,又怎比得上他心思半點?」
環兒接過還沒來得及抱住,便啊的一聲驚叫,小臉剎那就紅了。原來是趙錚餓了,被丫頭抱住,還以為是奶媽子,張口就咬。
「有什麼好吃驚的,」上將軍微笑著看他一眼:「我把你帶來,就是為了這一天!林三,我已經老了,把這些兒郎交給你,我很放心。憑你的聰明才智、憑你的身分威望,就算他們不能戰無不勝,也永遠吃不了虧!」
聽他說的話從來都有股子不正經的味道,肖青璿也是無計可施,在他胸口垂了幾拳,幽幽嘆道:「早知你是女人的剋星,卻沒想到連師傅也著了你的道!這北上征途、刀槍無眼,她與你相伴千里、同生共死,世上能有幾人有這般的情意?!這可真是愛護到家了!我問你,你幾時去接師傅下山?」
癡癡等了半晌,幽靜依然,沒有仙子的吩咐,他也不敢轉過頭來,只得小聲道:「姐姐,好了沒有?!」
安姐姐在玉伽體內種下了毒針,她的性命正在一天天的消逝。望著玉伽頹敗成灰的眼神,林晚榮心裡似被萬斤巨石壓住,呼吸混濁,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能打,不能罵,還得要像寶貝一樣愛護著他,碰他一根指頭自己都會心疼到肉裡,仙子也實在沒轍了,紅著臉搖頭:「你啊,既然要做逃兵,那就乾脆點,直接回京城去,多麼的乾脆利落,現在倒好,逃來逃去,一步都沒離開過興慶府。」
「大哥,」巧巧欣喜的拉住他手,溫柔道:「姐姐怎麼樣了?」
「哦,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最近對歐洲的文化很是感興趣!想派幾個人去法蘭西參觀考察一下機械精工之類的,每年大概派三十人左右吧,隔上個三五年再回來!你們那邊方便安排接待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玉伽又哭又笑。緊緊抱住他道:「窩老攻,你會不會永遠都記得我!」
不僅是你我,恐怕普天之下所有人的願望都差不多吧!他嗯了聲,嘖嘖嘆著眺望兩岸的石壁雕刻,眼中滿是羨慕。
「殺了那妖女!殺了她!」金刀大可汗眼中閃過無邊的怒火,銀牙咬得吱吱作響,手中金刀揮舞,疾指寧雨昔。
寧雨昔雙手尚未收回,胸前全無防護,這一箭石破天驚,焉能阻擋?
「看個什麼?呆子!」
寧雨昔緩緩走至他身邊,拉住他那顫抖的手,溫柔流淚:「在你面前,我從來就不是仙子。現在,我只想做一個女人,做一個真正的女人,給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世代繁衍生息。」
望見自己手掌上淋漓的鮮血抓痕,他呆呆的發愣,身形忽然顫抖,喘息著搖頭:「姐姐,我的確不敢親她。因為只要親她一下,我就永遠無法狠下心了,咳——」
那袋子就像個百寶囊。從琳琅滿目的零食小吃,到日常所用的木碗瓢盆、銅鏡髮梳,應有盡有。銀子沒花上幾兩,只是那細微處的溫柔體貼,卻不是銀錢所能買得到的!
「停下!」駿馬仰天悲鳴,一道金色的身影彷彿破空的閃電,生生的阻在馬車跟前。雙方的戰馬同時止步,憤怒向天,長嘶不已。
這可不是上次在塔沃尼身上搜到的殘次品,而是個頭最大、純度最高、光澤最亮的南非鑽石,是世所罕見的極品。林晚榮兩世為人,卻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鑽石。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瞪大了眼睛,撫摸那玲瓏脆鑽,手都開始發顫。
大小姐顯然被玉伽的情誼所打動,小聲道:「我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月牙兒。要不。我們去突厥王庭看看吧?!」
「狼子野心?」望著金刀可汗那悲憤的臉頰,林晚榮忽然放聲大笑,搖頭不止。
「恭喜駙馬爺,添丁,添丁啊!」幾個產婆子瘋狂的湧了出來,那嬰兒身上的血跡都來不及洗,就塞進了他的懷中。
聽二小姐輕聲快語,他心裡好過了點,眼望著幾位佳人,他忽然板了臉色,嚴肅的道:「生孩子的痛苦,你們也看到了!我很嚴正的聲明,我這個人很民主的,將來要不要孩子,全憑你們自願,我只進行一些輔助性活動!」
寧仙子臉頰嫣紅,這倒是怪了,小賊莫非真的轉了性子不成,他往日裡哪有這般斯文,別說是純潔的,便是齷齪百倍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幹過。
小賊的臉頰就像火盆一樣,正映在自己胸口,還在兩邊不斷的滑來滑去。寧仙子面紅心跳,急「呸」一聲,在他腰間擰了一下,羞道:「你,你內傷未癒,不可妄動,可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望那深沉的夜色,輕道:「談判!馬上談!談完了,我們就回家!我老婆給我生兒子,我一定要守在她身邊!」
寧仙子淚光中抬起頭來,溫柔道:「什麼事?」
「什麼?!」小師妹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愛到什麼時候
這麼多的玫瑰花,也不知是她從哪裡採摘的。金刀可汗,果真是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做!
好在巧巧夫人本就是開酒樓的,食為仙、太好吃。不辭辛苦。晝夜開工,倒也照應的周全。林將軍本還有些心疼銀子,待到管帳的凝兒將那賀禮賬本送與他過目。他頓時睜大了眼睛。欣喜的抱住洛小姐猛親:「好凝兒。生兒子。快生兒子。咱們靠這個就能發家致富啊!」
襁褓裡的兩個嬰兒,眼睛都尚未睜開,細細的胎毛沾在頭髮上,臉蛋粉紅粉紅的,小嘴微微蠕動,望著就像兩隻柔弱的小貓。
林晚榮無聲的握了握她的手,算是作答。
玉伽聞聲,忽然呆住了。她輕輕望住他,臉上分明是欣喜的笑容,淚珠卻紛紛落下。
四周的突厥人,聽著大華人的號角,無聲無息的逼近,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從空中望去,無邊無際的人頭和黑馬,彷彿顆顆蠕動的黑點,組成一個緩緩移動的、碩大的黑色圓圈。五萬匹大馬同時奔踏,吼聲落在耳中,恍如滾滾的春雷。
李武陵刷的衝過去,刀鞘狠狠砸在小王爺嘴上,怒道:「賣祖求榮的狗東西,我們大華怎麼出了你這樣的敗類?」
「怎樣了,是不是不對?」見他久久不說話,蕭玉若心裡忐忑。急忙輕聲相問。
四點要求?玉伽微一沉吟,心中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請講!」
林晚榮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擺手:「不行,不行!兩國才打完仗,路上也不太平,你們這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上路,這不是要我的老命麼?!」
徐小姐轉過頭來,只見那美麗的金刀可汗不知何時已駐馬俏立在身側,眼望著這滿天的流沙,眸中時而閃亮,時而黯淡,時而羞澀,時而悲傷,就如一幅幽邃的畫卷。她側面輪廓端莊柔媚,隱隱流露著晶瑩的光彩。秀美的鬢角掛著兩抹雪白,在漫天的狂沙中,似是純淨的梅花一樣高貴耀眼。
玉伽身形劇顫,她奮力甩開他的胳膊,淚珠紛飛中伸出雙指,又疾又猛,刷的就向自己雙眼插去。
關山路迢迢,披星戴月之下,第四日早晨,那厚重的城牆終於映入了眼簾。飄揚的旌旗、閃亮的盔甲、朱紅的城門,彷彿一夜之間,就浮現在了眼前。
這是在下通牒了,以青璿的性子,她肯定會說到做到的!林晚榮頭皮陣陣發麻,遲疑了半晌,才小聲道:「我,我和安姐姐——」
拳聲咚咚,如同兩顆年輕的心跳!他笑嘻嘻望著她,忽然湊過臉在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溫柔道:「不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就如同,不要問我為什麼呼吸!」
我怎麼糊塗?他茫然的看了上將軍一眼。
要麼就不來,要麼就一起來,這還真是什麼事都攢到一起了。他帶著洛敏、徐渭二人急匆匆趕到門口,高平已經扶了皇帝下轎。
徐小姐笑著搖頭,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到他手上:「給你。」
「我,我叫吳士道!你,你要幹什麼。我,我爹是興文縣丞吳原!來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臉色憋得通紅,疾聲呼救。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的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的札果頭人暫時代領。」
有道理,聽老高這一分析,倒真是打的不冤枉了!
看寧雨昔臉色,便知她心中所想,林晚榮嘿嘿道:「不過麼,仙子姐姐你也要答應我幾件事!」
大可汗目光如冰,落在了徐小姐臉上,眼中的冷笑清晰可見。
布依到底年長,老於世故,看了林晚榮一眼,無奈道:「華家郎,你想盡辦法要送我們禮物,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年年奔流直向西!
玉伽輕提長裙,默默的坐在了他對面。她不去看他的臉頰,卻目光漂移,緩緩的落在了徐芷晴身上。無聲打量她良久,大可汗幽幽嘆了一聲,輕道:「徐小姐,你很漂亮!」
依蓮看的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望著他吃驚的樣子,李香君得意一笑,大聲道:「侯公子,你送我這桃花,我姐夫說難看的緊!你還有什麼新花樣?」
「林三,林三!」門口傳來個焦急的聲音,一道身影手忙腳亂的衝了進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啊——啊——」他手舞足蹈,拚命的掙扎著。
那少女雙手撐櫓,啟唇清唱:
林晚榮額頭的冷汗刷刷直掉,林沖他爹?我的媽呀,這名號哪是我能承受的:「不行,不行,再取一個!一定要簡單易記,叫人聽了就忘不掉的!」
林家一夜之間連添兩位小公子,大兒趙錚更是由皇帝詔令天下。欽賜為大華皇孫。內中含義。全天下人都明白。一時之間可不得了。恭賀的人群把林家的門楣都被踏破了。流水宴直擺了七天七夜。
寧雨昔將他衣服又攏的緊了些。輕道:「叫你多穿些衣裳,你卻偏不聽我的。你這重傷,若是再染上風寒,那可怎麼得了?」
林晚榮抬頭瞭望,只見山崖下,幾個身穿黑色斜襟長衣的苗人,與幾十個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舉著明晃晃的長刀,擁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斷的吆喝著往苗寨裡開進。而站在他們對面的,卻是數百名映月塢的苗人,個個腰掛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視。
望著她弱不禁風顫抖的嬌軀,林晚榮忽然仰天長笑:「好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可汗,這些光鮮的話,哄哄你突厥的子民就可以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林某人不吃這一套!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若是你有放棄薩爾木的勇氣,你父汗也不會將這千斤的重擔交到你的手上了!」
「饒你爺爺個頭!」啪的一磚頭拍在他面門上,吳公子臉頰頓時開了花,紅的、白的一起流了下來。吳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癱倒,直直暈了過去。
老爺子笑著點頭,拍了拍他肩膀,徐徐踱進宅院,林晚榮老老實實跟在他身旁。徐渭洛敏刻意的落後了些。
林晚榮愣了愣,猛然省悟了過來。可不就是只有我放人、她才會嫁人嘛!這就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連一向溫婉的青璿都能惱怒成這個樣子,這次真的是鬧大了!林晚榮無奈之下,垂頭喪氣,緩緩向門口走去,尚未拉動門閂,他忽然站住了。
原來你還妄想青璿不知道我和你在山上做過什麼?!林晚榮樂得哈哈大笑,女人啊,天生就會掩耳盜鈴。
正歡歡喜喜的鬧著彆扭,身後卻傳來一聲爽朗大笑:「林三,芷兒,你們都在這裡啊!那可正好!」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餘歲年紀,面目黝黑、高高壯壯,他盯著說話的那人,狠狠噴了口吐沫道:「放屁,嘰嘰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靈!卓澤,難道你們黑苗也算官差?我呸!!」
連城府極深的皇帝老丈人,也露出了幾分渴知的眼神。林晚榮心裡的得意自不用說了。當下也不客氣,將如何橫跨賀蘭山、火燒巴彥浩特、攻破達蘭扎。又如何反其道而行、進入死亡之海、穿越天山、攻破克孜爾。都一一詳細道來。
見寨主阻住了眾人,吳公子更是得意,眼睛一翻,大喝道:「布依,這稅賦是朝廷定下的規矩,是皇上下的聖旨!你敢違抗,那就是造反!實話告訴你吧,今日就是你們的最後期限,若再不繳納賦稅,家父就會以興文縣丞之名義,上報朝廷,告你們映月塢藐視朝廷、意圖不軌的大罪!三日之內,朝廷大軍就會進剿映月塢,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你比我更清楚!」
落在老高手裡,還能有什麼好事?胡不歸和杜修元同時打了個寒顫!
無奈嘆了口氣,正要抱拳向苗家父女辭行,依蓮道:「阿林哥,你們現在是要去投棧嗎?!」
看她那肝腸寸斷的模樣,便知平日裡挨了多少的相思苦楚,林晚榮心疼的拍著她小臉,在她耳邊輕道:「誰說我不要你了?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四分之三,我能丟下我的小心肝麼?那還不如殺了我來的痛快呢!」
林晚榮偷偷瞧了徐芷晴一眼,女軍師臉頰嫣紅,不敢抬頭看他,多半是把這事一五一十對青璿講過了。他急忙打了個哈哈,坐在肖小姐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是我不和你說,是因為你在坐月子,正是調養身子的關鍵時候,講這些事不合時宜。你是我最最親愛的老婆,我能不考慮你的身子和感受呢?那樣我還是人嗎?!」
望著這與眾不同的林三,她眼神脈脈,忽然輕笑掩唇,柔聲嗔道:「鍍上金身,也不像個菩薩,還是那個小無賴!」
少女輕笑道:「和您一樣!只不過比您早上幾個時辰而已!」
「那現在你可以為我引薦皇帝陛下了嗎?!」
「無論生死?」李泰皺眉道:「若是林三還活著,那自然一切都好說,這談判就應當由他說了算。可若是他不在了——」
這一聲就如滾動的天雷,在他耳邊哄哄作響。無邊的情火在草原上瘋狂蔓延,他們二人緊緊擁在一起。瘋狂的親吻愛撫,在碧綠的草地上翻滾著、呢喃著、呻|吟著……
「那是自然了!」林晚榮哈哈大笑:「肯定讓你們賺,這樣你和路易陛下才會有勁頭嘛!」
「瞧她幹的好事!這咬的不疼麼?你可怎麼見人?!」徐小姐在他臉上拍了幾下。又是心疼,又是氣惱。那一排排的牙印,沒個好幾天功夫,怕是消不掉了!
徐芷晴與她離得最近,眼望大可汗斜倚欄杆、默默流淚,那鬢角蒼白、傾訴無聲,彷彿連天地都已消弭於無形。
突厥人顯得特別有誠意,祿東贊、巴德魯以及他們身後的隨從,皆都穿著寬大的胡服,以顯示未有收藏武器。
洛凝與巧巧最是交好。見他二人樣子,輕笑道:「快不要說話了,姐姐還在樓上呢,也不知怎樣了!」
林晚榮不解道:「我為什麼要走?!」
大小姐嗔道:「好好一個妙齡女子,你就那麼希望她剃髮?聽說是棲霞寺不收女弟子,她才一直沒有剃度!想想你當初那樣欺負人家,我現在都與她說開了,她卻一點都不恨你,還惦記著你的近況!」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嚥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肖小姐在他額頭輕戳幾下,苦笑道:「非是我生性豁達,生在皇家,這般事情,歷朝歷代都不曾少見。也說不上什麼稀奇了!」
「舒書好?!」侯公子唸了一聲,滿臉的疑惑。
郎若有情早開口,
這丫頭太小氣了。開不起玩笑。他嘿嘿笑著將那鑽石房契塞進懷中,抱住兒子進了繡樓。
天色已是不早,屋中點起了兩根粗大的紅燭。點點火光映在仙子的臉上,美豔無比。房中瀰漫著淡淡的溫馨。
林晚榮呆呆望了半晌,忽然跳起來哈哈道:「塔沃尼,是你嗎?」
「那是自然,」老胡拍著馬背,嘿嘿了兩聲,得意道:「這配種可是林將軍提出來的,還能錯得了?等著吧,明年春天就能看見小馬駒子了。」
他的腳步踏在沙裡,悄無聲息,所有人卻都秉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大可汗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林晚榮鄭重點頭:「我說真的,那當然是真的了!這地契可是白紙黑字,高酋親手經辦的!說起來,也不容易啊,起初人家都漫天開價,這樣的一棟房子要一百兩。高酋那個人可是出了名的以德服人啊!我聽得也實在氣惱,我和仙子姐姐的蝸居,那能是以銀錢來論價的嗎?實在太庸俗,太惡劣!所以,一怒之下我就——」
鮮紅的火燭緩緩跳動,見證著仙子生命中,嶄新的里程……
徐芷晴沉默良久,忽然幽幽道:「你覺得,她會答應你這四個條件嗎?」
玉伽輕嗯了聲,急忙自他懷裡抬起頭來,匆匆擦了眼淚,幽幽看他一眼。
「三哥,還上山麼?」四德見他停住了腳步沉吟,忍不住小聲問道。
「徐小姐。你認為,貴我兩國,還有談下去的必要麼?」玉伽眼神不緊不慢,緊緊盯住徐芷晴的雙眸。似有一股難以言道的巨大壓力,狠狠擠壓著徐小姐的心房。
聽他強調非常重要,徐芷晴心中噗噗亂跳,臉色嫣紅,急忙低下了頭去:「有何重要的事——你就不會去找我爹麼,一切都由他老人家做主!」
塔沃尼恍然明白了,法蘭西要與大華做生意。就必須將商隊轉銷大華貨品所獲得的暴利,按照比例回吐給大華。這生意依然有金幣可賺,只不過再沒有以前那麼暴利而已,精明的大華人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商機。
「嗯!」小賊失落一陣,忽然又嘻嘻一笑:「不過麼,這個地方會永遠保留原樣!」
秦仙兒點頭贊成,巧巧也欣然叫好,肖小姐摸摸二郎的臉頰,喜道:「好一個日之將出、宣照萬物!那就叫林暄了!玉若妹妹,這可當真感激你了!」
依蓮似乎能看透他的驚訝,忍不住笑道:「這是阿爹年輕時的衣裳!告訴你吧,我阿爹年輕時候可俊了。長的和你一樣高,笑起來也和你一樣好看,九鄉十八塢的咪猜都喜歡他——」
林晚榮緩緩點頭。微笑道:「原來祿兄說的是這個啊!這就是你們的誠意?要真是這樣,我們也不用談了,大家回去各自磨刀備戰吧!」
那錦盒上繡著一個金色的狼頭,林晚榮心中一顫,忙道:「這是什麼?」
玉霜頓時慌了神:「你怎麼不早說?!快,快,環兒,給壞人拿糕點,把姐姐昨天從杭州帶回的龍井也拿上來!還有高統領的!」
驀然想起昔日她為自己簪花的一幕,他心如刀絞。急忙奪過那鮮豔的花朵,輕輕吻去她掌心的一株一株的血漬,惱道:「你這傻丫頭,不疼麼?!」
「林三窩老攻——」
寧雨昔拉住他的手,足下輕點,數丈一躍,又快又疾!林晚榮只聞耳邊風聲呼呼,那雲霧都踩在了腳下,與上次渡峰的險境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他回頭掃了一眼,只見李香君仍站在對崖之巔,拚命朝他們招手。
「我也沒見過!」連文靜的巧巧都心生嚮往,眼神漸漸閃亮:「我也想去草原看看!」
神仙也無法抵擋?徐小姐珠淚盈盈。堅定搖頭:「神仙哪及得上他?他是這世界上最壞的人,老天都不敢收他。」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的月影倒映水中,晃晃悠悠,彷彿一艘游動的銀色小船。四山的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浮搖擺,恍如一副抖動的風景。
「應該就在敘州府,她是苗家人,名叫安碧如!」
寧仙子的性情,肖青璿自是瞭解,她輕輕點頭,白了他幾眼:「師傅心性高潔,若非遇到了你,斷然不會考慮這凡俗之事。她不願下山來。那是正常。待到過上幾天,我與你一起去請她!」
林晚榮聽她語氣中為肖青璿大鳴不平。倒似是她姐妹二人的關係大有好轉。忍不住驚喜道:「仙兒,你不與青璿鬧了?」
一桿金黃的龍旗高高飄揚,寥寥數千的大華殘軍。像是那最堅定的圓心,挺然屹立、紋絲不動。胡人臉上的凶殘清晰可見,他們一步步推進著,不疾不緩,人與馬的呼吸,彷彿春夜的蠶房,沙沙作響。
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的山風裡微微顫抖,林晚榮心裡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我沒事!」他搖了搖頭,輕道:「大小姐,布莊那邊,我的房間還留著嗎?」
他忍不住的仰天長歎:師傅姐姐,這次你可害慘我了!
她小心翼翼的雙手捧碗,緩緩抬起頭來,衝著他微笑:「小賊,該吃藥了!」
「啊——」林晚榮大駭。
林晚榮急急吞了口口水,吶吶道:「姐姐,你真好看!」
我老婆的評價真是中肯啊,他哈哈大笑著鑽入被中,將她緊緊摟住。肖小姐蜷縮在他懷裡,聞聽他有力的心跳,輕撫著他胸前的傷口,忽然淚珠簌簌流了下來。
「林三,你還是這麼的低調!」郭無常豎指大讚。
「祿兄,我們又見面了!」林大人輕聲一嘆。
「我也是啊!」林三大喜著點頭:「每當看人家賞銀子,我就想起少爺你曾是多麼的大方!」
「便宜你這冤家了!」只看他模樣,便知山上發生了何事,肖小姐渾身乏力,躺在他懷抱中,無奈嘆了聲……
「能不能守住,那是我的事,大可汗不必擔心!」林晚榮平靜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現在沒有選擇!」
「姐姐,頭髮亂了。」望見姐姐眼中的淚珠,病人微微一笑,輕拂她耳邊的幾縷髮絲,溫柔無比。
「呀——」花瓣紛飛如雨,玉伽用盡全身力氣,奮力鑽進他懷中,一拳一拳如同打鼓,狠狠捶打著他的胸膛。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林暄?!」肖青璿聽得驚喜:「這名字果真有意義,喊出去也響亮!林郎,你以為呢?」
林晚榮笑著搖頭:「不是不對,是太對了!大小姐。不是我誇你,你真的是個天才!」
「受罪?」他睜大了眼睛。不解道:「不會啊,上將軍和徐小姐都待我極好。怎麼會受罪呢?」
「因為它會發光啊!」
依蓮臉上有些羞赧,偷偷望了布依一眼,輕道:「阿爹——」
徐小姐臉色時青時紅時白,望著那漫天飛舞的粉色輕紗,她腳步移動,幾次便要忍不住衝上前去。猶豫了良久,終是恨恨的跺了跺腳,轉身而走。
貿易本就是互惠之事。借助法蘭西人的商隊販賣大華貨品。總要讓他們有賺的。只需將那關稅控制得當。西洋人會獲小利。大華百姓也能賺大錢。林晚榮點頭笑道:「應該就這幾天吧,你還信不過我的人品麼?!」
林晚榮睜大眼睛,笑著道:「這有什麼害羞的?丈夫探望妻子,那是天經地義!誰敢嚼舌根?!」
又一聲淒慘痛呼傳來,兩個產婆子急急奔了出來。跪倒在地:「駙馬爺,胎兒體|位不正。只怕要難產!」
「你,你不許看!」那女子聽到叫喊,急忙轉過頭來。望見他口水滴答的樣子,頓時羞不可抑,玉手在水中輕拍了兩下,激起一片燦爛的水花。
林晚榮費了半天的心思,一眼就被這老人看穿,頓時老臉一熱,急忙哈哈兩聲道:「老爹,不瞞您說,我想跟您打聽一個人!」
小賊臉色蒼白,胸襟急顫,汩汩鮮血不斷溢出,落在口角、胸前。臉上的淚珠,就像黃河決了堤般,呼呼而下,越抹越多,竟是怎麼也止不住了。
「對啊,對啊。快,洗澡去!」胡不歸三人擠眉弄眼,迫不及待的將林將軍推入帳篷。他們和胡人有仇,可是對這月牙兒,卻是從心底裡敬佩和憐憫。這般癡情的女子,若是負了她,走路都會被雷劈的!
這些都是真的嗎?她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偷看小賊一眼,羞澀中說不出的溫柔。
依蓮笑著道:「札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鍾。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聽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的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下流的小賊!仙子與他一起久了,已能明辨他每句話的味道,狠狠的在他腰背捏了下,哼道:「我這是在提醒你!知道你方才下棋為什麼會輸給我嗎?不是下不過我,而是你心有旁騖,才會步步失措!」
李泰看了他一眼,緩緩將徐小姐的玉手遞到他的手中:「現在,我把芷兒交給你了!她年紀比你大上兩歲,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中間的年輕人急忙走上前去,與那壯漢並行。這界碑年代久遠,字跡斑駁,隱隱可見三個鮮紅的大字——「敘州界」。
蕭玉若神情一緊:「哪裡,哪裡有瑕疵?!」
林晚榮鼻子發酸。用她手掌捧住自己面頰:「誰說我的小寶貝笨了?巧巧做的衣裳是最合身的!大哥最近在減肥,這次回來吃上你做的糕點,三兩天就把肉長回來了,你就等著瞧吧!」
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他想了想,拉住徐芷晴的手微笑:「越是在乎,就越放不下!你是希望我在乎或是不在乎?!」
澀澀的酸楚,無盡的溫馨甜蜜,齊齊湧上心頭,頓叫她心中撕裂般的疼痛。
對面幾百丈外便是突厥人的國境,十餘座潔白的帳篷盛開在草原中,彷彿純淨的小花。沒有看到月牙兒的身影,不知道她在哪裡,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裡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的!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林晚榮嘿嘿道:「這個叫做鑽石,來自南非,是我訛,哦,不,是我從一個西洋朋友那裡買來的!」
徐小姐珠淚滿頰。喃喃道:「她是天下第一癡情的女子!你這個笨蛋!」
林晚榮吃驚不小,他出征之前來此辭別,雙峰之間還只有仙子昔日接續的一道長情索。怎麼半年沒來,就多了一座橫亙天際的漏橋?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小船緩緩停了下來,苗女轉過頭來,望了他們幾眼,驚奇道:「你們是華家人?!」
「我?」巧巧羞紅了臉頰:「我嫁給大哥,就是要給他洗衣做飯生孩子的,少一樣也不行!」
金口玉牙講出這四個字,其中的讚嘆自不用說了。洛敏欣喜附和道:「皇上說的極是,現在我大華全國,上至尚書大夫、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在說這林三的故事。那聲名之盛,真可謂萬人景仰啊!」
徐芷晴偏過頭來,冷冷看著他,美麗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紅腫:「找我做什麼?有美相伴又不用打仗,你過的不是逍遙快活麼?!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凝兒偷偷一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嫵媚道:「大哥,咱們這暄兒,跟你一樣的壞!」
談到這個份上,前面似乎已是一條死胡同了,根本找不到一條出路。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好吧。我退一步,巴彥浩特可以不脫離突厥——」
說起奇淫技巧,徐芷晴是個中翹楚,她沉吟半晌,點頭道:「摸清他們的製作手法倒是不難,火槍鐵甲要求匠人們手藝精巧,做出一兩個倒還湊合,可要是大量鍛造,那就困難了!我們缺少那樣的模具。」
「而你所謂的通商通婚通航,就是為了要讓突厥和大華相互融合、彼此烙印,從此這巴彥浩特綿延幾百里,就成為大華與突厥之間的一條天然緩衝地帶,我們突厥的鐵騎,再也衝不起來了!你是想一本萬利、永絕後患。這不是狼子野心,又是什麼?」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少女忽然伸手疾指,興奮道:「阿林哥,快看,我們寨子到了!」
「先吃藥!!」仙子美目流轉,笑著將湯碗往他身前一推,便阻住了他的步伐。林晚榮嗯了一聲,接過那藥汁,也顧不得又燙又苦,咕嘟咕嘟幾口大嚥了下去。
「瞭解瞭解,應該和姐姐你說才對嘛!」
「你,你——」肖小姐又驚又喜,直直望著他,淚珠不爭氣的順著臉頰嘩嘩流下。
給皇孫取名字。可不能隨便,徐渭沉思半晌。小心翼翼道:「皇孫是我大華中興之希望。須有錚錚鐵骨、傲然卓識,才能利惠萬民,澤及四方。微臣斗膽,可否單取一個錚字?」
一支呼嘯的墨箭,閃電射到他胸膛,瞬間破開他肌膚,往他心臟而去。
「要——嗯?!」
玉伽看了他一眼,臉色忽然無比的溫柔,低頭輕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牧場的炊煙
徐小姐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沒有說話。只是這一次,大可汗送給她的香湯,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了。
洛凝拍著手,嬉笑道:「這還不好辦?讓金刀可汗派兵護送就是了,我想她一定會歡迎的!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女可汗呢,月牙兒妹妹真為我們女子長了臉!」
要人命啊!他急忙長吸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去,鄭重的搖頭:「大可汗,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我們現在是在談判,不是談別的,請你嚴肅點!」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的鬆了口氣:「這是家裡最後的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阿爹不准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那我要是不回來了呢?」
翹首北望,漠漠銀沙中,草原與大漠緊緊連在一起,分界早已模糊了。看不見胡人的營帳,更不知玉伽在哪裡、她又在做什麼。
徐小姐目光幽幽,望著那星星點點的帳篷,忽然輕聲道:「有些時候,我真的挺同情這個月牙兒的!那麼聰明美麗的一個人,卻喜歡上一個卑鄙的無賴,偏偏這無賴還是她最大的敵人!人世間最大的幸福和最大的痛苦,都被她遭遇上了!」
根據聚居的不同,苗族內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紅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飾顏色上有嚴格區別,同時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領。
高酋神秘的眨眨眼。嘻嘻笑道:「什麼時候見面?我看快得很!你們別忘了。這賀蘭山可是前往突厥王庭的必經之路哦!在那克孜爾,天天都有人盼著我們林兄弟呢。你說,他能不從這兒過嗎?!」
「咦。姐姐,這是誰蓋的房子?!」行到那石洞邊。林晚榮頓時睜大了眼睛。
那就是了!九月初三花山節,安狐狸竟然真的要去相親,還不通知一聲!真氣死我了,她還當不當小弟弟是根蔥了?!
「你是個比我還傻的傻子!」她笑著笑著就哭,哭著哭著又笑,卻不知哪個才是最真實的心境。
「哦,我是說假如,假如!」林晚榮趕緊打個哈哈。
腥風血雨中,大華的最精銳,與胡人的最精銳,終於迎來了一場最慘烈的正面交鋒。
塔沃尼興奮道:「密斯托林,我終於找到你了!聽說你當了國家的長官,還生了雙胞胎兒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突厥國師愣了半晌,良久才小聲遲疑著道:「大可汗,現在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和大華就此開戰?大汗,大汗——」
「談不攏?也無所謂了。」林晚榮淡淡道:「我們擒了小可汗和圖索佐,已順利返回,突厥大可汗不過剩下三四個月的性命。到時候大小可汗一樣要覆滅,突厥還是會落到巴德魯手裡。該打的還是一樣要打,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沒有犧牲在草原。我們賺了。」
玉伽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珠,哽咽道:「不要逼我現在離開草原,你知道,我抗不住你的!可是我不想一輩子都不安心!你能理解你的女人嗎?」
「哦,這個,徐小姐不是講過了嗎?」
仙子已不在泉邊了,木屋中的火燭驀然挑亮了許多,似是一雙明亮的眼睛。林晚榮心中怦怦跳動,疾步行入房中。
看他悻悻模樣,眼觀左右無人,李泰壓低聲音,笑著道:「你也別埋怨!不是我不賞你,怪只怪你這功勞太大,本帥即便想賞,也是有心無力啊。」
這該如何回答?!徐小姐躊躇半晌,無奈搖頭輕嘆:「這個月牙兒,確實集天地靈慧於一身,重情重義、情比金堅,我要是男人,我也不會捨得丟下她。只是,你需謹記,在談判桌上,她不是月牙兒,而是突厥大可汗。你真的能與她坦然面對嗎?!」
寧雨昔輕嗯了聲,柔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虛弱無力的靠在姐姐身上,看著那幾個兵士在車廂裡亂翻一通,過了半天才罷休,揮手讓他們進城。
他眨了眨眼,驚道:「徐小姐,你也來了?!」
「不,林郎。我要我們的孩兒!我要生下他!啊——」肖小姐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喝叫,把人心都割裂了。
他吶吶乾笑了兩聲,倒不好意思說話了。
林晚榮掃了兩眼,只見娟紙上細細描出了一條長裙的輪廓。通體潔白,維妙維肖。那天他只簡單說了兩句、隨手畫了個簡樣,大小姐竟然循著這個線索,將那樣式描了出來,實在是了不起的巧手。
儘管他出身是皇帝的外孫,但他娘是出雲公主,有著最高貴的皇家血脈。而他爹則是手握軍權、在大華享有崇高威望的林三,再由徐渭、洛敏、李泰幾位重臣輔佐,由他承繼皇家第三代,乃是眾望所歸。誰敢不服?
「殺——」地動山搖中,無數突厥大馬掀起的塵煙,剎那籠罩草原。胡人彷彿滾滾泥沙,洶湧呼嘯而來,如同兇猛的狼群,朝著覬覦已久的獵物衝去。
肖小姐眼中聚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搖頭苦道:「叫我來算計我師傅,你這冤家。害慘我了!」
依蓮嗯了聲,嬌笑道:「那就好。阿爹叫我們呢,阿林哥,我們快回家!」
月牙兒欣喜滿面,嫣然一笑,她小心翼翼捧住他手心仔細看了半晌,忽然嘟著嘴哼道:「窩老攻。你的感情線為什麼這麼多枝枝葉葉?!」
「小賊,我對玉伽施術時,終是,終是有些保留的,我下不了手。」仙子搖著頭,默默落淚:「我們女子,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一個傾心相戀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百年才能修來的造化,怎能就這樣輕易抹煞?所以,我想給她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若她認出了你,那就是蒼天不滅有情人!」
前面幾句鏗鏘威武、擲地有聲,甚有些模樣,到了後來,卻是痞性流露,不堪教化!徐芷晴呆呆望著他,臉上又驚又喜,眸中神采流露。似癡住了一般。
他目光游離,落到最高處的峭壁上,忽然驚叫道:「那是什麼?!」
我幫你划槳就不是壞人了?這丫頭真可愛,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說話,卻覺身子一重,小舟已靠岸了!
「哇,哇!」林二郎似乎瞭解父親的心事,忽然放聲大哭。頓為他解了圍。趙錚也不甘落後,兩個孩兒競相啼哭。將這幾位娘親打的陣腳大亂。抱的抱,哄的哄。再也無心去追問了。
……
「不會吧——」林晚榮大驚失色:「姐姐。我們都這樣了。你還要回那裡幹什麼?!以我現在的身子骨,爬山峰不是我的強項啊。」
納蘭小姐姐輕聲道:「事關突厥與大華兩國的將來,非常之重要。大可汗說,只要林大人見了她,就會明白了!她還說,去與不去,全憑大人自願,若您不願意。她也不強求!將來後悔了,可莫怪她沒有提醒過您!」
「凶什麼凶,連突厥人都不敢在我們面前凶了!下車下車,接受檢查,謹防胡人奸細混入城內!」徐芷晴統兵有方,手下兵士也只是笑話笑話,卻不敢真個放肆。
肖小姐酥胸急顫,氣道:「安師叔是仙兒的師傅啊,你,你怎能和她——妹妹知道麼?!」
她身形輕輕一顫,無力的靠住車轅,伸出纖纖素手,溫柔撫摸著那車簾,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車裡的人,你敢親我一下嗎?!」
他用征服這個詞。頓叫少女噗嗤一笑。卻是誤打誤撞說對了。原來苗族許多都是一夫單妻的小家庭,財產大多由男子繼承,但主婦在家庭中卻享有很高的權力和的位,也不乏河東獅的典範。
由於突厥人深有顧忌。這一個月來,他們已緩緩的退回了草原。雙方陳兵於兩國邊界。小衝突雖是時而有之,卻未有大的戰鬥。在這種對峙中,草原和沙漠之間,竟是難得的有了一片和平的緩衝區。
林晚榮嘻嘻一笑:「仙子姐姐,做人應該公平一點,不許我看你。那你自然也不能看我!」
「你有什麼事,不就是急著去看我師傅麼?」小師妹忽然笑道:「師姐答應了沒?要師姐答應了,你也得好好求著我!沒我點頭,你永遠上不了千絕峰!信不信?」
林晚榮笑著嗯了聲,寧仙子忽然搖頭,將那脆鑽奮力推回到他手中:「這鑽石得值多少銀子?!你那銀錢都是汗水換來的,來之不易,怎能胡亂花掉?你快去將它退了!我不要什麼鑽石珠寶,你要有心,就只送我一塊柿餅銅鏡,我心中溫暖,卻比這鑽石強上千倍萬倍!」
「這,這才兩天啊!你,你就能懷上?」他嘴唇都開始哆嗦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意外了!
「窩老攻。我要走了!」月牙兒望著他,淚珠嘩啦嘩啦落下:「你不想抱抱你的女人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你了!」
她從懷中掏出幾張破碎而又乾涸了的羊皮,緩緩送到他眼前。
誰能像攔河的岩壁永站立?
好滑啊。他心中一蕩,按捺不住的對著那兩團柔軟凸起,輕輕吹了口仙氣。
「不是我想,這件事本就是你們突厥人提出的!」
「真笨!」見他駭的魂都沒了,小師妹咯咯嬌笑:「師姐挺著個大肚子,就算她有心攀爬千絕峰,我們會傻的讓她去麼?」
「這個叫做婚紗!!」他驀然在她耳垂上親了下,嘿嘿道:「不知大小姐你是願意做呢,願意做呢,還是願意做呢?」
徐小姐是李泰做媒,林某人親自應承了的。雖未有媒芶合,卻已是正宗的林夫人,她罵這一句,乃是正大光明。
「我?!」林晚榮點頭微笑:「有機會的話,當然跟你們一起走!你們也知道,我很怕死的!」
徐小姐顯然已把某些信息飛信遞回了京城,林晚榮尷尬抱拳:「徐——岳父大人!咳,這事我還沒跟青璿說呢!」
滿地的火紅,滿地的花瓣,淚眼朦朧中,她已全然感覺不到自己,似是發瘋了一般,雙手疾抓,一簇一簇的火紅,帶著呼呼勁風,生生砸在他臉上胸前。這遍地的花枝,都成了她進攻的武器。
徐芷晴心如刀絞,柔聲道:「有一個人,他比我聰明的多。這主意,是他提出來的。只是,他再聰明,也敵不過大可汗的好箭法。三箭連環,準確之極,沒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好,很好!我想,玉伽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林晚榮哈哈大笑,這苗家人的戀愛還真是精采,最樸實,也最浪漫。
「小妹妹。你也真好!」
「大人!」少女嚇得臉色蒼白,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長身伏地,再也不敢抬頭,她身後的宮女們更是誠惶誠恐的叩首!
拉著郭無常就往側門走,表少爺咦了聲:「不對啊,林三,你是取勝歸來,應該走得勝門才是!這是拿性命換來的,可不能委屈了你!你等會兒,我去給你叫門!」
「林郎,」肖小姐猶豫了半晌:「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前幾天小師妹回來,對我講起說,學院中有一個姓侯的公子,文采極佳,總喜歡圍在她身邊獻殷勤!」
「你此去苗寨。可得當心!」仙子為他整理衣裳。溫柔輕道:「那裡的風俗與我們大為不同。男子健碩,女子多情!要是你由著性子胡來、勾三搭四的,哼哼。輪不到別人收拾你,安師妹就把你剁了!她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裡:「給你,喝了暖和點!」
玉伽緩緩停下身子,軟軟的癱坐在地上。酥胸急抖,小口微吐,羞澀的望他一眼:「這個叫做花枝俏。是我們草原女子的貞潔,一生都只能跳給自己的男人看!窩老攻,你喜歡嗎?」
朵朵鮮花氣味香,
「林三,你比我想像中的,要稍微好那麼一點!」小可汗對他的神情似乎不是那麼厭惡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回到城中已是繁星滿天,將徐小姐送至大營門口的時候,卻見胡不歸幾人站在遠處,擠眉弄眼的怪笑,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青璿,你,你的意思是——」他驀地睜大了眼睛,心臟都要跳了出來,卻不敢露出一絲喜色。
我他媽比竇娥都冤哪!徐芷晴正在羞憤的關頭,可惹不起,他唯有硬著頭皮乾笑了兩聲,湊在她耳邊道:「徐小姐聰明美麗、智慧過人,這件事還就只有你能辦成,換成其他的人,我是一點都不放心!」
玉伽略一思索,臉色刷的就白了。
「不會吧,十五歲就可以長這——麼大?」
玉伽猛的回頭,臉上淚痕未乾,眼神卻瞬間降至冰點,她冷冷道:「你要將薩爾木羈在大華十年?林大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羈押可汗這天大的恥辱,你覺得我突厥萬民會答應麼?為了草原的尊嚴。他們必將不惜自己的生命。與大華決一死戰!」
聖姑?林晚榮愣了。安姐姐在白蓮教混黑社會的時候,外號叫聖母,回到苗寨,難道就改成聖姑了?管你什麼聖姑,我來就是要把你變成聖嫂的!他欣喜的急點頭:「對,對,應該就是她了!聖姑叫什麼名字?」
胡不歸等人哈哈大笑,巴德魯暴跳如雷,說話間就要撲上來。
談判桌上沒有窩老攻和月牙兒,只有林將軍和大可汗,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幹什麼!」林晚榮驚怒之下,一把抓住她潔白的手腕,卻覺這丫頭勁力之大,竟是差點握她不住。
「不許你叫!」遇上他的厚臉皮攻勢,徐小姐終於動了一下。氣惱的甩開被子,側身對著他,憤怒的冷哼了聲。
林晚榮腮幫子直抖,苦咬著牙支支吾吾兩聲,怎麼都不好意思說話!老高剛緩過氣來,卻又笑得岔了過去!
徐芷晴嗯了聲,不敢抬頭,肖小姐笑著道:「徐姐姐今日是專門來看我的,你可不許對她凶!」
「作怪!」蕭玉霜欣喜的嗤嗤輕笑,接著又哼了聲。小嘴高高嘟起:「你去了這麼久。中間有三個月都不曾來過隻言片語,大家都急得要發瘋了。仙兒姐姐更是行裝都打點好了,要去前線尋你,是公主姐姐攔下了她!她說你在前線打仗,又辛苦又危險,叫我們千萬不要給你添亂、讓你分心!凝兒姐姐偷偷說,八成是你在塞外認識了什麼胡人女子,把我們全給忘了!哼。幾個月不寫一個字。你說,這不是拋棄我們又是什麼?!」
回到興慶府的時候,兩國簽訂協議的消息早已不告而走。李泰親自率眾相迎。飽受戰亂之苦的邊關百姓紛紛走上街頭,歡呼跳躍著,爭相目睹那林將軍的風采。
洛凝眨了眨眼,羞怯道:「生男生女全在你,人家又不是你的對手,還不是大哥要怎樣弄。那便怎樣弄?!」
「傻郎君!」肖青璿嫣然一笑,無奈道:「你也不想想,她為了你什麼都肯做。又怎會拒絕與你長相廝守?那不是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把自己的幸福毀了嗎?世上哪有這般傻的女子?你啊,帶不回她。只是因為你的心不夠誠!」
「鎮遠將軍?!」林晚榮大駭,嘩啦鑽到二小姐背後,老臉都嚇白了!
玉伽雖是占據著絕對優勢,但是她心中的壓力,遠勝於大華人,這是一場誰也輸不起的較量。
對啊!他刷的就站了起來,眼睛驀然睜大,我他娘的真是越活越糊塗了,老子有腿啊!他擦乾了眼淚興奮道:「小妹妹,我每個月都來看你!你那皇宮的位置我摸熟了,嗖的一下我就竄到你的床上來了!哇,我想起來了,你那裡還有溫泉,洗鴛鴦浴是再好不過的了!」
玉伽微一點頭,撥開身邊的重重粉紗,輕輕一笑:「你看!」
旁邊的幾個女學子聽得又驚又羨:「香君,這,這詩是你作的?我彷彿在哪裡聽過!」
突厥少女雙頰染霞,嗤嗤笑了起來。
隨著布依老爹進了吊腳樓,屋內雖簡陋寒磣,卻收拾的整整齊齊,乾淨幽潔,一個清秀的苗家婦女用竹盆端來清水,中間插著根樹枝,躬身放在林晚榮面前。
「這個要看你們的成本和盈餘了,具體稅額雙方協定!」林晚榮嘻嘻笑著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們的宗旨就是互惠雙贏。絕不會虧待大華的百姓,當然。也不會讓你和路易陛下賠本的。要不然。誰還會來跟我們做生意啊?哈哈!」
「你——」玉伽臉色煞白,牙齒咬得吱吱作響,酥胸急劇起伏。連手指都在顫抖。
「青璿!」他鼻子一酸,三步並作兩步攆到床頭,趴在她身前,握緊了她的雙手。
「當心?當心什麼?」林晚榮睜大了眼睛。
他翻身下馬,嘴唇囁嚅幾下,腳步想要往前移動,卻不知怎地,雙腿似灌了鉛般,竟是挪不了分毫。
玉霜咯咯輕笑。那嬌憨的模樣,就彷彿回到了昔日的金陵蕭宅。林晚榮看著她,心神竟是陣陣恍惚。二小姐似感受到他心境,緊緊的拉住他手,溫柔輕笑望住他,眉眼裡彷彿水般溫柔。
徐芷晴接過絹冊打開掃了眼,那聖旨簡單明瞭,便只有四個字:「林三定奪!」
蕭宅便在回家的路上,昔日的瓦礫堆中,矗立著一座嶄新的別院,翠竹青松、紅磚綠瓦,說不出的清幽。
寧雨昔微微點頭,卻再也抑制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煞白中,一縷暗淡的血絲自嘴角緩緩溢出,與她晶瑩的肌膚交響輝映,觸目驚心。
聖峰之上,雲霧籠罩,煙嵐環繞、亭臺樓閣、飛簷走壁,直似雲中仙境。林晚榮來來回回巡視一圈。遙想與青璿和寧仙子的經歷。彷彿就在昨日一般,心中溫馨無比。
林晚榮輕道:「我已經和那法蘭西人談妥了,每年選定三十名少年。隨他一起到西洋,學習機械技巧!三五年後歸來,一方面可以在神機營內建立工場,發明和改良軍用器械,另外,也要把他們請到聖坊學院去授課傳道,將這些技巧,傳授給更多的民間手藝人,由他們去發明和創造!我們每年都派人去西洋,每年都有人學成歸來,源源不斷的學習、發揚、創造——奶奶的,要這樣還落後於西洋人,我他媽自己把腦袋割了當夜壺!」
徐芷晴抹了淚珠。疾道:「是我情郎又如何,我就是喜歡他!總比有些人一輩子活在夢魘裡要強得多!」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說了,札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仙子連日奔波,本就舊疾未癒,今日又護在他身邊救他性命、力戰千軍,消耗巨大,已是身心俱疲。她臉色慘白,望著小賊微微一笑:「我沒事,只是乏力罷了。小賊,我心裡有些不安生,恍如被人跟隨,只怕今日之事還未了結。難道,上天真的要懲罰我?!」
他二人說著話,那邊傳來車轆轉動的聲音。一輛馬車在他們身邊緩緩停下,一個腦袋從車簾子裡面鑽出來。看著他側影。遲疑了會:「林三。是林三麼?!」
蕭家兩位小姐鬧了個大花臉,齊齊羞惱瞪他,她二人都還是黃花閨女,哪裡來的奶水餵孩子?
將草人握在手中,他心緒久久難以平靜。這東西連同水囊和那幾張羊皮,都是玉伽抹去記憶前,寧仙子自她身上搜出來的,並都已包好了埋在烏蘇布諾爾湖畔。沒想到,月牙兒把這一切,都一一找了回來!
「這個是槐花,夏天盛開的。」小妮子指著園中的落英,極為耐心的講解:「那個叫桂花,八月十五前後開得最盛。這邊鮮紅的是桑葚,甜靜的很,你嘗嘗!」
表少爺顯然也想到了同一處,眼睛都紅了:「林三,自打你跟表妹來了京城,我可就再沒快活過!每天到妙玉坊,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你!」
熱水潤骨,暖風拂面,似把一天的疲勞都驅趕而去。他長長的吁了口氣。舒服的閉上了眼睛,直欲沉沉睡去。
她身形顫慄,忽然呆住了!
「臣洛敏、徐渭,叩見陛下!」老徐二人衝在最前,恭敬跪下磕頭。
早知會被老爺子抓住痛腳的,現在好了,錚兒是他的孫子,也是我兒子,我這個當老子的,想跑都跑不掉了。他哈哈笑了兩聲,無奈道:「什麼天理不容,有這麼嚴重嗎?錚兒是我兒子,我當然要幫他了!但是要把這麼重的擔子全壓在我肩上,那也太為難了點吧!」
「——呃——你這狠心的人!」……
林兄弟點點頭道:「川蜀自古就是『七山一水二分田』,陸路水路交互,岸上走不通,那就只有行舟了。」
望著那粉雕玉琢的兩個小傢伙,秦仙兒大為羨慕,拉住他手嗔道:「相公,我也要生兒子!」
「胡說!」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一個美麗的紅苗少女與一個清瘦的長者急匆匆趕了過來!坤山興奮的大叫:「依蓮,布依阿叔,你們回來了?!」
「那你羈押著薩爾木算什麼?」金刀可汗大聲怒道:「他年紀幼小,彷彿璞玉,萬一你教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紡織建築——」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白苗,碧落塢,安姐姐!林晚榮一陣頭疼,忙道:「老爹,你們也是白苗嗎?住的地方是不是也在筠連那個什麼什麼峰?」
依蓮噗嗤笑道:「阿林哥,你知道我阿母見你第一面的時候說什麼嗎?!」
換上苗裝?這個主意實在好!林晚榮一拍巴掌,笑道:「那好,我也做一回苗家的咪多!老爹,坤山,你們可要多照應我啊!」
這一次,算是徹底的玩完了。他心裡想哭,忽然又有些想笑,能在玉伽手中撿回一條性命,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
林晚榮挨了罵,心裡卻是舒坦,青璿的責怪。正是對月牙兒的關懷,焉能讓人不喜?他低下頭。小聲道:「不是我膽小,當日送別的時候,我曾強留過她。只是她決心已定,要留在草原補償她的族人,我若強迫了她,只怕她一輩子都不開心!」
話還沒說完,便覺身子被人摟住了,徐芷晴熱淚滿面,狠狠抱著他,臉頰貼在他耳邊,心都在顫動:「你什麼時候來迎我?!我一天也不想等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總比不上有些人。十六歲就已經學的這麼無恥了!」
原來是這麼個得勝門!林晚榮與高酋相互望了幾眼,同時哈哈大笑:「好,好,這個得勝門有意義、好綵頭,以後我們大華就天天得勝!不錯,不錯!」
和我一樣?那她豈不是也在洗澡?本來是來參加談判大會的,現在倒好,變成洗澡大會了!
原來你是怕你女兒來找你扯皮。不是擔心我,林晚榮訕訕應了兩聲。不言不語。
「仙兒?」林晚榮又驚又喜。將她擁緊在懷中:「你怎的如此憔悴!」
老胡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啊,下輩子重新投胎吧!」
姐夫?侯公子瞪大了眼睛。旁邊的諸位學子也是大驚,其中一位小姐望住林晚榮,輕笑道:「香君,你還有姐姐麼?怎麼沒聽你說過?不過你這位姐夫。倒是與一般白面小生不同,生的別具風味!」
林晚榮緩緩的折返回來,臉上神情古怪,不像哭也不似笑。杜修元趕緊報奏:「將軍,胡人使者已送了信來,談判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是不是這就過去?」
「突厥左王!」
玉伽瘋狂的搖頭,欣喜中淚如雨下:「玉伽現在不能離開草原,更不能離開她的子民,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我也不是有心瞞你的!」他滿臉的無奈:「本想著北上歸來,如果還能活著,就把這事跟你說說的。只是湊巧碰上我們兒子出世、你又在坐月子,這種時候怎好開口?」
晚霞中,一架小小的馬車,冒著漫天的風沙,叮噹叮噹緩緩而行。落日的餘輝照在車棚上,泛起一片鮮豔的紅色。
自京入川,日夜兼程,那疲累困苦可想而知。三哥接過糕點狼吞虎嚥幾口,又猛灌一頓清水。冰涼的水珠順著脖子鑽入胸膛。說不出的清爽伶俐,他放下水囊,眺望長江,久久才長吁一口氣:「敘州,終於到了。不容易啊!」
杜修元幾人耐不住寂寞。定要拉他話些家常,兄弟們幾個談笑風生,倒也說不出的快活,只是每當提起前線雙方對峙、談判陷入僵局之時。眾人總有意無意的看他幾眼。期冀之色,溢於言表。
「幹什麼。誰拿鉗子夾我?!」吳公子怒吼著,手舞足蹈便要掙扎,卻覺身子一輕,雙腳落在空中,竟是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仙子心中急顫,也不知怎地,悲與喜一起湧上心頭,瞬間便淚流雙頰。
肖小姐哼了聲,招手叫洛凝將這些物事接了去,充作家產。凝兒將那藏著美人的房契夾在手指上,對著大哥嘻嘻一笑。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林晚榮對高酋打了個眼色,老高心領神會的跟隨眾人而去。
舉世無雙的三箭連環!玉伽對所有人隱瞞了那關鍵的一箭!!這一箭的威力驚天動地、穿金破石,她是當之無愧的草原天驕!
分明是遍地的紅花綠草,火辣辣的熱烈,只是她鬢角的雪白,卻為這熱烈中,添加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戰馬痛的長嘶一聲,掀起一僂疾快的青煙,眨眼就消失在塵煙中。
「哇,哇!」兩聲清脆的嬰兒啼哭,頓叫肖青璿神色一緊,她握緊了他的手,疾聲叫道:「孩子,我們的孩子呢?」
「下雪了,下雪了,老天他媽的下雪了——」胡不歸流著淚縱聲狂叫,所有人都失聲痛哭。
他心裡一苦,不自覺的便隻手撫在了胸前。劇痛未泯,傷痕猶在,那一箭,便把所有的情仇恩怨都了結麼?!
是啊,是該談判的時候了!林晚榮忙抹了抹眼角,衝著月牙兒微微一笑,齜牙咧嘴的,比猴子還難看。
刀槍交鳴,血霧蓬蓬。青草不見了,滿眼都是紅色。四處都是人,能聽見月牙兒瘋狂的怒吼,卻看不到她在哪裡。
「嗯,」李香君偎在師傅懷中,笑得無比的開心,忽然又指著林晚榮,憤憤哼了聲:「是他,他欺負我!」
將軍?是哪個將軍?徐芷晴稍一發愣,忽然長身而起,驚喜道:「他,他來了?!」
遙望斜陽深處那沉寂的身影。胡不歸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齊齊哀了聲,無奈的搖頭。
玉伽無聲的搖頭,輕輕跳下馬來,一步一步,緩緩向前行去。愈是靠近,那心跳的感覺便越是強烈,幾乎抑制了自己的呼吸。
看他半天不說話,二小姐驀然一驚,睜大了眼睛:「你。難道你真的結識了——」
他嘻嘻一笑,輕嗯道:「光今晚不行,我可要抱你一輩子的!」
老爺子親自將長命金鎖掛在了小外孫的脖子上。有了這御賜金鎖,林二郎在大華,盡可以閉著眼睛橫行了!
「三哥!」環兒又羞又驚,臉色暈紅,急急瞪了他一眼,轉身飛般的跑了。
「因為她知道你要對她做什麼了!」寧雨昔長長一嘆:「四張羊皮,分別藏在髮髻、胸前、刀鞘、靴底。這羊皮中的每一句話,都有那一個人的名字。只要讓她找到一張、看到一眼,她就永遠不會忘懷那個狠心的人!」
金刀可汗緩緩平抑了激動的心情,雙眸冷如寒冰:「你想讓我割地?我勸你不要做夢了。草原本來就是我們突厥人的天下。老實不客氣的說,就算你得了巴彥浩特,你自認為能守住幾天?!」
砰的悶響,這花束不偏不倚,正砸在一扇寬厚的胸膛上,月牙兒渾身急顫,她沒有抬頭,卻是瞬間淚落如雨。
「芷兒啊——」上將軍喟然一嘆,卻不知要如何安慰。
林晚榮無奈搖頭,柔聲道:「你說的很對,我就是這樣一個無恥的人!」
高高的懸崖之巔,用繩索吊起數百具棺木,雖歷經千百年,亦不見枯朽。苗女輕道:「這是僰人懸棺,是我們祖先的岩葬之處!」
林晚榮大步走了過來,笑著招手道:「早啊,幾位大哥。吃飯了嗎?咦,你們眼圈怎麼是黑的?要注意多休息啊!」
「哦,沒有了,應該沒有了。」他偷笑道:「我是說,假如,如果,再有類似的事件發生,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林晚榮抬起頭嘻嘻一笑:「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那我的死活,你管不管?!要是你不管。我就死了算——」
李香君緊盯住他,默默咬牙輕嗯了聲,聲音細不可察。
布依搖搖頭,沒有說話。依蓮輕道:「阿爹,阿林哥幫我們划過槳,看起來不是壞人,他應該不會去告官的,哦?!」
林晚榮沉默良久,忽然長長出了口氣,輕聲道:「仙子姐姐,有個問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分明已消除了月牙兒的記憶,為什麼她似乎還是認得我?!」
「是啊是啊,含蓄也是美!」杜修元趕緊解圍:「將軍,要不要再去看看趙康寧?!小李子天天都等著收拾他呢!」
李香君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雙眸不知不覺濕潤,怒喝道:「笑什麼,很好笑麼?不准你笑!」
「她寫這些幹什麼?!」林晚榮不解道。
侯公子也已意會過來,這是李香君在拿他開涮呢!他不能對香君怎樣,唯有對著林晚榮怒哼了聲:「在下侯方域。商邱人士!受前任國子監祭酒舉薦,來聖坊進修學習!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如此忠貞的女子,世間能有幾個?徐小姐鼻子一酸,輕輕的偏過了頭去,竟是為這胡人女子,落下兩行淚來。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那突厥少女的大華語有些生硬,他仔細瞅了幾眼,忽然驚道:「咦,是你?!」
小賊熱淚盈眶,大聲道:「不會的,我們馬上就回家了。所有的懲罰都衝我來,和姐姐無關!」
「噗!」箭體入肉、骨骼碎裂的聲音。
「是什麼?」林晚榮不解的望著她。
菜糰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嚥的?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仙子姐姐是真的好,這才是貧賤夫妻啊!林晚榮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感動道:「姐姐,你放心,我可不是吃虧的人。這鑽石我要拿到金陵去,叫劉月娥劉姐姐鑲在鏈子上,我再親手給你戴上!到時候,我保證你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熱水的浸潤,滲入到了每個毛孔,溫暖舒適,如沐春風。渾身上下都有暖流通過。懶洋洋的躺在木桶中,靠著那堅實的木壁。輕輕拍打水面,晶瑩的水珠四處飛舞。濺在頭髮上、臉上、脖子上。他的心神卻是陣陣不寧,眼光也不知落在了哪裡。
「狠心的林郎!」肖小姐哭泣了起來。又是心疼又是歡喜。那產前的陣痛卻是越來越強烈,她泣了幾聲。便已忍不住輕哼了起來。
徐小姐說毒打,那就是毒打了!林晚榮忙道:「無所謂,吃這兩下,談判時加倍討回來就是了。」
皇帝也有個歸期!
「還是不要咬了吧,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待會兒怎麼見人嘛?!」他苦惱的搖搖頭。
看她圓睜著眼睛、咬牙切齒的樣子,林晚榮無奈道:「好,你問吧!」
「這兩天,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女軍師突然拉緊了他的手,溫聲軟語。
大小姐聽不懂英吉利語,但見那鬼佬盯住自己,忍不住拉著林三,好奇道:「他說什麼?!」
這樣的時機,人生能有幾回,錯過了就不可能重來!別了,玉伽!
高酋點點頭。嘆道:「都去自然好,就是不知林兄弟的傷勢怎樣了?!」
小師妹微笑搖頭,驕傲的拉住林晚榮胳膊:「是我姐夫寫給姐姐的!『歲歲種桃樹,開在斷腸時!』,這是我一生中,聽過最美的桃花詩!」
「啊!」寧雨昔摀住滾燙的臉頰,渾身輕顫:「羞死人了!」
蕭玉若臉若塗脂,羞羞的白了他一眼,牢牢抓緊了他的手。
「先等我一會兒,這件馬上就做完了!」她盯住手中的衣裳,連頭也沒顧得上抬,疲憊消瘦的臉頰越發的清冷,在溫暖的晨暉中,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老子這問題也真夠蠢的,送個洗澡水還要那麼多理由?他搖搖頭,自嘲的一笑:「那你走的時候,大可汗在幹什麼呢?」
「呼」「呼」,輕微的鼾聲傳來。低頭看時。他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他愣了愣,急忙道:「為什麼啊。小妹妹?」
玉伽輕笑道:「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很溫柔——我咬死你!」
肖小姐神色詭異,似愛似恨,複雜無比,林晚榮心中頓時怦怦直跳:「還。還有什麼——」
四德噗嗤笑出聲來,林晚榮亦是莞爾。這是當日炮打仙坊之時,他誑騙李香君時用的名字。沒想到小師妹還記得。
依蓮手勁極大,奮力將他往山上推,林晚榮眨了眨眼,搖頭道:「不行,這個時候我要走了,豈不是連累了你們?我不能走!」
這輕輕的一句,竟是讓月牙兒撲在他懷裡,無聲抽泣了起來。
林晚榮目光一凶,緊緊拉住她的手,堅定無比道:「你跟我走!」
「徐小姐,今晚做個好夢啊!」林晚榮揮著手哈哈大笑。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的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的吧?!」
「一定!」
「高酋?」小宮女皺皺眉,緩緩搖頭:「沒聽說過!你長得這麼難看,要香湯做什麼,沙浴不是更好麼!」
依蓮眨了眨眼:「你要學唱歌?哦,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去花山節對歌!阿林哥,你在我們苗鄉,真的有中意的咪猜了?!你為了她,要學唱歌?!」
三哥點了點頭,在馬背上狠狠拍了幾下,將它們放歸山林,三個人才上了船來。
是啊,眼下如何處置這個突厥小可汗。還真是個天大的難題!林晚榮心神恍惚,悲喜交加。一時是又痛苦、又幸福,不知該要如何抉擇!
這一記耳光聲響之大,就連外面的老高諸人都聽得清楚!焦奈之下,幾人再也忍耐不住,嘩的衝了進來。眼前情形,頓叫所有人一愣,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啪」,徐小姐身形如電,刷的一聲衝上前,狠狠一巴掌,已甩在月牙兒那晶瑩光潔的臉蛋上!
「姐姐,你怎麼知道?」他驀然睜大了眼睛。
寧雨昔呸了聲,咯咯嬌笑,在水面拍起幾朵潔白的浪花,直向他臉頰飛去。
三林?這個名字生僻的很,侯方域微哼了聲,放寬了心思。
玉伽柔美的身段顫動不止,她發了瘋一般的纏住他,赤|裸的嬌軀像是最美麗的八爪魚,要把自己的一切,生生融進他的骨子裡。
金刀可汗無力的閉上眼睛,頹然坐倒在椅子上:「你。是早已看準了我的死穴!」
想起李香君要去西洋的事,仙子說的不錯。小師妹確實就是這種性格,林晚榮嗯了聲。默然無語。
「過分嗎?」林晚榮偏過頭去,淡淡道:「談判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願,何來過分之說?!」
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應了聲,父女二人面帶焦色,迅捷越過險峻的山道,直往寨子裡衝去。
「難道是要接林將軍進宮去?」胡不歸嘿嘿笑道。凡是經歷過克孜爾之戰的人,對這龍攆不可謂不熟悉,當日玉伽就是用這轎子把啞巴勇士接進了宮去。只是今日這龍攆更為寬廣,更加豪華,那抬轎子的,也變成了清一色的妙齡胡女,誰也不知道玉伽要幹什麼。
那女子聽到他的聲音,身形輕輕一顫,急忙緊緊摀住了了他的雙手,嬌聲輕道:「我不猜,猜中了我就要死了!」
大帳中沉默下來。良久,玉伽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祿東贊和巴德魯恭敬的站在了她身後。
這麼個小丫頭,真是把老子的心都揪出來了!他目光濕潤,拍拍月牙兒含淚的俏臉,緩緩轉過了身去。才沒走幾步,便聞身後一聲顫抖淒厲的輕喚:「窩老攻——」
「什麼幽會。胡說八道!」仙子面紅耳赤,心中欣喜無比。
「那是我逼著徐姐姐講的,她心疼你,就只揀著好的說。」肖青璿嗔道:「現在要你自己敘來才能作準!」
「祿東贊國師,巴德魯將軍,為何不入座?!」徐小姐微笑問道。
胡人宮女看著他,用生硬的華語道:「你是誰?」
「元帥——」數萬將士嚇得齊齊跪倒在地。
美麗的金刀可汗自錦簇的花叢中抬起頭來,目光輕柔,直直往風沙中射來。
二人目光交錯,彼此眼中全是冰冷,竟無一絲的溫暖!那玫瑰花雨中的溫柔相擁,早已如天邊的浮雲,消逝的無影無蹤!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籐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裡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林晚榮搖搖頭,擺手道:「懶得看了,見到這小子就心煩。高大哥,你待會兒去審審他,這傢伙手裡還握著他老子留下的好幾筆寶藏。一定要給我挖出來。」
徐芷晴忽然抬起頭來,羞澀而又不滿的望住他:「你為何到了現在,還要叫我徐小姐?我便當不得別的稱呼麼?!」
從杭州趕到京城,如此遙遠的距離。她定然累的很了,就讓她好好歇息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不遠千里到克孜爾去裝一個啞巴?」林晚榮截斷他的話,冷冷道。
「嗯,嗯!」林晚榮拚命的點頭,將臉頰埋在她溫暖的掌心裡,久久不肯抬起頭來。
行到肖青璿繡樓下,丫鬟婆子們早忙成一團,來來往往的,竟沒人留意到他。
耳邊傳來戰馬的嘶鳴、將士的歡笑、拉糧草的車軲轆悠悠轉動的聲音,大營中燈火通明,人人都忙碌而又歡樂著,在無數親人的期盼中,大軍終於要班師回朝了。
「公主姐姐,寶寶在這裡呢!」玉霜和玉若,懷裡緊抱著兩個兒郎,急忙送到她身前。
這母女二人儘是用苗語交談,林晚榮一句也聽不懂,只是她們的眼光不斷的打量在身上,倒叫他一陣不自在。
「窩老攻——」
一道碗口大的傷疤,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生生刻在他胸前,烙入他骨子裡。
自腳下的山崖壁中,緩緩行出一葉竹排,上有老少二人,左右各持一枝竹篙,緩緩撐水而行。歌聲正是從船上飄來,那竹排彷彿風浪上的樹葉,顛簸起伏,搖擺不定,卻始終不曾掀翻。
林晚榮搖頭嘆息,雙眸濕潤,默默無語。
她拉著他拔腳飛奔,直往山頂而去,那人群便在後面猛追。也不知行了多遠,拐了幾個山角,李香君終於停了下來,拍著酥胸,喘著粗氣道:「媽啊,嚇死我了!這些人幹嘛要追你啊!你又不是神仙!」
林晚榮心中暖流激盪,大聲道:「蒼天在上!在下林晚榮,今娶寧雨昔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與我妻生死相許、永不分離!」
父女倆緩緩撐船,竹排便如一片樹葉,輕輕向對岸飄蕩。
「好吃,好吃!高大哥,你也多吃,我老婆做的糕點,那是天下無雙啊!」
仙子愣了愣,忽然羞澀滿面。急急道:「你,你是說她們都知道?」
在兩國邊界處,由大華的能工巧匠們,搭起了數里的木製長棚,從大華的沙漠,延伸到突厥的草原,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細細的直線。
秦仙兒見了老皇帝興奮流淚的樣子,也是心生歡喜,輕嗔道:「父皇。你說了半天。我們大郎的名字還沒取呢!」
也不知顛簸了多久,小舟終於穿過了浪頭,雖仍有些起伏,比起方纔,卻已強上百倍千倍了。老高四德二人衣裳濕透,緊緊抱在一起,激烈的喘著粗氣。
談判真的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他苦嘆搖頭。
「為什麼?!」他愣了愣。
……
這都哪跟哪啊!林晚榮大笑,擺手道:「我的主意是不少,不過那都是用來懲罰壞人的,從來不禍害好人,跟你阿母說的那種心眼沒關係!」
三哥一愣,喃喃道:「米多?我家的米也很多!」
甚時躍馬歸來,倚欄,迎門,輕笑。看我紅妝,與天不老!
「小賊,」姐姐呆呆望著他,驚喜交加,忽然吧嗒在他臉上親了下,羞道:「我和你一樣,很幸福!」
「您,您老怎麼知曉?」吳公子看了他一眼,臉色慘白:「收,收到了!可聶大人說,皇上添皇孫那是皇上的事,咱們多收稅,那才是咱們自己的事,兩不相干!」
不知何時趕來的突厥國師與身後的十餘隨從。輕輕躬下身去,微聲道:「大可汗,我們該回去了!大可汗,大可汗——」
「吼——」方纔還沉寂的突厥人,瞬間人嘶馬鳴,爆發出狼一般的怒嚎,手中彎刀閃著寒光,馬蹄來回打轉,大地瞬間地動山搖。
徐小姐轉身就走,林晚榮疾拉她衣袖,竟是落了個空。
龍鳳紅燭劈啪作響,已不知過去了幾分時刻。林晚榮只聽見身後一陣窸窸窣窣輕響,片刻便已沉寂,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就像做夢一樣,他甚至一時都難以接受,傻傻的望住肖青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晚榮啊了一聲,嘴巴驀地張大。若真是這樣,老子可算是全天下最笨的人了。繞來繞去不敢說的事情,卻原來都在青璿的掌握之中。失算,失算之極!
「我——打——你——」她喃喃自語著,花枝一下下抽在那越靠越近的胸膛上,卻是輕不可察,微不可聞。
李泰急忙對徐芷晴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笑道:「原來這位就是三箭連環的突厥大可汗,當真是巾幗英雄。我們雖身處敵對。但老夫手下的將士。對大可汗的箭法。依然讚譽有加!能射出這三箭連環者。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了。老夫也自愧不如。」
不僅是胡不歸,就連一邊旁聽的許震李武陵也急了,杜修元更是把筆桿一拍:「我們也要去!」
林晚榮將手胡亂的在衣裳上抹了幾下,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神秘兮兮道:「姐姐,給你看這個!」
「小賊——」寧雨昔如夢初醒,發瘋一般的撲了上去,淚水像是決了堤的河壩。她緊緊抱住他,去摸他的臉,摸他的頭髮。
「你昨夜一走。祿東贊就把協議送過來了!」徐小姐疾道:「月牙兒簽了!那四個條件,她全部都簽了!今天一早她們就要回程了!」
「教這些不好麼?」林晚榮淡淡道:「有很多人想學都還學不到呢!」
望見女兒手中的竹筒和她藏在華家人身後那羞紅如血的臉頰,布依愣了半天,忽然搖搖頭,長長一嘆:什麼不渴,你是早喝過了!!
一口氣念了這麼多女子的名字,寧雨昔心中有些氣惱,忍不住把他的手又抓的緊了些。
玉伽眼中淚珠打轉,怒道:「好端端的,提這些幹什麼?!我就問你來還是不來——不許猶豫。不許眨眼睛,現在就回答!」
看在貿易的份上,塔沃尼趕緊收了他十兩銀子:「林。我的旗艦賣給你了,十兩銀子!但不知你什麼時候為我引薦貴國皇帝陛下?!」
他嘻嘻一笑:「盡心就成,估計聖姑也沒指望我能唱成個百靈鳥!」
就你這癆病鬼?!幾個兵士樂得哈哈大笑,看他雙眼深陷,臉色發白、身體搖晃、弱不禁風,一副活脫脫的癆病鬼模樣,別說是殺人,就是殺雞恐怕也叫人為他捏把汗!
「都別添亂了吧!」林晚榮搖頭長嘆一聲:「你們也不想想,她一個女人,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要在草原上立足,要面對無數虎狼一樣男人的目光、去折服他們統帥他們,她容易麼?!」
「你確信?」林晚榮冷冷一笑。
他顫抖著將襁褓接過,還來不及打量自己的兒子,便聽屋裡又傳來青璿淒慘的痛呼,產婆子們同時大叫:「不好!」
「啊——」他忽然長跪在地上,雙臂高舉,仰天悲呼。這一聲穿金碎石,直入雲天,彷彿連天頂都要掀翻下來。
「什麼?!」他驚得呆了。一把搶過徐小姐手中的金色的羊皮紙!
這戰馬被他催了命,疾行一段路程,早已氣力衰竭。這一刀下去,才行不過百丈,便昂的嘶鳴一聲,前蹄一軟,轟的塌了下去。
他邊說著,早有書記官把這些一一記錄在案。李泰和徐芷晴都是點頭贊同。
確實不容易!幾位夫人被他一語鎮住,都不敢說話了!見了巧巧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心中不忍,忙拉住小妮子的手,溫柔道:「你們放心,等將來草原太平了,兩國和睦了,不要你們說,我也會帶你們去草原逛逛的。我們去天山,去烏蘇布諾爾湖,哪裡最美,我們就去哪裡!」
幾位小姐正抱著兩個小公子品頭論足,屋裡忽然傳來虛弱的輕喚:「林郎——」
「癆病鬼!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一個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鬱悶,憤憤哼了聲。
天下無恥,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老高在邊上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二小姐羞紅著臉急忙摀住他口:「難聽死了!今日先喊這兩聲。明日裡再繼續!」
心碎之下又逢大喜,所有的委屈和快樂齊齊湧上心頭,肖小姐再也不復女強人風範,躺在他懷中失聲痛哭,陣陣哽咽,幾乎要將淚水流乾了。
這種蹩腳的理由,也只有林將軍才能想的出來,杜修元幾人強忍了笑。
「窩老攻——」
「那要是下雨呢?」
他苦笑著點點頭:「元帥放心吧,談的多好我不敢說,只有一點我肯定做到,保證我大華不會吃虧!」
他舒服的長吸了口氣:「姐姐。你真好!」
「因為,我每天都會想你一千遍!」他嘻嘻一笑:「我是男,你是女。我照顧你,允許你少想一次!」
三個月了,終於活著回到了人世間,看著不遠處幾個姐們站在門口、扭著身段招攬客人,清脆的笑聲飄盪了整條大街。
仗打完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這一走,豈不是離草原越來越遠、離月牙兒越來越遠?她連唯一可以說話的薩爾木都沒了,更要獨自一個人在草原上支撐大局。心中的孤苦要與誰訴說?這一感慨,頓時唏噓,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克孜爾!
徐芷晴啊了聲,急急抽回手來,耳根發熱,臉若敷粉,彎腰輕聲道:「元帥,你找我們?!」
侯公子的才學果然名不虛傳。片刻之間便有一首詠桃花,周圍無不叫好。他朝諸人一一抱拳,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美麗的花瓣,一朵一朵,在水面上輕輕飄浮。緩緩沾在他胸口後背。幽幽的暗香侵入鼻孔。那火紅的顏色,將帳篷都染紅了半邊。
林晚榮默默點頭,無奈嘆了口氣。二人過了峰來,李香君已經不在房中了,想來是去學堂了。
「放心放心,誰也不能傷害姐姐!」小賊眉開眼笑的拉住她的手,堅定道:「我知道。因為你是青璿的師傅,所以一直以來都未曾真正的快活過,你才會想回千絕峰去!不過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解決好的!你想想,我是誰啊?那是大名鼎鼎的林三啊!大江南北、長城內外,誰不知道林三哥的本事。嘿嘿!」
林晚榮嘆了口氣,無聲的握緊手掌,手指中間隱隱有些鮮紅:「如果你不叫我的突厥名字,我可以回答你十件事!」
窗外夜色深沉,時候已是不早,暄兒、錚兒已經在搖籃中沉沉睡去,又紅又嫩的臉頰還帶著天真的笑容。他低下頭來,在兒子細嫩的小臉上,狠狠香了幾個,然後長長吁了口氣,留戀的朝房中張望了幾眼,一咬牙,轉身行出房外。
他三人憤憤不平,商討了半天,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總不能把月牙兒強行綁過來吧!就算綁過來了,林將軍還不一定要呢!這男女感情的事,本就複雜無比,再加上二人的身分和兩國的恩怨,就更混成一團亂麻了!
能不能理解,在於各人體會,祿東贊想了想,也是無奈搖頭,不知如何是好。
「安碧如?」布依老爹想了半天,搖頭道:「苗寨九鄉十八塢,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林晚榮望的愣了愣。大小姐的衣裳手腕腳踝處。竟也是繡了簇簇的紅線,左林右蕭。看的分明。
這是怎麼了?我真的是傷員啊!他搖了搖頭,又是歡喜,又是心酸。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啊!」
香閨內,肖小姐單手托住俏臉,望著那輕輕燃燒的紅燭,時哭、時笑、時喜、時憂,仿有萬般滋味,聚在心頭。
「對了,忘了跟你說個事!」林晚榮突然眨了眨眼,衝著她嘻嘻一笑。
肖小姐噗嗤一笑,輕拂去他額邊亂髮:「便是你會說些俏皮話,即使你再重上十倍,我也抱得動!」
「你這些話兒,與那美麗的胡人可汗也說過了吧?」徐芷晴羞喜中,又有股說不出的酸味。
「因為,因為——」小可汗吞吞吐吐,說不清楚。他畢竟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許多是非觀念還未形成,都需要別人對他進行灌輸。
「哪裡,哪裡,」他跳起來打個哈哈:「還有香君,還有香君嘛,她不就漏網了嘛!」
林晚榮笑著嗯了聲,忽然嘆了口氣道:「那談判的事——」
徐小姐呸了一聲,薄惱著偏過頭去。小手扭捏著,只是有人抓的太緊,她怎麼也掙扎不開。
林晚榮心裡發酸,輕輕拍著她柔嫩的肩膀,溫柔道:「別哭別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仙子點了點頭。柔聲道:「既然你已經做了逃兵。不想管這裡的事,那不如乾脆逃的徹底點。我們直接回京城去。她們都在家裡等著你呢!」
「是,是,明天繼續!」看著二小姐眉開眼笑的模樣,他心裡更是樂開了花。在她小手上又摸又抓:「二小姐。誰說我不要你們了?天哪。這麼殘忍的事情,千萬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只聽一下就要痛的暈倒了!」
「殺!殺!殺!殺!」胡不歸雙眼齜裂,衝入俘虜群中,眼也不眨,大刀快如閃電,一口氣連斬四人,鮮血噴濺著,覆蓋了他的雙眼。
林晚榮心裡有數,這就好比在一張白紙上寫字,誰去寫並不重要,關鍵是寫什麼。
被俘的二十多位突厥王公睜大了眼睛望著他,滿臉的殺氣,薩爾木更是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被他一拳打出七葷八素的右王圖索佐尚未醒來,要不然也一定會衝上來與他拚命。被人攻破了王庭,精英盡數被俘,這在突厥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
「第一回的商談,糟糕之極。那玉伽的態度極為強硬,只做了些微的讓步,甚至曾說過,若我們一味拿突厥小可汗相要挾,她會不惜魚死網破與大華一戰。」徐芷晴幽幽道:「要是真正打起來,我們也不怕,反正交兵這麼多年了。只是此次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突厥人傾巢出動以報復大華為目的,不管能奪幾座城池,那腥風血雨、生靈塗炭,只怕是免不了的!」
啞巴大人?林晚榮愣了愣神,這名稱倒也別緻的很!
確實沒法賞了,論起官職,他已是右路元帥,再往上的話,便要取代李泰統帥三軍了。論起聲名更是如日中天,孤軍深入草原、力擒突厥可汗,這是幾百年都沒有人做到過的事情,卻在他手上一一實現了,他是所有大華人心中的英雄,近乎神一般的人物。
少女搖搖頭:「平時沒有這麼大風浪的,我與阿爹可輕鬆渡過,今日是因為多了你們,才會有些麻煩!再說了,我們苗人極少過江的,府尹老爺不許!要是外面有人進來,那也要老爺們恩准,才能派大官船去接他們!」
老子真是個失敗的逃兵!望著眼前那一張張興奮的落淚的臉龐,他心裡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想笑又想哭。
「那是當然,我又不是壞人!」林晚榮笑著點點頭:「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不會為難你的!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帶你到處去轉轉,看看我們大華人是如何撫琴弄簫、寫詩作畫、絲織縫補、構築房梁,我還會教你讀書認字,看我們大華的許多精采畫本——嗯,都是我最喜歡看的!」
「下流!」軍師輕呸了聲,急急偏過頭去,羞喜的笑容卻是溢上臉頰。
和香雪聊了幾句,也沒套出幾句話,他心中有些失望。嘩啦一聲站了起來,突厥少女聽到水聲,急忙道:「啞巴大人,你洗完了嗎?我這就給你送衣衫進來!」
「呃——」望見大小姐凝兒她們同樣羞怯而又期待的目光,林晚榮張了張嘴,卻是傻了!他雖然自命火力兇猛,但一炮雙響這種事情,實在是可遇不可求,要是每次都能這樣,他就變成怪物了!
寧雨昔臉頰一片嫣紅,隱隱還帶著些蒼白,李香君這句雖是玩笑,卻正戳穿了她心中的隱憂。她與小賊的戀情本就是驚世駭俗的,也不知會落下多少話柄。
坤山疾步行了過來,望著林晚榮笑瞇瞇的站在依蓮身邊,忍不住憤憤哼了聲:「依蓮,官衙的人退回去了,布依阿叔讓我來叫你!」
這丫頭到底幾歲?林晚榮沒問過青璿,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今日記掛著寧仙子,不願在此多留,也沒與小師妹打招呼,拔腿就往山上行去。
他哈哈笑著收回手,環住姐姐的細腰:「真的嗎?沒想到姐姐的愛好這麼特殊!牛糞好啊,牛糞有營養,是專門滋養鮮花的。有人想插牛糞,那還得排隊呢,哈哈。」
他頓時精神振奮。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嘖嘖驚嘆:「聽說你到北邊打仗去了。還擒了胡人的可汗?!雖然那胡人也的確稀鬆了點。不過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現在京城說書的,可都在講你的故事呢!前幾天去八大胡同。姑娘們得知你在我家做事,連那過夜費都給我減了兩成呢!」
哪裡哪裡,將來誰教誰還真說不定呢!他哈哈笑了幾聲,將青璿摟在懷中,說不出的溫柔。
「我沒有瘋,是你瘋了!」玉伽猛的跳起來,張開五指向他臉上抓去:「你為什麼要偽裝,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凶殘?!我打你,我打死你!」
聽她埋怨,便知她心中的惱怒已消逝了許多,林晚榮大樂著點頭:「放心吧,我老婆這麼聰明,下次絕不瞞著你——」
林晚榮也不戳穿,淡淡道:「那第二條,納供二十年——」
暴君,十足的暴君!林晚榮咬牙哼哼了幾聲。無奈的扶起一眾少女,又看了徐芷晴一眼,笑道:「這香湯還是給軍師用吧!我皮膚糙,什麼都不怕!徐小姐這麼漂亮,一旦沐浴更衣,那更是閉月羞花,我喜歡的很!」
「元帥!」徐芷晴驚叫了聲,哭泣著拜倒。
徐小姐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臉頰漲的通紅,柔聲道:「你很厲害!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厲害的人!」
小師妹興奮的拉住林晚榮胳膊:「姐夫,你也來作一首,一定要壓過他。」
他急竄上前,刷的掀起閨房的簾子,就要衝進去。卻不知從哪裡鑽出兩個產婆子。手忙腳亂的將他往外推:「哎呀,林老爺,駙馬爺,不能進,不能進啊!」
兩根粗大的龍鳳金燭並排立於桌上,劈啪輕響,光亮耀眼。寧雨昔正坐在桌前,臉色如鮮豔的桃花,無聲凝望他:「小賊,你過來!」。
月牙兒奮力點著頭。身形急顫。淚流如雨!
「這城門。好像重新修繕過了!」二人牽馬入城,凝望那朱紅而厚重的門扇,似是隱有新痕。林晚榮驚了一聲,緩緩伸手去撫摸。
凝兒正哭的不可收拾,聞他一語,卻是淚水綻成了花,狠狠擰了他幾下,又苦又羞又媚!
二小姐無聲擰了他幾下,低下頭去羞喜輕笑。老高苦著臉嗯嗯了兩聲,這糕點做的,糖比麵還多!你小子心疼老婆,可也別來禍害我啊!
玉霜、凝兒、巧巧圍坐成一團,急忙將那糕點遞到他手中。他搖搖頭,無奈道:「這個時候。我怎麼吃的下啊!都三更天了。從肚子疼到現在好幾個個時辰了。青璿都痛過去兩三回了!怎麼還不生啊?!急死我了!」
洛凝嚶了聲,羞澀泣道:「胡說!人家是聽到你的聲音,趕著出來迎你,哪知你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將我撲倒在地!這可是白晝——大哥。你這幾個月,學的越發的壞了!」
「好。好。生。」
林晚榮驀然想起,剷除了誠王之後,在他離京之前,皇上已提拔了洛敏執掌吏部,小洛自然也跟來京城了。
周圍衙役如夢初醒。揮刀就要衝上來,卻見這年輕人身邊那個生猛的黑漢眼睛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邊的大石上。怒道:「不要命的就過來!」
菊花開在涼山上,
他微微一嘆,默然道:「其實我和仙子姐姐——」
郭無常嘆了口氣道:「自年初京中的宅子失火,姑母傷心之下回到金陵,也憔悴了許多。她怕表妹身邊人手不足,所以特派了我帶蕭峰幾人來,幫助她們重建!半年來,表妹苦心經營,我們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這不,我是到河北那邊談生意,今天方才返回。恰巧就碰見了你!」
玉伽咬咬牙,無聲無息的垂下眼眸:「你真的很想和我談判?」
林晚榮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笑嘻嘻的拉住她手:「不是穿給我看,那就是穿給別人看的了?可惜了,天下數一數二的美女。竟然不給我面子!」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面對十倍於己的胡人,生存已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每砍殺一人,那都是賺的。在這抱了必死之心的絕境之中,所有的大華將士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以一敵十,勇猛如虎,鮮血淋漓中,年輕的身軀一個個倒下去,躺在他們身邊的,是無數的胡人!
這該死的人!姐姐一針扎上他屁股。
寧雨昔清叱一聲,長身而起。長劍在空中疾舞,劃出數道銀光,凌厲的冷風快如霹靂閃電。塵灰仰起,血光四起,無數的胡人身首異處。
寧雨昔跟在他身邊。眸中的溫柔。彷彿蕩漾的水波。
肖小姐使勁推開他的懷抱,臉色煞白,珠淚落滿臉頰:「你出去,快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我要是騙你,就罰我這輩子,想你想的死掉!」
前次去杭州,已是近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還是個無名小卒,雖然又打又罵痛快之極,只是大小姐默默的卻不知為他背上了多少的負擔!斷橋、蘇堤、靈隱寺、姻緣籤、砍斷的紅線。徐渭、蘇卿憐、陶東成、陶婉盈,太多難忘的事情、難忘的人,一幕一幕浮現在了眼前。
輕紗曼舞,草原那側的長棚前,已有十餘突厥人靜立等候了。林晚榮緩緩踱步過去,祿東贊早已迎了上來抱拳道:「林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美,太美了!」他喃喃輕嘆,眼都挪不開了:「姐姐,這鑽石是送給你的!」
「徐小姐誤會了!」他哈哈笑道:「我認得這位小姐姐,是因為那天在突厥王宮,她服侍我洗——哦,洗手!她還讚我,『勇士,你是真的勇』,我聽得很開心!是不是這樣啊,小姐姐?」
少女羞澀一笑:「這個叫做玉帶,按照我們苗家習俗,如果男女雙方中意,就會互贈腰帶作為定情信物!所以啊。這玉帶。你要送給自己喜歡的咪猜才是!別的咪猜送你玉帶,你要不喜歡。就千萬不能收!」
少女嚇了一跳,急忙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林晚榮,嬌叱道:「坤山,你幹什麼?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幫我們趕走了官差!」
「怎麼了?不哭,不哭。我說的都是真的!要有一句假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林晚榮心中一痛,急忙抱住她,輕輕拍著她滑嫩的肩頭。
他情急之下手勁極大,李香君痛哼了聲,惱火瞪他一眼,他才訕訕鬆開手來。
「你這邪惡的人!」寧仙子面紅耳赤,想在他腰間狠狠擰一下,伸出手時,動作卻是輕柔無比,落淚而笑。
「我懷疑你是在提醒我要注意偷看!」林晚榮嘻嘻一笑:「不過麼,偷窺這種下流的事情我怎麼會幹呢,明看就可以了嘛!下次得告訴月牙兒。我們兩個人,送一桶湯就可以了。不用浪費水!」
那盒子一打開,屋內頓時燦爛耀眼,照的人眼睛都花了。裡面裝著數十顆翡翠鑽石,個個晶瑩璀璨,飽滿誘人。
「我和仙子姐姐,那個,兩情相——」他頭都垂到地下去了。
小可汗想了想,欲要辯駁,卻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哼了聲,自言自語道:「那為什麼姐姐從未對我說起過這些?」
肖青璿輕哼了聲。將身下的錦被抓的緊緊:「你和安師叔。怎樣了?」
肖小姐目光呆滯,遙想與夫君相識、相知、相戀,一幕幕的情景瞬間浮現在眼前。
「啞巴大人。你是不是很恨大可汗?」
林晚榮聽得惱火不止,我兒子比我還壞,大華就有福了?這不是損我嗎!
洛小姐笑的哧哧,嫵媚的目光輕望住他,眼中仿似能滴下水來。想起這丫頭昨夜的火辣。洗澡的時候便已跳入了自己桶中。林晚榮心中一蕩。騷笑道:「凝兒。你想生個什麼?那輔助的姿勢,全由你自己選擇!」
玉伽嫵媚望他,羞澀一笑:「那你好好看我!」
「你說天上的星星為什麼這麼亮?」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林晚榮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少女淚珠瞬間湧了出來:「你打死了官差,還是縣丞的兒子,再不逃走,難道等著他們來抓嗎?!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纖纖玉手輕輕落下,甫一觸到那寬厚的手掌。她身形劇抖,軟軟的癱坐在了地上。五指無聲,狠狠摳進他肉中,感受著他溫暖的掌心,與自己心靈,一起在顫抖。
「他姓舒,」李香君笑著截斷他的話:「大名叫書好!」
說笑一會。天色已是不早,林晚榮心中有事,也不住在營中,揮手辭別了眾人出來。夜空晴朗。繁星滿天,深夜的興慶府格外的寧靜安詳。不時的犬吠兒啼。更讓人有一種真實的活著的感覺。
下流的小賊!寧雨昔紅著臉噗嗤輕笑,只覺被他使個法子一打岔,那離別的愁緒都減輕了許多。與這小賊在一起,從來就不缺開心!
「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月牙兒默默望著他,臉色漸漸地蒼白:「從前,我天天想看到你、做夢都想和你說話!可是今天站在你面前,我卻希望自己快些死掉!只有那樣,你才不會欺負我!」
雖在千軍萬馬之中,這聲音卻清晰的如同在耳邊響起。玉伽掃了一眼,瞬間雙眼圓睜,目光呆滯了。
哇!林晚榮頓時睜大了眼睛。
死神已拉住了他的手,眼見著便要攜他而去。襁褓中的孩子忽然睜開眼來,張開粉|嫩的小手手舞足蹈著,小臉綻放成了初生的花朵:「爸爸——」
「我好?言之過早!」肖小姐望著他微微一笑:「月牙兒的事也算團圓了。就此拂過。我來問你。你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我的?!」
進了自己的帳篷,滿屋的水霧花香。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回頭望了一眼,卻是嚇了大跳:「小姐姐,你,你幹什麼?」
望見病人那蒼白的面頰,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喘氣,她頓時心中一痛,忙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車內的空氣分明是火熱的,唯獨病人的身體冰涼一塊,這是大病中極度虛弱的表現。外傷雖好,那一箭對五臟六腑的震動,哪是輕易就能還原的?!
林暄趙錚兄弟倆似是感受到了父親淒涼的心境,「哇」的大哭了起來,嘹亮的啼聲劃破夜空,說不出的寂寥。
方才行到邊界的金刀可汗,身子急顫,似有感應般,緩緩的轉過頭來,遙望著遠方,無聲無息的癱坐在地上。
「阿爹——」少女急急叫了聲,羞澀的直踏腳,竹排輕輕搖晃,高統領頓嚇得哇哇大叫。
身下鋪了厚厚的青草,身上蓋著芬芳的衣裳。他靜靜的躺在野花叢中,遍地的芬芳。潺潺的溪水,自他身側流過,耳邊傳來啪啪輕輕拍打著水面的聲音。
「在這自由貿易區內,雙方都不許駐軍,只留衙役維持治安!請大可汗下旨,允許大華商戶在這裡進行自由投資和貨物交易,允許兩國民眾自由遷徙、通商、通婚、通郵、通航,允許兩國文化自由傳播!同時,由我大華派出專門人員並帶部分遷徙民眾來此,傳授詩畫禮樂、農耕播種、建築工事等我大華的優秀技巧,突厥人也要傳授我們騎射技藝!另外,我們會在貿易區內興建大量房舍樓閣,供兩國民眾居住!作為對突厥提供了土地的回報,在這自由貿易區內的稅收,可以由兩國按比例分成!」
一側綠草茵茵。一側風沙翻滾,草原交匯著沙漠。漸漸向遠處的天邊蔓延。
李香君哼了聲道:「你欺負了我師姐、又來欺負我師傅,這難道不是欺負我嗎?!」
要是青璿去請,仙子能夠見她一面。就已經是燒高香了!把仙子帶下山?那除非是菩薩顯靈了!
也不知怎的,他心中忽就泛起仙子的身影,頓時骨頭都輕了四兩,急急欺上前去,摟住那柔若無骨的嬌軀媚笑:「老婆,幾天不見,我好想你啊!趁著錚兒、暄兒不在,今天該輪到我了吧?!」
青璿這就要生了?林晚榮頓時又慌又喜,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聲音大顫著道:「走,走,我們快回家!」
醉裡秋波,夢中煙雨,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
這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既然是要做逃兵,那就只有乖乖的下車接受檢查了。看他憤憤不平的模樣,姐姐強忍住笑,將他扶下車來。
那竹排簡陋之極。三人一上船便陣陣搖晃,又往水中沉了沉,高統領二人都是旱鴨子,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唯有三哥自命江中小白龍,坐得紋絲不動。
「夢你個大頭!」徐芷晴羞惱之下,腳下急頓,彎身抓起兩把沙子。轉身就朝他扔了過來。林晚榮啊啊怪叫著跳開。雙手胡亂的拍去灰塵。徐小姐噗嗤輕笑,脈脈望他幾眼,轉身飛快的入營去了。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從冷目相向到情根深種,那一幕一幕。都似發生在昨天。林晚榮心裡溫暖,忽然翻身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那隨身的袋子一股腦倒出:「姐姐。你看,這些都是我買的!」
「如此癡心的女子,你怎能狠下心把她一個人留在草原上?!」肖小姐幽幽輕嘆,有些著惱的望住他。
老高跳腳,李武陵暴怒,眾人笑成一團。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苗家的規矩真多啊,一不留神就會擺烏龍!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珠:「這樣說。你的衣裳上也有一條玉帶了?」
林晚榮偷笑道:「第一次麼,當然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有我陪著你,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河呢?往後慢慢習慣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果不其然,原本盤踞在進寨山路上的衙門官差,突然無聲退去了。連火把也悄悄的熄滅了,不知在搞什麼鬼。林晚榮嘿了聲,眼中冷芒閃過,沒有作答。
坤山聽得不敢說話了,似乎極為懼怕。少女笑著安慰道:「坤山哥,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德旺阿叔的。但是你也不要為難阿林哥,他是個好人,沒有禍害過我們苗寨!你說是不是?」
布依父女臉色一變,相互望了一眼,依蓮小心翼翼道:「阿林哥,你,你要找的,難道是聖姑?!」
林笑著點頭:「建立邦交、開通貿易?好,很好啊!你應該見過我國的皇帝陛下了吧?」
林晚榮聽得一樂,半年沒見,小師妹還是那麼的牙尖嘴利啊!
「去年!」
林晚榮舒服的嘆了口氣,眉開眼笑道:「難怪姐姐身上香噴噴的,原來都是修善緣修來的!不過我倒有一個疑問了,你既是如此善良之人,為何在那白樺林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著要殺我呢?!」
「太好了!」林晚榮哈哈大笑:「至於第三點麼,姐姐,要是青璿上山來看你,你見不見她?!」
說起這個李香君,倒真是個奇怪的人物。炮轟聖坊時初次見她,她還紮著兩個小辮子,彷彿十二三歲模樣,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可等到下了山,她抹去小辮,卻是身材容貌漸變,又彷彿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看的人眼花繚亂!
仙子紅著臉白了他一眼:「你又耍賴不是?要你去爬那繩索。不是要我的命麼?!若我一聲不響的跟著你回去。不又是要了青璿的命?!這不亂成一團了?」
玉伽輕輕一笑,紅暈滿臉。撫摸著平坦的小腹,驕傲道:「我叫你兒子來打你!」
林晚榮心裡跟貓抓似的癢癢,強忍著誘惑將那盒子塞回了法蘭西人手中。矜持道:「塔沃尼,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這些鑽石,你們法蘭西人把他當珍寶,可在我們大華賣不出什麼好價錢。上次你也看到了!」
「好一個癡情的女子!」大小姐雙眸濕潤。急忙扶住了他胳膊:「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望見他臉上鮮亮的淚漬,玉伽目光一柔,情不自禁的將臉頰又貼在了他胸前。那宮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老爺子神情詭異,不僅沒有一絲責怪,反而笑得極其開心,林晚榮睜大了眼睛,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月牙兒還真是個可人兒!徐小姐無聲輕嘆,想起今日送給她的那一巴掌,竟是隱隱生出些歉意!
還真嚇唬不了這小子!李泰在他身上打量幾眼,忍住笑道:「本來是要打的。不過,總算你還有點功績,沒叫我失望!這一功一過。也就不獎不罰了——你瞪眼幹什麼,可是不服氣?!」
說起徐芷晴,林晚榮頓時頭大了。和月牙兒天當被、地作床、黃龍躍山崗。那胡人女子的真性情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只是這一切都落在女軍師眼裡,要說她不吃醋,打死都不會有人信!
以徐芷晴高傲的性子,她能首先來看青璿,那簡直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他急忙朝徐小姐打量,徐芷晴偷偷望他,又羞澀的低下了頭去。
「傳說路易陛下見了她,後悔皇后封早了。你說她漂亮嗎?」塔沃尼神秘一笑,拍拍手裡的小袋子:「我在京中購置了一座公館。這兩名處女就在裡面等你呢!這是鑰匙和房約,上面都寫著你的名字。美女和房產,都是你的了,與我們無關!」
三日之後。李泰大軍返回京城。皇帝打開得勝門,出城十里親自相迎。征北的將士風光無限。待到聽說林家這天大的喜事。更是人人興奮,齊齊湧進門來向林將軍道賀。這一番生死兄弟相見。更是喝的昏天黑地。把林家的酒窖都搬空了!
表少爺羞澀道:「他的西洋話說的太快,我一時也沒聽清楚,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過那人我給你帶過來了,就在門外等著呢!」
「對,對,」林晚榮精神一振:「她應該是今年開春才回苗寨的,不僅長得好看,更擅長醫術、毒術、蠱術,笑的時候很勾魂!哦,對了,她還經常瞞著我和別人相親——」
戰馬淒聲哀鳴,無邊的殺戮中,雙方將士一波波倒下。大華人倒一個就少一個,胡人卻像是連綿不絕的海水,迅速沖刷了先前留下的血跡,又捲土重來。
「姓侯的?」林晚榮差點跳了起來:「侯什麼?!」
林晚榮得意的大笑,仙兒洛凝幾人也急著湊身上來,看了那圖樣幾眼,頓時欣喜不已,對於那將胸襟開得再低些的建議,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甚至還有些竊喜。反正只穿給這下流鬼看的,就要迷死他!
她合上衣裳,退到帳篷門口,放下簾子跪坐了。林晚榮拍拍胸口,如釋重負!
林晚榮湊了過去,點點頭道:「對,我還沒死!」
「不要叫我!」他心中亂顫,憤怒一擺袖子。
她靜靜望著他,淚珠順著柔美的雙頰無聲滴落,幾粒銀沙隨淚水沾在她臉上,說不出的溫柔美麗。
厚厚的羅衾緩緩蠕動,突然之間,一道柔美的身形似電般彈出,如機敏的母豹般狠狠卡住他脖子。輕柔而又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信不信我殺了你?」
玉伽金刀疾揮,攻擊如潮水,沒有一刻停止。無數的胡人前仆後繼,彷彿遍地的管湧,他們要用強大的戰力,壓垮大華人。
風沙狂舞不止,呼嘯響個不停,二人相依相偎,大地在他們心中卻是沉默而又溫馨的輕輕揀起徐芷晴裙下壓住的那塊木牌,無聲的拂去上面的沙塵。木牌上一個字沒有,只用淡淡的筆觸,勾勒出了兩道人影,一男一女,緊靠在一起,十指相扣,默默依偎,漫天的風沙在他們身邊飛舞,將他們的身體緩緩的掩埋。
翌日一早醒來,神清氣爽,困在心中的難題都被青璿化解,渾身一陣輕鬆。下了樓來,只見花園中,巧巧正帶著薩爾木辨認花瓣。
巧巧幾人急著湊上前去,望見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嬰兒,頓時欣喜的哇哇直叫。玉霜手舞足蹈的伸出手去,嬌聲喚道:「好可愛的小寶寶,壞人,我要抱抱,我要抱抱!」
啞巴狠狠的一刀,深深扎入對面胡人的體內,看著對手哀鳴倒下。他眼前瀰漫的全是紅色。雙眼模糊。頭腦麻木。這一刻,誰也無法清醒。
他不提還好,這一說話,蕭玉霜撲在他懷中,便如顫抖的梨花般放聲大嚎,抽泣不斷:「你,你這壞人,回來做什麼,你不是不要我們了嗎?」
肖青璿嚶嚀一聲,狠狠鑽進他懷中,雙拳如雨點般砸在他胸膛,放聲大哭:「叫你騙我,叫你騙我!你這狠心賊,為何不殺了我?!」
玉伽臉色蒼白,良久才咬牙伸手:「林將軍,請——」
「那就是真正的『林三定奪』了,所有突厥人的性命,就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徐芷晴眼中閃過一縷寒光,咬牙說道。
舉不起大棒?這個問題太嚴重了,病人嚇得臉色蒼白,急忙閉口不語。
早有突厥騎士送上神駿鐵騎,玉伽望了望遠處靜立的馬車,心中忽然噗噗直跳,她極力的平靜了下呼吸,一個疾躍跨上駿馬,「駕」的嬌叱一聲,身如一道金色閃電,飛身便往那塵沙中奔去。
還真是沒見過仙子姐姐這般模樣,林晚榮心中一蕩,急忙游到岸邊。那石頭上疊放著一件乾淨整齊的白袍,帶著輕輕的幽香,正是為他準備的。胡亂穿上袍子,只覺質地柔軟,輕若無物,舒爽之極。
「噗嗤!」她紅暈滿面,羞道:「你,你做什麼?!」
李泰的讚譽確實出自內心。幾百年來。不管是在大華還是突厥。能擁有這樣神奇箭術的。也不過一兩人而已。看那原本傲慢的突厥左王在玉伽面前也不敢隨意放肆。就可知這三箭連環對突厥人的震撼了。一個柔弱女子。能做到這一點。足可自傲了。
玉伽身體微顫,猛的睜開眼來,望著那滿是血漬的手掌,上面纖細而雜亂的指痕,溝溝道道,已深入到骨裡,點點血絲,將她臉頰都染的紅了。她含著熱淚,忽然在那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如電般彈射起來:「理解什麼?我不能理解!我就恨你,我要永遠都恨你!」
越過境來,緩緩回望。遍地的輕紗玫瑰依然嬌豔秀麗,只是不知小妹妹躲到哪裡去了。他頹然一嘆,徐徐踱回營中。胡不歸幾人見了他。頓時驚駭:「你,你怎麼回來了?」
「不是『咪少』,」少女急道:「苗語稱姑娘,叫『咪猜』!你這個人,啷個喜歡自作聰明嘛?!」
大小姐呸了一聲,哼道:「少來哄我。你最不缺的就是衣裳了。每隔半個月,巧巧凝兒她們都給你寄成堆的衣衫,現在只怕厚的都可以當被子蓋了!」
仙子輕輕搖頭,還未說話,忽覺身後的胡人。馬蹄聲如春雷。竟然瞬間加劇,似有雷霆萬鈞。洪水般追殺了過來。奔行最前的金刀大可汗,手執彎弓。眼神冷冽而又堅定,腮邊淚痕猶新。
原來如此,那丫頭也挺愛學習的嘛,林晚榮笑著點頭。
林晚榮搖搖頭,仙兒忍不住的抽泣了:「父皇本就身體不好,今年開春的時候,卻又受了誠王偷襲,按照御醫私下的推論,他就只剩下半年時光了!你北上的這些日子,我與姐姐想了所有的辦法、用盡了靈藥,卻只能以天補命。我們用藥激發了他所有的潛能,他性命雖可殘喘一年,卻是蒼老加倍,每天都在急劇的衰竭。到了明年開春,他就再也無法動彈了……」
林晚榮看的驚奇,仙子和青璿、小師妹在一起,倒不像師徒,卻彷彿姐妹朋友似的。這也難怪了,寧雨昔雖是她們的師傅,卻自幼修身養性、與世無爭,青璿溫柔大方、李香君古靈精怪,她們三個人湊在一起,關係親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的當年的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的性子,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的。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的影子。
「我才不告訴你呢!」李香君微微一笑:「總之,你記住我師姐的好就是了!還有。我去西洋的事,你不准從中作梗!」
駙馬爺如此好說話,接生的婆子們自是欣喜無限。矯情一陣,便將銀票納入了懷中。
仙子吃安狐狸的醋那是天經地義,若她真的去了,情敵相遇、師姐妹重逢,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還不知鬧成個什麼樣呢!林晚榮想了想,吐了吐舌頭,乖乖的縮回了頭去。這個險。還真是冒不得!
「哦,她,你說她啊——到底誰是她啊?!」難得糊塗一次,他睜大了眼睛,滿臉的無辜。
這丫頭也許不是最漂亮的,也不算最聰明,可當他還是那個一錢不名的林三之時,她就已經默默的守在了他身邊,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林晚榮深深吸了口氣,忽然一咬牙,邁步而出。踏上那金色的攆帳。
小師妹凝望著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姐夫,你好傻哦!」
「我叫你對她好一點,可沒叫你與她無媒芶合!」徐芷晴憤怒的扭住他胳膊,淚珠簌簌:「你,你們竟還當著我的面——狗男女,姦夫淫|婦,無媒芶合,不知廉恥。氣死我了。」
這一代天驕的草原女子,氣勢果然非凡,徐芷晴平抑了呼吸。正要說話,忽聞蹄聲隆隆,遠方塵沙中一騎飛奔而來,卻是個大華軍士。
「我恨你!」美麗的金刀可汗喃喃自語著。將臉頰緩緩貼近他溫暖而顫動的手掌。珠淚無聲無息,順著他掌心的脈絡,一顆一顆,緩緩流淌。那漫天的流沙席捲過來,卻怎麼也遮擋不住這閃亮的晶瑩。
林晚榮急忙雙手抱拳:「哪裡,哪裡,布依老爹和各位大叔太客氣了!」
走到近處,卻見一個嬌俏的女子,正站在堂屋中間,雙手叉腰,麻利的指揮眾人搬挪傢俱,看那幹練模樣,已經隱隱有了些當家的風範!
月牙兒淚光閃爍:「那,我要是瞎了呢!」
「客人你今天打了縣丞的兒子,」布依皺了皺眉:「穿這一身華服與我們走在一起,實在太扎眼了。若不嫌棄的話,不如就換了苗裝上路吧。」
興慶府的城門,半閉半合著,不斷進出的行人,為這塞上春城,增添了些涼意。把守城門處的大華兵士,盔甲在身,人人都是滿頭大汗,卻無一人敢鬆懈兵甲。
寧雨昔惱怒的看了他一眼,望見那眼中的期冀之色,心中頓時軟了下來。
與月牙兒的事情轟轟烈烈,瞭解的人不在少數,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便老老實實,從興慶府相遇、草原被俘的鬥智鬥勇,到死亡之海、天山之巔的生死與共,及至記憶消逝、血戰王庭那驚天動地的一箭……
「八文錢兩串你賣不賣?這大熱天的,糖都化掉了,明天你也別想賣了!我買來嘗嘗還得沾牙!」
「同喜,同喜,哈哈!」林晚榮抓了一把滾燙的紅雞蛋塞到他手中,老高哆嗦著接下了。
林晚榮眨了眨眼。不解道:「正事?我不是正在做麼!」
大小姐輕呸了聲。滿面紅暈,羞喜交加。
「月牙兒——」
「小妹妹也很勇啊。從昨天到今天——」
望著那冰涼乾澀的野菜糰子。林晚榮心沉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裡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徐小姐倒是知我,林晚榮心中大樂,握住她玉手,壓低了聲音道:「和訛他們銀子也差不多。我花了十兩銀子,跟法蘭西人買了艘鐵甲船——」
兩位突厥重臣輕輕搖頭,同時單掌伏在胸前,躬身下去。
林晚榮長吁了口氣。默然無語。
仙子笑著搖頭:「你與他們舊友重逢,正該歡笑之時,我在你身邊多有不便,自應遁去!怎地,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想在這裡過一輩子?!」寧仙子微笑道:「那今日晌午,是誰在偷偷寫家書?——大小姐,我想你!凝兒,畫畫了嗎?巧巧寶貝,想我嗎?玉霜啊,你又長大了嗎?——聽你說話,能把牙給酸倒好些!」
「哇!」這一聲啼哭,卻比先前還要響亮,連屋裡的產婆子都驚得呆了。片刻之後她們才喜極而泣,大聲驚呼:「恭喜林老爺,添丁,又添丁,一炮雙響啊!」
杜修元重重一嘆,搖頭道:「怎麼說呢,要沒有打仗,玉伽和林將軍這一輩子都不會相遇!你說打仗是好還是不好?」
他口無遮攔,依蓮臉紅了下,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叫林三。那我就叫你阿三哥了!阿三哥,我們不是擺渡的——」
她惱怒的將枕被揉成一團,就要向他砸來。望見那只著薄薄睡衣的柔弱身軀,林晚榮嚇得面無血色,急忙擺手:「先把被子蓋上,別落下病根!青璿,你不要生氣——別打,別打——好,好,我先出去!」
寧雨昔笑著望他。將嶄新的被褥換上。又從石洞中搬來一堆小玩意兒。精心的擺在床前的桌上。
「小可汗,別聽他的,他是騙你的,是他傷害了你姐姐!」那邊的圖索佐突然用突厥語大叫了起來,老胡翻譯過來,林晚榮勃然大怒:「給這狗東西掌嘴!」
「喂,你幹嘛?!喂,林大哥——」李武陵大聲叫喊著,林晚榮卻是疾聲揮鞭,那戰馬奮而揚蹄,一溜煙的消失不見了。
苗族長者老成持重,似乎不願與華家人多加接觸,林晚榮自然看得出來。他點點頭,在懷裡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掏出樣合適的東西,笑著交到少女手裡:「老爹、依蓮,今日過河之恩,林某人感激不盡,要談錢的話那是看不起我們苗家兄弟姐妹,我這裡有個小玩意兒,贈與二位,也算是我們相識一場的紀念。以後如果你們到京城,請一定要到我家去作客!」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方纔的雄心壯志剎那就消逝無蹤,林晚榮苦著眉搖搖頭,長聲一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月牙兒的事。關涉著家國,可謂生離死別、恩怨情仇,你能想到的,差不多都占全了。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我要真上去和她談判,這恩不恩、怨不怨、又哭又笑、又喜又悲的。那能談成個什麼樣子啊?!」
徐芷晴羞惱的哼了聲,撇撇嘴道:「這香湯人家是送給你的,我可不要!」
一百八十能有幾?
秦小姐狠狠擰著他腰上的嫩肉:「你幾個月不寫信回來。我怎能不憔悴?!哼,若不是知道有師傅跟著你,我早去邊關找你算賬了!看你還敢不敢跟胡女鬼混?!」
林晚榮點了點頭,胡不歸三人急忙在先頭帶路。此次擒拿的突厥王公貴族共有二十多人,除去在克孜爾城下斬殺的,剩下的已是十人不到,其中還包括了小可汗、圖索佐和趙康寧三人。
「那就三個月來突厥出一次差!」他嗯了聲。忽然又皺起眉頭,惱火道:「可是三個月還是好長啊,我只怕相思催的我老了!」
月牙兒依偎在他懷裡,又驚又喜的望住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窩老攻,你說過的情話,在大華有沒有出過詩集?為什麼你每一次哄我,我都幸福的想咬你?!」
皇帝興奮的大笑:「好,好!你小子果真有一手。連胡人的女可汗都能勾搭上!朕不服你也不行哪!」
我怎麼看不起你了?要不是衝李香君三個字,鬼才願意管你呢!看她憤怒模樣,林晚榮無奈搖頭:「好吧,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是我狗拿耗子了!」
徐小姐心裡怦怦直跳,急忙輕嗯了聲,緩緩踱了過去。上將軍拉住她的手長長一嘆:「一個孱弱女子,殫精竭慮,征戰沙場,為國立功,已殊為不易。偏我李家還耽誤你如花年華,致你光陰虛度,老夫實在問心有愧。」
「殺!殺!殺!」大華人全體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以整齊劃一、淒厲如歌的刀聲,作為他們最好的回答。興奮而又悲壯的號角,讓大地瞬間都震顫了起來。
「這些傢伙在鬧什麼?!」傷員躺在床上,聽著遠處營房的歡笑,忍不住的皺著眉頭哼了聲:「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奶奶的,統統杖責三百!徐小姐,我能不能起床啊?我現在覺得渾身都是勁,幹什麼都行!」
「你說謊!」薩爾木毫不留情怒道:「我姐姐那麼喜歡你,你卻裝成啞巴來騙她——」
後面馬上的小廝,擦了額頭上的汗珠。從馬背上取過水囊和糕點遞到前面二人手中:「三哥,高統領。先吃點乾糧吧!」
「我在大可汗房中看到你的靈——哦,不是,我瞎猜的!」突厥少女急忙低下了頭去。
林晚榮嘻嘻一笑,拉住她手溫柔道:「你給我做了這麼多衣裳。為什麼一直都不寄來?要知道,我在前線。一件衣裳可是要穿半個月啊!」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那軍士呸了聲,不屑道:「外來戶吧?!連得勝門都不知道!這是我抗胡大軍連戰連捷,皇上諭旨親封的得勝門,是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工匠翻修整飭的!只有北上抗胡的勇士們回歸時。到時候皇上還會親自相迎!你要從這裡走?!下輩子吧!」
胡不歸手中的俘虜越來越少,僅剩的十餘名,也被一一按著跪倒在了草地上,還包括著薩爾木。望著小可汗那稚嫩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抖,大可汗臉色蒼白、身形急顫。啞巴雙眼血紅,心中有一種窒息得幾乎碎裂的感覺。
「他一定會活著的。他那麼壞——」徐小姐低下頭去,無語哽咽。
「仙子姐姐——」林晚榮欣喜一笑。卻覺身子被她拉住,二人齊齊跪倒在了紅燭案下。
這甜言蜜語真是百聽不厭,寧雨昔臉頰滾燙,羞喜交加:「又來哄人,我才懶得信呢!我問你,你幾時去見安師妹?!」
聽到那關門的聲音,肖青璿倏然轉過頭來,望見那不斷拂動的簾子,她忽然掩住面頰,無聲哭泣起來。
「走不完就慢慢走,我是病人嘛,」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咳嗽了下,喘氣道:「走的慢點無所謂,病人受優待,也是天經地義的!等姐姐以後坐月子的時候,我也這樣照顧你,抱著你一步都不動,你說好不好?」
肖小姐哼了聲,嗔道:「還要裝糊塗麼?你與那金刀可汗、月牙兒小妹妹的故事,在大華早已廣為流傳,連茶館裡的說書人都講的有鼻子有眼,偏偏自家人還蒙在鼓裡。你就不願意對我們說說麼?!」
你的確沒吃米,就只吞了五個肉包子!老高在一邊聽得偷笑。
他心思一陣一陣的雜亂,忽然開口道:「小姐姐。見過你這麼多次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所說的白面小生,自是指侯方域而言了,男男女女的學子們失聲輕笑,林晚榮大樂,笑得比他們還歡!
皇孫兩個字出口。可就不得了了,這短短兩個字,就已經確定了孩子的身分。這是皇子龍孫!
祿東贊看的大駭,急急招手:「大可汗,那是大華國境,去不得,去不得啊!」
「不許你說!」玉伽羞得急忙掩住他口鼻,卻被他在指上輕咬了一下,染上滿臉的霞暈。
林晚榮悠悠一嘆,輕道:「不瞞姐姐說,我就是擔心你會離我而去。那樣,就再沒有人哄我吃藥、抱我睡覺,再沒有人在夜裡偷偷為我扎針過穴,我沒了扇子、沒了枕頭、沒了仙子姐姐,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怎能相提並論?李香君這丫頭年紀雖不大,性格卻是喜怒無常,倒把人嚇了一跳。林晚榮訕訕笑道:「這個不能比的,以後你自然會明白!小師妹,今天我還有事,咱們改天再聊吧!」
林晚榮嘿嘿幾聲,拉住她柔荑,湊在她潔白的耳邊,輕吹口仙氣,小聲道:「讓他們笑去吧,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著呢,笑著笑著也就習慣了,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疼嗎?!」徐小姐坐在林晚榮身邊,輕輕揉著他臉頰,望見他臉上鮮紅的指印,心中又痛又惱。
寧雨昔臉頰略微一紅,轉頭道:「我也沒想著去。只不過怕你遭了胡人的偷襲,才偶爾到沙漠邊轉了轉!」
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這個,我沒想過那麼多,以後再說吧,老將軍你還力健著呢。」
「恭喜皇上添得龍孫!」洛敏、徐渭瞬間省悟過來。與所有的太監宮女一齊跪倒了下去。高聲唱和著。
他心急火燎的衝了出去,大小姐也慌了神,拉住妹妹正要跟上,卻見他又風一般的衝了回來:「二小姐,你這報信的方法有問題!怎麼能說『不好了』?你應該說『太好了,太好了,公主姐姐要生了!』這才對頭!下次可要記住了!」
「嗯,你要兩串?那好吧,八文錢!」
「青璿,青璿——」才看見那「天下第一丁」的門匾,他已經焦急的大叫了起來。幾步跨下馬躍上臺階,卻是心情激動、身形過疾,一腳踏空,竟摔了個狗啃屎。
當著青璿和諸位夫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怎樣,講述起來格外平實。不加一絲修飾。偏偏這樸實最能打動人心。待聽到六月飛雪、鬢染霜花,閨房裡的諸位夫人剎那間靜止了。
少女搖搖頭:「這是我們山寨最好的衣裳了,我求了阿母好久,她才捨得拿出來的!你要不|穿,我就不知道給你找什麼衣裳了!」
這小子都會用成語了,林晚榮笑道:「我怎麼沒趣味了?」
薩爾木微一發愣,神情黯淡下來:「我姐姐也是這樣和我說的!林大哥,你想不想我姐姐,你為什麼不去看她?!」
「姐姐小心!」話音未落,那第二箭的末尾,卻又神一般的飛出第三箭來,黝黑粗壯的箭頭疾速旋轉,嗡嗡作響,彷彿飛起的陀螺,疾快的就如一縷青煙,電般射向胸前。
這就是懸棺?!三哥豎起大拇指,由衷讚嘆:「這些棺木也不知是怎麼吊上去的,了不起,真了不起!將來我要是也能吊在這裡,看青山綠水、大江奔湧,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玉伽便像座凝固了的化石,玉般的臉頰上帶著五根通紅的指印,她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她嘴唇急劇發顫,緩緩伸出手去,一寸一寸向著他臉頰靠近。分明就只有尺寸之間的距離,她的手卻顫抖的失去了方向。
林晚榮看了幾眼,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真的嗎?那可太好了,一個像爹,一個像媽。都是天底下最優秀的遺傳,我喜歡的很哪,哈哈!」
聽那公子獻殷勤,小姑娘輕輕道:「你看到的花朵都是死的,好看是好看,卻是少了些靈性!我見過最美麗的花兒,便是在這園中。落英紛飛、桃花如雨,有情人生死相依,那花瓣就如人心,片片都有真情!」
布依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華家郎,這敘州有多大你知道嗎?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寨有多遠你知道嗎?聖姑是白苗,身分高貴,住在整個敘州最高的山峰、筠連五蓮峰上的碧落塢,山高坡陡,離著這裡幾百里路程,就算騎著最快的馬,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三天三夜!」
一語既出,閨房中頓笑成一團。肖小姐臉頰羞紅,卻拿這個夫君一點辦法沒有,唯有白他幾眼,眸中溫柔似水:「瞧你這個當爹的!」
談判就這樣結束了嗎?!他真的不來了?他真的能放下這天驕一般的女子?大華和突厥,永世都要這樣戰下去麼?徐芷晴默默嘆息一聲,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愁,心中百味雜陳。
少女氣得臉色發白,手中握著的緬玉幾乎都要捏碎了!
二小姐嚶嚀一聲,急忙將俏臉鑽進他的懷中,面紅耳赤道:「你這人說話不知羞。我才不信。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青璿狠狠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對我坦白!哪知你這狠心的,竟是一直瞞著我,你對得起師傅麼,你對得起我嗎?嗚——」
這一聲傳入耳內,肖青璿頓如石化般呆住了。
「阿林哥,你快走!」依蓮焦急的將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
有人來?難道是給月牙兒傳消息來的?這才幾個時辰,她這麼快就決定了?!林晚榮急忙抬頭,放眼望去,只見國境線那邊緩緩行www•hetubook.com.com來一輛寬大的馬車,四匹神駿並轡而馳,冒著風沙輕踏行來。
玉伽眼眸中驀然蘊滿淚水:「你一定不喜歡!不然,你為什麼不抱我?!」
只是那新添的兩朵潔白的梅花,就如同永不融化的瑞雪,綴在了她鬢角,讓人生生世世無法忘懷。
這是什麼話?!徐芷晴氣惱的在他手心上抓了一下,哼道:「我是潑婦麼?她要不打我,我能打她麼?我以後不打她,就專打你。叫你在外面風流快活!!」
打聽一個人?這倒算不上什麼為難的事,老爹點頭道:「是這敘州府的嗎?華家的還是苗家的?你說說看!」
他出手不輕,差點就將那姓吳的給活劈了,引來禍事倒確實不假,依蓮看著他自責的神色,忙道:「阿爹,那些官差無緣無故,怎麼會退走了呢?」
他的手驀然停在了空中,再無言語。
表少爺更是激動萬分,刷的從車上就鑽了下來。下步的時候沒踏穩,差點摔倒在了地上:「林三,真的是你?!林三。我好想你啊!」
「姐夫,姐夫——」傳來,似帶著無限的驚喜:「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一句話,當真蘊含著千百種滋味,直叫人唏噓不已。
徐芷晴臉色煞白:「不會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札果要取而代之了。
把巴德魯釘死在邊境上,讓他不敢擅自舉兵。身處王庭的月牙兒就是最安全的!而銀刀右王已變成了一個廢人、並成為大華的俘虜,其部族已是散沙一盤。玉伽和她父汗在草原民眾中擁有巨大的威信和聲望。若她不知善加利用,那她也當不起金刀可汗這四個字了!
在這個時代,苗人久受壓迫,社會地位極低,一般的華家人怎會穿上苗裝扮作苗人?但是在林晚榮心裡可沒這種想法,大華百族而居,和睦相處,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豈能因夷華差異而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
這小白臉再好看,林晚榮也不會留意的,倒是他那一聲「香君」。讓人皺眉。
阿林哥那個汗啊,刷刷往下流!這位唱山歌的阿母,真的是火眼金睛啊,看人那叫一個準。
吳士道嚇得臉都烏了:「大,大俠饒命啊!」
「請大人登攆!」宮女納蘭輕聲催促道。
一簇簇,一捧捧,帶著鮮豔的露珠和血漬,彷彿從天而降的鮮紅花雨,打在他臉上、身上,又悄悄的落下,馨香撲鼻,卻又心酸無比。
「大可汗還說,若是林大人信不過她。那也不用去了!」玉伽似是早已料到這一著,輕輕一句話,讓人無語。
金刀大可汗不緊不慢的看她一眼,淡淡道:「徐小姐因何啼哭?難道是我殺了你的情郎不成?!」
娘的,還真出這麼個人物啊。林晚榮嘿嘿笑了聲:「那小師妹對他感覺怎樣,是不是為他風采所迷?!」
他嘻嘻一笑,湊到她耳根,輕道:「那你願不願意讓我欺負你一輩子?!」
「林郎,」懷中的女子抬起頭來,卻已化為了青璿絕麗的面容。肖小姐懷裡抱著個紅色的襁褓,輕輕的來回搖晃,臉上洋溢著母愛的光輝,溫柔笑道:「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兒,他在對你笑呢。這壞蛋,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快看啊,他真的在笑呢!」
「這還不明顯麼?!」李泰微笑著、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和突厥人的談判,由你全權做主!」
「你總喜歡自以為是!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麼?」玉伽針鋒相對,冷冷一笑:「我出現在興慶府,是因為我喜歡親手收集大華的情報,至於你麼,則是祿東贊老師在我面前提起過幾次,而大華也有不少人流傳你的事跡,我才順便關注了一下!在興慶府,行刺李泰和你,也的確是我一手謀劃!可是,我出現在巴彥浩特,是因為我要趕回克孜爾,才會不慎落入你手中,那完全是個意外。你以為我會以金刀可汗之尊,特意去引誘你?笑話!若是早知你在那裡,我數十萬大軍早已把你們絞殺了!」
在他狼般凶狠的目光下,寧雨昔也承受不住,嬌軀酥軟,俏臉火熱,櫻桃小口吐出如蘭的芬芳,她急急拂起玉手,用被子遮住了臉頰,顫抖著抱住林晚榮,呢喃道:「小賊,你還等什麼?我是你的妻子——」
他心裡又酥又麻,在她身上胡亂摸索著:「十六!」
「不是。不是。」林晚榮急忙擺手:「好看的很!你本就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女孩子,現在更是高貴脫俗,就像白雲一樣純淨!」
「不必了!」林晚榮堅定搖頭:「在談判桌上,我任何事情都不會隱瞞徐小姐!」
「他怎樣了?!」肖青璿一驚。
「芷兒,你來的正好。」上將軍遞過一個金黃的絹冊,嘆道:「關於我們和突厥人的談判。皇上的聖旨到了。」
凝兒臉頰嫣紅,媚眼如絲的望住他:「大哥,我不怕疼的。我一定要給你生孩子!你什麼時候來輔助我?」
他緩緩打開盒子,那中間處用軟軟的絹帛包裹著一塊小手指甲大小、晶瑩的玉石,在燈下流光溢彩、絢爛無比。
這話怎麼講?林三一陣迷惑。
「幾天不見。高大哥還是那麼的愛鑽研啊!」林晚榮哈哈笑道:「不過,你們下手也別太重了,給小王爺留下半條命、下半生在床上度過就可以了!唉,我最近真是越來越仁慈了,要檢討,一定要好好檢討!」
徐小姐含淚嘆了聲,氣得的在他胸膛狠狠砸了幾下:「我現在吃醋,很吃醋!你這輩子,也要為我這樣!」
林晚榮掃了一眼,忽然抓住兩個竹筒,驚喜道:「咦。這不是我做的傳話器麼?姐姐,你還留著啊!」
「嗯,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怎麼相親?!」林晚榮咬牙切齒道:「依蓮,聖姑住在哪裡,騎馬幾個時辰能到?我打黑去探營!」
寧雨昔苦笑著:「遺忘,哪是如此容易?小賊,你看,這是什麼?!」
「無恥華狗!」坤山急忙將依蓮護在身後,嘩啦拔出柴刀,雙眼血紅:「你敢侮辱依蓮,我殺了你!兄弟們,和這些華賊拚了!」
幾個人都把眼光偷偷瞄在了旁邊的徐芷晴身上。要說這個場景,感覺最複雜的,應該就是徐軍師了。
他一連問了幾遍,李香君惱怒道:「你猜!!」
林晚榮無可奈何的垂下頭去,心中也有些憤憤,又是苗寨又是草原的,處處擔驚受怕,男人當到這個份上,誰能比我命苦?!
他說著話,神秘的眨眨眼,腆著臉頰湊了上去。
林晚榮搖頭道:「如果拿錢比,它肯定不值一文了!只是玉石有價,人心無價,在我心裡,它的價值從來就沒有改變!老爹、依蓮,現在你們願意收下它嗎?!」
「一封家書到京城。最快的馬。也要個小二十來天吧。」他喘了口氣。無奈搖頭。滿面悲色:「寫信的時候是盛夏,到了京城,卻已是秋天了,這就叫做斗轉星移、日月如梭。還沒寫幾封信,一輩子就過完了。」
「寨主!」坤山眾人也嚇得呆了,團團圍在布依身邊,怎麼也不肯挪動一步。
「一年!」玉伽憤怒拍著椅子!
少女抬起頭來,驚顫道:「啞巴大人,請您一定要收下這香湯!大可汗說過了,若是我們沒有把香湯親自送到您手上,那就永遠都不用回去了!」
蕭玉若芳心顫抖,渾身酥軟,無力的點頭。
「姐姐,何必呢。我的全身上下,可就只有這麼點秘密了!」病人苦笑搖頭,無奈道:「好吧,我承認,你說對了。談判,那是他們的事,和我沒有關係,誰也別來煩我。我現在就想當個逃兵,無憂無慮的逃兵。」
肖青璿看了他一眼,眸中有些徵詢的意思。林晚榮點頭嬉笑:「老婆放心吧,我答應老丈人的事情,自然不會忘掉的。這林家長丁,跟你姓趙,名字也由老爺子定!你看如何?」
林晚榮忙忙擺手:「依蓮,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一炮雙響?雙胞胎?!他嘴巴掄圓、眼睛睜大,瞬間呆若木雞,顯然欣喜的都傻了!
「那怎麼辦?」他頓時急了。
他語中隱有蠱惑,寧雨昔想了半天,這一面總是少不了的,不見也得見。她狠狠擰著小賊的胳膊,眉目暈紅,無奈輕嗯了聲。
布依老爹看了他們幾眼,謹慎道:「客人,這些小事就不用麻煩你們了。現在已進了敘州府,各位客人還是快辦你們的要緊事去吧。」
沒聽見玉霜說話,大小姐笑著搖搖頭,又趕了兩針,驀然,她手上的動作緩了下來,身形卻是輕輕一滯。
肖青璿欣喜不已,溫柔而又霸道的哼了聲:「今晚你誰的房也不許去,就在這裡抱著我!」
湖畔初遇、草屋夜談、山中定情,他為了她炮打聖坊、不惜與天下為敵!
「我吃醋!我很吃醋!」徐小姐伏到他胸前,失聲痛哭:「可是吃醋又能怎樣!那個女子,她比我苦上千倍萬倍!便不說她,連我都想殺了你!你這個害人精,真害死個人了!」

林晚榮嗯了聲,沉思半晌,微笑道:「應該可以吧,要不然,前天的那幾兩血,豈不是白噴了?難道要我再噴一次?!」
他搖了搖頭,微微一嘆,正要拔腳離去,卻聞裡面傳出一個輕柔的聲音:「是玉霜嗎?」
林晚榮嘿嘿一笑:「不接受也得接受!事實上,昭告天下這一點,也沒多大實際用處,只不過是對你們的一個小小約束。若是將來反悔,也好叫世人都知你們突厥人的言而無信,僅此而已!若連這一點都無法接受,恕我直言,大可汗,後面根本就無法談了!」
依蓮看他愁眉苦臉模樣,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阿林哥,你就放心吧,這衣裳壓在箱子底很多年了!自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阿母就再也不許他穿了!」
寧仙子抹去他眼角的淚珠,溫柔笑道:「胡說八道,我不就一直在這裡等你嗎?!或許從前還有些猶豫,但是當你用身體擋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知道。生生世世都掉進你這小賊的魔咒裡了!要讓我離開你。便只能取掉我的性命了!」
雙方步入長棚,祿東贊請李將軍和徐軍師坐下,他與巴德魯卻面對而站,沒有落座。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車簾子後伸出一隻纖纖素手,偶爾拉拉馬韁,催趕著馬匹,糾正下方向。飛舞的狂沙拍打著窗簾,車廂裡響起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似是生病了:「姐姐,不要走這麼快,停下歇息一下嘛。想想,落日下悠悠漫步,就只有你和我,臉映紅霞,風景如畫,這是一件多麼浪多麼漫的事情啊!」
「窩老攻,窩老攻——」月牙兒忽然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裡。十指已深深掐入他肉中。她似是一無所依般,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你一定要想我。一定要想我!不然我會死掉的!」
一連叫了幾聲,房中沉寂著,聽不到一絲響動,更別說是仙子的聲音了。
放眼望去,一汪巨大的湖水如深陷入地面的鏡子,清澈見底、波光粼粼。四周山地上,成百上千的吊腳樓堅固挺立,伸出的樓板上,苗族婦女放歌收衣,美妙自然。
「姐姐!」林晚榮大駭。顧不得身後密密麻麻的箭雨。急忙伸手去拉她。
巧巧和大小姐各抱了一個小傢伙,款款行來,還未走近,那嘹亮的哭聲就已驚天動地,徐渭咂了咂嘴,這兩個小傢伙不得了,只聽哭叫,便已知他們不好惹了。
林晚榮嘿嘿一笑:「小可正是林三!莫非閣下就是左王巴德魯?嗯,長得倒挺特別的,就像在五原被炮轟過似的!」
很顯然,苗家青年完全不是依蓮的對手。被她幾句話安慰的服服貼貼,再也不敢多說了。林晚榮看的一笑,這個苗家少女看著柔弱,但在映月塢,也是個潑辣人物啊。
「最厲害的是,他震得很持久!」杜修元與他二人並肩而立。三個人面目嚴肅,不苟言笑,無聲的結成了一道人牆,正擋住徐芷晴的視線。
「那好,」金刀可汗憤怒一拍桌子,嘩的站了起來:「本汗現在就答覆你!林大人,你列舉的四個條件,我一個也不答應!」
原來是這麼個咪多,三哥嬉笑道:「小伙子是『咪多』,那姑娘就應該是『咪少』了?瞭解,瞭解!」
林晚榮看了徐芷晴一眼。徐小姐哼了聲偏過頭去:「你莫來問我,你想去便去。省的將來後悔了。卻又怪我今日阻止了你!」
「嗨,塔沃尼,近一年不見,你越來越英俊了,我幾乎都認不出你了,哈哈!」林晚榮走上前去,操著蹩腳的英吉利語,與法蘭西人熱情擁抱。
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高酋二人急忙跳上岸去繫舟,林晚榮幫著依蓮父女收槳。
眼眸如水,臉頰嫣紅,像是飛天的仙子般輾轉騰挪,她那秀美的身姿,在滿地的火紅中,綻做一朵潔白的木棉。草原女兒的婀娜嫵媚、溫柔多情,便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阿林哥!」少女聽得又感動又內疚:「我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你快走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凝兒笑道:「既然咱們大郎的名字由皇上定奪,那就只取二郎的名號了!大哥是趕在姐姐生產之前,從邊關飛奔著衝回來的,依我看,就叫他林沖,應時應景!」
林晚榮嚇了一跳:「小妹妹,你,你怎麼跑過來了?這日頭才剛剛落山呢!」
李泰也是勃然大怒:「何謂平等交換?幾年的停戰、千匹的牛羊,就能換回對突厥至關重要的小可汗和右王?祿東贊,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平等交換嗎?!老夫倒是頭一回聽聞。」
「轟」,也不知哪裡興起的一簇煙火,接著便有巨大的刀石撞擊的聲音劃空而來,興高采烈的少女依蓮頓時臉色疾變:「不好,官匪來了!」
佈置完了班師的事情,已是夜深時分,長街上空無一人,回到那簡陋的民居。看到屋中那一株昏黃的燈火,他心中似乎亮堂了許多,欣喜的推門而入:「姐姐,仙子姐姐,我回來了!」
林晚榮鼻子發酸,湊在她耳邊道:「我也不是有意騙你的。那會兒你正在氣頭上,什麼解釋都不願聽,我怕你氣壞了身體,所以才和凝兒她們——」
「徐小姐不也一樣嗎?!」玉伽目光淡淡,掃了她身後一眼,微微搖頭:「李老將軍沒有來,徐小姐也僅帶幾個隨從,大華如此怠慢,看來今日的談判似乎沒有多少必要了!」
「哪裡哪裡,一般般了!」林晚榮嘻嘻笑道:「塔沃尼,你是什麼時候到京城的?怎麼不早些來找我?!」
玉伽的盛情無法推卻,領頭的突厥少女指揮著眾人將香湯搬到帳篷中,林晚榮轉過頭去,見高酋在馬車旁圍著個小姑娘跳腳,忍不住嘿了聲:「老高這廝,怎麼連個突厥小姑娘都不放過?」
「小李子,小李子——」他急忙微笑招手,李武陵卻是面罩寒霜。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馬步不停,刷的就從他眼前飛過。
林晚榮乾咳了幾聲,無奈道:「元帥要打那就打吧,反正我也只剩下半條命了,交待給誰都一樣!」
祿東贊點點頭,大聲道:「請李元帥和徐軍師轉於貴國皇帝陛下知曉,只要貴國及時釋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可以保證,至少五年之內停兵休戈,絕不再進犯大華邊關一步。同時,我大可汗願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寶馬十頭敬獻大華,以示兩國修好之意。」
一說話間,忽聽遠處犬吠陣陣,山間隱隱約約穿行著百餘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著疾奔而來。
月牙兒堅定搖頭:「將條件全部談完,我自會統一思量。你現在問我,不起絲毫作用!」
寧雨昔緩緩依進他懷裡:「我不是天下最美的人,但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你怎麼又咬我?!」望著全身上下的斑斑牙痕,林晚榮實在哭笑不得。舊傷未好,又添新恨!這丫頭真是頭瘋狂的母豹!
無盡的風沙呼呼狂嘯,捲過大漠,捲過草原,盤旋著升空,砰的一聲四處飛散,掀起蓬蓬的沙雨,蔚為壯觀。
她臉色羞紅,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布依老爹笑著接道:「也是我們苗家男女趕場相親的日子!」
蕭玉若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薄娟遞給他:「你看看。是否這個樣子?」
落雪紛飛中,她秀美如玉的鬢角,似是染上了幾抹雪花,先是淡淡,慢慢轉濃,一絲絲、一點點,漸漸斑駁,及至蒼白如雪、鬢染秋霜……
林晚榮嗯了聲,還未說話,忽覺胳膊一陣疼痛,抬頭望時,卻見肖青璿雙眸含淚,狠狠擰緊他手臂:「我聖坊一門,個個都被你欺負,真個惱死我了!」
「不明白了吧?!」李香君微笑道:「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師姐!」
秦仙兒嘆了聲:「今日才知道,生孩子原來是如此痛苦!產婆們說,這才頭一道痛。後面還會接著好幾道呢。姐姐今日不知要遭多少罪!都是你這狠心的人!」
「殺啊!」漫天的血光中,他二人互望一眼,彼此眼中的淚光都清晰可見,卻突然如同兩顆火藥桶,同時爆炸了,兩聲怒吼驚天動地。兩匹駿馬,彷彿霹靂閃電,劃破草原,雙方主帥發了瘋般,怒吼著衝向彼此。這一刻,只有殺聲,才能讓他們忘記一切。
「腳步重的跟磚頭似的,早聽到了!」寧雨昔笑著行出裡屋,取過熱巾,溫柔為他擦拭臉上的灰塵。
真有人撐船過河,還是用這樣簡陋的竹排?!高統領眼睛瞪直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丫頭。連霸道都讓人心疼啊!林晚榮無聲一笑,將她緊緊的攬進了懷中,輕嗅她芬芳的鬢角。
一連串的變化都在電光石火之間,還沒有看完就已經結束了!眼見大可汗受欺負,祿東贊與巴德魯怒吼著就要衝上,老高胡不歸冷冷阻在他們身前。
所有將士怒目圓睜,刀劍出鞘,慘烈的腥風血雨即將到來,就連那素來淡雅的寧仙子,也忍不住的握緊了手中長劍。
「我倒是想啊,就怕您家裡的夫人們不答應!」杜修元哈哈大笑。
少女輕輕拍手。突厥宮女們便把那馬車周圍的護欄放下。露出幾個半人高的巨大木桶。裊裊熱氣緩緩升騰,桶中灑著無數的玫瑰花瓣,在水面上輕輕飄蕩,火紅火紅,撲鼻的芬芳!
月落塢離此就只有三里路,按照林晚榮的想法,應該是抬抬腳就到,只是看了那羊腸一般開鑿在山間的小路,他才知道二十里山路為何要走兩個時辰了!
「我,我不知道!」依蓮低頭,一轉身跑了。
七月流火,熱浪撲面,空氣中彷彿都能聞到焦糊的味道。雖已是夕陽西下,那塞外大漠的流沙漫天飛舞,遍體通紅,隱隱能聽見劈里啪啦的輕響,似乎要燒著了一般。
秦仙兒微微一愣,忽覺肖小姐這一語,真真正正道出了其中實質。
卓澤聽他諷刺,頓時怒道:「我們雖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頭領之命,是來協助官差辦案的!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我們與吳公子特意上門督辦,你們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圍攻,實在是罪大惡極!」
「呀——呀——」高酋捶胸頓足,咚咚的聲響,如同重鼓,所有大華將士都失聲痛哭。
林晚榮咦了聲,笑道:「得勝門?!這才離京幾個月啊。怎麼就改了名字?還有。這大門為何緊閉,不讓我們走?!」
那不就是玉伽送的?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緩緩打開那錦盒,盒中用金黃的綾羅包裹著一粒小小的藥丸,通體雪白,清香陣陣,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草人。
「將軍!」望見他大踏步走過來,胡不歸幾人急忙抱拳,聲音卻有些哽咽了。
民不與官鬥,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臉頰急抖,咬著牙道:「吳大人,你就是把我們賣了,這稅賦我也交不起!請你不要為難山寨,我跟你回官衙!」
「好!」高酋大叫幾聲,淫笑道:「正好,這幾天我又尋了種新藥,聽說是專門用來給母牛催奶的,小王爺這次好福氣了!」
「咦,糖葫蘆?!」病人興奮的伸出頭去急急招手:「老闆,老闆,糖葫蘆怎麼賣?!」
他老老實實的點頭,伏在仙子胸前不動了,連那魔掌也不再四處游弋,穩穩覆蓋了一處柔軟的凸起。
「魚死網破又如何?我大華還怕了你們不成?!」徐小姐柳眉倒豎。指著玉伽道:「金刀大可汗,你不敢和我們面對面說話麼?!」
做幾件?他啊了兩聲,卻是不敢亂說。這可是林家的最高機密,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
高,實在是太高了!老胡幾人聽得目瞪口呆,如果小可汗學會了彈琴寫詩、建築縫補、看彩色畫本這些玩意兒,還是由林大人親自教導——乖乖,回到草原,他還能舉得動刀嗎?!
仙子輕聲軟語,聽得他心中一熱,骨頭都酥了。二人依偎了一會兒。寧雨昔忽然面帶紅暈,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小賊。你去沐浴更衣!」
林晚榮溫柔拍拍她的臉蛋:「乖,你和凝兒好好照顧青璿和寶寶,布莊到家的距離又不遠,我每天都會來看你們!你們想我的時候,也可以到布莊來找我啊,嗯,我回去立馬換個大床!」
玉伽目光呆滯,直直望著他,呼吸都停止了!
「下次?!」肖小姐頓時瞪大了眼睛。
「金刀可汗又怎麼樣?」月牙兒怒道:「她今生只在一個人面前哭過!可這個人偏偏最喜歡騙她、最喜歡傷害她!」
二郎他老爹頓時感激的熱淚涕零:還是我兒子最體貼啊!
得意間,卻覺姐姐急拉他衣袖,惱怒的往他身後躲去。抬頭一看,只見那車門前的崗哨,呆呆的望住姐姐,哈喇子吧嗒吧嗒往下流。
「嗯,姐姐真好。」小賊感激涕零,將頭埋到她懷裡,奮力拱了拱。
林晚榮搖搖頭。大嘴一癟,笑得比哭還難看:「小妹妹,我騎術差勁的很,你以後能不能多教教我?!」
原來我出征的時候,青璿就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過!林晚榮默默輕嘆,心中的感動實難用言語形容。他高舉右手,莊重道:「林某人以生命起誓。定要生生世世愛護青璿。相依相伴,永不背棄!若違此誓。叫我腸穿肚爛、五雷轟頂、吃飯噎死、喝水淹死、走路被大樹撞死!」
望著月牙兒那箭一般的眼神,林晚榮喉嚨發乾,分明就只有數丈的距離,這每一步卻都彷彿重逾千鈞,讓他有一種掉頭逃竄的狼狽感覺。他強自吸了口氣,艱難的挪動著步伐,寂靜中,他能聽到玉伽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分明就是同一頻率。
誰惹我兒子?!反了,老虎屁股你也敢摸?他怒吼一聲,急急衝進屋去。
高高的城牆、堅實的垛口、聳立的烽火臺,熙熙攘攘的叫賣,來來往往的人群,茶樓酒肆,紅男綠女,騾子馬匹,剎那就顯現在眼前。
那說話的人是個年輕公子,約莫十七八歲模樣。手執一柄摺扇。面帶微笑,長身而立。生的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周圍的女子,臉帶紅暈。羞羞答答,目光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做夢嗎?!」林晚榮微笑道:「巴德魯閣下,用幾匹牛羊駿馬去換回你草原的天驕和右王,這筆生意誰划算?閣下為何不願意?莫不是,你自己想做草原上的天驕?!」
「各自開心,我和他都贏了!」病人咬了口糖葫蘆,搖頭微笑:「幸福,就是一種感覺!」
「老爹,你誤會了!」看他護犢情深的樣子,肯定是把我當成了惡棍,林晚榮擺頭苦笑:「苗家助人不求回報,我很敬佩!但我們華家人也有個規矩,叫做『受人滴水,報以湧泉』!我送的這東西,你們不要,是因為你們覺得它太值錢,可在我眼裡,錢是買不到它的!高大哥,借你長刀一用——」
「將軍——」胡不歸怒號一聲,雙眼血紅。
「誰?你見過誰了?!」
「林三,你還沒有死?!」稚嫩的童聲傳來,那邊的突厥小可汗睜圓了眼睛,憤怒的望著他。薩爾木雖年紀幼小,卻是未來的草原主人,衣衫凌亂中,也不見多少頹廢之色,這都得益於月牙兒對他的教導。
緩緩撫摸著那雪白的雙鬢,絲絲軟髮撩到人的心裡。林晚榮輕輕道:「小妹妹,你的醫術這麼好,能不能讓她復原,還你如雲的青絲!」
他實在不敢抬頭,只得含混道:「仙兒?她也許不知道,也許有所察覺!」

被外頭一堆人盯著洗澡,實在有些尷尬。不過想想那月牙兒,這時候也一準在陪自己沐浴。他心中頓時火熱,這一澡真是洗的前所未有的白。
他這話一出口,房中頓時笑聲一片,洛凝巧巧二人更是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將軍——」
「頂多三十——」玉伽愣了愣,忽然憤怒一拍椅柄:「又來套我話!你這狡猾的騙子!」
回頭望去,寧雨昔紅唇玉面。正坐在泉邊。輕輕擰著髮上的水珠,潔白的小腳在水中胡亂踢騰著。微笑望著他,美不堪言。那絕妙的身段,盡數裹在一襲潔白的素袍中,晃動間波瀾起伏,嫵媚動人。
林晚榮愣了愣,再望望眼前那堆高高的沙丘,他眨了眨眼,忽然道:「這是我們的墓碑麼?!」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按照苗寨的規矩,迎接遠客本來還要大排筵席的,只是一來映月塢實在窮的揭不開鍋了,二來布依老爹心裡有氣,這最重要的一步索性給免了,直接安排貴客睡覺去了。
你是今天的第一次吧!窯姐蜂擁而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唉。進屋喝茶半兩,過夜只要二兩,便宜實惠。你長這麼黑,也用不著點燈了,省去了燈油錢,再給你減半兩。一兩半的銀子,包通宵哦!」
「我不管!」月牙兒鑽進他懷裡,呢喃著,香肩急顫,淚水早已滾滿了臉頰:「我想你,想的要死了!你想不想我?要敢不想,我就殺了你!」
蕭玉若身形一滯,猛然鑽到他懷裡,身子如電般顫抖,她無聲的抽泣哽咽。一拳一拳,狠狠的砸著他胸膛。雖一句話也不說。那珠淚。卻是一串一串。滾滾的滴落了下來。
等到上過茶來。輕呷了幾口。林晚榮美美嘆了口氣:「塔兄,你這次到京城來,有何貴幹啊?!」
挑開簾子進了內室,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茶爐,湯藥正噗噗沸騰。一個女子湊在爐前,紅潤的小口輕吹沸騰的藥面,淡淡的水霧在她臉頰前環繞徘徊。
「懶得與你說了,我回去了!」徐小姐面紅耳赤,抽身就要離去。
病根還是在玉伽這丫頭身上啊!林晚榮嘆了口氣:「薩爾木,你自己有眼睛,為何不能自己看?從五原、賀蘭山到興慶府,哪裡沒有戰火的痕跡?哪裡沒有我大華同胞的屍骸?這難道是假的嗎?這不是你們突厥人幹的嗎?」
肖青璿淚落如雨、苦苦搖頭:「我夫郎都不要我了,那身子氣脈留著何用!我要去尋他!」
「是有點傻!」他輕輕一嘆,緊緊抓住了徐芷晴的柔荑:「今天早上她和我說話時,那神情已經很明顯了,可恨我卻沒完全沒留意。這丫頭騙人的時候,也是真真假假,和我一樣的聰明。」
「什麼?!」肖小姐驀然站起,臉色刷的白了,身子急急晃動幾下,竟是顫著倒了下去。
林晚榮咬住了牙,一聲不吭。
肖小姐氣喘吁吁,大聲道:「林郎,我不怕,我一定給你生個最好的孩兒!你相不相信我?」
少女轉過頭去,向那老者道:「阿爹。這三個華家人要過河,要不要捎上他們?」
林晚榮雙目齜張,一刀快似一刀,一個個胡人在他身邊倒下,手臂都已麻木了。
他心裡彷彿窒息了,呆滯的像個木偶人,良久才顫著,一步一步,緩緩上前。無邊的花枝在他腳步中沙沙輕響,紅綠飄蕩、暗香浮動,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了。
林晚榮微微一呆,小師妹卻已咯咯笑了起來:「我崇拜你?!這你也相信?!姐夫,你真的好傻哦!」
「是啊!」玉霜早已搶過二郎,欣喜的在那小臉上啄了一下:「壞人,你不知道寶寶喜歡吃什麼嗎?」
生死兄弟離別在即,愁緒自難訴說,老胡眼含熱淚道:「請將軍放心,我們一定辦好你交代的事情!」
「我恨她這一箭射的太輕!要是我真的死了。那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五文錢一串!恕不還價。」
在仙子的淚光中下了山來,他心得意滿,久違的十八摸小調隨口哼來,說不出的輕鬆自在。方回到家門口,便聽見兩個兒子的啼哭,哇哇大叫,像是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響亮。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做隱士的滋味,真是與眾不同啊!」林晚榮長長的嘆了口氣,雙手抱著頭,眼望天花板,微微發笑。
「妖女,我殺了你!」怒叱響起,一支墨箭帶著淒厲尖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寧仙子胸前射來。
「我叫玉伽,也有人喜歡叫我月牙兒,」那女子眼瞼低垂,輕輕搖頭:「不過,這與你們無關,你們可以叫我金刀可汗!」
大小姐眨了眨眼,欣然一喜:「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們在杭州參加商會時遇到的那個法蘭西人,叫塔沃尼,是販賣鑽石的!」
肖青璿搖頭道:「好像叫侯什麼方什麼的,我一時沒記住名字!只聽說他姓侯,我便想起了你對我說過的話!」
「窩老攻!」月牙兒望著他。欣喜到極致。她忽然輕輕一笑,淚珠沾在臉頰上。恍如最美的梨花。
胡不歸遠望了幾眼,失望的搖搖頭:「問個屁。你沒看軍師那神色嗎?若是有了林將軍的消息,她還不比誰都高興?!」
此時再上山已來不及了,依蓮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官差和無所事事的阿林哥,她忽然一咬牙,緊拉住他的手,瘋狂往山寨裡跑去:「跟我來!」
老高衝了上去,啪啪的狠狠幾個巴掌,圖索佐重重摔在地上,牙齒和著血飛了出去。
這般談判,倒是世間少有!他搖頭苦笑,如此卻也正遂了他的心願。若是正面對著玉伽,說到關鍵處,能否狠下心來,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睡不著啊!」他嘆了口氣,偏過頭瞥了一眼,卻是愣住了。徐小姐身著一襲淡粉的長裙,窈窕修長中曲線玲瓏,將她豐|滿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致。如絲的雲鬢高高盤起。斜插起一根長長的玉釵。清新典雅。美麗的眼眸波光流轉。修長的睫毛微微抖動,晶瑩的耳垂如玉般玲瓏,清秀的臉頰似是著了粉般鮮豔柔媚。
「哇。真應了林兄弟那句老話,人靠衣裳馬靠鞍,要想漂亮看林三!」老高嘖嘖搖頭,羨慕道:「這身衣裳哪買的?我要去買十套!」
將玉伽送的那象徵汗王身分的錦袍與金刀貼身收好,看著她精心編製的那草人,忍不住的會心一笑。往日不經心的點點滴滴,甚至連那鬥智鬥勇鬥嘴,現在都已成了美好的回憶。
望著那帳篷中緩緩升騰的水汽,徐小姐喜不自禁,腳步加快的同時卻不忘揶揄幾句:「你就放過了嗎?也好意思說別人!」
難產?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炸了,這年頭,難產那幾乎就是殞命的先兆!
「惱羞成怒也沒用,」林晚榮黑著老臉,緩緩道:「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我已經退了一步,是割地還是建立自由貿易區,你自己選!」
林晚榮咧了咧嘴,老老實實不說話了。
寧雨昔憐愛的攬住她,輕撫她秀髮。溫柔笑道:「傻丫頭,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難得見他如此乖巧,肖小姐也不忍再責怪,拉著他手,輕道:「還有安師叔的事,你當仙兒是傻瓜麼,妹妹心裡明白著呢!以後可莫要自作聰明了!」
「不要怕。這是我不死的見證!」林晚榮拍拍她肩膀。
林晚榮搖頭輕嘆:「民族融合本就是大勢所趨,又何需我來算計?你想一想,這些年來,我們兩國交戰不止、血流成河。可是那民間暗地裡的貿易往來,何曾停止過?!就連死亡之海,也有掩埋著一對生死相依的異國戀人!這通商通婚通航,有哪一點錯了?」
坐著馬車進了城,便聞耳邊無盡的喧嘩吵鬧,四處都是吆喝聲、叫賣聲,公子們騎白馬,小姐們穿花衣,長亭花榭、酒肆樓臺、絲絃管樂、鶯歌燕舞,紅男搭綠女,騾子配馬匹。
「那你想管多少年?!」
和老爺子有關?林晚榮心中一沉,直覺有些不妙。
望著那最聖潔的梨花,不需要回答,他捧住她柔美的臉頰,惡狠狠的、像狼一般的吻了上去。
「想套我的話?姐姐說,事關草原的秘密,一律要守口如憑!」
這新宅子是在廢墟上建起來的,內裡的格局卻是與老宅一般無二。先行到自己房前,裡面被褥桌椅儘是嶄新,雖長久未有人居住,卻仍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又一道秀麗的身影穿越花叢,躬身跪在玉伽身旁:「啟稟大可汗,左王殿下已至,談判即將開始。國師請大可汗移駕!」
仙子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賊,你知道我們是如何從玉伽手裡逃出來的嗎?」
「什麼,」肖小姐頓時柳眉倒豎:「你連小師妹的主意也敢打?!你要欺負她,師傅定然不饒你!」
徐芷晴一指戳在他腦門上,氣道:「虧你還笑得出來,談判談的好好的,怎麼會打起來?再者,以你的身手,她怎麼能打著你?」
狂風呼嘯,卻擋不住他的聲音,徐芷晴身子微微一滯,也不回頭,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皇帝興奮的臉色通紅。大聲笑道:「好,即刻擬旨,詔告天下。朕於今日晨時,喜得龍孫。此乃天降吉兆,佑我大華。朕順應天意,特大赦刑囚、扶助流民。全國免賦三年!欽此!」
這次再去杭州,卻是大小姐獨自上路,她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也不知有沒有被人欺負!若是她受了半點委屈,老子就去削了這什麼鳥商會!
法蘭西人尷尬一笑。眼光落到蕭玉若身上,奇道:「林,這也是你的夫人麼?上帝啊,我記得上次見她,她還是你的主人呢!主人變夫人。不知你用的什麼手段。真的很羨慕你的好運!」
他尋著一塊大石頭,將那緬玉橫著放好,高酋急忙雙手遞過了佩刀。布依父女倆睜大了眼睛望著他,不知道這個華家人要做什麼。
他忍俊不禁,悄悄潛入青璿房中,卻見肖小姐慵懶的靠在床上,正望著他輕笑:「林郎——」
「這個,這個——」他支吾半天,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林晚榮苦笑著連連擺手:「上將軍,你就不要笑話我了,除了出些餿主意,你看我是當元帥的材料麼?」
凝兒一個勁的對他遞眼色,肖小姐看在眼中、臉上一紅。無奈嗔道:「什麼不敢帶回家中,我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麼?出征前對你叮囑一句,是怕你在外面處處沾花惹草,以致將來不可收拾。可這位玉伽妹妹美麗智慧、伶俐可人,身為金刀可汗,對你的情意卻是感天動地、舉世皆驚。她一個胡人女子都有這般膽色,你這呆子怎麼反倒畏手畏腳起來了?你對我師——你平日裡的膽量都到哪裡去了?」
望著眼前的花花綠綠,肖小姐頓時氣苦:「連法蘭西小美人都給你送來了。這西洋人倒是瞭解你!」
李香君頓時惱了:「我喜歡誰,用的著你來管?當初與我師姐說,叫我一定遠離姓侯的人,你憑什麼就能掐會算?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是好是孬,我自己還辨別不清楚麼?你,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我這兒子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啊!他爹看的大樂,忙道:「錚兒。這個阿姨沒有奶,咱們進屋去找你娘!」
胡不歸杜修元幾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連拱手作揖。林晚榮嘿了一聲,不滿道:「馬屁少拍!以後我和徐小姐說悄悄話的時候,你們可不許再偷看了!我就剩這麼點殺手鐧了,要都被你們學去了,我還混個屁啊!」
城外的胡人越聚越多,突厥人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趕來。馬挨馬,人擠人,像是層層推進的烏雲,覆蓋了整個草原。
肖小姐為玉伽真心所動,輕聲責怪著。倒是為那胡人女子鳴起不平來了。
「小妹妹,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他激動的直顫,手掌緩緩撫摸上那光潔的小腹:「你能不能不要回草原?我怕我真的扛不住啊!」
此刻再聽依蓮提起府尹,氣便不打一處來:「依蓮、布依老爹,我看你們的樣子,似乎對我們華家人有些怨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
玉伽緩緩站起身來,在他臉上狠狠吻了一下,然後一咬牙,輕輕揮手。
所以你小子就來找我了?林晚榮嘿嘿一笑。通商通貿的事。哪一個衙門敢擅自做主?是你自己沒有弄清我大華國情,又能怪誰?
永遠都不會死?當我是不老翁麼?他默默笑了笑。柔聲道:「嗯,我和神仙姐姐永遠都在一起,我們永遠不會死。不過,我真的很好奇,玉伽那麼厲害的箭術都射不死我嗎?那我以後可神氣了。」
肖小姐的叫聲一下慘過一下,林晚榮聽得心驚膽顫。手不斷的哆嗦。
蕭玉若羞澀一笑。輕輕揚起袖角:「你看!」
「碧落塢、映月塢?」林晚榮聽得一陣羨慕:「這名字也不知是誰起的,太有才了,就和依蓮的名字一樣好聽!」
「這樣也可以?!」老高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那要是林兄弟和月牙兒配種呢?應該更不錯吧!」
這是怎麼了,那會兒見我的時候不還是挺開心的嗎?!林晚榮愣了愣。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馬韁繩,那戰馬「嘶」的一聲長立而起,搖頭擺尾,怒鳴不已。李武陵身體伏在馬背上,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分明是舉世最聰明的兩個人,沾上個情字,卻變成了,一個天下第一傻,和一個天下第一笨!真氣死個人了!」徐小姐幽幽一嘆,無奈搖頭。
寧雨昔嚶的一聲,芳心抖動,身軀微顫,羞得不敢睜眼。
李香君狡黠一笑:「我就說你答應了,她們難道還敢反對?」
「而草原上,真正心疼薩爾木的,只有玉伽,唯有她在。巴德魯才不敢輕舉妄動,我們才能順利通過草原。而且薩爾木在我手裡。如果兩國談判談的好。可保邊疆至少二十年的太平。」
仙兒惱怒的朝他嘟嘟嘴。與大小姐抱住林暄趙錚兄弟倆,一干人緩緩出了房去,閨中只留他與青璿。
「徐小姐——」
「怎麼會呢,」他急忙打了個哈哈,將秦仙兒擁進懷裡,在她耳根上吹了口熱氣,誘惑道:「仙兒小乖乖,你不是要生兒子嗎?今夜月黑風高,正是取種的好時機啊,我們還等什麼呢!」
依蓮輕道:「那你也只能穿一次啊!」
林晚榮卻反應更快,不待少女省悟過來,已搶過船頭的繩索。趔趄著爬到竹排的另一側,費盡力氣將繩子綁好。高酋四德二人趁機緊緊把住繩子,身子才將將穩住!
四德敬佩的點點頭,那倒是,現在全京城的小姐丫鬟們,誰不知道三哥的大名?若聽說他要逛窯子,還不都得排著隊等他?到時候誰嫖誰、誰掏銀票,那都是說不準的事!
林晚榮微微搖頭,輕聲嘆道:「對我這種已經死了一回的人來說,生和死只是個符號而已,不必過於執著。」
玉本易碎,好在林晚榮手法極好,刻出幾道印記便住了手。只是如此一來。一塊名貴的緬玉價值盡毀,再也不值錢了。他滿意的點點頭,將玉石遞到少女手中,笑道:「好了,現在可以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月牙兒惱怒瞪他一眼,撿起地上一枝殘存的花束,在他背上狠狠抽了兩下,又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跑。
「不要!」少女惱了:「它不值錢,我才喜歡!」
「不會吧,你們不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嗎?」林晚榮大駭:「最起碼也知道點蛛絲馬跡吧!」
二人說話的地方,便已靠著山頂了,遙望對面的千絕峰。雲遮霧繞、氤氳密佈,看不清峰上的情景,更不知道仙子姐姐在哪裡。
依蓮心地善良,見他模樣頓時不忍,輕聲道:「阿爹,前年鄉裡不是還有幾位姐姐從外面回來嗎?有沒有姓安的?阿林哥,你的姐姐還有些什麼出奇的地方?」
老爺子微笑點頭:「沒受罪就好。要真讓你受了委屈。霓裳和出雲二人。決計饒不了朕啊。哈哈!」
「我從來只逼自己!」
少年坤山正仔細打量著他,見依蓮與他拉拉扯扯,頓時氣惱交加,疾步行過來,晃著柴刀紅眼道:「依蓮,你讓開,我要劈了這華家人!」
「大哥——」巧巧拉住他的手,一陣急哽。
寧雨昔面生紅暈,心中歡喜:「就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我!你上山四天了,也沒與家裡說上一聲,就不怕她們等得著急?!」
寧雨昔微微點頭:「香君身世孤苦,自幼便獨立好強,寧折勿彎!她聰明伶俐,遇事極有主見,雖年紀小小,卻已是洞徹世情!只是她喜歡將心事藏於肚中,不與人言,我與青璿倒時常為此擔心。」
「你的意思是——藉機絞殺,一網打盡?!」仙子大驚:「那樣我們豈不是與玉伽同歸於盡?」
「看我的傷?」他嘻嘻笑道:「昨日不是才剛看過的嗎?早已經好了!」
徐小姐自是知道他心情,忙道:「這個事關重大,一時不易決定,還是等班師回朝之後再說吧。」
月牙兒好笑道:「太好了。你只比我大一歲!」
精心修扮過的女軍師。脫下戎裝換上紅裙,正可謂美貌與智慧並舉,溫柔與剛毅共存,真個是滋味別具。他看的張大了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我怕什麼?」偌大的長棚裡空空蕩蕩,就只剩下他二人,林晚榮重重哼了聲,望見玉伽那微微濕潤的雙眸,卻又忍不住的心煩意亂,惱怒的擺擺手:「不許哭,哭了就沒徐小姐好看了!」
「才不是為你穿的!」徐小姐偏過頭去,臉頰發燒,明顯的有些口不對心。
跟他說幾道痛,實在是對牛彈琴。他兩世為人,見多識廣。唯獨這當爹的事,卻還是頭一次,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屋內檀香幽幽,靜謐如水。肖小姐無力的躺在床上,容顏消瘦了許多,臉頰蒼白,往日鮮豔的紅唇看不到幾分血色,那豐|滿的酥胸時起時伏,呼吸急促,秀髮全部濕透,凌亂的披落在枕上。雖已收拾妥當,卻依稀可以望見她生產中承受的巨大痛苦。
當逃兵的計畫是泡湯了,也不知能不能趕在青璿生兒子之前回去。他心裡有些遺憾,又有些歡喜。與一干劫後餘生的老兄弟重逢,那種滋味,不在其中,斷難體會。
看著月牙兒近在咫尺的斑駁俏臉,鬢角如雪,他瞬間心緒全亂,再也無法偏過頭去。
這驚天動地的一箭,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傷痛,他從沒對人說過!
這話我愛聽,小賊老老實實的伏在她胸前,身子不亂動了——手開始亂動!
刷,她忽然疾躍而起。身上的睡袍嘩的落下,玉一般無暇的嬌軀,在清冷的月光下,劃出一個誘人的大字,就像是最聖潔的神女。山巒疊嶂,波瀾起伏,無比的美妙與神聖。
「阿叔,寨主!」坤山哭著跪了下去:「他們侮辱依蓮,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女軍師瞅了他幾眼,又苦又酸,咬著牙道:「不僅是今天,明日只怕還會送吧?姦夫、淫|婦!」
這個華家人,不知是誰教出來的!老爹嘆了聲,依蓮咯咯嬌笑。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又是重賞又是免賦的,中心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了,就是要以貿易為紐帶,迅速打破民族隔閡,讓兩個民族互溶共處!只要草原上的人們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利益,生活有了大的改善,自然就會引發巨大的輻射效應,而反對貿易區的,就根本找不著理由了!
不知不覺已是晚霞滿天,他自跨出營來,方才長長的吁了口氣,便見遠遠一騎飛奔而來,那上面坐著的少年將軍年方十四五歲,卻是李武陵。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林晚榮哈哈大笑。在她秀髮上狠狠嗅了幾口。
「不僅是震了,還震的很厲害,連衣服都震掉了!」胡不歸一跨步站在老高旁邊,聲音沉重,面色無比的嚴肅。
刀鋒泛著寒光,無數的胡人向寧仙子逼來。
「那我寧願長不大!」李香君嘻嘻一笑,對林晚榮做了個鬼臉,默默依偎在師傅懷中,再不說話了。
這句話真難理解!但見李香君心意已決,再難阻擋,林晚榮無聲一嘆:「你有宏大志願,我沒法阻攔!但是青璿和仙子姐姐那邊,如何說服她們,就靠你自己了!」
「你——」肖青璿咬著嘴唇,生生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除此之外呢?還有其他的事情麼?」
待到那水霧散盡,再去看時。水中空空如也。寧雨昔早已脫身而去了。空氣中只殘留著幾絲淡淡的清香。
病人瞬間暴怒:「誰啊?壞我的大事,這正吃甜藥呢!」
「窩老攻,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玉伽望著他,呆呆問道。
洛遠興奮的抱住他肩膀,哈哈大笑:「我就在京城,怎麼不能來?大哥,你這次去打仗,是不是很刺|激?怎地不帶我去?」
肖小姐雖是信心滿滿,只是女人生孩子,卻哪有說的那麼輕鬆,幾天幾夜生不出來的都有!
林晚榮冷笑道:「大可汗,大家都是明眼人!誰騙誰,還真不好說呢!」
「你知不知道父皇為什麼要宣兩個孩子滿月即進宮?」秦小姐幽幽道。
她還未來得及喘口氣,第一箭的羽梢處突又冒出個黝黑的箭頭,來勢迅猛,快如閃電,眨眼就到她胸前,那氣勢,比先前一箭更要強盛。
祿東贊略略點頭,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徐芷晴心中明白。突厥大可汗早已把條件定死。與祿東贊的談判不過是走走過場。很顯然,在目前的狀態下,以玉伽的強硬和她意欲置於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大華和突厥,永遠都難以達成妥協了。
「你害了我姐姐,你為什麼還不去死?!」薩爾木怒聲咆哮,手腳伸出,奮力向他臉上抓來。
秦仙兒急忙轉身進去。一個產婆子叫道:「駙馬爺休慌,這是二道痛!」
「打仗有什麼刺|激的,差點把命都丟了!」他拍著小洛的肩膀笑了兩聲,望見洛遠背後的大胖子,急忙鞠躬:「岳父大人,咱們可有些時日沒見了!」
仙子抹了眼淚,笑著搖頭道:「倒是會吹牛!你要有本事,先將那突厥大可汗的事情解決了,我才能信你!」
「小賊,你怎樣了?小賊——」仙子驚叫一聲,急忙將他抱進懷裡。
抑制不住的鮮血,自他鼻腔、耳朵、眼眶、口腔滾滾而出,如噴泉般狂湧,滴滴落在他的胸前、肩膀、小腹、大腿,瞬間他就已化成了血人。

淡淡的清香自竹筒裡傳來。林晚榮不解的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林晚榮老臉黑的跟碳似的,幾乎就要爆炸了:「林一、林二、林三?二小姐,這到底是我兒子,還是我祖宗?」
他轉過頭來。卻見月牙兒飛一般的奔了過來:「這個。給你!」
這丫頭聰明的很,她是故意要將四個條件統納成一點,要取其中的迴旋,向對手施壓,逼他做出讓步。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吁吁的回過頭去。
生生死死已去,熱鬧繁華再現,就恍如兩個世界一般,那驚喜交加的複雜感覺,非置身其中,絕難理解。
「為什麼,難道將突厥大小可汗一起拿了,不好麼?!」仙子疑道。
「你這個人最大的長處就是聰明,有手段,能識人,可以叫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我將這些兒郎交給你,你把百萬雄師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卻不一定要自己來做元帥。只要你知人善用,挑選那些盡忠職守的大賢之才來統領這些兒郎,與你親自掌兵又有何分別?便如皇上對我——」李泰輕輕點頭:「此乃為上之道也。」
「好吃!」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聽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籐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你倒是放心,我卻是揪心!他唉的嘆了聲,無語搖頭。
布依老爹還真成了偶像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越與苗家人相處,就越覺得他們的可愛之處。
徐軍師嗯了聲,羞澀的抬起頭來。忽然想起他要離家出走的事,頓又有些黯然。
「打啊,你怎麼不打了,打啊!」林晚榮像頭憤怒的雄師,將她雙手用力掰開,面朝著她大聲咆哮,滾滾熱淚順著臉膛嘩嘩流下。
祿東贊急忙抬起頭,只見金刀可汗眼神深深的注視著遠方,握住金刀的小手,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這是一種鬥狠的戰術,更是一場賭博。她的每一波進攻,大華人都會毫不留情的斬殺俘虜。而玉伽賭的,就是自己比大華人更狠,要逼著大華人率先崩潰!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救回薩爾木。
一路之上,苗族少女前後來回,不斷叮囑他們小心山路險峻。林晚榮看著她握在手中的玉珮,已用衣角擦的乾乾淨淨,唯上面的幾道深痕再也抹不去了,她卻不時拿起來,細細觀望撫摸,顯然喜愛之極。
林晚榮哈哈大笑,驀然無聲的抱緊了她。心懷陣陣的顫抖。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這就是我們的家,真想在這裡過一輩子!」他將仙子抱在懷裡,嗅著她髮髻的清香,說不出的沉醉。
「自吹自擂!」徐芷晴好笑看了他幾眼,目光落到他手腳上,墜馬時擦出的傷痕清晰可見,點點血絲汩汩溢出,這一下可真摔的不輕。她心中一痛,急急伸出手去,溫柔撫摸著那點點傷痕,柔道:「疼嗎?」
「瘋了,瘋了!」他喃喃自語,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但林兄弟耐性也極好,每日裡都與薩爾木膩在一起,教他讀書背詩。有時候還與他一起騎馬射箭,玩的高興無比。十餘日下來,小可汗對他,果真是一天比一天親善。
她伏在小賊胸前,失聲痛哭、肩膀急顫,哽咽的幾乎要窒息。這些時日的心碎,終於山崩地裂一般的發洩了出來。
她憤怒的撲上前去,赤|裸的雙臂像是潔白的小蛇一樣,緊緊纏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咬著他的額頭,他的眉角。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這是永恆的見證!」她狠狠瞪住他,堅定輕道:「要是下次你還敢讓我忘記你,我便可以循著它,一步一步,不管多少年,不管多少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你敢不敢試試?」
「我很高興我這樣做了,」寧仙子輕輕道:「上天是公平的,我為玉伽留了希望,老天才會把你還給我!!」
月牙兒!依稀還是那個月牙兒!
「這邊,這邊!」林晚榮笑著招手:「少爺,快過來,吃桂花糕了!」
少女身上的衣裳已解開了大半。露出白生生的酥胸大腿。她羞澀低頭:「大可汗囑咐我,伺候啞巴大人沐浴更衣!」
我真是人人得而誅之?他咧了咧嘴,想笑,卻是淚珠湧了出來。
「姐姐!」那木門也未閂上,輕輕一推便開了,他欣喜的跨腳邁步進去,便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屋內卻空無一人。
林晚榮急忙摀住她嘴,睜大眼睛輕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可不要亂說啊。讓人聽見,我的名聲可就毀了!我和你一樣的靦腆。知道嗎?」
苗寨的規矩,他一個也不懂,依蓮阿母端了清水放在身前,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叫我洗臉的?這樹枝又是幹什麼用的,當毛巾使的?他猶豫半天,終於掬了一捧清水,正要往臉上潑去,依蓮咯咯笑著攔住了他:「阿林哥,這個是我們苗家風俗『去塵』,是專門歡迎遠道來的客人用的,不是洗臉的。」
去還是不去?!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直覺人生之苦,莫過於此!!
小賊搖頭苦笑:「所以說,姐姐,我希望你做個仙子,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不太適合你。你想一下,玉伽不過剩下幾個月的生命了,我拿了她,再加上右王也在我們手中,受益最大的那個人,是誰?」
「我再說最後一次。」玉伽面無表情,神目如電、清脆的聲音,不疾不緩,迴盪在兩軍陣前:「大華人,留下薩爾木,我放你們走!」
左右軍士不識他是誰,疾聲怒喝:「大膽!這得勝門,豈是你這等凡夫俗子所能觸摸的?!」
「為什麼住不下去?!」林晚榮附在她耳邊。輕道:「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什麼?」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惱火之極:「什麼經營?這些小子又欠揍了?上次還沒有將他們收拾好?!」
「從神仙墮落凡塵。哪是那麼容易的?!何況又有我與她這重關係!」肖青璿瞟了他幾眼,嘆了口氣,輕輕道:「依我看,師傅要不願意下山,你也不要強求,你們就在山上成親!不出意外的話,她總會有下山的一天!」
李香君似是體察到了仙子的心境,急忙拉住她手:「師傅,你可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喜歡一個人也有錯麼?既不偷又不搶,更不傷天害理,誰敢把你怎樣!」
被肖小姐攆出房門,心中渾渾噩噩,精神一陣恍惚。木然下了樓來,蕭玉若望著他頹廢的臉頰,頓時吃了一驚,急急拉住他的手:「你,你這是怎的了?」
你還真嚴肅!依蓮摀住唇咯咯笑個不停:「這也算是你中意的人?全苗鄉的咪多,誰不喜歡聖姑?!好了,好了,你想學我就教,不要找那麼多理由!不過別人都是六歲開始學,你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我可不敢保證教成什麼樣!」
徐芷晴驀然睜大了眼睛,驚道:「她們這是幹什麼?」
隨手抽出一封家書,卻是發自百日之前了。潔白的信箋上,描著一個嫣然輕笑的女子,凸起的小腹高高挺起,絕麗的臉頰泛起柔美的光輝。信紙上只有短短兩個字:「林郎——」餘下的,便已是點點淚痕。
仙子睜大了眼睛,輕笑道:「答應你什麼事?」
仙子輕輕一嗯,默默凝望著他的背影,見他步伐漸遠。忽然溫柔喚了聲:「小賊——」
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那意思了。要說這金刀可汗,還真是熱烈奔放。大華女子羞羞怯怯的事,她卻要讓全天下都知道。
「我不信你——」徐芷晴淚落滿臉,緩緩依在他的懷中:「——還能信誰?!」
眾軍士望他風塵僕僕、蓬頭垢面,諒他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頓時齊齊大笑!
這一刻,林晚榮連呼吸都停止了!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糰子都在裡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的餅子可香了!」
徐芷晴咬著牙,身子急顫,淚珠如雨般落下:「果然是你,是你殺了他!」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徐小姐。恕我直言,縱觀大華。夠資格和我談判的,僅有一人!」她輕輕搖著頭,語氣說不出的溫柔,雙眸閃爍著明亮的光彩,似在回憶著什麼,旋即便漸漸地黯淡了下來。兩行淚珠無聲滴落:「可惜——他已經死了!」
洛凝心中不忍,急忙為他辯駁:「這位金刀可汗是個胡人女子,大哥是怕姐姐誤會,才不敢將她帶回家中來。是不是,大哥?」
巧巧、玉霜幾人咯咯嬌笑。關於金刀可汗與林三的事,茶館裡說書的早已講的吐沫橫飛,茶客們更是津津樂道,什麼箭斬情郎、六月飛雪、紅顏白髮。坊間流傳的版本足有二三十種之多,越傳越神。直將他二人情誼述說的驚天地泣鬼神。這種無傷大雅的風流韻事,不僅無損林將軍的威嚴,反而更引人敬佩羨慕,將他聲望推向巔峰。
你才多大年紀,這就最美了?林晚榮啞然失笑。
什麼崎嶇不平,什麼荊棘碎石,誰也無法阻擋她的步伐。望著窩老攻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風一般的衝了過去,超越了所有人。那百丈的距離,在她眼裡。近在咫尺之間。
夏末秋初,到了夜裡,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裡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仙子噗嗤輕笑:「比不上你的小妹妹好吧!」
這些乾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的,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於那疙疙瘩瘩的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餚無異。
噗,眾人放聲大笑,卻原來是徐小姐氣惱之下,聲音大了些,這等閨房嗔語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落進了眾人耳中,那還不笑翻了天?連李泰也是禁不住的莞爾。
莫等花謝不成雙——
皇帝雙手扁在身後,不疾不徐踏入園中:「朕看你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在邊關沒少受罪吧?」
徐芷晴欣然轉過身去。遙望大漠塵沙中,一架馬車靜靜的佇立。車簾子微微拂動,黃沙飛舞著,幾乎要將它完全掩蓋了。從那佇立的地方,離這長棚僅有數里的距離,馬車卻一步也不動了。
「會不會永遠都想我?」
五月末的飛雪,百年難得一見。這般奇景,震驚了所有人,突厥人睜大了眼睛,跪伏在地,向蒼天祈告。
「小氣鬼!」李香君倒也不是那麼在意,她忽然嘆了聲:「姐夫,我要去西洋!」
天色越來越明,紅日即將撲出地面。玉伽無奈的起身,為他穿好衣裳,又小心翼翼的抹平那金黃的衣角,上上下下打量半晌,才哼了聲道:「不許你嫌我手藝差。這衣裳你永遠都不許丟!」
玉伽輕拾起一朵小花,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深深的吸了口氣,忽然回過頭來。望著他輕輕一笑,頓令百花失色:「窩老攻。你喜歡這裡嗎?」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今天的這些事,悲、喜、驚竟是齊齊湧了上來,神經稍微脆弱一點的。只怕都會被逼瘋了。
攆轎不知何時已越過國境,在草原中間停了下來。四周全部掛起了粉紅的紗帳,圍成一個大圓。這封閉的圈中,就只有他們二人。腳下鋪著無數火紅的伊莉莎,帶著晶瑩的珠露,一簇一簇,嬌豔欲滴,彷彿天邊最瑰麗的雲霞。
「窩老攻,窩老攻——」她身子像是被刺中了般,緊緊抓住攆帳,手上細細的青筋一根根顫動,淚珠大顆大顆落下,身體急劇起伏,哽咽的伏在了軟榻上。用力之下,那粉紅的簾子,嘩啦輕響,已被她撕落了下來。
「依蓮,依蓮!」寨下行來一個掛著柴刀的年輕咪多,四處呼喚著。
林暄、趙錚!雖都是單字。喊起來卻是一個比一個響亮,比他這個當爹的名字要強上百倍。林晚榮垂頭喪氣道:「這名字本就該老爺子取的,我沒有意見!」
血色夕陽緩緩的墜落地平線。漫天的流沙狂舞。似是為它蒙上了一層昏黃的面紗。幾座潔白的帳篷散落在沙漠中,瞬間便蒙上了一層金黃的細沙。
林晚榮心裡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裡搶過野菜糰子,嘟嘟的往嘴裡塞去。
林晚榮唉了一聲,眉頭緊皺,沒有說話。
天色已經大亮。那立在國境線上的寬廣龍攆已經沉寂了好久,粉色的紗圍終於緩緩拉開。從裡面鑽出一個人頭來,他小心翼翼的四處瞄了幾眼,踮著腳就要向外行去。卻聽幾個嬌嫩輕柔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拜見大人!!」
林晚榮折下那火紅的玫瑰,輕輕簪在她如雲的青絲上。紅花雲鬢,如畫佳人。恍如世上最美的畫卷!他看的呆呆。輕道:「小妹妹,你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鑽石,放在寧雨昔豐|滿的胸前,昏黃的燈火照射下,晶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華光璀璨,更映的她酥胸粉面、肌膚勝雪,恍如月中的嫦娥。
玉伽緩緩伸出手,顫抖著撫摸他的臉頰,用最溫柔的掌心,一點一滴,融去他臉上滾滾的淚痕。她忽然羞喜一笑:「窩老攻,我想咬你一下!」
玉伽抬起頭來,忽然發狂一般怒吼:「你敢在我面前說,我為何就不敢在你面前聽?!你說,你快說!」
林晚榮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依蓮,布依阿爹問你去不去花山節,你怎麼說不知道呢?你不是跟我說過要去的嗎?!」
仙子抱著他,一句話未說,只與他緊緊相擁,分享他心裡無盡的苦楚。
法蘭西人搖搖頭:「我這次是從法蘭西帶了四艘大船,直接到了山東港口。從那裡來到京城,已經好幾天了。只是沒有人能聽懂我的話!幸好我記得你是在一家布行做事的,在京城的蕭家老店看到了你的畫像。這才見到了你!」
祿東贊應了聲,自大可汗身後行出,抱拳道:「林大人,不知我突厥提出的條件,貴國考慮的如何了?!」
月牙兒抬起頭來,睫毛上沾染著晶瑩的淚珠,她輕輕抹去他臉上的淚漬。柔道:「我走的時候,不准你看我!那樣,我這輩子都走不了!還有,不許你哭。你哭的時候,真難看!!」
秦小姐眼圈發紅:「他一個人下樓去了,整個人都沒了神,巧巧在與他說話呢!」
「呸!」諸位小姐面紅耳赤,急急的偏過了頭去。
「是就很好。」林晚榮冷冷一笑:「我想請問一聲,大可汗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們真的打下了大華的江山,你和你的族人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他們還會像從前一樣,留在草原上騎馬、射箭、住帳篷嗎?!」
依蓮點了點頭。臉上浮起幾抹鮮紅。細心為他整理好苗裝,又默默的打量一陣。才微笑道:「難怪阿母說,阿爹穿這衣裳最好看呢,我現在才懂了!這身衣裳,也就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
「噗嗤」,玉伽含淚輕笑:「你這個傻子,以為你是飛毛腿啊,嗖的一下就能來?!從克孜爾到你們大華京城,就算是最快的汗血寶馬,打一個來回也要一個多月!你每月都來,一年就全在路上了!」
仙子哽咽著抬起頭來,眼中晶亮一片,脈脈望著他,搖頭道:「也不知怎的,上次送你下山,我心裡難過,總還能忍受下來!今天卻是不成了,你這一走,只怕會抽了人心肝的!小賊,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是沒得罪我,」李武陵瞪他一眼,惱火道:「可是你欺負我徐姑姑!」
房內傳來仙兒輕輕的哭泣和安慰:「姐姐,不要怕,相公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這個沒心肝的,也不知在哪裡風流快活。這生孩子是鬧著玩的嗎?就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受罪!」
林晚榮默默抬頭,無聲望著她,面無表情。
林晚榮心中感動,正要伸手去抱她,卻見二小姐刷的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姐姐要生了!」
她臉上雖有不屑和輕蔑,卻也說的是實情。
血光蒙蔽了雙眼,仇恨覆蓋草原,遍地都是火光,遍地都是鮮血。
布依老爹望著那倒在地上的吳公子,默默搖頭:「客人,感謝你對我苗寨的盛情!這些官衙在外面還有同伴,他們馬上就要進來拿人了,你還是快走吧!」
你的人品我是見識了!塔沃尼心有慼慼,看了看擺在密斯托林身邊的鑽石和房產美女。雖有些不甘,只是那送出的禮。卻怎能收回?最美的處女和最大的鑽石,真是白白便宜密斯托林這白眼狼了。
這地方是一片鮮豔的桃李園。落英繽紛,七彩的花瓣如同紛飛的雨點,燦爛奪目。二十餘個年輕的男女,正在園邊賞花嬉鬧,笑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寧雨昔微笑著,堅定搖頭。小賊黯然一嘆,默默低下頭去:「這樣說來。仙子姐姐。你終還是要離開我?!那好吧,我去千絕峰架繩索,自己爬過去好了。床鋪衣服、鞋襪內褲,全部自備!」
林三兩個字出口,那可就不得了,所有人剎那都呆住了!
「嗯!」她在那熟悉的黑臉上輕吻了一下。深深望著他,淒美一笑:「記住,今夜,我會給你送香湯的!」
布依老爹朝林晚榮豎起大拇指,誇道:「華家郎,好樣的!」
徐芷晴看他樣子,便知這人在想什麼,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下:「別光顧著心疼她,還是想想你該怎麼辦吧!你那小妹妹可是個聰明人,她把所有的難題都丟給你了!」
「羈押?我什麼時候說過羈押了?!」林晚榮冷笑道:「大可汗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們大華有一個很浪漫的詞彙,叫做遊學!小可汗仰慕大華文化的博大精深,不惜親自深入內地。千里求學,遊歷大川,拜訪名師,十餘年後學成回國,施展渾身本事,造福突厥萬民!這是一段多麼美麗的傳奇啊!」
林晚榮拉住寧雨昔的小手,大聲道:「姐姐,我們快走!」
「徐小姐失蹤了?!」他頓時驚得跳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難怪我一直沒找著她呢!」「就那會見了你的面,她便不知所蹤了,我尋了一下午,也沒見著她的人影!」
這聲音聽著好熟悉啊。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他匆匆轉過頭去,只看了一眼,頓時驚喜的眼都紅了:「少爺!!」
小可汗斜著頭望住他:「你喜歡我姐姐嗎?!」
產婆子們焦急的叫喚著:「快,快,使勁,使勁,要出來了!」
聽到這一聲呼喚,林晚榮抬起頭來,玉伽含淚的雙眸中,那令人心碎的軟弱無力和猶豫不決,像是電光般劃過他眼前。
他說的淒慘無比,大小姐的眼淚刷刷流了下來,輕輕握緊了他的手,溫柔而堅定道:「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我永遠都陪著你!」
吳公子大喜過望,猛一揮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反悔!來啊,將布依拿回衙門!」
大小姐心中溫暖,狠狠握住了他的手,歡欣嚮往中,淚水模糊了雙眼。
「這個問題麼,有些少兒不宜,」林三大汗淋漓,打了個哈哈道:「薩爾木你年紀太小,還是不要問的為好!」
「關稅?收多少?!」塔沃尼嚇得站了起來。
「是啊,我和她,沒有分別。」小賊疲累的長聲一嘆。
老高重重一嘆,握住他肩膀道:「咱們兩家。打仗歸打仗!可這個月牙兒真是——唉,兄弟。老哥只想求你,千萬莫要負了人家,千萬千萬!」
千絕峰上人跡罕至,遍地林木,飛鳥走獸安享自然,連這清泉中的魚兒也格外的肥美。望著他手中不斷掙扎的魚尾,仙子有些不忍:「萬物皆有生命,不可多造殺孽!還是快放了它吧!」
與外絕隔絕顯然是不可能的,敘州負山臨江、百夷出沒,自古就是西南半壁、川之重鎮。怎麼會與外界沒有通路呢?
「林郎?」肖小姐先是一頓,接著便欣喜若狂,癡癡叫道:「林郎,林郎。真的是你嗎?啊——」
巧巧摸著他的臉,呆呆望住他身上的衣衫,忽然輕泣起來:「大哥,是巧巧手太笨,給你做的衣裳都大了一號,穿的不合身了!」
「我操他爺爺的十八代祖宗,突厥人為什麼要和我們打仗?!」老高狠狠的抹了抹通紅的眼角,憤怒道:「要不然,林兄弟和月牙兒該是多麼般配的一對!」
沉默。
「哇——哇——」他話音未落,襁褓裡的兄弟倆破涕大哭,一個賽過一個的響亮,差點連耳膜都震破了!那林二郎果然比哥哥更耐不住寂寞。不僅哭聲亮,細嫩的小腿更是迫不及待的踢騰了起來。
有了這兩個小傢伙,再多的苦難都值了!肖青璿喜悅的眼淚都止不住了。抱住兩個兒子,一邊小臉上親了一下,眼光再也捨不得移開。
沉默中,一隻寬大的手掌,帶著微微顫動,自簾子裡緩緩伸出。手背上,那一行深深的牙印清晰可見,彷彿天邊美麗的月牙兒。
林晚榮嗯了聲,湊在她耳邊嬉笑道:「我喜歡仙子姐姐。所以,你在的每一個地方我都會喜歡。你留在山上也不打緊。這裡就是我們的小窩了。頂多我多跑跑路。隔兩天就上山一回,來和我的仙子姐姐幽會!」
這江湖交匯處,水流湍急,就彷彿一處通天河,別說木船了,就是一塊巨石掉落下去,也翻不起個浪花。高統領目瞪口呆:「兄弟,你別嚇唬我,這江水怎麼行船?!就算能行船,又有哪個艄公敢擺渡呢?」
「所謂的昭告天下,不過是玩些文字把戲,可以寫的無比的冠冕堂皇,我不相信你會連這麼幾句話都擬不出來。」林晚榮冷冷擺手:「就坦白了說吧,第一點,大可汗答不答應?」
徐小姐笑著點頭,面向玉伽傲然道:「既然大可汗認為你我雙方再無和談之必要,那也不用浪費時間了。來日戰場上再見吧,芷晴告辭!」
這暗語,就只有他二人自己知曉,大可汗心神恍惚。隱隱又看到了昔日克孜爾城外,那驚天動地的一箭,看著他緩緩的倒在自己面前。那渾身的鮮血,染透了草原。她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著:「還有第四個條件呢。不妨一併說說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玉伽這一箭,真將他折磨了個死去活來。夜裡出虛汗,白天卻又渾身發冷。這一冷一熱,將他收拾了個好的。若不是有仙子這樣的回春妙手在身邊,他能不能挺過來還真是不好說。
三哥聽不懂他們的苗語。但看那苗族老者搖頭。便知事情不妙,急忙道:「小姐。你放心。只要你能載我們過河,要多少渡河錢我都給你!」
這一擊快如閃電,眨眼即至!林晚榮眼眸冷冷,卻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傷,他緩緩的閉上雙眸,不躲不避,生生的站在那裡。
「好看什麼?!」香君聽了卻甚是惱怒:「這沒有生命的花枝,比之你與師姐的桃花雨,相差萬倍不止,又怎能好看?你這人,端的不老實!」
他那火一樣的目光,似要讓人燃燒起來。寧仙子嚶嚀一聲,鼻息剎那間火熱,急忙鑽進他懷中:「我好看,也只有你能看!」
老爹看了女兒一眼:「丫頭,這次去不去?!」
仙子笑道:「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不假,不過她老人家從未教過我們用毒。安師妹是苗人,她那使毒方法都是苗寨裡的秘傳,我又怎能瞭解?要救你的小妹妹,就只有去找她了!」
「三天?」徐小姐無語一嘆,默然垂頭。眼中又是憐惜又是羨慕,隱隱還有幾分嫉妒:「若是她應承了,那便是天下第一癡情人。誰也趕不上她!」
秦仙兒不斷的哽咽:「父皇,父皇他——」
三天?玉伽無力的癱坐地上,望著桌上鮮紅的掌印,她忽然淚如雨下。
大小姐急喘了幾口氣,酥胸急劇起伏。她極力的抑制住飄蕩的心緒,玉手微顫,手中繡花針雜亂飛舞。聲音平靜中已帶著顫抖:「你,你回來了?」
高酋看的唏噓不已,打馬兩步趕上林晚榮身形,小聲道:「林兄弟,你瞧,月牙兒在等你呢!」
她手中針頓時凌亂,呼吸一陣賽過一陣的急促,心慌中抬起頭來,正望見那近在咫尺、熟悉的笑臉。
「大哥——」巧巧、凝兒齊聲驚叫,一左一右扶住他肩膀,哽咽道:「你要去哪裡?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仙子有這種心結才是正常的,也都在青璿的意料之中。林晚榮拉住她的手,堅定一笑:「理解。我當然能理解了!這裡是我們的定情之所。我和你一樣喜歡!」
玉伽無聲哭泣,淚珠如雨,顫著急急伸出小手。三寸,兩寸,距離已在咫尺,她的手勢卻無聲的減慢了,身形如急風擺柳顫動不止,淚水瞬間濕透了胸襟。
依然聽不到回答!他猛一咬牙,刷的轉過身來。
你也好意思提前兩天?祿東贊偷瞄了沉默的大可汗一眼,心中著實惱火!
玉霜「啊」了聲,急急摀住了嘴巴,嬉笑著道:「要不,就叫林三一、林三二……」
他一聲一聲,寒若冰石,卻把玉伽的僥倖心思瞬間就挑了個一乾二淨。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藉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林晚榮聽得又喜又驚,剎那間頭腦空空,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林晚榮愣了半天,忽然想放聲大笑。感謝皇帝老丈人,送我這麼好的一個馬甲,我回家一定給你老人家燒高香。
這丫頭眼睛倒厲害。隔著老遠都能認出我來。他嘻嘻笑著走過去,點頭道:「喲,是小師妹啊!好久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我很嚴肅的跟你再說一次,我中意的咪猜是聖姑——瞧瞧,你又不信了吧?!」
布依老爹雙手撐槳,大喝一聲道:「依蓮,快拿繩子!」
他想也沒想。直接答道:「當然喜歡白的那個了。長得像我老婆一樣漂亮嘛!」
「巧巧姐,你呢?」二小姐輕聲道:「你願意給壞人生孩子嗎?」
林晚榮盯著那墓碑,心裡出奇的平靜:「徐小姐,你是什麼時候給我做這墓碑的?」
「二十年!」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的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老高狠狠哼了聲:「什麼家國恩怨。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唯有這男女之情才是最真!若讓林兄弟和月牙兒遺憾了終生,那才是老天不開眼!」
飛奔中的李武陵正咬牙抹淚,卻覺耳後一涼,隨手摸了兩把,忽然驚得跳起來:「看,看——」
昔日的聖坊已改成了學堂,文理工農醫皆有傳授,有這些年輕的學子們來此遊玩也屬正常。林晚榮搖頭一笑。正要繼續上山,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香君,你瞧這些花兒好不好看?」
「玉伽還真打啊?」杜修元不解的道:「方纔還抱著林將軍哭得死去活來,怎麼一眨眼就變了?」
她一連罵了幾聲。手上卻是越來越使勁,在他臂膀上狠狠擰著。林晚榮齜牙咧嘴,抱住她身子,在她耳根上吻了一下、笑道:「既然徐小姐憎恨無媒芶合,那我和你是有媒的,總可以芶合了吧!」
依蓮急忙叫道:「阿林哥,你幹什麼?!」
這墓碑尚是倒下的,若等到它豎起的那一刻,這墳墓裡埋葬的,便是自己的衣塚和徐小姐的香魂了。
林晚榮樂得牙都沒了:「來,當然來!咱們是夫妻了,我的本錢,你還不知道麼?!我恨不得時時來、刻刻來,一天來上個十七八遍都沒問題!」
四德眨了眨眼,悄悄道:「三哥,那位小姐好像在叫你呢!」
寧雨昔看的心中一暖,驀然之間,淚珠滑落雙頰。
「快快快,將軍。登攆了,登攆了!」只等他一出來。老胡幾人早已等不及了,恨不得趕著他屁股走。
徐小姐紅著臉呸了聲,在他胸口輕輕敲了兩下,無聲的依進他懷中。
「沒事,沒事。就當旅遊了!」三哥嘻嘻一笑。目光幽幽向前眺望。
她小手一指,便見賬房門口露出兩隻綠幽幽的眼睛。猩紅的舌頭吐著熱氣,搖頭晃腦,那龐大的身軀,說不出的勇猛。
林晚榮愣了愣,驀然覺得,心都被抽走了。
這裡是他來京城之後的第一個落腳處,與大小姐二人同甘共苦的往事,歷歷湧上心頭。林晚榮心中輕輕顫動,步伐都有些凌亂起來。
「請你叫我的大華名字!」
布依老爹家的吊腳樓,在山寨的正中間,依著山坡的斜度豎起大木樁,在樁上建起兩層木樓。屋頂為雙斜面。最上一層貯藏糧食、雜物,吊腳樓下則堆放雜物、圈養牲畜。
心中的擔憂終是難免。看了那羞喜交加的女軍師一眼,他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徐小姐,要是你過了門,會和我家青璿打架麼?!」
林晚榮在她鮮紅的似能滴出水來的嬌豔臉蛋上,輕輕一吻,笑著道:「就是這麼個事,你看,很重要吧!」
布依老爹望了望這三名華家人,無奈道:「山路遙遠,若幾位客人不嫌棄,今夜就到我們寨子裡將就一宿吧!苗家簡陋,只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所有的突厥人都被捆住了手腳,分別困在幾間石室裡,重兵把守,防衛森嚴。圖索佐被單獨關押在一間室中,頭髮凌亂、鬍茬滿臉,斷了的一條腿耷拉在地上,早已不復昔日高大英俊的模樣。聽聞聲響,他自幽暗中抬起頭來,凝視了半晌,忽然大吼著咆哮起來:「你,你是林三?」
這小子罵起人來倒是不含糊啊!林晚榮咧嘴乾笑幾聲,趁人不注意偷偷抹了把冷汗,轉身狼狽而逃。
這個念頭。已經在心裡無數次閃過了。回到京城,守在青璿身邊,看她生兒子,哪裡不比這裡過的快活?就算李泰治我個臨陣脫逃的大罪,老子也認了。
「不要你來說好聽的!」徐芷晴嘴上硬著,心裡早就軟了,脈脈望了他一眼,聲音輕柔道:「到底是何事情?你要去訛西洋人的銀子麼?」
玉伽臉上泛起幾抹淡淡的粉紅,輕道:「或許是有那麼些手段!可是我落在你手中,還能有比這更好脫身法子麼?唯一的遺憾,就是我那時小看了你!可恨我竟忘了古老的諺語,叫做殺敵三千、自損八百!」
「姓趙?!」皇帝激動的臉上肌肉都開始顫抖。他顫顫接過林大郎,只見襁褓中的嬰兒,眉目中隱隱能看見林三的影子,神態卻又如他母親一樣柔和俊美。嬰孩哭著哭著,忽然撇嘴一笑,似是有著說不盡的睿智與鋒芒。
隔著內裡的白色素裙,便已隱隱約約能見她身軀的曼妙。他大手一撫上去,仙子身軀頓時急顫。待到那衣裳解開,林晚榮頓時眼光一直,呼吸都停滯了。
「是啊,祿兄,」林晚榮微笑著:「你今天氣色不錯,看起來比前兩天強多了!」
連身為對手的徐芷晴都這樣交口稱讚,月牙兒的魅力,當真是不可小看!再也無法裝糊塗了,林晚榮乾笑了兩聲:「你說玉伽啊,她的確很不錯。不過突厥那麼多人,總要有一兩個不錯的吧,這有什麼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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