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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8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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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江山美人

第十章 江山美人

「你說真的?這就準備好了?」在一邊看他忙乎了半晌的布依老爹,睜大著眼睛道。
林晚榮聽得直眨眼,忙拉住依蓮道:「她們在幹什麼?」
所有的咪多咪猜自發分成兩撥,嬉笑著將他二人往中間推去,漫山遍野都是口哨和歡呼。望著被族人簇擁著、滿面嬌羞、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聖姑,林晚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那個煙視媚行的狐狸姐姐嗎,她怎麼變得和我一樣的清純了?
黑苗武士見他只顧著與布依說話,對自己卻不管不問,哪還有耐心等下去。大喝道:「阿林哥,你到底答不答應?!」
與布依一前一後,沿著臺階而上,翻過了幾道坡,就見草坪中間的苗人們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蘆笙齊鳴、歌聲震天,所有苗家人的目光都緊張的打量著草地中間的兩排木板。那木板上插滿了鋒利的鋼刀,一根一根,刀刃向上,密密麻麻的綁紮緊了,寒光閃閃,看著甚是嚇人。
「恭喜林兄弟,恭喜林夫人!」老高打著哈哈從外面鑽進來,向二人連連拱手。
「誰是你的師傅姐姐,」安碧如腳下輕滑,閃身逃開他魔爪,望住他嫵媚一笑:「我是山上修煉千年的狐狸精!」
「你喜歡和我們交朋友?呸,鬼才相信!」一個長老憤憤道:「華家人個個陰險狡詐,嘴上說一套。心裡想一套,我們這百里苗鄉,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鄉親們吃不上飯、穿不上衣。就全拜你們這些華家人所賜!」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鑲嵌在半山腰的白苗山寨中,迅速行出一道靚麗的身影。她穿著圓領開襟的窄袖麗衫,袖肘上繡著三道閃亮的銀邊,下著縐褶花裙,領邊、圍腰都以五色白如玉,晶彩靚麗。頭上、頸間、胸前都戴著亮光閃閃的銀飾,手腕腳踝上的銀環玉鐲叮叮噹噹輕響,就彷彿動聽的山泉流水。
「下官該死!」吳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磕頭。痛哭流涕:「下官有負大人重託!那個札果和聶遠清進房密談。其隨從把守甚嚴,下官冒險靠近,也只能聽到寥寥數語!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啊!」
「你不許插嘴!」阿林哥臉色一板。依蓮這個丫頭個性極強,被她一搗活,準得亂套,索性剝奪了她的權力。
笑什麼笑?總有一天叫你知道小弟弟的厲害。他嘿了一聲,轉身向聶遠清抱拳,不鹹不淡道:「聶大人,你好啊!」
「嗯!」被他抱在懷中,阿妹又羞又喜、心懷溫暖,緊緊貼住他胸口,眸中水霧裊裊。
「阿林哥。快些開始吧!」諸位長老都等的不耐煩了。急忙催促他。
林晚榮嘿嘿一笑:「成大哥。有人懷疑瀘州水師的能力,你就給他看看吧!!」
「依蓮!」他輕輕喚了聲。
「好一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林晚榮拍掌大笑:「聶大人果然不愧為敘州的父母官啊,連作弊也如此的趾高氣昂。」
不會吧,阿林哥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連依蓮小阿妹都會來騙我了,老實人還真是做不得啊!
林晚榮正大快朵頤,望見她動人的眼神。急道:「小妹妹。你怎麼不吃?」
寒儂長老大急:「這可不行哪,大人!札果私下養兵、蓄意殺人,我們手中無刀無槍無兵,如何與他對抗?若此事釀成苗鄉流血衝突,大人向朝廷也無法交待啊!」
「好說。好說。謝阿叔盛情!」林晚榮緩步走過去。將那袋子裡的小玩意兒統統倒在桌上。直攤了一地。
高酋正在半山腰際等著他,見他與布依寨主一起下來,很有些驚訝,林晚榮也顧不得解釋,拉住他緊張道:「高大哥,這刀山怎麼才能踩過去?!」
這個問題是高酋和安碧如都想知道的,聶遠清放聲狂笑:「天下公認第一聰明的林駙馬,也會有迷惑的時候嗎?下官深感榮幸啊!!其實說起來,也怨不得別人,要怪的話,就只能怪你太出色了!!」
「這是什麼?!」林晚榮大為新奇。
那夥計雖受了些疼,但看在銀子的份上,怎會跟他為難:「所以才說您二位來的晚了些,那金刀可汗巡視完畢,昨日便啟程回王庭了。」
「早晚的事嘛!」他滿腹委屈的小聲嘟噥了句,雙手合十,換了個稱呼道:「阿叔阿嬸,我叫林晚榮,外號林三,是師傅姐姐的小弟弟,將來嘛,還會成為她的小阿哥!我和安姐姐相知相戀、情投意合,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請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給您二老磕頭了!」
依蓮身子輕輕顫抖,伏在他懷裡一動不動,無聲搖頭。溫柔道:「我不怕死!」
不是有網不肯撒,
林晚榮瞇眼打量著那刀山,靜靜思索,臉上神情似笑非笑,高深莫測。
林晚榮愣了愣神,不解道:「可是馬匹這麼少,人卻那樣多,那些沒搶到馬的小伙子,難道就找不到媳婦?」
「怎麼。你以前沒有見過她麼?」阿林哥笑著道。
「哦——」無聲無息中,安姐姐帶著痛哼輕吟出聲:「你,你這個狠心的小壞蛋!」
林晚榮在一邊聽得嘖嘖讚嘆,難怪這位寒儂阿叔氣勢如此不凡,原來是苗寨最年長的大長老。看他教訓札果就像教訓孫子似的,人家就有這個資本啊。
他說著話,竟是隔著大長老跳了起來,向著山上用力揮手,偌大的嗓門頓時傳了個漫山遍野。
「為什麼?!」林晚榮大為不解。
「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林晚榮緊板著的臉忽然嘻嘻一笑:「——花山節的相親會才進行了一半,阿哥阿妹們,你們還在等什麼?這大好的時光可千萬不要浪費了啊!」
「是嗎?」俊咪多聽得眉開眼笑。急忙抱拳:「阿嬸太客氣了。我穿的再俊,也比不上老爹當年啊!」
眼見安姐姐臉上綻開笑顏,林晚榮如釋重負的長鬆了口氣:謝謝你,依蓮!
他躊躇半晌卻還拿不定主意,寒儂阿叔嘿嘿道:「我現在數三下!要是喊到三,你還沒進去,那就當你自己放棄了,到時候可不要怪我!一!」
依蓮臉頰嫣紅,猛一咬牙,堅定道:「聖姑,我願意!」
林晚榮聽得一縮腦袋。欺負你?那不是壽星老上吊嗎?!他賭氣似的哼了聲:「這可是在你的地盤上,他們聯合起來欺負我。萬一我要是失了手——」
不僅苗寨的鄉親們,高臺上的諸位長老、府台聶遠清等人。也是越看越迷糊,他這又是裁紙又是紮圈的,到底要幹什麼?就連深知小弟弟本事的安姐姐,也偷偷握住了雙手。緊張萬分。
依蓮臉色漲的通紅,急急道:「阿林哥,你聽到沒有,聖姑要收權了,我們苗鄉的好日子來了!」
漫山遍野的都是人聲,林晚榮又正處在驚魂時刻,根本聽不清她喊的什麼。安碧如卻是武功高強,聞言愣了愣。忽然默默搖頭,嘆了口氣,又氣又惱:「不聽話的小弟弟,今晚我就治你!」
聶遠清眼中厲光一閃,微笑著站起來,人群中爆發出陣陣的歡呼,姑娘們嬌笑著將聖姑向臺前推去,小伙子們則簇擁著阿林哥大步走來。
鞋匠錐子要當針(真),
府台大人竟要拿阿林哥?情勢突然如此變化,是漫山遍野的苗家人都沒想到的。他們尚不知道林晚榮的真實身分,只見敘州府要拿他,便急急忙忙湧到他身前,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住兵士們前進的步伐。
林晚榮將那糕點一一遞於諸人手中,又將胭脂水粉塞到咪猜們手裡:「今天是我請我的兄弟姐妹們吃糕點,誰也不許推辭。要推了,那就是不拿阿林哥當朋友!誰要是不拿我當朋友,小心走路遭雷劈、逛街被人踢、吃飯盡拉稀——」
「誰說我吃虧了?」林晚榮嘿嘿淫笑:「二萬兩白銀,是我給苗鄉的聘禮!我要把他們的寶貝娶回家,這次我可賺大發了!」
「除此之外,聶遠清更欺壓百姓,搶占土地,強搶民女,光我們記錄的就不下三十餘起!」
她這一笑,宛若寒冬裡的牡丹綻放,天地星辰頓時黯然失色。
「有勞國師了。」大可汗笑了笑,輕輕道:「另外,右王圖索佐所部,已被我整合完畢,數十萬兒郎皆已效忠聽命。我草原的天,永遠都會這樣的清澈!」
見他二人當著自己的面打情罵俏,分明沒把這遍地刀槍放在眼中,聶遠清一咬牙,大聲喝道:「阿林哥假冒苗人、存心不良,意欲擾亂敘州、犯上作亂,來啊,將他給我拿了!」
一腳踏入草原,便跨入了巴彥浩特的境內。
穿過鹽川、寧武兩郡,魂牽夢繞的賀蘭山赫然在望。望著那巍峨聳立的關口,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心思早已不知飛到了哪裡。
「吼——」所有的苗人突然歡騰起來,興奮的鼓掌。大聲叫道:「阿林哥。快,快!」
二人走了一截,卻是上了山路。辨認方向。竟是往半山腰上懸著的山寨而去。碧落塢的白苗山寨建在峰中峰上。走了不知多久。便覺冷風颼颼,脖子裡直灌涼氣。四處白霧茫茫、水氣氤氳。就如同踏進了雲中。
小宮女轉身要去回話,玉伽神色一急。忙道:「慢著!」
林晚榮也不多加解釋,正色道:「真知來自於實踐。各位兄弟姐妹如果不信的話,也可以照我那樣做幾盞燈籠試試,到時候,一定會有意外驚喜。」
寒儂哼了聲,用華語道:「札龍,你這是要幹什麼?」
安碧如咯咯嬌笑:「我才不信呢,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更聰明的人?」
「我,哦,我是映月塢的!」紅苗青年眨眨眼,見寒儂似是不信的樣子。急忙又道:「依蓮、坤山,這些都是我好朋友,我們一起來的!」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困難。爬刀山不僅需要掌握技巧,更要苦練手勁與腿勁,做到身體協調一致。苗鄉的法師要爬滿三十六刀才能出師,實際上也就是在練習勁道與技巧,唯有這兩樣都過關。才能放心的爬刀山。」
少女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嬉笑著道:「前幾次是聖姑心疼你,不忍心為難!這最後一關你可要當心了,這首山歌是我們親自選出來的,聖姑一點也不知情。你要接不上來的話,嘻嘻,我們就代表聖姑,一腳把你踢回去!」
話還沒說完,便聽人群中傳來陣陣的歡呼:「聖姑來了,聖姑來了!」
「阿姐!」少女輕嗔著開口,紅霞滿面。
依蓮望著那飛速而來的快馬,目光癡癡,驀然雙頰血紅,她雙手荷在嘴邊,用盡所有力氣,大聲朝他喊了一句。
喜服?林晚榮眨了眨眼,旋即反應過來,急道:「快迎!」
他急忙趕上前去,笑著道:「成大哥,這位是我朋友!!紫桐,你是來找我的嗎?!」
正沉默著,忽聽一陣清脆嘹亮的山歌,從峰頂悠悠飄來:
阿哥是妹好知音,
這樣緊張刺|激的場面,叫四周的苗家人看的眼都不敢眨。他們奮力拍著巴掌,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歡呼。相比起札果頭人,出身映月塢的紅苗阿林哥,自然更受人們的歡迎。那連天的歡呼鼓勁,大部分是送給他的。
我是潘安,那布依老爹就是宋玉了。他呵呵大樂,見老高對自己眨眼,知道有事要稟,便點頭道:「依蓮,你們先到城外去落腳,我和高大哥還有點事情,晚些再來找你們!四德,你跟著他們去,好好照顧著。」
「我才不想他呢!」玉伽臉頰嫣紅,薄惱著哼了聲:「都是這個壞蛋流寇,害我如此狼狽!」
靈屋?這一想,頓令他汗毛倒豎,額頭上的冷汗刷刷直掉。他心臟噗通噗通亂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話聽著如此熟悉,便是昔日誠王府裡他說過的原話。沒想到安姐姐又原味奉還了。小弟弟心中火熱。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相互摧殘好了!」
正輕鬆寫意間。忽覺兩隻溫軟如玉的小手。緩緩搭在了他肩頭,無聲按摩起來。
條件?!師傅姐姐既然這樣說,那依蓮就一定還有救了。林晚榮大喜之中,心懷稍微寬慰了些,忙不迭的點頭道:「姐姐怎麼如此見外,咱倆是什麼關係,還用得著講條件嗎?!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林晚榮嗯了聲。微笑點頭:「滷水!」
林晚榮心裡一酥,眨著眼睛騷騷道:「姐姐,不要這麼猴急嘛,容小弟弟辦點正事先!」
既然身分已被揭穿,林晚榮索性也不隱瞞了,他嘩啦一聲跳上長桌,向著所有人大聲道:「不錯,我的確是華家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親手扶起他:「吳大人言重了,札果和聶大人談了些什麼,我早已知曉。讓你去,也只是從旁佐證一下而已!」
他語中的諷刺,札果如何聽不出來,大頭人哼了聲,冷冷道:「既然參加花山節。那就有什麼比什麼,要不敢來就直說!我要所有的苗家人都知道,不是札果欺負你,是你這鼠輩自己膽怯!」
月牙兒輕嗯了聲,自懷裡掏出塊柔軟的黑布,還帶著淡淡的芬芳。林晚榮頓想起昔日分別之時那柔腸寸斷的一幕,心中唏噓不已。
這個問題更加扣人心弦,阿林哥爬上三十六級刀山,乃是眾人親眼目睹,無法作假。誰都想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奧秘。紫桐一聲問出,四周頓時寂靜無聲,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他,企盼著他的回答。
人群自動讓開道路,前方閃出一道靚麗的身影,眉目含暈,巧笑嫣然,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落日餘暉照在她光潔的臉上,淡淡的緋紅抹上她耳根,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
眾人嘩然大笑,敢這樣揶揄大頭領的,也就只有這個紅苗小阿哥了。
對啊。去了才知道!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林晚榮。後天就是九月初三了。我正該先上峰瞧瞧才是。
歸銀敘州、絞殺聶遠清的告示才剛剛貼出。筠連縣城內外早已人頭攢動,公榜前擠得水洩不通。所有的華苗百姓圍在一起爭相觀看,興奮的擁抱歡呼,慶祝的鞭炮彷彿過節一般,從街頭燃到街尾,經久不息。
良久才回過神來,正覺依蓮怎麼安靜了,抬頭只見少女目光呆呆,輕望住他,似是癡了一般。
林晚榮心裡噗噗直跳,聲音輕輕發顫:「你是說依蓮?!」
「好人和壞人,不是以民族來區分的!每個民族都會有好人,也會出敗類,這是人性使然!華家和苗家不是仇敵,打老祖宗起,我們就是唇齒相依的兄弟姐妹了,大家同靠一片青山綠水,世代生息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相親相愛、同幫互助,才能把家園建設好,才能讓華家苗家所有的骨肉同胞都過上好日子!」
林晚榮大喜過望,疾奔過去,緊緊抓住她的手:「師傅姐姐,小妹妹身上中的毒,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轉過頭來。眼光微瞥,驀然驚呆了:「小妹妹,怎麼是你?!」
各部落的公文。多是與這新起的局面有關。都是突厥人的真實感受。玉伽看的時而欣喜點頭,時而皺眉沉思。手中的筆一直沒停下過。
望著那成堆的公文,玉伽臉頰微微一熱。無聲撫摸著光潔的小腹,眸中泛出異樣的溫柔:「也罷,今日就先處置一半吧。都是那個壞蛋害人。」
「我不管,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弟弟正氣凜然。
少女抿嘴偷笑,瞅準那蛇身,玉手忽如電般伸出。又快又疾,正掐住蛇身七寸。
紫桐嘻嘻一笑:「是嗎?哦。那可能是我拿錯了。不過,這首山歌唱的真好,是我聽過阿林哥唱的最好的,可能因為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吧!」
高酋與四德急忙從人群中跳出,左右護在他身前。

把你畫在被單上。
玉伽哼了聲,惱怒白他一眼:「這還用問麼?要是虧待了薩爾木。你還敢來見我?!」
玉伽輕輕擺了擺手:「國師雖與巴德魯隸屬同族。但你的聰明睿智。草原上有口皆碑。你是我的老師,連父汗都對你推崇倍至。在你面前,玉伽自然有話直說。左王是什麼樣的心思,即便我不說,相信你也明白。」
「阿叔——」寒儂話一說完,安碧如急得叫了起來。
我這阿林哥的外號倒傳的遠,連黑苗都知道了,林晚榮嘻嘻一笑,點頭道:「是啊是啊,我是阿林哥!這位小老弟,你找我有什麼事啊?哦,對了,在聶大人面前,一律說華家語,札果大頭領的教誨,你都不記得了嗎?」
金花銀花掉下來,
「時辰也差不多了,就請聖姑發令開始吧!」這次卻是林晚榮說話,對著聖姑擠眉弄眼。
苗家的咪猜們見他二人隔得遠遠,卻仍是脈脈對望,顯是情真意切,頓時歡笑四起:「聖姑,快唱啊。讓我們看看阿林哥的本事!他要沒本事。可不能娶我們聖姑!」
他笑的不算俊俏,卻有著說不出的智慧、力量和信心,落在安碧如眼中,頓如春暖花開般溫暖。
阿哥有家我無家,
「你敢?!」安碧如眸含輕笑,狠狠踩著他的腳。媚眼如絲:「要麼失手。要麼失身。你選哪樣?」
「依蓮。你在哪裡?」他雙眸血紅,扯開喉嚨,對著湖水瘋狂般的大叫:「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媽的。這是誰幹的好事!林晚榮火冒三丈,眼見前面的札果一騎絕塵,已在數十丈開外,再不攆就來不及了。他無暇多想,抖地巨喝:「快閃開!」
「自然知道。」安碧如輕笑道:「你以為我在苗寨是白給的嗎?」
他急忙轉過身來,朝岸邊看了眼。頓時縮回了水中:「布依老爹,你,你怎麼在這裡?!」
布依看著高高瘦瘦、不溫不火,可真要發起怒來,也很有些紅苗領頭人的威嚴。他們父女倆是林晚榮進入敘州苗鄉遇到的第一位朋友,都有恩於他,這份情意不能忘。林晚榮撓撓頭乾笑兩聲:「老爹不要生氣,我穿就是了!可你千萬不要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一直都拿依蓮當朋友的!」
「所謂長老議事團,就是在全敘州範圍內,苗家自己選出七到八位長老,由苗鄉頭人統一帶領,進入府衙議事,實行州內苗鄉自治。所有涉及苗家範圍內的事務,農業、商貿、教育諸般等等,都由苗家人自己商議決定,再報至府台下令實施。除中央政策不得抗拒外,任何對苗家實施的新政,必須由府台提出議案,交由議事團討論通過才能實施。否則,不予執行!府衙與議事團互相鉗制,若遇提案被否,雙方產生分歧無法調和,可交由川陝督撫定奪。不服者,再上報朝廷,由皇帝明斷!」
依蓮羞澀的望著他,終於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輕輕唱道:
周圍的苗家鄉親,見數萬雄師從天而降、所向披靡。頓時歡呼雀躍,這下聶大人和札果還能翻起天嗎?
林晚榮急忙雙手扶起:「張大哥何必客氣,今日多虧了你與成大哥,大事方成!請兩位大哥轉告兄弟們,明日我在筠連縣城擺酒,與大傢伙喝個痛快!」
他是戰場上殺出來的威嚴,雙手沾了不知多少的鮮血,平時笑嘻嘻的不覺得,一旦發起怒來,卻是神鬼都懼他。幾個黑苗被他一通怒吼,頓時渾身戰慄,低著頭狼狽而逃。
「對,對極了!」他點點頭:「沒有比這更深刻的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我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當然!」林晚榮忙不迭點頭。
「這個懲罰太殘酷了吧?!」小弟弟滿面委屈,湊在她耳邊道:「可我在別人面前也想著你,這又怎麼說?」
請個畫匠來畫你;
這個問題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大家頓把目光集中到了阿林哥身上。
玉伽呆呆望著他,酥胸急劇起伏,驀地淚花奔湧,嚶嚀一聲撲進他懷裡,雙拳如鼓點般砸在他胸膛,喜極而泣:「我打你,打死你這壞蛋!叫你哄我,叫你哄我!」
「誠心?什麼誠心?!」
林晚榮嘻嘻一笑:「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你還願意再遇見我嗎?」
「什麼?你——」玉伽氣得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
月牙兒俏臉升起兩抹豔麗的雲霞:「我也不知道。因為那個人實在太壞。他說的話、做的事,總是讓我猜來猜去。時間一久。就猜成習慣了!就像在這達蘭扎。他用作弊的手段放走了我們突厥的婦孺,我當時真覺得這個人又蠢又笨、是個天生的軟腸子。大華叫他來帶兵,定然是朝中無人了。」
他是統領千百侍衛的宮中首領。所見所識非富即貴,這一聲怒吼,如醒胡灌頂、氣勢逼人。
林晚榮輕輕撫摸著她如雲的秀髮,在她晶瑩如玉的小耳垂上溫柔一吻,悄聲道:「小妹妹,你這身孕才兩個月,正是最危險的時候。我雖然是個食色之人,可也不能只顧貪圖享樂、不考慮你的安危啊!」
這一著又疾又快,根本就無處躲閃,他渾身一激靈,苗寨裡的女孩們卻是嗤嗤笑著跳了起來,大聲道:「快,快給他穿衣服!」
「好!」札果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自不用說,只是沒想到阿林哥竟也有如此本事。諸位鄉親大聲叫好,齊齊鼓掌起來。
「末將張群,拜見林元帥!」成自立攜著張群興奮而來。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如花面容,林晚榮心裡的驚喜無以言說,他緊拉住安碧如的手,喃喃道:「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在那靜謐的湖水邊上,站著一個動人的身影,正對著他無聲微笑。
「依蓮,我真沒弄明白,」阿林哥皺著眉,臉上滿是疑惑的神色:「我沒招惹你那些姐妹啊,可她們為什麼要整我呢?」
安碧如慨然一嘆:「像我們這樣的苗家女,在世人眼中皆是平凡普通,便如天邊的雲彩,今日看著好看,明日卻就散去了。彷彿陣風一般,雖然清新,卻來的快,去的更快,注定就是一個匆匆的過客。怎能讓人深深牢記?」
「試試就試試!」雖說阿林哥夠神奇。但他竟然否認這麼明顯的事實,那咪多自然不服氣,奮勇站了出來。
「高大哥!」林晚榮驚喜得跳了起來。
月牙兒羞澀瞪他一眼,嗔道:「我才沒有摧殘自己呢!這個世界上,能夠摧殘我的,只有一個人!你知道他是誰?!」
「阿林哥,阿林哥——」整齊悅耳的掌聲漫天響起,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的往他看來,無數的咪多咪猜興奮歡呼。
突厥初逢大變,國事繁重,這一路行來。公文已堆積如山,金刀可汗默默搖頭道:「今日的事情就要今日做完。我要是偷懶。就對不起父汗和薩爾木。」
行到那草地的正中間,只見四周花團錦簇,人聲沸騰。正當心處,豎起一根幾十尺高的花桿,用鮮花纏繞成粉色,煞是美麗,只是那桿頭上卻空空如也。許多的苗家小伙圍著花桿,興高采烈的吹起蘆笙、彈著口弦,姑娘們圍繞身前,縱情歡歌,笑語不絕。
「還能幹什麼?!」安碧如湊在他耳邊,嘻嘻一笑:「做一件你很想做的事情啊!」
納蘭急忙點頭:「我問過了,那人身上有大華皇帝的印信,大汗請看。」
情妹起來曬花鞋。
怕這兩個玩意兒,難道也是錯誤?他哈哈笑道:「柴刀是用來砍柴的,不是用來殺生的!依蓮,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躲在這裡幹什麼?」
林晚榮哦了聲:「這畢竟是胡人的地盤。就沒有人來搗亂麼?」
「是!」納蘭和香雪嘻嘻一笑,站起身道:「稟可汗、汗王,晚膳已備好,請二位用膳。」
行到白苗山寨門口,早已擺好了桌椅香案,寒儂與諸位苗家長老笑著打量他。
「好看!她是個既聰明又有點傻的小妹妹!」
一個苗女湊到依蓮跟前,指著阿林哥偷偷說了句什麼,依蓮臉色嫣紅,從懷中取出個竹筒交給了她。
高酋幾步竄過去,只見林晚榮雙眼通紅、容顏憔悴,顯是一夜未曾安枕。
納蘭行過來,躬身輕道:「請汗王沐浴更衣!」
和平協議才簽署兩個月。突厥人從連年的征戰轉變為與昔日的敵人和睦相處,這中間自然有許多的衝突與掙扎。幸好自由貿易區已初具規模,對突厥民眾生活的改善作用也開始逐步顯現。內部反對的聲音已漸漸地減弱了下去。
「哦,就是聖姑,外號叫安姐姐!!」
聶遠清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偷偷低下頭去,眼中凶芒閃動。
哪個抬頭乖哪個,
聶遠清滿面痛色,眼中卻隱有解脫之感。林晚榮忽然眼睛一眨,幾步跨上前去,狠狠一拳橫砸在聶遠清臉頰。聶大人啊啊痛哼,下巴脫臼,自牙縫裡掉出個黝黑的藥包,竟還未來得及咬破。
林晚榮仔細打量著周圍,忽然欣喜的跳了起來:「姐姐。這不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麼?」
少女呆望著遠處微笑的安碧如。眼中流露出崇敬、羨慕、憧憬,喃喃道:「阿林哥。聖姑真漂亮,難怪那麼多咪多喜歡她。連你也喜歡她!阿林哥,你說,我能成為聖姑那樣的人嗎?!」
他正思索間,卻聽大長老有些得意的宣佈:「鑒於阿林哥今日的表現極為神奇。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因此。我們幾位長老商議決定,不准他用爬桿的方式掛旗,必須另選他法!」
風聲呼嘯、馬蹄便順著依蓮的衣襟踏過,刮起的勁氣絲絲作疼。他搶在千鈞一髮之際,生生將她從地上搶起,驀然將她橫抱在懷中,大氣直喘個不停。
他邊說邊做示範,眾人看的眼都不敢眨。待見到他手心虛握露出的縫隙時,皆都恍然大悟。
她哽咽著,彷彿要斷過氣去。林晚榮鼻子一酸,輕輕拍著她柔嫩的肩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晚榮急忙擺手:「不,不,我說真的,師傅姐姐,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欺負你!憑你的手段,我也欺負不了你啊!小弟弟就是要照顧你生生世世,讓你不再漂泊,讓你永遠都開心快樂,你說好不好?!」
苗女多情而又潑辣,這一點在映月塢的其他咪猜身上都得到了映證。唯獨依蓮是個例外。
依蓮早已止住了步伐,輕輕摀住小口,擠在人群中欣喜的打量他,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阿林哥永遠都能給人驚喜!
四德機靈無比,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個碩大的袋子。打開來,卻是些精巧的小吃糕點,還有些姑娘家喜歡的頭飾胭脂水粉,裝了滿滿兩袋子。
紫桐手段雖惡,卻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責怪。林晚榮嘆了聲:「依蓮,你現在相信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了嗎?」
少女默默搖頭,黯然一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苗家女,又沒聖姑你那樣的本事,一旦阿哥離開了苗寨,他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四德機靈之極,疾步趕上前去,陪著笑道:「各位姐姐,時辰不早了,還請諸位行個方便,早些放我們上山吧,別讓聖姑等太久了!」
「這——」論起嘴皮子,天下誰人是林三的對手,坤山瞠目結舌,不敢回答。周圍的苗家男女,見他們起了爭執,早已圍了上來。聽他一連幾個反問,皆都垂眉沉思。
依蓮呆了呆,旋即驚喜失聲:「——你,你是聖姑?!」
布依老爹太知道女兒的脾氣了,她被這個可惡的華家人迷惑了心神,寧願自己不吃不|穿,也要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他,又怎會和他吵架?這裡面一定有些什麼緣故。
來時三人,返回時卻已多了個嫵媚多姿的安姐姐,苗寨之行心想事成。四人快馬加鞭,不幾日便已行到了金沙江邊,眼望著就要行出敘州邊界了。
聶大人聽他華語說的極主正宗,隱還帶著些京腔京調,眼中頓閃過一僂奇光:「你是苗家人嗎,怎麼未聽你說過苗語?」
她自林晚榮懷裡接過那冰冷的嬌軀,望著少女煞白的臉頰,緩緩伸出手去,輕拂依蓮耳邊散亂的秀髮。微聲嘆道:「這個小阿妹,聰明伶俐、敢作敢當,那脾氣性格,活脫脫就是一個許多年前的我!」
「唉,你可慢一點!」一個苗家少女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攔住他胳膊,神秘的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是真的喜歡聖姑嗎?」
正說話間。忽聽前面喧嘩陣陣,兩隊黑苗侍衛手扶柴刀、氣焰洶洶的衝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那領頭的,乃是札果的弟弟札龍。
「誰也不准拉,我真的要跳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雙腿都在哆嗦。
能說出這些細節,自然和映月塢關係密切了,只是這個紅苗咪多舉止古怪,活蹦亂跳的,不說苗語說華語,很是讓人驚奇。寒儂嗯了聲:「剛才打札龍的石頭是你砸的?哼,砸的好!」
「難道不是嗎?」坤山憤憤道:「那天寨子裡的一幕你沒看到?華家人為非作歹,魚肉鄉里,什麼時候有過一個好人?」
映月塢的男女們也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依蓮心裡怦怦直跳,緊緊望住阿林哥,一動也不敢動。
札龍眼珠一轉,躲躲閃閃道:「阿叔,這兩個紅苗不守規矩,剛才對我們山寨裡的咪猜動手動腳的,現在更是拿柴刀來威脅我們,迫於無奈,我和阿弟們只得動手自衛!」
你是法師?布依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見他嬉皮笑臉、輕浮之極,忍不住的搖頭嘆氣:要法師都是你這個樣子,我們苗鄉的咪猜們就遭殃了!
寒儂大長老笑道:「阿林哥,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齊全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充實了下肚子,正要吁口氣,忽覺有些不對勁,抬起頭來一看。媽呀!四周全是虎視眈眈的咪多,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個個都扶著柴刀,怒目圓睜,彷彿馬上就要衝上來了!
太陽出來照高巖,
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回過頭來,安姐姐已不知去了哪裡,連個招呼都沒打。正自疑惑著,忽聽風中傳來幾聲焦急怒叱:「放開我,快放開我!」
林晚榮來敘州之前,這些都已打探清楚,也做了相應的準備,要不然怎敢學那強龍過江!
「不敢當!」寒儂阿叔搖著頭,臉上滿是冷笑:「札果頭人現在了不起了,縱橫苗鄉百里。誰家不怕你?你們兄弟倆已經敢到五蓮峰來撒野了!」
她雙眸水霧濛濛,羞澀而又勇敢,林晚榮看的心裡一軟,默默點頭:「你問吧。我一定認真回答!」
「早知你是個壞蛋了!」玉伽臉頰火紅。嬌軀滾燙,無力依偎在他懷中,在他鼻子上輕輕一點,柔聲道:「我叫納蘭香雪她們進來伺候你!」
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我能想到的毒,大概就只有春|葯和蒙汗藥了,要是這些,那還用的著找師傅姐姐麼?林晚榮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姐姐,能不能說的再清楚點?這日子也沒幾天了——」
「依蓮呢?!」布依遠道而來,還沒來得及與女兒見面,自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見他穿戴整齊了,便開口相詢。
「唉喲」,手心傳來輕輕的刺疼,他急急收回手掌,苦著臉道:「姐姐,今天也要打針啊?!」
林晚榮已顧不得別人怎麼想了,他的馬越跑越快,躍過札果身側的那一刻,忽聞絲絲輕響,一支苗箭從身後疾速射出,直向馬腿而來。
祿東贊緩緩搖頭。兩國百年的戰爭,城池爭來奪去,死傷不計其數,突厥雖有大勝。卻從來沒征服過對手。
「老爹,苗家潑水是什麼規矩?」眼見布依近在身邊,急忙拉住了他虛心請教。
「站住!」才行到峰下,面前忽然現出一幫盛裝打扮的苗家姑娘們,紅苗、白苗、青苗、花苗各支系的都有,笑嘻嘻的攔在了轎子面前。
苗家人頓時一陣沸騰,林晚榮哼了聲道:「這傢伙太不要臉了,仗著自己有些權勢,竟然擺明了架勢向聖姑求婚,他是苗鄉一霸,誰敢招惹他,這不明擺要讓其他人不戰而退嗎?」
老高到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他嘿嘿偷笑。猛的拔出柴刀,嘴裡嘰哩呱啦,嗷嗷叫著衝了上去。這一舉倒是大大出乎札龍的意料,他們橫行苗鄉慣了,還從沒有人敢主動挑戰他們呢!唯獨這個黑臉的大漢,不僅苗語說的晦澀難懂,那膽量也是勝人一籌。
「阿叔,你怎麼能——」安碧如大驚失色,疾步跨到石門邊上,望著那飛墜的黑影,急得直跺腳。
寒儂緩緩行到岩壁旁邊,也不知按了個什麼機關。屋中頓時冷風颼颼,石壁上竟現出一個巨大的石門,外面便是白雲渺渺、絕壁萬丈。
「別胡說,師傅姐姐是好人!」林晚榮急忙喝止她,賊眼兮兮的四處打量著。
喜歡抑或不喜歡,這幾個字豈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林晚榮嘴皮子像是綁上了鉛塊,怎麼都張不開。
月牙兒點了點頭,拉著他向草原中間行去。
「就數你最會哄人!」玉伽噗嗤一笑,在他肩頭重重捏了下。溫柔嗔道:「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遇到了你這個流寇!」
——
哪個抬頭哪個乖。
「哎呀,你弄疼我了!」紫桐皺著眉頭,痛哼出聲。
二人出了筠連西城,放眼四望,遠遠近近的,都是各地趕來參加花山節的苗人,顯然都要在此處棲息。
「時辰不早了,」四德小聲道:「三哥,夫人,該啟程了!」
「什麼?!」除了寒儂外,諸位長老聽得大驚失色,齊齊怒道:「你想娶聖姑?!這絕不可能!」
依蓮不知何時已跟在了身邊,見他模樣,急忙道:「阿林哥,你怎麼了?」
他心中柔情萬千,將她摟在懷中,輕聲蜜憐,一刻也不肯放開。夫妻二人如膠似漆,卻比昨夜的洞房花燭更加甜蜜溫馨。
「今天是看在依蓮的面子上,饒你們一條狗命!」林晚榮目光一冷,凜冽殺氣瞬間四溢:「回去告訴札果札龍,多行不義必自斃,叫他們把腦袋洗乾淨,留著等人砍吧!滾!」
「可是。不要說我們沒有征服大華。就算真的打下賀蘭山。攻入了大華腹地,那又怎麼樣呢?大華人口是我們的十數倍,是永遠殺不完的。就算我們可以統治他們,但我們一樣會被他們潛移默化的影響。請國師想想,這幾千年的歷史。大華不是沒有被攻陷過,可那些入了關的遊牧民族,哪個沒有被大華的人海所淹沒?這些入了關的民族。他們如今又在哪裡呢?!」
「偏你會哄人,」安碧如又羞又喜,嫵媚白他一眼:「我倒覺得,似是幾百年前,便已認識了你這小壞蛋!」
恨你恨你恨死你,
「阿林哥,你這個要緊的人,是位咪猜嗎?」依蓮小心翼翼道。
寒儂哼了聲道:「按照我們苗家的規矩,即使你要向聖姑求親,那也必須在花山節上取勝才行,憑真本事獲勝,才能服眾。現在就提出來求娶。未免太早了些!」
依蓮嗯了聲,抿了幾口清水,對著他甜甜一笑。
血?!林晚榮大駭,驀地抬起頭來。
「為什麼?!」林晚榮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從前阿林哥說過好幾次,他來苗寨就是為了和聖姑相親。只可惜那時候大家不知他身分,都先入為主的以為他對聖姑不過是一廂情願,鬧出了好些笑話。
什麼奇哉怪也。我看你是得意洋洋才對。依蓮心中酸苦交加。沒想到一直引以為傲的阿林哥。家裡竟然有了這麼多老婆。她咬牙恨道:「阿哥,你霸占了這麼多的女子。人家都是心甘情願的嗎?你是不是把她們強搶回來的?」
修長的脖子仿似最美麗的白玉,晶瑩的肌膚清澈通透、吹彈可破,柳腰纖細,豐臀渾圓,玉腿修長勻稱,那豐|滿的酥胸挺立著,顫抖著,就似一座曲線玲瓏的玉美人。這是上天最美麗的傑作。
林晚榮嚇得大汗淋漓,急忙嚴詞拒絕了納蘭的服侍,看小宮女笑著退了出去,這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
「想上山,哪有這麼容易?」紫桐哼道:「有人叫我問你兩個問題!答不上來,我可也不能放你走!」
納蘭茫然不解的回過頭來,金刀可汗臉上一紅,小聲道:「畢竟是自大華遠來。不見也說不過去。你們叫這個什麼特使。在門外候著。我處理完公文,有空的話就見他一見。」
「要再不相信我,我就給你滴蠟了!」小弟弟滿臉的色笑,拿目光在她豐|滿的身段上游弋。
老高倒吸了口涼氣,這廝是真的狠,除了剖腹竟還咬著毒藥,顯是時時刻刻都準備著結束生命。做官到這個份上,也真算可悲!
大長老微笑望著他,沉吟不語,林晚榮卻是被他盯的直發毛:什麼意思?老阿叔把我帶到這裡來幹什麼?安姐姐又在哪裡?這門我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山巒疊嶂。洶湧起伏,清澈的水珠在她胸前躊躇徘徊,順著小腹玉腿緩緩滑落,昏黃的燈火下,這鬼斧神工般的玲瓏玉體,就如一尊冰雕玉刻的晶瑩美人,豔絕人寰!
依蓮嘻嘻一笑:「我昨夜說過的話應驗了,這些咪猜都是看中了你,來與你對歌的!」
「高大哥,」林晚榮拍著他肩膀,小聲道:「請你再上五蓮峰走一趟,去拜見一下寒儂長老,最好能找到我師傅姐姐,問一下依蓮她——她還好嗎?」
聶遠清放聲狂笑,不屑一顧道:「當然知道,這位不就是殺的胡人聞風喪膽、機靈智慧天下聞名的林三林元帥麼?出雲公主和霓裳公主的雙肩駙馬!哦,對了,還是剛出世的皇孫的尊親!本官一早就認出來了!」
苗家人本還沉寂在豪邁的山歌之中。等到聖姑落進他懷裡、在他吻下嬌喘不息的時候,所有人頓時看直了眼。唱歌算什麼,比山歌更驚人的,是阿林哥的勇氣與直白,他就這樣把苗寨鳳凰的心給擄走了。
阿嬸笑著看了丈夫幾眼。
她似笑非笑,媚態畢露,林晚榮心中一騷,不自覺道:「會有什麼後果啊?」
旁邊一個咪猜急忙輕咳,紫桐哼了聲,改口道:「——我們一起來的,你要死也別在我們面前死,看著討厭!」
依蓮。又是依蓮!他心裡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急急撿起竹簡,看也沒看,照著唱道:
玉伽眉頭一皺,不解道:「這個特使叫什麼名字,他所來何事?」
札果臉色蒼白,獨眼中閃爍著凶光,恨恨咬牙:「既走上了這條路,那就沒有後退的餘地。拚了!黑苗的阿弟們,跟我殺啊!」
然後取過一段細鐵絲,截為與竹圓直徑相等的兩段。交叉垂直著拴在圓上,在那正當中處形成個圓心。
金色的胡裙長長飄逸,輕拂著草地,彷彿陽光一般耀眼。如雲的青絲墨般亮澤,被一根斜插的金簪輕輕綰起。簡單而又高貴。
「師傅姐姐——」他喉嚨乾涸,剛要開口,兩根青蔥玉指已緩緩壓上他嘴唇:「小壞蛋。不要說話!」
「麻煩,麻煩什麼?」苗家少女眨著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問道。
這兄弟倆說話怎麼不用苗語呢?林晚榮心裡奇怪,悄悄探頭出去,只見四五丈外,札果兄弟並排而立,站在他們身邊的,還有一個儒生模樣的中年人。
「什麼?!」依蓮瞬間臉色漲紅。疾聲道:「這,這怎麼可以?!我哪有那個本事?!」
出乎意料,安碧如堅定搖頭:「不行!不管是花山節,還是兩派勾結。都只能靠你自己去解決。」
這個道理,在他說來簡單,眾人卻是半信半疑,這樣就能造出飛天的燈籠?未免太過於簡陋了吧。
少女低著頭想了想,從進山以來,與阿林哥一路同行,他雖言笑無忌。那無聲處流露出的關懷和憐惜卻清晰可見。依蓮緩緩垂首,紅著臉虛弱無力道:「我,我不知道!」
夫妻二人新婚燕爾,自有說不盡的溫馨甜蜜,安姐姐服侍他穿好衣裳,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點頭嬌笑:「好一個俊俏的小阿哥!」
依蓮紅著臉道:「聖姑說,在阿哥和苗寨中間。她只能選一樣!既然嫁了你,那就是辜負了苗寨,她心有愧疚。」
燈火越飛越遠,越飛越高,漸漸朦朧,化作了浩瀚的星空。
「菜花蛇是什麼蛇?」林晚榮大驚失色:「很毒嗎?!」
溫熱的柔荑落入掌中,竟帶著輕輕的顫抖。林晚榮驚道:「依蓮——」
安碧如笑著點頭,少女激動的臉色通紅,雙眸滿是崇敬和仰慕,掙扎著站起來,急急跪在她面前,恭敬叩首:「聖姑,我可見到你了!」
「比你還聰明嗎?!」
這吊腳樓鑲嵌在岩壁中,形狀獨特。裡面安靜之極,聽不到一絲的聲音。還未靠近,便覺陣陣寒意湧上心頭。林晚榮背心一涼。忙道:「阿,阿叔,這,這是什麼地方?」
安碧如雙頰生暈,脈脈低頭,咪猜們圍住她,載歌載舞,氣氛火辣熱烈。
林晚榮眼眶驀然放大:「你,你怎麼知道?!」
「她們喜歡我?」林晚榮沉眉半晌,正色點頭:「也許你是對的!因為除了這個理由,我再也想不出別的了!」
這才是奇了,她們兩個都不跟我說,我問誰去?
「很純潔的?」安碧如會說話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嫵媚一笑:「我要是留下來,就怕你能保住純潔,我卻要變得不純潔了,咯咯!」
「嘩——」歡笑如潮,掌聲雷動,阿林哥與聖姑這山歌對的精采之極,一嗔一勸,詼諧幽默,便把那小小的意外消弭於無形。
「聖姑已經安歇,你們還是下山去吧,別在這裡胡攪蠻纏了!」寒儂長久才哼了聲。
他目光緩緩落到少女身上:「成為苗鄉的聖姑,不僅僅是巨大的榮耀,更有無比龐大的壓力,有許多事情,將會由不得你選擇。依蓮,你要慎重考慮!」
「咳,咳!」偷偷摸摸的小動作終歸是有人看到,身後的一位長老假咳幾聲,安碧如臉紅似血,急忙退後幾步,半羞半惱的瞪了小弟弟一眼,輕哼道:「這下美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為什麼——」他一愣神,只見四周的苗家人個個睜大了眼睛,似是瞄怪物似的望住他。
「呀!」聖姑驚呼一聲,便覺一雙火熱的大手在自己身上緩緩摸索起來。
「大叔,我看這位大人,好像很正派的樣子啊!」林晚榮故作不解,朝那老頭笑了笑。
「阿林哥!阿林哥!」苗家人齊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情緒瞬間達到了頂點。
她渾身上下衣衫盡濕,那薄的不能再薄的睡裙,緊緊貼在身上,玲瓏的曲線劃出一道美妙的波浪。她的肌膚如天池美玉。泛著晶瑩的光澤。豐|滿的酥胸顫顫巍巍、抖動不停,修長的玉腿就如燃燒的火一般。緊貼著他大腿。讓人心悸心跳。
寒儂阿叔哼了聲,臉色冰冷,根本不答話,林晚榮討了老大個沒趣,只得乖乖閉嘴。
阿哥打鼓有兩聲,
喜的是,阿林哥曾說過,他定會善待苗人、讓華苗親如一家。若真是這樣,什麼聶遠清之流就根本不足為慮,苗家的好日子也將指日可待。悲的是。他既是朝廷的大官、公主的駙馬。與依蓮的事情更是可望而不可及。自己的女兒,只怕真的要落落寡歡一輩子了!
林晚榮感慨的嘆了聲,微微點頭,誠摯道:「依蓮,對不起!」
這才是奇了!札果臉如死灰,他自認為驕傲的二十刀,在阿林哥面前,完全不值一提。這小子竟然是大法師的水準!

苗家人興高采烈的攀上高山,遙望那閃爍的燈火,追趕著星燈的步伐,四周掌聲如潮、經久不息。今夜這美麗的星燈,也必將成為苗鄉不朽的傳奇。
她欣喜萬分,急忙道:「小弟弟,這是什麼燈?它怎麼能飛上天?你從哪裡學來的?」
這五蓮峰本是隸屬於滇,蓋因筠連在其峰下,兩省交界處,安姐姐按照敘州苗人的習慣,稱己為川苗。
「我殺了你!」大勢已去,聶遠清怒吼一聲,奮力向他撲來。
「奸商!」玉伽欣喜白他一眼:「我才不跟你做生意呢!」
目送著依蓮的身影退出房外,林晚榮無聲搖頭,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林晚榮冷汗刷刷直下,安姐姐的情趣,果然很特別啊!我怕你的銀針,但是我喜歡你的調調啊!他心一橫,牙一咬:「姐姐,我們打針打一輩子吧!」
林晚榮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一把抓住夥計肩膀:「她,她現在在哪裡?」
聖姑嘆了聲,雙眸漸漸濕潤。她雖嫁了人,這敘州卻是生她養她的故土,眼看離別在即,傷心總是難免。
「阿哥,怎麼辦?」札龍嚇的雙腿直顫,手中柴刀握不穩,聲音都在發抖。
「聖姑!」依蓮激動的淚流滿面,嘩啦一下從石頭上跳下來。拔腳就往山路上衝去。
聖姑臉紅心跳,吐氣如蘭:「小弟弟,你,你要憐惜我!!」
看不見聖姑的臉龐,只憑那透紅的耳根,便知她定然羞不可抑了。林晚榮哈哈大笑,拉住她的手,快步行到案前。
「什麼?」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臉色大變:「師傅姐姐。我娶的是你,怎麼能讓依蓮替代?咳,咳,天下沒有這樣的事情啊!依蓮也有追求她幸福的權利——」
「沒聽到你講故事,我睡不著。」依蓮輕若無聲,忽然將那幾塊竹片遞到他手中,歡喜道:「你看——」
安姐姐把話說的死死,一點餘地也不留,看來是要誘札果下手了。林晚榮嘻嘻一笑:「她收權簡單,我要收拾人就累死了,還是我的命苦啊!」
即將離開苗鄉,聖姑雖是心性豁達,卻也忍不住的黯然神傷。夜裡蜷在小弟弟懷中,淚珠濕透了他的胸膛。
太陽出來照白巖,
「阿林哥——」依蓮緊靠在他身邊,呆呆望著他,只喚了一聲,便不知說什麼了,雙眸帶著水霧,連手中吐著紅信的青信子都忘了。
林晚榮眼疾手快,急忙拉住她:「依蓮。你幹嘛去?!」
「哦,我比起他,應該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距離!」
這一連串動作乾淨利落,彷彿表演一般,諸位苗家看的眼都不敢眨,良久方才歡呼四起。
「哈哈哈哈——」聶遠清長笑著站起,漫不經心的擺擺手:「聖姑言重了,什麼私下養兵、動刀殺人,我一律看不見。這是你苗寨的私事,本官不方便插手!」
苗寨大長老白鬚急抖。想來這一番話也叫他自己心裡不平靜。

林晚榮嘿嘿一笑:「你回去跟大頭領說,叫他過來跟我們映月塢的布依老爹低頭認罪。那我可以考慮一下去爬爬這個刀山!要不然嘛,嘿嘿——」
「我的星空?」聖姑呆呆望著他,又驚又喜,無聲靠進他胸膛,雙眸不經意的濕潤:「小弟弟,你真是個天才,欺騙女人的天才!」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帥無情了!」林晚榮冷哼一聲,大手疾揮。
林晚榮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這丫頭的總結真是絕了!
月牙兒一驚,會說話的大眼睛瞪著他,卻又拉不下面子,倔強的不肯開口。

日日夜夜抱著你

所有的苗家人都圍在刀山兩旁,載歌載舞。盡情歌唱。臉上神情既興奮又敬畏。
打賭輸了,自然要說話算話,可是他所會的區區幾首歌,被這一驚一詐,早已嚇得沒影了,更何況,那情歌是能亂唱的嗎?
他雙手成爪,緊緊捏住那鋒利的刀鋒,指關節看似貼住刀面,實則並未接觸。依蓮腦中靈光閃現:「阿哥,你是說,不要握實?」
娘的,還有暗哨啊!林晚榮冷哼了聲,這才體會到安姐姐的良苦用心。狐狸姐姐請他到苗寨來,只怕不單是為了招親這麼簡單。小小一個敘州,水深著呢!
好好一個山清水秀的敘州,就是被這些人弄得烏煙瘴氣,不把這兒給整治妥當,我就把林字倒過來寫!他是氣的狠了,老臉黑如炭墨,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大氣一口接著一口的喘。
「啊——還是不要了吧!」林晚榮嚇得一跳,急急縮回手去,緊張兮兮的四處東張西望。做人還是老實點好,安姐姐可是神人,沒準就躲在哪裡監視我呢!
聶遠清滿臉堆笑,站起身來,和藹的對聖姑和諸位長老抱拳,緩緩的揭開那封頁,白淨的臉上肌肉輕微顫抖,大聲道:「經苗鄉所有長老一致評定,本屆花山節,最傑出的咪多是——來自映月塢的——阿林哥!」
高酋附在他耳邊輕聲道:「經過連夜審訊,聶遠清所有的藏銀都已找到,全部收繳,充作敘州庫房。本地駐軍也已排查完畢,計有大惡五十三人,皆已收押,按律查辦。其餘小惡者千餘人,追繳贓款,卸甲歸田。」
林晚榮唯有從轎中行出,向著四周連連抱拳,鞠躬不已。整個筠連縣城剎那間沸騰了,受夠了貪官污吏的氣,天上忽然掉下個阿林哥,興民生、殺奸佞、除惡霸。敘州百姓想做的事,阿林哥都一一替他們辦了。怎不叫人喜出望外。
肚痛總比心疼好,我今天要上不了山,安姐姐還不心痛欲絕?他牙齒哆嗦半晌,終於心下一橫,抓起那朝天椒就塞進口中。
林晚榮看的大笑,知道我騎火馬的好處了吧,老子坐在馬上,一鞭都不用揮,一聲都不用喊,它就會自己來追你,省時省勁,不死不休。
「是,是!」他忙不迭的應承了,心裡卻在盤算,我先把那幾百封信寫好,每半個月就送一封,這樣總沒問題吧。想到得意處,已是忍不住的搖頭晃腦。
待到華燈初上時分,那香韻樓的大門才重又打開,白面菩薩似的大人臉帶笑容緩緩行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札果頭人面泛紅光,不斷抱拳致意,眼中射出欣喜的光芒。
不為金來不為財。
依蓮是這群青年男女的領頭人,當真有些頭領的模樣,每晚都會巡夜,為大家蓋被子、驅蚊蟲,細緻入微,兢兢業業,那聲望自然是高。
「阿林哥,你看,那就是五蓮峰了!」
這一說,眾人頓時想起來了,盯住他的目光剎那就多了幾分熱忱。
昔日的這裡,曾是一片火紅的玫瑰海洋,絕麗脫俗的金刀可汗,將她所有的激|情與淚水,都盡情拋灑在此處。重新站上這片土地,林晚榮只覺腳下發沉,頭頂眩暈,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傻丫頭,」紫桐聽得鼻子一酸,無奈輕嘆:「我們苗家女,遇上這狠心的華家郎。要被他這樣折磨。生成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強大的威壓之下。札果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節奏早已紊亂,大頭領原本就只能爬上二十餘刀,今天在戰略上更是被他打的一敗塗地,體力相比平日加倍的消耗,此時早已氣喘吁吁,力氣將近極致,每爬一刀都重逾千鈞,速度早已減慢下來。
林晚榮還沒弄明白要幹什麼,就已被少女拉入了興奮的人群中。苗家男女老少手拉著手,團團圍住那花桿花樹,載歌載舞,慶祝這豐收的節日。
他要沒有真本事就好了!依蓮默默一嘆,心中的酸楚無處訴說。
安碧如臉頰生暈,將那盛滿酒的杯子緩緩遞於他手中,含羞輕眺,眸中說不出的溫柔色彩。
林晚榮頭一次領先,還未來得及體會那眩暈的滋味,便聽前後兩邊同時傳來淒厲清喝,都是熟悉無比。一道窈窕的身影疾奔而來,正是映月塢的小阿妹;另一聲卻是來自高臺之上,安姐姐倏的站起,秀手輕揚,一道電光疾射而出。
他轉過身來,望見一個嬌俏的苗家少女,正站在潭邊無聲望著他。
往年的上刀山,都是由一位法師親自表演。諸人看的心驚膽顫,無不敬服。今年卻是大變樣,不僅札果頭人要親自上陣。更令人驚訝的是,第一場中展現了絕世馬技的紅苗阿林哥。在從沒嘗試的情況下。竟然要和大頭人比賽上刀山!還有什麼比這更熱鬧、更刺|激的?!
他半隻腳已跨上了石門,安碧如一急:「你幹什麼?!快下來!」
這個叫做戲情郎,也是苗寨的傳統項目。咪猜們笑著將紙條遞到安碧如手裡,安姐姐看了一眼,臉頰薰紅,良久才敢啟口,天籟般的女聲在眾人耳邊輕輕蕩漾:
果不其然,細細觀察,依蓮身佩的銀飾,大多已有磨損的痕跡,顯然是流傳多年了。見父母眼眶發紅、傷感不已,少女急忙道:「阿爹,阿母,女兒不要銀圈、不要銀鐲,就只希望您二老健康長壽,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少女撲進她懷裡,淚珠嘩啦啦流下:「只盼阿哥能回來看我一眼,我這一輩子都心滿意足了!」
聖姑臉頰一紅,說不下去了。
「他不是壞人,可他是專門欺負我們的人!」圍在身邊的咪猜們嘟噥了幾句。見她淚光盈盈的模樣,俱都不敢說話了。
熱水的浸潤,滲入到了每個毛孔。溫暖舒適,如沐春風。彷彿陣陣暖流湧上心頭。
「同時,昭告華苗兩家所有鄉親,」林晚榮沉著臉道:「聶遠清罪大惡極,所犯罪行罄竹難書,我已向皇上老爺子稟報,聶遠清不必押解進京,只等刑部公文一到,就在敘州府外處以極刑。亂世當用重典,不能讓這個狗東西死的太痛快,要對他施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以警戒後來者。所有敘州百姓,都可現場觀看行刑!」
安碧如輕輕道:「我要勸他,就勸他再打狠一點!」
暮色漸漸地降臨,視線變得幽暗,有幾處已點起了篝火,整個花山節現場卻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等待著這個神奇的阿林哥將那五彩花旗升起的那一刻。
沒想到這個瘦瘦高高的寒儂竟是個深藏不露的武術高手,這一腳又快又疾,林晚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踢進了房中。
他夾起幾塊羊肉親自送到她嘴邊。玉伽羞喜一笑。輕咬了幾口。臉色嫣紅的偎進他懷裡,溫柔似水。
「請聖姑授旗!」不待他多想,寒儂長老已迫不及待的大聲開口。聖姑悄然站了起來,從二長老手中接過那面嶄新的五彩花旗,眼波流轉,輕輕打量他。這一下,連滿山的苗人都為阿林哥著急了,個個睜大了眼睛望住他。
「膽小鬼!」青年坤山見依蓮對這華家人好的不同尋常,早已看不慣了,此時見他怯懦的樣子,不屑的哼了聲道:「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依蓮,不要管他!」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感激的點頭:「各位兄弟辛苦了,林某感激不盡。對了,成大哥,你知道這敘州駐紮的官軍共有多少人?」
林晚榮無聲輕嘆:「快到年底了,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沒有辦,心裡實在不安生!等把這最後一個心願了了,我就再無牽掛,到時候回草原來看你,小妹妹想到哪裡我就陪你到哪裡,好日子長著呢!」
「才不會呢!」依蓮臉頰一紅。輕輕道:「你早點回來。我——大家等著你講故事呢!」
猴子倒是會爬樹,可它能做最傑出的咪多嗎?林晚榮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難怪依蓮總不相信我和安姐姐的事呢,原來裡面還有這麼一層緣故。要將聖姑變成聖嫂,就必須能讓百里苗鄉人人信服,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月牙兒與他貼心貼身,對他一舉一動最為瞭解,見他在最關鍵時候竟停了下來,忍不住嚶嚀一聲,羞不可抑道:「你,你怎麼了?」
她一股腦全部捧到他掌心裡,林晚榮是真餓了,狠狠嚥了幾塊,含混不清道:「依蓮,你吃過沒有?」
「小妹妹,我愛你!」他溫柔湊在她耳邊,喃喃說道。
林晚榮看的感慨不已。安姐姐在苗家的威望。固然有她從先輩那裡承繼下來的榮耀。但更多的,卻是因為這些年她默默為苗寨所做的一切。一個苗家女,孤身在外漂泊。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才能為家鄉謀來福。那點點滴滴,鄉親們都記在心裡呢!
「越墮落,越快樂!」安姐姐緊緊摟著他,赤|裸的豐胸緊貼在他胸前,嬌喘吁吁,眼神媚如三月的春|水:「小弟弟,我要給你生個孩子!!」
「啊!」愁眉苦臉地阿林哥突然慘叫一聲,手舞足蹈的竄了起來,倒把正與他說話的依蓮嚇了一跳:「阿林哥,你怎麼了?!」
她身體光滑如上好的綢緞,柔軟細膩,便如水一般嫩滑。
高酋跟在他身後。見他怏怏低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呸了聲道:「兄弟,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那幾個守衛算個屁。咱們打上山去不就得了。想見誰就見誰,看誰敢攔你?!」
四德緊張兮兮的湊到他身邊:「三哥,怎麼辦?」
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全是人頭。無數道目光打量在他身上,敬佩的、仰慕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老高跟在林晚榮身邊,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乖乖,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壓力太大了!萬一失手,那就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
說起沐浴更衣,便想起昔日國境線上談判之時,月牙兒夜送香湯的一幕。那驚天動地、不死不休的執著情意,至今仍叫人感動不已。
苗女果然潑辣之極,林晚榮被罵的滿頭大汗。一點脾氣都沒有,唯有使勁點頭:「去,我當然去了!阿林哥可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
「依蓮!」林晚榮驚喜失聲,便要往人群中鑽去,幾個咪猜急忙攔在了他面前,冷冷道:「什麼依蓮,你現在跟映月塢沒有任何的關係,警告你,再也不許糾纏我們依蓮!」
「那他現在何處?」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面兩個做的容易多了,不過片刻功夫,三盞奇怪的紙燈籠,便呈現在了眾人眼前。林晚榮嘿嘿一笑:「好了,一切準備就緒!」
低頭望去,只見那札果目泛凶光,單手扶住刀山站立,騰出來的手中卻握著一扇柴刀,用盡所有的力氣,向他腳上狠狠劈來。
方纔還巡夜,那就一定沒走遠,林晚榮心下略定,只是望著這遍地的人群,他卻不知到哪裡去尋找。劈里啪啦的篝火提醒了他,一個女孩子夜裡孤身離開。絕不會往烏七八黑的樹林裡鑽,應該往火光明亮的地方去尋找。
成自立滿面激動。大聲道:「林帥以一支殘軍深入草原、縱橫千里,大破胡人都城,生擒突厥可汗,所向披靡,直叫胡人都聞風喪膽,這是我大華百年未有過的偉業!凡有血性的大華男兒,哪個不服您拜您?林帥,你是我們大華軍人的驕傲,末將今日能親睹林帥風采,死而無憾!」
「慢點——阿哥——小心——」苗家少女躲在所有人的背後,呆呆望著刀山上疾躍的身影。又哭又笑。緊張的手指都要捏碎了。
越往前走就越是心驚,這屋子也不知有多大,幽靜陰森,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更找不到一絲的活物,濃濃的恐懼,就彷彿一道幽靈,緊緊纏繞在心頭。
她美麗而又憔悴的容顏,在無邊的淚光中,就如含露的海棠,美不勝收。林晚榮看的又癡又傻,哽咽道:「我的小妹妹——」
安碧如在他臉上溫柔一吻,輕輕道:「放心吧,會回來的。」
氣質這個東西,本是日積月累、性格沉澱的產物,他的經歷天下無雙,大悲大喜從沒少過,可謂寵辱不驚。那遠超常人的沉穩和淡定,倒是更引這幫年紀不大的苗家男女的追捧,一到晚上就迫不及待的點燃篝火,興高采烈的圍在他身邊,聽他胡侃,其樂融融。
他身邊的大石上,放著方才脫給安姐姐的那件紅苗衣衫,也是依蓮送給林晚榮的。
金刀可汗忽然神色一整,怒道:「窩老攻,我鄭重警告你!要是下次再敢超出兩個月不給我寫信——哼,你折磨我,我就折磨他!」
「自吹自擂!」聖姑輕呸了口,俏臉嫣紅的望住他,溫柔的目光直欲把他融化了。
「你當我們想來嗎?」紫桐憤憤瞪著他:「要不是有人百般懇求,我們才不會和你說話呢!」
「別得意了。快起來吧!」潭邊忽然傳來個沉沉的聲音,隱隱有些憤怒。
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此說來,要讓苗家鄉親們心甘情願的把安姐姐嫁給我,我就必須去參加這個打馬,而且還不能太差勁!
將高酋二人打發走了,安碧如拉住林晚榮大手,嫵媚瞥他幾眼:「小弟弟,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麼?」
「阿林哥,你真笨哦!」姑娘們的歡笑聲充斥耳邊。
林晚榮哈哈大笑,這夥計的話雖簡單,卻揭示了一個最淺顯易見的道理,老百姓總是嚮往舒適安逸的生活,不管大華人還是突厥人,都逃不脫這個定律。
從來只有馬攆人,沒見過人攆馬的。眾多的咪多們看呆了!
香雪摀住嘴唇咯咯嬌笑,學她說話道:「都是這個壞蛋流寇,叫我如此狼狽!」
垂頭喪腦的沿原路返回,心裡說不出的沮喪。和安姐姐就隔著這麼幾步路。卻偏偏上不去,這不是老天在玩我嗎?
高酋想了想,也對。像林兄弟這樣,重擔全甩開,閒來無事就四處遊逛,調戲調戲小姑娘,風流豔福齊享,過的多麼逍遙自在啊,何必跳到那一罈子渾水裡去呢,那真是想不開了。
小妹妹面紅耳赤,渾身酥軟,無力的將頭鑽進他懷裡,輕道:「你押著薩爾木沒關係。我也押著你兒子呢!咱們就比比賽,看誰更狠,哼!」
林晚榮與安碧如相識年餘,還是頭一回見她如此的悲傷,相比起濟寧城外初次相識時的嫵媚英姿,只覺此時的安姐姐更加真切,更惹人愛憐。
「吼。吼——」望著忘情擁在一起的聖姑與阿林哥。苗家人沉默片刻。瞬間就爆發出了無盡的歡呼。
「華家郎,你把依蓮藏到哪裡了?你是不是欺負她了?!快說!」寒儂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少女雙手微顫,脈脈的望他一眼,無聲低下頭去。
按倒就成?!林晚榮聽得大汗淋漓,小妹妹果然和我一樣彪悍啊!
林晚榮正色搖頭:「小妹妹。你這個習慣不太好。只吃肉固然不對,可是全吃素,那也太過偏頗。尤其像你現在這樣——」
「我胡說嗎?」林晚榮哼了聲:「敘州府千年的歷史早已告訴我們,華苗兩族。本來就應和平共處、親如一家,絕不應有民族隔閡!苗族也享有和華家百姓同等的權利,人人都要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苗人同樣可以讀書考狀元做大官,將來敘州的苗家大小事務,也可由苗家人自己來處置——這些也是胡說?」
她笑得放蕩,握住林晚榮的玉手卻在輕輕顫抖,臉頰紅若火燒,這等火辣的話語分明也是頭一次說出。林晚榮心裡感動,這是師傅姐姐在表達她的感激之情,只是她性格與別人不同。表達方式也極為特別。外表放浪間。卻有種特別的溫柔滋味,這是屬於他二人的默契!
林帥果然和傳說中一樣的爽朗。絡腮鬍張群興奮的連連點頭:「末將遵命!能親眼見到林元帥,是我們所有弟兄的榮幸!」
「唉,阿叔,怎麼了,我可沒得罪你?唉,阿叔——」他身形踉蹌,被推了好幾步才暫停住了,望著氣喘吁吁的寒儂,忍不住眼睛疾眨,滿臉疑惑:就算你不想讓我見安姐姐,但也別這麼粗暴啊,好歹我還幫過你的忙呢。
彷彿要佐證他的話般,語聲才落,便聽高臺上傳來寒儂長老清朗的聲音:「各位鄉親,你們說,今日花山節上,表現最傑出的咪多是哪一位?」
林晚榮臉皮終是久經考驗的,稍有不好意思便恢復了正常,仗著躲在石後無人看到,小聲問道:「依蓮,你怎麼會在這寒潭邊的?」
駐軍投降、黑苗悔悟。在數萬雄師的威壓之下,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還沒省悟過來,一切都已結束了。聶遠清臉色慘白,雙腿直顫,無聲咬緊牙,偷偷往後退去。
成自立帶來的人數雖不多,卻是專為林帥所備。儘是精幹之人。準備得甚為齊全。連那苗衫每個人都備了一套。林晚榮看的極為滿意。花山節近在眼前,多了這些令人放心的幫手,他頓覺輕鬆了許多。
「哪裡哪裡,互相照顧了!」客人大言不慚的打著官腔。
「阿林哥!阿林哥!」所有苗家人興奮不已,齊齊鼓掌,一聲一聲節奏整齊的叫喚著他的名字。
安碧如哭笑不得,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快下來,乖,聽話,姐姐讓你親一下!」
打馬是幹什麼?他急得一瞪眼。依蓮嘻嘻道:「打馬都不明白嗎?這是為了檢驗咪多們勇氣,只要你搶到其中一匹駿馬,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從前面的火圈中穿過去。就會有咪猜看上你,來找你對歌了,嘻嘻。」
「阿林哥,加油!」
方一唱完,便覺不對勁,猛一拍腿,臉色立變:「糟了,擺烏龍了!」
「那我該到哪裡去找她,映月塢麼?!」阿林哥垂頭喪氣的搖頭:「——我要去了的話,只怕會被坤山他們的柴刀剁成肉醬了!」
林晚榮搖搖頭:「華家人的確有很壞的,可是一人壞,就能代表整個華家民族都壞嗎?那天來寨子裡欺負人的,除了官府,還有黑苗,那可是苗家自己人!要按照你這種推論,難道苗家也都是壞人?依蓮是壞人嗎?布依老爹是壞人嗎?我們這裡的大傢伙,難道都是壞人?」
「這還要你教?」安姐姐握了握他手。無聲一笑。她曾統領白蓮教數萬之眾。論起門門道道,不比小弟弟差多少!
愛你愛你愛死你,
「夜了,」玉伽慵懶的蜷在他懷中,嘟著小嘴輕哼道:「窩老攻,我要罰你抱著我睡覺,一刻也不准鬆開。」
「為什麼?」林晚榮一愣。
按照苗家風俗,一旦苗鄉女子將自己的腰帶親手為阿哥繫上了,那便是終身相許、永不背棄之意。
你來聽聽妹心窩……
「嗯!」
「快看,阿林哥,是阿林哥!」有幾個眼尖的,一眼瞅到了大紅花轎中的林晚榮。頓失聲驚叫起來。
二長老爽朗笑道:「都快是一家人了,還和我見外嗎?你有什麼事就直接問。」
「那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嘛!」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敘州山美水美,苗家更是熱情好客、民風淳樸,沒有了名利紛擾,自然就生的俊俏。所謂心寬體胖,就是這個道理!」
大長老竟是說到做到,馬上就開始報數了!林晚榮心裡撲撲直跳,額頭汗珠涔涔,這一套心理戰本是他的拿手好戲,沒想到今天卻被寒儂阿叔施到了自己身上。
兩人說了會話,已是夜深露重、時辰不早,安碧如遙望天邊彎月,忽然輕輕一嘆,幽幽道:「我要回去了!」
「是,是,吾皇聖明!」吳原唯唯諾諾,冷汗刷刷直流。
不會吧?林晚榮心裡抖的一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要為難我?苗寨真比龍潭虎穴還難闖啊!
「不管有沒有命,我都要娶師傅姐姐回家!」他憤憤哼了聲,面朝諸人,大聲叫道:「請各位注意,我要跳了!」
「真的?」依蓮眼中滿是欣喜和期望:「你會不會騙我?」
「阿哥,」依蓮顫抖著緊拉他的手,雙目炯炯盯住他的眼睛,修長如玉的頸子泛起片片鮮豔的粉色:「請你告訴我,你,你有沒有喜歡過依蓮?!不要說不敢喜歡,也不要說假話,我就想聽一句真心的——」
——
寒儂阿叔跳上臺去,微笑著一揮手:「諸位鄉親——」
攜手邁出帳去,納蘭和香雪早已等候多時了,見他們出來,欣喜的急忙跪下:「恭喜可汗,恭喜汗王!!」
「這個叫做孔明燈,我小時候最喜歡做來玩的。傳說它是一個叫孔明的人發明的,這個孔明非常的聰明——」
對於苗家法師來說,爬滿三十六刀,就可出師修成正果,成為新一代的巴得。而札果學藝僅一年,就可爬到二十刀,委實是了不起!眾人聽得大讚。
她不知詳情。把阿林哥的真話當假話。語氣中多是調笑,林晚榮卻是心生感慨。默默搖了搖頭。
安姐姐果然有本事,林晚榮大喜:「他們談了些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納蘭引汗王進了氈房,方一踏入,便聞見淡淡的芬芳,那半人高的大木桶中霧氣裊裊升騰,水面上飄滿厚厚的玫瑰花瓣,火紅鮮豔,滿屋芬芳。
聽駙馬爺說出「典範」二字,吳胖子頓時心驚膽顫,急急抹了冷汗,連聲點頭:「是,是,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去辦!」
聶遠清獰笑著揮手:「所有官軍聽令。命爾等速速拿下阿林哥!若有膽敢阻攔差官辦案者,殺無赦!」
這是在做什麼?見阿林哥動手了。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他手上。看來看去。但見阿林哥時而皺眉、時而微笑。雙手不停的比劃著。甚是忙碌。卻無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聖姑頷首致意,目光偷偷往林晚榮這兒打量,卻見小弟弟大眼瞪小眼,正在與依蓮說著什麼,少女嬌顏如花、笑得燦爛,小弟弟卻滿面的驚駭之色,像是被嚇呆了,腳步都拿不動。
阿哥有家我無家,
老爹神色一急:「那怎麼行?你又不是巴得,根本就沒爬過刀山,要傷了你,我怎麼向聖姑交代?!」
寒儂嘿嘿一伸手:「你要是不敢進。那就請回吧!」
「可是光站也不行啊,即使逆紋,站久了也一樣會受傷。」依蓮輕輕道:「這上刀山可是要往上爬的!」
大頭領要殺阿林哥?這是為什麼?四周的苗人一片嘩然。
「好了好了,」林晚榮擺擺手:「這些虛禮就不要行了吧!」
原來一切都沒瞞過師傅姐姐的眼睛!說起依蓮。林晚榮默默嘆了聲,抬起頭來。只見四周都是歡樂的人群。人山人海中,哪裡去尋找依蓮嬌俏而孤單的背影。
依蓮自然以為他在胡扯,咯咯笑著,臉頰羞紅。林晚榮揉了揉屁股,無奈道:「這麼說,要成為苗鄉最傑出的咪多,那就必須打贏馬?」
林晚榮牙一咬、心一橫:「是的,我喜歡她——唉喲——」話還未完,便覺腰間劇痛,安碧如給他來了記狠的。
「造反?!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聶遠清搖搖頭,望著林晚榮詭異一笑:「花山節上,苗家兩派因爭權發生激烈內訌,導致流血衝突,林元帥被波及其中。因元帥係身著便裝未表明身分,下官並不知他老人家在我敘州境內。待到我聞訊趕來,已是為時太晚,元帥已遭奸人所害,下官無力回天,唯有擒拿所有涉案苗人,為元帥報仇——聖姑,你看我上這麼一道折子,還會有人說我造反麼?!」
這位紅苗小阿哥嬉皮笑臉沒個正經,諸人自不敢全信,但聖姑是苗寨的精神領袖,她點頭了。這事自然不會有假!
祿東贊退出去良久,玉伽仍是眼圈發紅,默默凝立。
札果轉過身來,望著那儒生道:「鮑師爺,聶大人今天已經到筠連了嗎?」
「嘩」的巨響。他忽覺臉頰冰涼。身子如重石般掉入一團冰冷的湖水中。直直往湖底鑽去,那激起的浪花。飛了數丈來高。眼前儘是碧綠。洶湧的湖水從四面八方向他口鼻耳中灌入。寒徹心骨。
札果瞎了一眼,又被人踢下刀山,僥倖才留下一條命來,心中悲憤自不用說,他急喘幾口氣,狠狠笑道:「寒儂阿叔,我配不配做苗家人,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要說背後施暗算,這個紅苗小鬼可比我卑鄙多了!要不是他故意使絆子,擾亂我心神,那上刀山我又怎麼會輸給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依蓮激動的又哭又笑,抓住紫桐的手,喃喃道:「阿哥不是普通人物,他是我們的英雄!這下好了,苗家有救了。苗家有救了!」
原來這裡是白苗的祠堂,供奉的都是苗鄉列位祖宗的靈位,難怪一進來就覺得氣氛怪怪的、沒有絲毫生氣呢。看著安姐姐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磕頭,林晚榮老老實實站在她身邊,神色極為嚴整。
見這小阿妹臉色都嚇白了,聖姑急忙按住她肩膀:「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你想想。這敘州可是你阿林哥最關注的地方,你要將這重擔挑上了,他這一輩子只怕天天都要念著你了和*圖*書!那還能忘記你嗎?」
過關!林晚榮大喜,正要從人群中邁過。一個紅苗的咪猜飛快的攔在了他面前:「慢著!」
哥是後院芭蕉樹,
「——我是個華家人,可我同時也是半個苗家人!」他目光真摯,放眼往四周打量:「請諸位看看我身上的衣裳,這是映月塢的布依老爹新婚時的苗裝。感謝映月塢的依蓮阿妹,是她用巧手,把我打扮成了一個紅苗的咪多!我喜歡苗寨,喜歡這裡的鄉親。你們淳樸善良、熱情好客,待我這個外鄉人就像家裡的兄弟一樣。」
還他們一個聖姑?如何個還法?林晚榮正要開口相問,目光落到嬌俏的小阿妹身上,頭腦中電光閃過,遽然驚道:「你,你的意思是,讓依蓮替你——」
遍地金銀我不愛,
他有些吃驚,這個苗家少女身為映月塢的頭領。自律極強,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為大家巡夜驅蚊,今日怎麼忽然不見了?驚慌之下急忙推醒四德。四德迷迷糊糊道:「依蓮小姐不見了?不會啊,我方纔還見她巡夜來著!」
「你和玉伽,是在這裡談判的嗎?」緩緩撫摸著那厚重的木桌,安碧如輕聲問道。
「我和聖姑是兩情相悅、姻緣天成,家裡人早就同意了,所以我才來苗寨迎娶。可是聖姑愛面子,一定要我憑真本事當著所有鄉親的面征服她,她才肯下嫁,所以,你也看見了——」林晚榮攤了攤手,一口氣說完,心裡頓覺如釋重負。
看吳原三拜九叩行大禮,差點連微臣都喊出來了。不管是真是假,這人倒是有些鬼心眼。林晚榮笑著扶起他:「這位就是吳大人麼,果然儀表非凡啊!」
「哦。沒什麼,」他小心翼翼的將胳膊又拖了拖:「我看見聖姑朝我笑呢!」
札果咬了咬牙,猛一揮手:「好!明天上午,札果親自去拜會府台大人,請他為我苗家做主!」
「就只有這麼簡單?!」二長老見他眼神閃爍。自不肯全信。
幽黃的燈火下,林晚榮剛瞄了眼,頓時瞳目放大。連呼吸都忘記了。
依蓮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再也看不到人影。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五蓮峰的後崖,前山不時傳來的歡呼,說明了花山節正在熱鬧的當口。
依蓮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你,你不喜歡我?」
恭敬磕了幾個響頭,林晚榮得意洋洋站起身來,衝著安姐姐示威似的眨眼。
玉伽羞得面紅耳赤,小聲道:「這才一個多月。不要緊的!哼,他要真心疼我,也不會這麼久連封書信都不寫來了!」
「絲線!」林晚榮吩咐了聲。四德急忙遞過一簇線頭。這絲線質地雖輕,卻極為結實。是他囑咐四德好生挑選的。在諸人的目光中,他將花旗左翼上下各自綁緊。又用絲線分別形成兩個活套。套在花桿上。另一邊的線頭放的極長。握在了自己手中。
其實這暴利的源頭,要真論起來。還就是他一手造成的,這才叫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僅如此,苗族還可擁有和華家人同等的權利,一樣的讀書、識字、考科舉、中狀元,一樣的入朝為官、封侯拜相。」他笑著點頭:「沒準哪一天,這敘州府的大小官員,就會出現許多苗家人的身影,說不定連敘州府尹,都是苗人出身呢!」
「嗯!」
「那你還來相親?你。你——氣死我了!」寒儂長老氣得白鬍子直顫,從旁邊扯過一條樹枝就往他身上抽來。
林晚榮看了看那高高的花桿,暗自皺眉。這花桿高約有六七丈。周圍纏繞的鮮花已被取下,四壁光滑,無繩無索。只在那最頂部有個橫隔,這要怎麼個升旗?
不僅映月塢如此,城西的山寨都是同樣的情形。小伙子們嬉鬧,姑娘們打扮,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隊伍無聲無息的停了下來,胡人少女們飛快的在兩旁架起金色的氈房。
少女臉頰嫣紅,有些賭氣似的道:「我怕不怕,阿哥不知道嗎?」
依蓮脈脈望著他,嫣然一笑:「我怕死!」
「好啊,」安碧如眼波流轉,望著他咯咯嬌笑:「那就找個雲淡風清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是要扎針還是拿皮鞭呢?」
「聶大人,久違了!」成自立冷笑著看了聶遠清一眼。
「把她交給我就是了!只是我們有言在先,若救活了依蓮,我如何處置她,你都不許反對!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安姐姐脈脈望著他,咯咯嬌笑:「那是我錯了。小弟弟,你說真話的時候,總像謊言一樣!」
「什麼情況?是因為聖姑嗎?」依蓮無語低頭:「阿哥,你真是個忠貞的人!」
這橫空出世的紅苗小阿哥,打馬騮的時候就已帶給大家無數的驚喜,上刀山又會如何,還會那樣神奇嗎?
苗家小阿弟快步走上前,將那豬肉在刀刃上來回拉動。說也奇怪,明明看著阿林哥三兩下便能切開,他卻用了十餘下才勉勉強強割開。林晚榮嘻嘻笑道:「這個也能叫鋒利麼?」
「吱——」一聲尖叫忽從腳下傳出,在這黝黑陰森的房中,就如同厲鬼一般淒厲。
唱了一晚上?看著依蓮有些乾澀的嘴唇,他嚇了一跳,急忙將水筒塞到少女手中:「快,快,喝點水!」
「從肉體上。我們或許可以統治大華。但是從精神上。他們將統治我們!」玉伽默默搖頭:「身為一個突厥人,國師,你說,我該怎麼做?」
林晚榮嘻嘻道:「和我唱歌的,就只有聖姑了,我會那幾首也差不多了,不會再有別人來找我的!」
他說著話,手裡的紅包一個接一個的塞,姑娘們接過紅包揣進懷裡,嘻嘻笑著道:「想娶走我們聖姑,哪有這麼容易?快叫阿林哥下來說話,答的好了,我們滿意了,才能放他上山。要不然,聖姑今晚就要獨守空房了,咯咯!」
安碧如呸的一聲臉若塗脂,在他腰際狠狠捏著:「作死啊!你與誰滴過了?」
「多少?」
這一說話間。心裡有些忐忑,急忙抬頭往遠處瞄去,說巧不巧,安碧如百忙中,那眼光正往這邊瞟來,還輕輕瞪了一眼,臉上似笑非笑!
「啊?!!」
火馬行到後來,已是氣力全竭,速度無聲放慢,林晚榮抱住依蓮身子,疾躍而下,望著那伏在地上不斷打滾的駿馬,他無聲輕嘆,抽出柴刀,刷的一聲砍斷馬脖子,便再也不回頭了。
她連斷腸之毒都不懼,何況一座小小的刀山。林晚榮搖了搖頭,嘆息道:「以後可不許做傻事了!要是你真出了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
這個小弟弟,真是善解人衣!她又羞又喜。鼻息剎那間火熱,雙腿再也站立不住,無力的依偎進他懷中。雙頰火紅似血。
不能做也要做啊,誰讓我上了你這狐狸精的套呢?他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想起一事,臉色頓時變了:「師傅姐姐,我跟你打聽一件事!」
望著殘破的城牆上「大華林三到此一遊」的警句,安碧如啞然失笑:「小弟弟,你這字倒寫的別緻!」
「你才猴急呢!」安碧如俏臉如霞,輕呸了聲,脈脈眼光溫柔的似能捏出水來。
這刀山上盪鞦韆,全憑五指和手腕使勁,來不得半點虛假。他在戰場上斬殺突厥人無數,憑的就是手中的大刀,連胡人都對他聞風喪膽,那手腕上的功夫豈是吹噓出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聖姑為了幫助苗寨的鄉親,這些年一個人在外漂泊流浪,吃了很多的苦?」
「啊,啊——」聶遠清再也說不出話來,手舞足蹈的望著林晚榮,目光無比怨毒。
「沒有,絕對沒有!」得罪狐狸精的下場幾乎不敢想像,林晚榮急忙正了臉色。義正嚴詞的否認。
她說話的聲音兀自大了些,正落到人群中巡視的幾個黑苗耳中。那幾人同時瞪眼,鑽了過來怒道:「剛才這話是你說的嗎?你敢誹謗府台大人?!」
玉伽如遭電擊,兩手抓著公文,呆呆立在那裡,彷彿石化了一般。淚水仿如三月春雨,無聲傾落。
安姐姐點了點頭,往小弟弟笑道:「你想的法子真不錯,兩個民族一旦融合相處,再想打起仗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叫你媽個頭!」林晚榮聽得火大,手上順勢加勁,啪的脆響,那黑苗慘叫一聲,手骨已被折斷。他這一動手,氣勢嚇人,其餘幾個黑苗看的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林晚榮似是渾然不覺,他嘻嘻一笑。目光深注閣樓之上,輕輕道:「我愛你。可是我不敢說。我怕說了。自己就會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死去之後。再沒有人像我一樣愛你!」
幾個咪猜齊齊從鼻子裡哼出聲,不答他的話,卻偷偷往邊上打量。林晚榮順著她們眼光望去,一個嬌俏的身影躲在人群之後,離他只有數丈之遙,晶晶閃亮的雙眸,正癡癡望著他。
叮叮噹噹柴刀輕響,人群被迅速推開,成百上千的黑苗侍衛從四面八方圍上來,氣勢洶洶擁著中間的獨眼大漢闖了過來。
這夫妻二人濃情蜜意的打著啞謎,四德老高面面相覷,誰也弄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
「誰敢動手?」高酋雙目圓睜。大吼一聲。猛的自懷中掏出塊閃亮的金牌,威風凜凜高舉手中:「御賜金牌在此!大華忠勇軍統領、抗胡右路元帥林三林大人,奉旨巡視川蜀敘州。斬貪墨、察不平,如聖上親臨。生殺予奪,先斬後奏!」
納蘭捂唇嬌笑:「特使只送了這樣一面金牌,連名字都沒有對我說起過。至於來幹什麼,納蘭就更不知道了!」
吳原就是挨打的吳公子他爹。這廝領著興文縣,是敘州的門戶。官兵進入,自然瞞不過他!林晚榮嘿嘿道:「見,吳士道他老爹,當然要見見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啊!林晚榮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從哪裡說起。
瀘州與敘州相隔不遠,這裡的水師步營,都是李泰的老部下,極為可靠。讓他們進駐興文外圍,是來敘州前就已安排好的事情,本是為了防備萬一的。只是映月塢的一幕,改變了林晚榮的想法。索性連夜派了高酋,將人馬引進敘州,有備無患。
玉伽從旁邊的盤中抓起一把調料,小手輕揮,灑在了羊肉上,頓時油光翻滾。香氣四溢。
望著她堅定的模樣。林晚榮心裡陣陣感動:「依蓮,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二人久別重逢。自是如膠似漆、甜甜蜜蜜,將那國家民族的恩怨盡數拋開,說不出的開心快樂。
山坡、草叢、林邊,到處都能看見成雙成對的身影,動聽的歌聲在五蓮峰上激盪飛揚。
總算你還有自知之明!紫桐噗嗤一笑,旋即顏色一整,眼珠骨碌碌直轉:「你傻啊?就算阿妹真要回映月塢,也不可能腳程那麼快。這才過了小半個時辰。她十有八九還在山上。你兵多將廣,就不會派人去找找她?——哼,我隨便說說的。派不派人全憑你自願,我可沒逼你!」
「這幾人都是巴德魯手下的勇士,大可汗要處罰他們,左王自然心裡怨憤,為他們求情也是正常不過。」祿東贊點了點頭,有些無奈道:「其實,更主要的,還是巴德魯對這自由貿易區心存芥蒂,所以才會派人不時騷擾。要說服他,極為困難。」
昨夜阿妹守在房外,什麼動靜都讓她聽見了,安碧如臉頰滾燙,在那盆中洗過手,才拉住依蓮小聲道:「阿妹,苦了你了!」
看著天底下最聰明的小弟弟服軟的樣子,安碧如心中柔情頓起,拉住他手,嘻嘻道:「你也不要多想,我隨便說說的,本聖姑可不會把你拿去送人!」
林晚榮緊攆在札果身後。已將距離追至半步。二人一前一後,寸步不離。
原來這屋子裡的老頭都是苗鄉的長老,苗家的所有重要大事都要由他們商議決定,難怪安姐姐說祠堂是苗家最重要的地方呢。而布依老爹應該是前幾天才接到通知入會,這才風塵僕僕趕到五蓮峰來的。
她喜歡阿林哥,偷偷摸摸不敢開口。好不容易在眾人的慫恿下。鼓足了勇氣對阿林哥情歌表白,卻又遭到無情的拒絕。這種打擊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偏偏這個時候體現出依蓮性格的倔強與堅強了,她是一個不願意輕易服輸的苗家女孩!
此處既已事了。自然就要離開,何況他心中惦記著月牙兒,更是不能在此多加逗留。
林晚榮微微搖頭:「我知道大家心裡所想,敘州府尹聶遠清。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貪墨舞弊、魚肉鄉里。是我們華家的恥辱。但是苗鄉的代頭領札果。某些行徑也同樣令人不齒!可難道就因為出了這兩個人。我們就要否定整個華族或者整個苗族普通百姓的善良?一人之過。怎能禍及鄉親?!」
「阿爹,阿母,女兒嫁人了!就是這個壞壞的小阿哥!」望著堂上的靈牌,聖姑喃喃自語,笑容與淚花一起綻放。
林晚榮出了金刀可汗的大營,再無勇氣回頭,一路狂奔,也不知行了多遠,便見前方現出一方碩大的湖泊。
這還不是同一個意思嗎?你耍我呢!林晚榮頓時頭大如牛,遇上這個狐媚卻又聰明的安姐姐,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卻怎麼都使不出來了。
房內水霧濛濛,香氣四溢。他三下五除二脫|光衣服。嘩啦跳入木桶中。軟軟的水花打在臉頰上,說不出的清新。
安碧如咯咯嬌笑,欣喜連連,小弟弟真是個天才,竟連咒語都念的有模有樣!

阿哥喜歡我?依蓮心中一苦,驀然驚醒過來,「啪」的跪倒在地,淚落如雨:「不,不是這樣的!不關阿林哥的事,是我死纏著他,請聖姑責罰依蓮!阿林哥是無辜的!」
淚眼朦朧中。無數的憂傷和喜悅同時湧上心頭。
「在巴彥浩特設置自由貿易區,其實也就是將以前民間的私下交流,正式合法化了。一方面是讓我們的族人享受貿易帶來的實惠,同時提高農耕牧種水平,改善他們的生活。另一方面,也設置了一個我們與大華交流的平臺,族人可以慢慢去適應大華的文化,避免將來我們措手不及、發生更大的衝擊。而且,這種交流是在我們可控範圍之內的,姑且就把它當作兩國文化融合的一塊試金石。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適當調整策略,維護自己的民族傳統。」
「不一定哦!」依蓮眨了眨眼,忽然來了興致,輕道:「阿林哥,那我們就打個賭!如果沒有人來找你,就算我輸,我每天給你捶腿捏背!」
想起安姐姐昨夜說過的話。林晚榮心裡一駭。忙將胳膊拉開了些。依蓮呢喃一聲:「阿林哥。怎麼了?」
他眨了眨眼,欣喜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當然了!」安碧如得意的白他一眼:「我就是要為難你,然後再看著你征服那一道道難關!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小弟弟,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窩老攻——」玉伽聲音發顫,酥胸急劇起伏。
祿東贊沉默一會兒,正色道:「汗國需要繁榮富強。臣民需要快樂安逸的生活,不能被別人欺負。」
他取過那竹片默默打量,只見上面寫滿了華語,雖比不上凝兒她們的字體美麗,卻每個字都工整娟秀。林晚榮看的一喜:「這些都是山歌啊!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把它抄下來呢,依蓮,你真聰明!」
林晚榮腦門子上滿是汗珠,這個時候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唯有放鬆馬韁,小心翼翼的修正角度。眼望著前面的火圈熊熊燃燒,離此就只有數丈之遙,他忽然輕吼一聲:「駕——」
他們兩個人一唱一和,都是反應極快,配合的親密無間,根本就不給別人反應的機會。
打馬和上刀山,觀賞性強,卻都是極為危險的運動,力量、勇氣、智慧,缺一不可。苗鄉人歷歷看在眼中,對他只有敬佩。哪還有不服的?一時歡聲雀躍。所有人都有節奏的呼喊他的名字:「阿林哥。阿林哥——」
「可不是訛你!」咪猜們嘻嘻哈哈的跳到依蓮身邊:「小阿妹,你的阿哥唱了!你送個什麼給他啊?!」
她這樣一說,諸位長老哪還不明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狠狠盯住那紅苗的小阿哥。
難道真的要我唱歌?他嚇得一縮頭,急忙拱手道:「諸位小妹,我打馬是湊巧贏的,不是真本事,也不會唱山歌!你們快些走吧!」
二萬兩白銀,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對於苗寨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所有的苗家人聽得直眨眼,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瞬間掌聲雷動。
「札果。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安碧如怒喝道:「你這是要毀滅黑苗!我們苗家數支。同宗同源,本就不分你我。是你硬生生的將黑苗的阿弟們拉出去。與其他的兄弟姐妹對立。今天你更要將他們往死路上推,你要成為我苗家的千古罪人啊!!阿弟們。請你們回來,山寨裡的阿爹阿母、妻子孩子都在等待著你們。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麼不可以商量的!」
林晚榮忽然嘆了聲:「我跟依蓮學了好幾天,也只會五首山歌。怎麼辦?」
「好!」掌聲如潮水般響起,苗家人興奮不已。依蓮的親身實踐證明了阿林哥所言非虛,爬刀山不是巫術,而是一門勤學苦練的技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札果聽得大喜,急忙揮手,喝過一個黑苗的侍衛,大聲道:「去請聖姑、聶大人和所有的長老來,就說我札果要和紅苗的阿林哥,比賽上刀山!」
金刀可汗急忙擦去臉上的淚漬。臉色羞紅,輕哼了聲道:「這兩個小丫頭,不得了了,竟敢合夥來騙我!」
少女聽得身子一顫,急忙轉過頭來,欣喜望著他:「阿林哥,你回來了?!」
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身形都站不直了:「姐姐,依蓮到底怎麼樣了?求你一定要救活她!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的!」
「怎麼辦,怎麼辦?」站立在大石上遠遠眺望的依蓮急得直跺腳。
林晚榮看的臉色大變,疾步闖了過去,一把搶過紫桐手中的小袋。
別的咪猜都分發了胭脂水粉,唯獨依蓮兩手空空。林晚榮笑著從袋子裡摸出個小瓶塞進她手裡:「依蓮,這是給你的!」
五蓮峰上本來寂靜一片。信天游的號子卻如脆鑼鳴響、韻味悠長,那回音就彷彿鴿哨一般,響徹山谷,經久不息。
林晚榮鼻子一酸,將她柔弱的身軀緊緊抱住,直欲融入自己血脈裡:「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我還給你個意外驚喜,好嗎?」
老高打量著他,嘖嘖直嘆:「林兄弟,你這衣裳穿的,真是苗寨的潘安啊!」
「什麼機會?」林晚榮睜大了眼睛,極是驚喜。
「紫桐,你們聽我說——」
聖姑臉上鮮豔一片,嬌笑著在他腰際狠狠擰了幾下,眼中嫵媚的似能滴下水來:「好啊,只要你有本事,我就天天和你洞房又如何?!」
夜色沉沉、月光清冷,他心慌意亂,腳步早已沒了章法,數次摔倒在山路上,又急忙爬起來前行。待到趕至寒潭邊上,連呼吸都有些停滯了,他氣喘吁吁的向前打量。
我他媽好個屁。我的銀子都堆在家裡爛掉了!活了兩輩子,他頭一回因為錢多而深深羞愧。
「遵命!」敘州兵士大吼著,擠開那叢叢人群,如狼似虎般向林晚榮竄來。
「怎麼了?」安碧如急忙問道。
大長老看了他幾眼,笑著點頭:「咪多,山下都被札果的人守住了,你是怎麼上山的?到這裡又是幹什麼的?」
二人親親熱熱洗了個鴛鴦浴,林晚榮動手動腳,豆腐吃了個飽,將小妹妹挑逗的面紅耳赤,心跳如鼓,雖不曾真個銷魂,卻是處處春色旖旎,其中歡樂,唯有二人知曉。
「它會飛到九天之上嗎?」安碧如拉住他的手,像個初次觀星的小女孩般,眼睛疾眨,興奮不已。
「這個夢想太偉大了!!」林晚榮喉嚨乾涸如火,惡狠狠的將她壓在了身下。
「淨說瞎話,我才不信呢!」依蓮咯咯嬌笑。
這個才是關鍵,眾人頷首贊成他的意見,大長老嘿道:「真誠固然可貴,但他要娶走我們聖姑,哪能就這樣讓他得逞?最起碼也要按照苗鄉的規矩來,這樣才能對廣大的鄉親們有個交待!你說是不是,聖姑?!」
安碧如望著他留戀的眼神,心中剎時溫暖,輕輕撫摸著他臉頰,柔道:「你在山下要乖一點,不可隨便欺負人,尤其不許欺負那些小阿妹。要是讓我知道你幹了壞事,哼,有你好看的!」
望見這丫頭勤勉的樣子,林晚榮點頭笑道:「依蓮,要是聖姑不當大頭領了,我就推薦你去!苗寨在你手裡,一定會發揚光大!」
從金沙江畔初見開始,這個純樸的苗家小阿妹便一心一意的維護他,偷偷為他送來暖身的米酒、冒著阿母的責罵給他準備最好的苗裝,就連與聖姑對歌之時,也是依蓮一再為他解難。那一片癡心,可昭日月。
「參見林元帥!」成自立身後的十餘名便裝將士,齊刷刷的跪倒在地。恭敬叩首。
安碧如微微嗯了聲,笑著道:「原來是札果,好些天不見了,你好嗎?」
「你不要怪她們,」林晚榮急忙拉住她手:「是我叫她們不要說的。」
依蓮眨了眨眼。輕輕點頭:「明白了!難怪阿哥那樣懼怕聖姑呢,原來是聖姑愛他愛到了極致!」
他媽的,這個世界上比我無恥的,多了去了!林晚榮嘿了聲,想笑又不敢笑。
聖姑神色嫵媚,那淡淡的酸味卻聞著清楚的很,林晚榮不敢接茬,急忙道:「解決這個事情麼,其實也不難,可以在敘州府尹之外,再設一個苗家長老議事團,與府尹相互鉗制!」
「哦,沒事,沒事。」林晚榮尷尬一笑:「昨晚有些落枕。兩位大哥,查抄聶遠清府宅之事,進行的如何了?」
我好嗎?和安姐姐比起來。好像就不怎麼樣了!不過我要是把安姐姐從聖姑變成了聖嫂。成為了苗寨的女婿,那就和留在苗寨差不多了。依蓮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阿哥,如果華家郎都是像你這樣的『小人物』,那還有我們苗女的活路嗎?!」依蓮搖了搖頭,輕輕嘆息,臉色嫣紅中默默低下頭去。
月牙兒的性子就是如此,林晚榮早已熟知,唯有無奈一笑。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來自於實踐中的淺顯道理,在場之人多數都曾遭遇過,卻從沒有仔細思索。
「唉喲,」他激動之下手勁之大,平常人哪受得了?那夥計痛呼出聲,整個人都矮了下去。安碧如忙輕拍他的手,無聲安慰。
林晚榮眼睛疾眨,嘻嘻笑道:「諸位阿妹,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啊?!」
咪多咪猜們歡笑成一團,四德這才抽空向他稟報:「三哥,咱們蕭家的香水,你猜這敘州賣多少銀子?」
「呸。誰愛他了!」依蓮也是個聰明人。安姐姐引火燒身,被她一調笑。頓鬧了個大紅臉,羞鬧著連連嗔怪。那豔麗無匹的模樣,直叫身為女人的小阿妹也看的呆了:「聖姑,你真好看!」
依蓮在苗鄉是最出色的,無論學識、眼光、領導能力都遠超他人,可是在感情的表達上,她卻比其她女孩要羞澀的多。
那要怎麼辦?我可都是憑的真本事啊!林晚榮急得跺腳。
「那就更麻煩了!」安碧如在他鼻子上輕輕一點:「記住啊,可不要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惡事,要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苗寨事務已了,治了貪官,娶了安姐姐,還給敘州一片晴朗的天空,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他無聲輕嘆,默默握緊聖姑的手:「姐姐,我想問你件事情——」
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有什麼不敢的,我這個人逢賭必勝!不過有一點我事先聲明啊,聖姑來找我那可不算!」
「不,不,不,不怕!」
安碧如咯咯輕笑,緊拉住她的手:「阿妹的小嘴可真甜!放心吧,你也會有我這樣好看的一天!」
「想我?那是應該的!!」安碧如嘻嘻輕笑,臉頰泛起豔麗的紅暈。
四德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言道了幾句。林晚榮神色一冷,點點頭,爬起身就走。
「依蓮,別過來,馬驚了,我剎不住!」看依蓮一路疾奔,雙眸中淚珠閃亮,嬌柔的身軀像是搖擺的花枝,林晚榮急忙揮手大叫。
大頭人有說過這話麼?那侍衛有些發蒙,愣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是阿林哥?大頭領叫我來給你傳個話!」
「你知道的那都只是皮毛,」林晚榮吁了口氣:「簡單點說吧,我在家中已經娶過親了!」
她臉頰暈紅,嗤嗤笑著,偷偷握住他手。眉目中的情意。彷彿傾瀉的流水般隨波流淌。
林晚榮嗯了聲,笑道:「雖然你對聖姑很崇敬,但現在可不是見她的時候,你瞧瞧吧,她身邊圍繞著多少人,你能得擠過去嗎?!」
「嗯!」感受著他溫暖的掌心,依蓮嬌軀輕顫,忽然淚如泉湧,用力點頭。
「我要騙了依蓮,就叫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林晚榮在她臉頰親了下,嘻嘻道:「好一位美貌的小娘子!」
那不還是我嗎?!林晚榮苦笑搖頭:「紫桐,你就別諷我了,我這個人真的有那麼差勁嗎?」
「阿姐——」依蓮輕嗔出聲,滿臉生暈,撲進她懷裡,又羞又笑,鬧個不停。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安碧如不緊不慢道:「人家依蓮小阿妹拿船載你進來。又好心好意把你請進了映月塢。好吃好喝款待你,你卻只送她一塊劃破的玉珮,實在太小氣了些!」
安碧如睜大眼睛,嘻嘻一笑:「毒?什麼毒?我怎麼不知道?」
還有什麼比這火熱的話語更能催動男人的情緒,林晚榮渾身熾熱,看準那急喘的櫻桃小口,狠狠的吻了上去……
「阿林哥,阿林哥——」所有的苗家人都歡呼著跳起來,手舞足蹈,瘋狂的叫喊著他的名字。連臺上的諸位苗家長老,也激動的臉色漲紅,興奮的握住拳頭,全神貫注的盯住他,深怕漏過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安碧如撫摸著他臉頰,咯咯嬌笑道:「揣著明白裝糊塗——小弟弟,我喜歡你這假清純的樣子,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咪多,讓我有一種勾引你的罪惡感!真的好刺|激哦!」
那羊肉本是腥膻。玉伽卻不知用的什麼佐料。不僅祛除了膻味,且肉絲更香更嫩,爽口之極。林晚榮嘗了幾口,忽然長長吁了口氣。
「你,你是誰?」晶瑩的淚珠沾在長長的睫毛上,閃耀著動人的光澤,她臉上悲喜交加,身子急劇顫動,連頭都不敢抬起。
「這,這——」林晚榮目瞪口呆。
林晚榮本想請大家住店的。但一想,參加花山節的苗人去住店,這不是開玩笑麼?他急忙嗯了聲,對四德打了個眼色。
她嘟起紅唇,對著那燃燒的棉線輕輕一吹,火苗略略歪斜,林晚榮微喝一聲:「放!」
無數的吊腳樓建在峰中峰的山腰上,遠望去,雲霧朵朵瀰漫其間,就像懸在空中的樓閣。
從鞋步留下的弧線來看。這是一雙秀美的女子雙足。腳印的痕跡,由淺到深,自湖邊軟土漸漸往淤泥中陷入,及至消失不見。
安碧如嬉笑著點頭:「所以我才問你,讓她取代我如何!哪知你這人心思不正,竟想到了邪處,哼!」
這個小弟弟,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安碧如嘻嘻一笑,拉住身邊的幾個少女在那篝火旁曼妙輕舞,火光中回過頭來,嫵媚望著他,臉上映著一片鮮豔的紅色,美妙的歌聲迴盪在耳邊:
她在小腹上輕輕撫摸著,臉上又是羞澀,又是驕傲。
「果然是個靦腆的人!」小妹妹哼了聲,嗔道:「我不管!反正我高興的時候,你要陪著我高興!我不高興的時候,你就要把我哄高興!」
依蓮羞的轉頭就走,映月塢的姑娘們急急攔住她,跺腳道:「哎呀,我的好阿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再猶豫會兒,你的阿哥就要被人搶走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唱啊,快唱啊!」
香雪想了想,嘻嘻道:「一個天生的軟蛋,竟偷走了我們大汗的心!汗王真聰明!」
對歌?林晚榮嚇得倒抽了口冷氣,這要叫安姐姐聽見了,她還不殺了我?
安碧如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脈脈望著他,眼中說不出的溫柔,這個小弟弟,每次都能給人大大的驚喜,真討厭死了!她嗤嗤輕笑,也不知想到哪裡去了,臉上現出抹嬌豔的紅暈,嫵媚之極。
「不要問我這樣傻的問題,」月牙兒將滾燙的臉頰,緩緩貼在他赤|裸的背脊。喃喃道:「要是沒有了那個害人的窩老攻,我這一輩子。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聖姑種花樹了!花山節開始了!」依蓮興奮的跳了起來:「阿林哥。我們走!」
行在黑苗武士中間的,正是苗鄉的代頭領札果的親弟弟札龍。安碧如眼光冷冷。笑容卻是如花,札龍看的目眩神迷。急忙彎下腰去:「札龍見過聖姑!敘州府台聶大人已到山崖,札果頭人正在陪伴。因花山節即將開始,請聖姑移步相見!」
苗家人本就能歌善舞,安碧如身為苗鄉獨一無二的聖姑,更是此中翹楚。這一曲清脆亮,如黃鶯出谷,餘音繞梁,在山間久久迴盪,纏綿不息。
安姐姐雙頰飛霞,薄嗔輕惱的白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到時候我不會讓你搶的!」
「嗯,嗯,」林晚榮急忙正色提醒。聖姑鬧得忘形,一時忘了去處,省悟過來時,只見臺下所有的鄉親都睜大眼睛盯著她,顯然從沒見過聖姑如此嬌媚的一面。饒是安碧如精明幹練,卻也忍不住的暈生雙頰。
才到半山腰際,便見紫桐手中握著個黑底紅邊、絲線織成的精巧苗袋,雙手顫抖,滿面悲色。
全世界就只有小妹妹能喊出這三個字!林晚榮頓如被點了穴般,呆呆站在那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作為公證的寒儂長老看了幾眼。大聲報道:「目前已上十三刀!札果暫時領先一刀半!」
清澈的湖水波紋蕩漾,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輝,就彷彿一塊平整的鏡子。四周寂靜無聲,聽不到任何的響動,一切都平靜如初。
「好!」林晚榮長喝一聲。臉上殺氣凜然:「張大哥來的正好。請你率兵保護所有的苗家鄉親。同時清除敘州駐軍。若遇反抗者,一律格殺勿論!」
仔細打量,林晚榮和札果的動作還是有差異的。大頭領畢竟專門練過,握刀站刀很是熟練,上的也極為利索,看著就像一位修煉有成的苗寨法師。只是他心神被林晚榮攪的大亂,氣息難以安寧,越是強迫自己冷靜,心跳就越發的快,間歇極不均勻,速度也就時快時慢。

「是啊,很刺|激,很刺|激!」林晚榮抹了頭上的冷汗,訕訕笑道。
「那後來呢?」小宮女趕緊問道。
這馬尾巴也不知是誰點的,騎在火馬上,只聞風聲在耳邊呼呼,快的像坐飛機,拉韁繩只能艱難的控制住方向,根本無法叫馬匹慢下來。他咬牙切齒的東張西望,這一看,便瞧出問題來了,不僅是他這坐騎,另還有五六匹駿馬也是被點燃的。唯一不同的是,其他火馬上都無人乘坐,而那奔行在最前的札果,除自己能勉強跟上外,其他人等一律落的遠遠。
各種建築和農業技巧被帶到了草原,自由貿易異常興盛,兩國民眾之間瞭解日漸增多,友誼漸漸地建立。整個巴彥浩特都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叫我師傅姐姐嫁給你?做夢吧!林晚榮氣得咬牙切齒。安碧如看的好笑,在他手上偷偷捏了下。
「是嗎?!」安碧如俏臉如霞,望著他嫵媚輕笑:「那你還想看更好看的嗎?!」
「打死我也不下!」他似是個賭氣的孩子,倔強搖頭。
「哦,」林晚榮福有心至,撲通跪倒在蒲團上,一個頭長磕下去,腆著臉皮道:「阿爹阿母,我給你們磕頭——」
「傻丫頭,」安碧如拍著她肩膀柔聲一嘆:「現在知道了吧?喜歡一個人,就要大膽說出來。要勇敢的去爭取,這才是我們苗家女的勇氣!一味躲閃,只會將幸福拱手相讓!」
林晚榮眨了眨眼,怯生生道:「不知道狐狸精姐姐,什麼時候才能來勾引你的小阿哥,我真有點等不及了呢!」
「唉喲,」壯漢淒厲慘呼,嘴唇已被砸的腫了起來,鮮血淋漓,頓如殺豬般嚎叫。
林晚榮搖著頭嘻嘻一笑:「小妹妹。我們在草原上開個烤羊店吧!憑你這手藝,用不了三年,我們就是全天下最有錢的人了!」
林晚榮渾身冷汗,忙偷偷的將胳膊又往回縮了縮。
「怎麼了?」他又呆又愣,不解的望著安姐姐。
短暫的沉默中,玉伽紛飛的手腕忽然輕輕一滯,身體瞬間僵硬,金筆無聲掉落在地上。
林晚榮點了點頭,望著他不緊不慢道:「聶大人也不賴啊,將這敘州經營的就像你家的後花園般,想要什麼就拿什麼,能有如此膽魄,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我和你從前並未相見,在這花山節上也是初次相逢,但不知聶大人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阿姐!」依蓮再也忍不住,伏在她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二人出了房來,便見依蓮站在門口,俏臉滿是紅暈:「恭喜聖姑!請聖姑和阿哥洗手!」
看他癡癡呆呆的樣子,也不知是真還是假,安姐姐白他一眼,微微著惱的轉過頭去:「不為什麼!就想打醒你,叫你長長記性!」
這是用華語問的,林晚榮穿的苗裝,他們自然是照顧老高的了。林晚榮打了個哈哈:「我是上山打柴的,咦,兩位小阿弟,你們又是幹什麼的?」
「納蘭,吩咐下去,今天,我們就駐紮在這裡。」大可汗緩緩開口。溫柔甜美的聲音彷彿悅耳的天籟。
依蓮長長的睫毛無聲顫動,雙眸緩緩睜開,四周打量了幾眼,喃喃自語:「我這是在哪裡?阿哥——」
這少女穿著一身嶄新的苗裝,清眉秀目,美麗可人。她才沐浴過,明晃晃的銀飾串成一個光澤璀璨的圓,綰住濕漉漉的長髮。頭上、頸上、胸前、手腕處處都鑲嵌了銀飾,淡淡的銀輝,映得她肌膚晶瑩,面如美玉。她腰間纏著一根潔白的玉帶,雖沒佩銀飾,卻在中間繡了一雙紅色的蝴蝶,活潑可愛。
安碧如臉頰嫣紅,手心微顫,忽然嗤嗤輕笑,迅疾在他額頭上戳了下:「想的美!你當我們苗女都是好欺負的嗎?」
這次和安姐姐真的是峰上峰下咫尺之隔,這個騷狐狸,知道小弟弟來了嗎?
布依身上風塵僕僕。布鞋已開了口,臉上的灰漬還未來得及擦去。似乎是行了遠路匆匆趕來的。他站在最末尾。神色激動。卻又有些侷促,雙手緊緊握住,都不知往哪裡放了。
「試試?!」聖姑眨了眨眼,手裡驀然變戲法似的多出一截竹筒。滿筒的清水劈頭蓋臉向他潑去:「那你就先試試吧,咯咯!」
「阿林哥,你來五蓮峰幹什麼?」方纔那個鬧得最凶的咪猜,睜大了眼睛不解問道。
盛裝打扮過的少女面帶暈紅,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後。
「反對也沒用,」寒儂嘿嘿一笑:「這是我們所有長老的共同決定,要麼,你就想辦法把花旗掛上去,要麼,你就棄權!棄權的後果,就不用我說了吧——」
正自唏噓,卻覺手心一緊,被人狠狠捏住了,安碧如嘻笑道:「高統領、四德,你們先回京城吧!」
林晚榮對苗家的規矩所知實在有限,聞言便知自己又犯了錯誤,忙道:「有什麼規矩,快教教我!」
月牙兒眉頭微皺,無聲拉緊他的手:「高麗?你去那裡幹什麼?」
聖姑為了苗家鄉親的幸福,寧願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經歷了無數的艱辛苦楚,又怎會去戕害苗家小阿妹?
「阿林哥,我這一輩子,就要做聖姑那樣的人!」依蓮羞澀道。
「吼——」人們奮力歡呼,如潮水般推湧著阿林哥,緩緩向那高臺行去。
金刀可汗說的如此直白,倒令祿東贊有些措手不及:「大汗——」
「哦,在這裡!」腰帶連帶著他身上的幾件寶貝,早被裝進了苗袋中,林晚榮手忙腳亂的將它找出,遞到少女手裡。
林三和四德本是兩個假咪多,但大家都是年輕人,嘻嘻哈哈混在一起,過不上片刻也就相熟了。
那竹片上寫滿了山歌,紫桐看的大惑不解,依蓮急切道:「聖姑要和他對歌,可是剛才那首我沒教過,阿哥接不上來的,有了這個,他就不怕了!」
「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月牙兒緩緩搖頭,無聲貼在他心口,幽幽道:「我這一輩子,就只喜歡我的窩老攻!我一定會讓你開心快樂,這是你的小妹妹的責任!」
「是誰吃不消,還真不好說呢!」安碧如嗤嗤媚笑,雙頰佈滿的紅暈,將那天邊豔麗的晚霞都比了下去。
林晚榮臉色煞白,以小妹妹的性子,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萬一哪天我寫信不及,那後果簡直就不敢想像!
依蓮跟在他身後,眨巴眨巴了眼睛:「阿林哥,你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五蓮峰了?」
「阿林哥!」依蓮輕嗔了聲,羞得直跺腳,偷偷望他幾眼,小聲道:「我不要他們喜歡!」
吳原大驚,急忙跪下拚命磕頭:「大人深入鄉里、愛民如子,與百姓同甘共苦,實在是世之典範、吾等之楷模!下官定當傚法大人,弘揚您的光輝精神。與——」
「你——」大長老臉色立變。大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札果興兵他不管,別人稍有反抗便成刁民,他勢要格殺之,這已是赤|裸裸的與札果狼狽為奸了。
這劈頭蓋臉的怒罵,可真夠狠的,一點面子也不留。苗家長幼有序,寒儂又是威震苗鄉的大長老,人人敬重,札龍怎敢在如此眾多人面前與他頂嘴?他臉色又紅又白,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怨毒的看了林晚榮一眼,轉身離去。
「呸。」安碧如面紅耳赤。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下,卻不知想到了哪裡,眼波如水,嗤嗤輕笑了起來。
「阿哥!」她輕輕望了他一眼,淚珠奪眶而出,驀然轉過頭,撒腳就山上跑去。
高酋將賬本信函遞到他手中。林晚榮翻了幾頁,果然都是些明帳暗帳。那書函都有遠清的印戳。不是抄本,竟都是些真件。光去年一年。興文縣刮了苗寨的地皮,實收紋銀二萬二千兩。聶遠清指使吳原上報朝廷的,卻只有五千兩不到,貪墨了八成。
「就是你!你,你是誰?」一個黑苗守衛吃痛大叫起來。
安姐姐在林晚榮臉上溫柔一摸,笑道:「你們回去稟告,就說小弟弟被我綁票了,用完了歸還!」
小弟弟無聲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感覺讓人心頭一暖。安碧如緩緩偎進他懷裡,輕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再回來?」
玉伽聲音輕輕,不疾不徐,祿東贊聽得心悅誠服,這樣的金刀可汗,才是草原的希望。
「華家有壞人不假,可是。一人壞。難道整個華家民族就都是壞人?!」他感慨道:「請大長老和各位阿叔想一想。這敘州本是華苗兩家共居。平日裡和你們一起勞作趕集的。也有許多的普通華家百姓。難道他們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再往前推一百年、一千年。我們華苗兩家難道就一直這樣隔閡。沒有互相扶助、和諧共處過?!當年兩家的祖先親如兄弟。為何到了今天。我們反而還及不上先人?」
嘩啦水聲微響,他從湖面偷偷探出頭來,輕輕抹了臉上的水珠。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落入的地方,竟是嵌在峰上的一汪廣闊幽靜的湖水,距離五蓮峰頂不過五六丈的垂直距離。只是峰上雲遮霧繞。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看不到這下面的靜湖。
——
林晚榮聽得心都酥了。沒想到師傅姐姐竟是苗寨最優美的百靈,連依蓮都被她比下去了。看來仙兒唱的小曲,確實是安姐姐一手調|教出來的。
林晚榮吶吶笑了兩聲,尷尬道:「依蓮,你。你怎麼在這裡?」
「走開,走開!」兩位小阿弟不耐煩道:「沒聽說過麼,聖姑回來了,為保五蓮峰清淨,大頭人下令,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峰內百步!」
「不過,明天我就要走了——」
「阿哥,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這老狗竟然派人打我,我是一天都忍不住了!」札龍摀住流血的嘴角憤憤而言。
這丫頭可真會說話,林晚榮急忙點頭:「當然要派人去找!依蓮不僅是你的阿妹。也是我的朋友啊!」
札龍急忙退後幾步,雙手一揮,眼看著雙方就要混戰,忽聽一聲清喝:「住手!」
「兩位大哥快請進!」林晚榮精神一振,親自挑開簾子,將瀘州的兩位將軍迎了進來。
「阿哥,你不要怕,我對誰也不會說的!」依蓮體貼道。
祿東贊默默點頭:「屬下知曉。」
「你與這月牙兒,倒真是一傻一癡啊!」安碧如心疼的撫摸著他臉頰,柔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她是你的小妹妹,我還會害她麼?!」
五蓮峰在城西十餘里的,以他們二人的腳程,加一把勁,半個時辰出頭就到了。
林晚榮默默搖頭:「那是因為你心中刻上了一個人的影子,所以,他就是當之無愧全天下最聰明的!」
左王反對設立自由貿易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全突厥汗國都知曉。玉伽微微嘆了聲:「巴德魯反對的不是貿易區,他反對的是我們與大華講和。他甚至希望,薩爾木永遠都回不來!」
今天是個好日子。想起安姐姐嫵媚的眼神,林晚榮心裡一熱,所有的愁緒頓時一掃而光。他笑嘻嘻的迎上前去。躬身接過二長老手中的衣裳:「有勞阿叔親自送喜,在下慚愧慚愧!」
聶遠清得意道:「不管什麼金牌。不管你多大的官,到了敘州府,都得給我靠邊站!有錢有兵有實力,那才是一切!可笑你自負聰明,竟敢單槍匹馬闖入敘州,實在是無知之極!駙馬爺,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官!」
他無聲無息。久久凝立,高酋知他心在思索,不敢打擾,便將吳原悄悄帶了下去。
我也知道是談成了。可他們到底談成了什麼呢?!林晚榮無奈苦笑。
布依老爹為人最為沉穩,卻也聽得目瞪口呆:「你,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苗人真的可以做官?」
玉伽臉頰火熱,溫柔撫摸著他黝黑的臉膛,羞澀而又驕傲的抬起頭:「窩老攻,這是你的女人!告訴我,她美嗎?」
眾人還在為長老議事團興奮的時候,他卻又拋出了苗人同樣可以考狀元做大官的重磅炸彈,直令所有人震驚不已。

「我要真是那樣的人——」阿哥搖頭苦笑:「只怕你早就被我搶走了!」
「一言難盡哪!」林晚榮搖頭嘆息:「等從高麗回來,我再慢慢告訴你吧!想想我這一年,打年初到年尾,天天都在行路,也不知走了幾千幾萬里,就沒歇過腳!小妹妹,看在我一年奔波勞碌的份上,這一次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
依蓮早已拉著阿林哥擠了上去。聞言哼了聲,撇嘴道:「說的好聽。你刮我們的錢財時。怎麼不說華苗一家?狗官!」
諸位咪猜上上下下打量他,忽然有一個花苗的小阿妹眨了眨眼,嬌聲道:「阿林哥,你喜歡我們聖姑嗎?」
「沒準,試試吧!」林晚榮不經意道。
「快了!」依蓮輕輕一笑,從包袱中取出乾糧,挑了最大的一塊送到他手中:「阿林哥,給你吃這個!」
「阿林哥,阿林哥——」四周的苗家人有節奏的打著拍子,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歡呼響徹山間田野。
只學莧菜紅到底,
這少女就像山上飄過的和藹微風,活潑俏皮、青春美麗。不僅林晚榮看的呆了,周圍小伙子們更是秉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樹林中,一個美麗的苗家少女被同伴們嬌笑著推了出來。濕漉漉的秀髮挽髻於頭頂,配上各種式樣的包頭帕。紅的、黃的、白的、粉的。包成尖頂、圓頂,五顏六色、紫嫣紅。自頭帕而下,濃密的烏髮上佩戴著亮光閃閃的銀圈、點點銀飾與頭帕緊密相連,銀色的流蘇直懸而下,輕輕搭在她額前耳後。
突厥宮女眨眨眼道:「大可汗,那位大華使臣等了有些時候了,您要不要見見他?」
「嗯!」依蓮甜甜一笑:「阿林哥,我聽你的!」
林晚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依蓮,你到哪裡去?」
林晚榮眼睛睜的大大,看的癡傻了一般,吶吶道:「師傅姐姐,你,你真好看!」
「安姐姐?!」依蓮不解的望著他。
大可汗臉頰暈紅,嫣然輕笑:「因為。這裡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有一個狡猾的壞蛋。他在這兒耍了個低劣的陰謀,欺騙了所有的人。」
苗女們卻是潑辣的緊,嘻嘻笑著動手動腳,不幾下,就將他苗裝扯得七零八落,隱隱露出精壯的胸膛,咪猜們看的眼睛疾眨,羞紅著臉頰嗤嗤笑了起來。
「沒搶到馬的,也可以徒步跳過火圈啊,」依蓮笑著解釋:「不過,那些最出色的咪猜,自然就不會來找他們對歌了!」
所有的苗家人都被震的呆了。阿林哥竟是朝廷的元帥?他還有皇帝御賜的金牌,可生殺予奪。先斬後奏?這樣說來,府尹大人也歸他管了?
遠處的篝火熊熊燃燒,阿林哥已被苗家的姑娘小伙們嘻笑著推了開去,在他與聖姑之間隔出了層層人牆。
乖乖,這是在向我發起挑戰啊!望見她嫵媚中帶著嬌羞的樣子,林晚榮心裡又騷又癢,忍不住在她手心摸了下,蕩道:「聖姑。要不要試試呢?!」
「這些話,是沒法對巴德魯說的!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一個被林三迷惑了的女人!」金刀可汗苦笑道:「不錯,我愛我的窩老攻,我天天都想他念他,我想嫁給他,給他生孩子!可是,我同樣也是一個突厥人,不管將來如何,我絕不會戕害族人同胞,我以生命起誓!」
聖姑嫁了人,自然要選出新的苗寨頭領,長老們對此事早已有心理準備。依蓮年紀雖輕,卻也是百里苗鄉出了名的傑出人物,再加上阿林哥、聖姑、大長老三方的鼎立支持,立她為新一代聖姑,也就水到渠成了。
眾人放聲大笑,阿林哥膽小害怕的樣子,與方才慷慨陳詞的情形,完全是兩種模樣,這個才是真真切切的阿林哥,招人喜歡的阿林哥!
用的什麼毒藥,只有安狐狸知道,如此說來,這毒非她莫能解了?他默默一嘆,不言不語。
「你胡說!」札果咬牙咧嘴,手中柴刀握的緊緊,無聲朝臺上的聶遠清打量,似在等待著他的示意。
以一千敵一萬,對方還是訓練精良的官軍,這分明就是找死。眼望敘州水師那輕蔑不屑一顧的目光和他們手中寒冷的刀鋒,數千黑苗兵士跟在札果兄弟身後,雙手都在顫抖。只是他們早已眾叛親離,再也難容於苗寨,此刻除了上前送死,已無他法。
這丫頭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依蓮如水雙眸中閃爍著悲喜交加的神采,叫林晚榮看的一陣迷糊。
他嘩啦跳起來,大怒道:「誰,誰耍我?!」
「依蓮,我們現在就上山麼?」天色才明,人群熙熙攘攘沿山路而上,坤山開口問道。
一個嬌俏的苗家少女,如玉的雙手捧著那溫暖的燈火,一盞一盞,輕輕放飛。
這是什麼話?!林晚榮白眼一翻,嘿嘿道:「高大哥,我也是靠手藝吃飯的!這上刀山的絕活,以後再教給你——」
「府台大人?」安碧如嘻嘻一笑,神色嫵媚,眼中卻是閃過幾絲寒光:「那好啊,謝謝他老人家對我們苗故鄉關懷!札龍,你去叫札果頭人來見我!」
林晚榮側躺在師傅姐姐身邊,望著她那美如謫仙的純潔面龐,頓連呼吸都忘記了。
正說話間。四德二人已經匆匆轉了回來。那苗家咪多手裡拿著竹篾、宣紙、細鐵絲、煤油、紗線等一堆的小玩意兒。林林總總的,裝了一大袋。四德手裡也提著個滷水桶。對林晚榮點了點頭,示意所要的東西準確無誤。
安碧如拉著他仰躺在那軟綿綿的草地上,又無聲無息藏進他懷裡。嬌軀輕輕的顫抖。
依蓮的一句話提醒了林晚榮,他急忙放眼遠眺。只見正西方向,五座山峰從低到高依次排列,就如同盛開的五瓣蓮花,五蓮峰的名字想來就是由此而來。
五蓮峰花分五瓣,山高險峻。占地極為寬廣,尋了小半個時辰,依然沒看見少女的影子。難道依蓮真的回映月塢了?他心頭湧起淡淡的失落與酸楚。
林晚榮爬上刀山的那一刻,動作甚是生澀,移動也不快,還處在小心試探的階段。上了兩三刀後,漸漸地熟悉了其中竅門,呼吸調整平緩,手腳愈發麻利。雖速度看著比不上札果,卻是勻速運動,不疾不徐,後勁要比札果足上許多。
「阿哥,我。我能不能試試?」依蓮望著他。眼中滿是期盼。
「唉喲!」紫桐連聲痛叫。急忙將手從她掌心抽出來。哼道:「阿妹。那個狼心狗肺的人,死了也不關我們的事。擔心他幹什麼?!」
成自立小聲道:「林帥,這敘州駐軍要如何處置?」
依蓮聞言,急忙輕輕跳上旁邊的大石,向遠方眺望了半晌,忽然緊緊抱住他胳膊,欣喜的大叫:「阿林哥,快看,快看,是聖姑,真的是聖姑!」
「納蘭伺候汗王沐浴!」小宮女紅著臉,無聲解去自己衣衫,豐|滿的酥胸半露在外,呼之欲出。
「對,對,就是月牙兒!」人命關天,他也顧不得安姐姐酸溜溜的語調了,急得緊緊握住她的手:「師傅姐姐,玉伽到底中的什麼毒?」
人群先是沉寂,接著便爆發出連天的歡呼,掌聲如潮水般滾動、經久不息,他連鞠了三個躬,才稍稍安靜下來。
「嗯!」望見他鄭重的臉色,少女也不敢玩笑了,急忙點了點頭。
阿林哥嗯了聲,嘻嘻道:「當然準備好了,我這個人辦事很利索的!老爹,幫我拿著這個!」
林晚榮正色道:「我大華子民眾多,百族共處,世世代代都是唇齒相依的血肉兄弟,不論身分地位,不論種姓民族,人人皆是平等的!苗族的鄉親和華家百姓一樣,勤勞質樸、聰慧善良,當然也可以做官了!」
「他的帳就慢慢算吧。」林晚榮笑著搖頭,四顧瞅了幾眼,忽然道:「高大哥,香韻樓就在前面,咱們去看看。」
師傅姐姐為他準備了套全新的內衣,連帶著他懷裡的那些寶貝,一股腦全都裝在一個苗家的布袋子中,依蓮送給他的腰帶也赫然在目。他默默注視了良久,搖頭微嘆。
「討厭!」玉伽羞惱的在他背上砸了兩下。
「姐姐——」林晚榮心生愧疚,拉住她手,正要相勸。
「末將遵命!兒郎們。站出來看看!」他一聲怒吼,瀘州水師先行潛入的二十餘壯漢齊刷刷的立了出來,人人身材魁梧、橫眉冷臉,那陣陣的殺氣,一望便知是百戰之師,豈是敘州駐軍所能相比!
「依蓮,你怎麼在這裡?!」林晚榮吃了一驚。
那兩首山歌截然不同,同樣的淺顯直白,卻是又愛又恨,有趣之極,將那少女的心思表現的淋漓盡致。林晚榮聽得忍俊不禁,笑著搖頭,直覺這個苗家小阿妹真是可愛之極。
「諸位阿叔,你們好,你們好!」被這麼多老頭虎視眈眈的打量,臉皮再厚也扛不住啊,林晚榮急忙團團抱拳,四面打著招呼。
現今的巴彥浩特,貿易忙碌。大華人日漸增多,二人的到來,也並未引起特別的注意。在一處新近建成的酒樓上打尖。雖時辰尚早,卻已是人群聚集,大華人與突厥人比鄰而坐,呼朋喚友,好不熱鬧。
黑苗武士匆匆返回,在札果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大頭領神色一怒,轉過身來,狠狠瞪著他。林晚榮笑道:「這小子,眼睛倒大,跟牛似的!」
札果早已緊繃的心神驟然加劇跳動。他怎會將領先的位置拱手相讓。狠一咬牙。手上也迅疾加速,二人的速度同時加快。追趕的形勢愈發的激烈起來。草地上的氣氛頓時熱烈沸騰。所有人都看的面紅耳赤,歡呼不已。
在他火熱目光的注視下,安碧如嬌軀乏力,俏臉滾燙,鮮紅的櫻桃小口急劇喘息。急忙抄起錦緞,覆住自己玲瓏妙體,羞道:「不許看!」
少女默默搖頭,癡癡望著他,目光堅定。
「阿叔,我想向苗鄉,求一件最美麗的寶貝!」
「已基本理清,還有幾處藏銀地點,尚待他指認!」成自立急忙彎腰稟告。
阿哥有伴我沒有,
落單畫眉鬧喳喳
聰明的小阿妹!林晚榮讚許的看著她:「一點不錯!這是因為肉有紋路,順著紋路切割非常容易,逆紋則極為困難。相信阿姐阿妹們平日在家裡生火切菜時,都有這種體會了!」
想起昨夜說過,要跟依蓮學山歌的,急急爬起來,囫圇穿好衣服,一個跨步,從吊腳樓直接躍上山坡。
這次是真的穿衣裳了,苗女們七手八腳的湊在他身邊,為他扣扣子,紮腰帶,動作麻利輕快。
「阿林哥的情話好動人哦!」花苗阿妹嘻嘻笑著:「可是,光說的好聽沒用。除非你把這個吃了,我們才能相信你!」
「阿林哥,這是我們苗寨獨有的朝天椒,連最勇敢的咪多,一天也只能吃下半個。還要喝下三桶的水,呵呵!」二長老善意的提醒道。
「阿林哥——」苗家少女捧著兩個才出爐的熱窩窩。吹著氣一路小跑送到他手中:「給你!」
依蓮臉上一紅,忐忑不安道:「這個香水,是不是很貴?!」
林晚榮目光輕瞥,只見聖姑臉色嫵媚,正朝著人群中的札果用力揮手,似乎頗為欣賞他,對這邊,卻瞧都不瞧上一眼。
「不是的,」依蓮拚命搖頭,淚珠緩緩淌落:「我從來就沒有怨恨阿哥!從你劃破玉珮贈給我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有真正胸懷寬廣的人,才會有那樣的氣魄!」
「是,是!打死下官,也不敢瞞駙馬爺您啊!」吳原從懷裡掏出一大疊票據書信:「請大人過目!」
「真的?」依蓮羞澀一笑,小聲道:「阿林哥,你的膽子真的很小哦,不僅怕蛇,還怕人販子,嘻嘻!你身上不是有柴刀麼?拿出來用就是了!」
「叫他進來吧!」
「盡力,盡力吧!」他搪塞著打哈哈。心裡卻是忐忑不安。師傅姐姐真的會和我唱情歌嗎?奶奶的,這不要人命嗎?!
聶遠清是誠王的門下。昔日裡誠王曾借苗寨的安危,逼著安碧如去引誘林三,這段情形至今記憶猶新。望著聶遠清身後跟隨的重重兵士,聖姑微笑頷首,眼中閃著寒光:「聶大人遠來。我苗寨招待不周,還請大人恕罪!」
得知阿林哥和聖姑即將離去的消息,所有的苗家長老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安碧如已將大小事務都安排妥當,報於諸人知曉。最重要的,當然是依蓮的身分問題。

林晚榮嘆了口氣,緊緊抓住她的手:「我怎麼會那樣想呢?依蓮是個好姑娘,是我愧對了她,我真心實意希望她能開心快活!姐姐你要惱我,就狠狠扎我幾針,小弟弟絕不叫疼,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依蓮為難!」
華家小阿哥的話還真靈,札果真的來了。布依老爹心裡舒坦,點頭道:「是札果頭人啊,聽說你要在花山節上折桂?那布依先恭喜你了!」
——
昔日進入草原的第一仗,便是在這裡打響,林晚榮自然終生難忘。
她的臉頰,淚光中帶著微笑,深深望了阿哥一眼,轉身風一般的奔去,那搖曳的身姿,就彷彿五蓮峰上盛開的小花。
「沒有,絕對沒有!」他急忙擺手,心裡卻是陣陣迷惑。小阿妹出現在我和聖姑的洞房花燭夜,絕對的不合時宜,安姐姐到底在搞什麼鬼?
嗯?!少女順勢望去。只見聖姑巧笑嫣然。與鄉親們言談甚歡。何時往這邊打量過?依蓮皺了皺小鼻子。咯咯道:「臭美!」

依蓮雖然害羞,卻是最傑出的苗家女,一旦發起彪來,比紫桐那些咪猜要厲害多了。林晚榮也有些招架不住:「那個,那個,我不能喜歡你!」
「你管是誰!」紫桐狠狠道:「你這個人是不是傻了?爬刀山你也去,嫌活的長了?!這是札果故意整人的!你沒了命不要緊,可我們依——」
「那要是有人來找我呢?」
想想金沙江岷江的天險,差點將自己都攔在了門外,難怪聽不到這廝的差評呢。林晚榮苦笑。一個不肯為老百姓架橋修路謀福利的父母官,姑且不論其人品怎樣,最起碼他不稱職!
她無聲往這邊瞥了眼,瞅見依蓮依偎在那小阿哥身邊,頓時輕哼了聲。
閒來無事便在五蓮峰上瞎逛,從山腳到山頂,倒也說不出的快活。行到那日落水的潭前,想起第一次進白苗山寨的種種情形,頓時啞然失笑。眼望著華燈初上、倦鳥歸巢,正要回吊腳樓去,卻聞身後一聲怯怯輕喚:「阿哥!」
「大可汗,」香雪小聲道:「既然是大華來人,又不肯通報姓名,說不定是汗王派來的呢!您還是見上一見吧!」
「爛透了的穀子,要來何益?」林晚榮嘆了聲:「將這些人一一審查,大惡者按律法辦,小惡者,罰沒錢財,卸甲歸田。另請張大哥從敘州步營調撥四千精幹人馬,進駐敘州,維護當地治安。以防聶遠清餘黨趁機作亂!有一點定要注意,駐軍之時萬不可叨擾鄉親們,不管是苗家還是華家,我們都要做到秋毫無犯。不僅要與他們和諧相處,還要為鄉親們解決困難。農忙時,幫他們田耕收割,農閒時,為他們鋪橋架路——這個聶遠清,把敘州禍害成這個樣子,人心是要一點點找回來的!」
慚愧慚愧!林晚榮趕緊打了個哈哈,飛身而上,行到那深閨窗前,他忽然腳步輕了些,緩緩推開那虛掩的門扇。
林晚榮黯然長嘆,老婆太聰明,絕非男人之福啊!
札龍鐵青著臉離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見身材魁梧的札果疾步行了過來,手扶著柴刀,站在安碧如面前。他呆呆望住聖姑,嘴唇陣陣囁嚅,良久才彎腰道:「札果參見聖姑!」
今天是阿林哥與聖姑的大喜之日,人群越聚越多,歡聲笑語震天作響,他的轎子走到哪裡,人群就跟到哪裡,迎親的隊伍越聚越長,一眼望不到邊。
只愛阿哥好人才。
高高的五蓮峰頂,一盞盞孔明燈隨風浮起,緩緩飄向空中。昏黃而又溫馨的燈光,彷彿閃耀在天邊的螢火蟲。
聶遠清臉上肌肉抖了抖,面色保持不變,「那麼本官就等待著看阿林哥的好戲了!」
二人一前一後不斷追趕,火馬尾巴上的繩索即將燒完,屁股不斷的冒煙,那駿馬眸子睜大,便如風一般疾行,彷彿隨時都可能飄起來。林晚榮在戰場上整天與馬打交道。靠的就是它來保命,控馬技術早已嫻熟無比,札果雖也騎術精湛,相比起林晚榮來說,卻總少了那些生死間的靈性。
林晚榮不管不問,逕直從人群中喚出四德,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四德點了點頭,便跟隨寒儂指派的一個苗家咪多去取東西了。
窩老攻不言不語,擁著她酥軟的嬌軀,看著她在自己懷中香甜睡去,頓時萬千柔情湧上心頭。
聖姑心中一熱,再也顧不了其他,緊緊握住他手,巧笑嫣然中嫵媚輕道:「小弟弟,我現在就想和你洞房!」
安碧如嫵媚瞥他一眼,嗔道:「做人要講良心,你搶走了苗寨的聖姑,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再還給他們一個聖姑了!」
紅衣法師取過一塊布條,在那刀鋒上輕拉了下,布條應聲而斷,刀鋒鋒利自不待言,眾人看的暗自吐舌。
聖姑彷彿在打啞謎,林晚榮聽得雲裡霧裡、始終不明白。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只要師傅姐姐出手,小阿妹一定沒事!
依蓮抬頭望了一眼,頓時嚇得吐了吐舌頭。只見聖姑身邊人山人海,無數的苗家鄉親將她圍在中間,抱著蘆笙載歌載舞,咪多們的情歌早已迴響了半邊天,其中還能看到幾個映月塢的小伙子。
聽依蓮說出這些話,林晚榮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他嘆了聲,無奈道:「進入敘州府,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身分,你是不是很恨我?」
縣城不大,其繁華程度與江南各地自無法相比,只是今日恰逢苗家盛會,到處都是趕集的人群,那熱鬧也不下於京城的鬧市了。
望見那潔白如雪的腰帶,依蓮臉色慘淡,抹了淚珠,喃喃一笑:「這腰帶是我送給你的,阿哥,你真的不要它麼?」
「還能幹什麼?」姑娘們嬉笑道:「當然是請阿林哥接受考驗了!要是你接不上聖姑的山歌。那就認輸投降。明年再來吧!」
「其實也沒什麼!既然有人請客。不去白不去!」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去聽聽大頭領和府台大人有什麼知心話要說。這二位,可是華苗一家的典範啊!!」
「師傅姐姐!」林晚榮心裡噗噗直跳,三兩步行到她身邊,緊緊拉住了她溫暖的手。
哪天哥哥教會我,
大華與突厥簽訂了停戰協議,兩國放下兵戈和平相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戰時無比蕭條的興慶府人口就成倍激增。騾馬商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已漸漸恢復了昔日塞上江南的風采。
一道動人的身影電般疾射而來,聖姑焦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是怎麼回事?我才離開了片刻,怎麼就出了岔子?!」
他這一頓是上山輕鬆,下山狼狽,竟被個白苗老頭生生的打下來了,經歷倒是獨特。
「還有一件事,那個札果和敘州府尹勾結,今天在香韻樓密談。你知道嗎?」林晚榮沉默了半晌才道。
寒儂輕輕點頭:「快來見過聖姑和聶大人!」
「聖姑,聖姑——」所有的苗家人都似發瘋了般,不管是青年人,還是稚童長者,他們不斷的歡呼跳躍,大聲呼喊著聖姑的名號,興奮向她奔去。
這一夜想的事情多。一會兒安姐姐,一會兒月牙兒,睡的也是囫圇。迷迷糊糊睜開眼來,天已經大亮。身上搭著一塊厚厚的褥子,飄著些淡淡的香水芬芳。依蓮早已起來了,正在與幾個姐妹搭土灶生火,裊裊炊煙緩緩升起。
房中本就幽暗,這一關門,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他的眼睛剎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這屋子極大極空曠,四周死一般沉寂,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便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個小弟弟,也不知在搗什麼鬼!安姐姐臉泛紅暈,嫵媚嗔他一眼,將那「燈籠」輕輕抱在懷中,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說不出的美豔。
撒網沒有船來搭,
這廝倒狡猾,林晚榮惱火的直跺腳。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到了另外那匹黑馬上。這一看,卻是人人心悸,那黑馬的尾巴上綁著截三尺餘長的短繩。噗噗的閃著火苗子,已經燒到了一半,這馬早已驚了,發瘋般亂竄。有一個不信邪的苗家咪多剛靠上去,還沒拉住馬韁,便被它狠狠一撩蹶子,彈了開去。
夜都這麼黑了,還會有誰偷偷摸摸躲在樹林裡?二人相互望了眼。使了個眼神。小心翼翼的向那樹林摸去。隔著還有數十丈。就能看見十餘個黑苗的漢子分散隱在明處暗處,四面警惕的張望著,樹林裡的火光時明時暗。看得不甚真切。
「你說呢?」聖姑咯咯嬌笑,拍拍他臉頰,俯首他耳邊。語聲輕顫道:「小弟弟,告訴你個秘密——你的師傅姐姐還沒洞房過呢!你能不能教教我?!」
她那勤勉的樣子,直令香雪看的憂心,急忙提醒道:「大可汗,都快一個時辰了,該歇歇了。」
香韻樓外百步內早已被清理乾淨。札果大頭領手扶著柴刀,疾行數十步,趕到轎子前恭恭敬敬行禮:「苗家札果。拜見府台大人!祝大人福泰安康,富貴流長!」
「你這個小奸賊!」聖姑咯咯笑著一指戳在他額頭上,歡喜無比。
眼見花旗已爬到桿頂,被橫隔攔住,林晚榮揮動手中絲線,將綁著旗幟的兩個活套收攏,再將線團緊緊纏繞在花桿上,升旗儀式便告完成,五彩花旗迎風飄揚。
安姐姐對小弟弟的手腕可是知之甚深,刷的站起來:「爬刀山,開始!」
大頭領給我傳話?!林晚榮急忙抬頭,只見札果站在那刀山前,臉現得色,正冷笑望著他。
「這個麼,也有竅門,」林晚榮笑著點頭,雙手握在刀刃上:「請大家仔細看我的手!」
老高聽得肅然起敬。大拇指一豎:我這兄弟。那境界就是高啊!
札果與聶遠清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見府台動手,自己也無退路。手中柴刀疾揮,怒吼道:「殺了阿林哥,搶回我們的苗寨!」
笑了一陣,林晚榮拉著她手,正色道:「將我眼睛蒙上,我來幫你收拾!」
不好!林晚榮瞳孔猛的放大,望著那幽靜如鏡的湖水,他心裡彷彿窒息一般的慌亂。
少女無聲凝立,淚痕猶新。
林晚榮咧了咧嘴,這丫頭和我靠的太近了,待會兒被安姐姐看見了。那可不得了!
「噓!」安碧如食指按在唇邊,臉色嚴肅,微微搖頭。
「札果哥,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有了中意的人!」聖姑臉泛紅暈,緊拉住小弟弟的手,溫柔輕笑,風情萬種:「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他在一起,每天拿針扎他屁股!」
安姐姐雖是個苗家女,卻是個極為驕傲的人,她喜歡看著小弟弟在所有人面前征服她,哪怕自己會輸的一敗塗地。
「就這點小折磨,聖姑也捨不得?!」寒儂呵呵大笑:「華家的小子,也不知有些什麼能耐,竟搶走了我們苗寨鳳凰的心!下次可得好好盤問他!」
她是享譽苗寨的聖姑,更是與寧雨昔齊名的魔女,容顏本就豔絕世間,那半醉半醒之間的風情,婀娜嫵媚,儀態萬方,直看的人心醉神迷、魂飄魄蕩。
依蓮不見了!!
他用手比劃了肚子圓圓的手勢:「一人吃,兩人補,現在是咱們的小寶貝最需要營養的時候。你可不能給他斷糧啊!來,吃一口!」
依蓮聽得心中羞喜,望著他輕輕一笑,咪猜們卻是饒不了他。幾個女孩子一起湧上去,將他團團圍在中間。咯咯嬌笑:「阿林哥,今天可不能由依蓮服侍你,來,我們給你穿衣!」
「當然有關係了,」阿林哥緩緩伸出手掌,在眾人面前晃蕩:「我們的身體也是血肉之軀,手掌腳掌都有紋路。如果順著刀鋒的方向站上去,極容易被割傷。所以,法師們上刀山的時候,雙腳與刀鋒都是呈一個獨特的角度,也就是我剛才所講的逆紋。這樣他堅持站立的時間就會長一些,也不容易受傷。」
月亮出來霧濛濛;
她身穿一件暗紅鑲藍的織染苗裝,頸帶銀色項圈。銀鎖上垂下長短不同的珠穗。苗裝八分長短,潔白的手腕腳踝都裸|露在外,配著銀飾的光澤,更映得她肌膚如玉。身如清泉般潔淨。
望著他打顫的身子。依蓮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怕蛇?」
望見高酋帶了個苗家青年進來,他先是一愣。接著再看那人,雖穿著苗裝,卻是年歲不大,黑臉黑眉,嬉皮笑臉。一看就不像個正經貨色!這正符了民間傳說的林三形象,他大駭著跪倒在地:「微臣——下官吳原,叩見元帥大人駙馬爺!」
人群發愣半晌,忽然爆發出潮水般的掌聲,無數的苗家鄉親鼓掌歡呼,這真是歷屆的花山節上,從沒見過的精采一幕。
林晚榮頹然搖頭。
師傅姐姐是全苗鄉的偶像。依蓮對她的崇拜,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林晚榮笑著點頭:「依蓮,說了你不信。你和安姐姐,無論性格氣質,都很相像!從你身上,我甚至能看到安姐姐當年的影子!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和她一樣傑出的女子,我堅信不疑!」
你這騷狐狸。終於忍不住了?!把我放在峰尖浪頂上,任你娘家人問,就不怕我萬一失手。被人給打出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他越想越惱火。憤憤哼了聲,偏過頭去:「暫時還沒想到!」
「可是我知道啊!」依蓮脈脈望著他。眼神撲哧撲哧疾閃,臉上忽然如染了胭脂般暈紅,摀住嘴唇輕笑:「剛才那個黑苗的咪多,說你長得歪眉斜眼的,嘻嘻!」
寒儂大長老是眾人之中,唯一事先知道些眉目的,見雙方都不相讓,局面一時陷入僵持,忙道:「嫁不嫁人,要嫁給誰,理應由聖姑決定,我們還是聽聽她的意見吧。」
林晚榮雙手一攤,不緊不慢笑道:「對啊!怎麼?這些小東西,阿叔也不給嗎?!」
山寨裡出來的都是些窮人家的孩子。在大街上逛了半天,口水流了不知多少。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小伙子,愣沒人能掏出一個銅子。林晚榮雖不是善人,卻也看的心裡難受。
林晚榮聽得大喜。急忙扶起諸人:「你,你是瀘州水師的成大哥?哎呀,久聞大名啊,我在京中的時候,上將軍多次和我提起過成大哥的威名!他還讚你,從福建到四川,水師是一等一的厲害!」
五百兩?林晚榮倒抽了口冷氣。幸虧獨此一瓶留給依蓮了,要是給姑娘們一人送一個,老子帶的家當就要敗空了!善哉,善哉!
既然依蓮都開了口,又是阿林哥請客,眾多咪多咪猜自是喜不自禁。嘗著可口的糕點,打量著手中的彎刀頭繩髮卡這些小玩意兒,歡笑聲響成一片。
林晚榮聽得心都酥了,還說我會哄人,安姐姐的手段分明百倍於我!
聖姑親自招撫,誘惑果然極大。數千黑苗兵士腳步不由自主的放緩。臉上現出躊躇之色。札果怒吼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回去。紅苗白苗他們能饒過我們嗎?阿弟們,我們已沒有退路了。跟我殺啊——」
連爬三十六座刀山?林晚榮聽得直縮脖子。巴得這個稱呼倒是激起了他的興趣,既是法師,就必有法門。他本人就曾玩過油鍋洗手、火燒銅錢的把戲,勉強也算得上半個法師了。
「傻丫頭啊!」聖姑嘆了嘆。輕笑著在她耳邊又言了幾句。

「順便洞一下房!」他嘿了聲,偷偷的眨眼。
腳下綠草成茵,直往天際鋪去,彷彿一塊碧色的地毯。林晚榮悲喜交加,默默注視了良久,輕輕言道:「我這一腳,就算跨回草原了!!」
安碧如也不點明,咯咯嬌笑著拉住她手:「阿妹啊,你記住了。喜歡一個人,不能一味的溫柔。有時候也要對他狠一點,要讓他知道你的存在。這樣他就會怕著你懼著你,卻更加想著你念著你!就算他當前不記得你的好,過後也會省悟過來,到時候只會更加的關切你!就像我和小弟弟——」
「在苗寨的這些日子裡,我每天都過的很快活。這裡有我的朋友,依蓮、坤山、紫桐、布依老爹,映月塢的每個咪多咪猜,他們待我親如一家,讓我感覺無限的溫暖。這裡還有我的聖姑、我朝思暮想的安姐姐!我為她而來!打馬騮、上刀山、升花旗、唱情歌,在這花山節上,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真正的苗家人!我喜歡這裡,今夜,將讓我終生難忘!」
——
「哦,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林晚榮乾笑兩聲:「我有一些珍貴的種子被人盜走,所以,我要去把他們追回來!順便拜會一位當世奇人,看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哦,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依蓮有——」林晚榮恍然大悟,笑道:「姐姐,這次你可真的是誤會了!依蓮那麼純潔可愛的女孩,我怎麼會去染指呢?我喜歡的是師傅姐姐這樣成熟美豔、會打針的——」
大頭領得意洋洋的看著他,不屑一笑:「阿林哥,你可以上多少刀?」
山歌定情是苗家人最喜歡的相親方式。安碧如本事再大,卻也繞不過這道坎。她紅暈滿面,脈脈看他一眼,柔唇微啟,嬌聲唱來:
上刀山本是苗家法師的不宣秘技,卻被他三言兩語解釋的通俗易懂,所有的苗家人頓時大悟。
這幾句倒沒有什麼,林晚榮一咬牙:
苗家人何時見過如此和圖書精采的追逐,蘆笙也不吹了,舞也不跳了,個個盤在山崖兩旁。睜大了眼睛。目睹這精采絕倫的一幕。
「這還差不多!!」紫桐心得意滿,嚴肅的望著他:「阿林哥。我很鄭重的警告你。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多麼大的官,要找不回依蓮,我們映月塢,永遠都不歡迎你!」
「高大哥,這幾位是——」林晚榮正要開口相詢,那前面領頭的一名壯漢刷的拜了下去,躬身道:「末將瀘州水師指揮使成自立,參見林元帥!」
想起阿林哥的神奇之處,想起他方才說過的話語,所有苗家人頓時心中充滿了希望,歡呼漸漸響起:「阿林哥。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什麼?」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頭腦一陣眩暈,幾乎都站不住了:「你再說一遍!是哪個可汗?」
這正是昔日二人重逢的那處草原,也是他們夢中的天堂。
林晚榮靜靜站立,雙眸驀地濕潤,他無聲眺望那遠方的馬隊,只覺呼吸都停滯了。
林晚榮長長輕嘆:「姐姐,我心裡感覺,就像是昨天才與你相遇!」
想起那會兒說過的話,玉伽臉上一熱,輕道:「神神秘秘、裝神弄鬼。早知是個假特使,我就直接叫她們將你打走了,免得受你欺負!」
「你們苗寨裡,有沒有一種毒藥,能讓人身中劇毒,起初完好無損,待到五六個月之後,突然毒發身亡的?!」
「撲通」,他大急之下,顧不了許多,連衣裳也沒來得及脫,直直跳入了水中。
林晚榮親自抱住中間的一盞「燈籠」,感覺紙面漸漸發熱,隱隱有上升之勢。他忽然嘿嘿一聲,大叫道:「花旗要升起來了——」
這丫頭對安姐姐倒是癡心一片,林晚榮點頭道:「既然你這麼喜歡聖姑,也罷,待會兒我想個辦法,讓你見見她。」
嘴對那個嘴——
超越札果之後,火馬速度之疾,勢如破竹,堪堪已領先了十餘丈。火苗已竄上馬尾,駿馬身子急顫,如發了狂般往前奔去,方向越來越難掌控。
林晚榮盯住她,狠狠嚥了口吐沫,呆呆道:「姐姐,請問一聲,狐狸精是怎麼修煉的?我想在家裡養一窩!」
安碧如聽得心裡一緊,她身為苗寨的聖姑,最明白長老們為難小弟弟的用意。長老們是希望阿林哥能用手段折服所有人,這樣他們才有理由,將苗寨最引以為傲的鳳凰嫁給一個華家人!可這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萬一小弟弟失手,她和他,就只能偷偷摸摸過一輩子了。
「窩老攻,我永遠都等著你!」月牙兒緩緩睜開眼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剎時又哭又笑,淚染雙頰。
這是那夜投懷時她說過的話語,二人雖已成了夫妻,回想起那個溫馨的夜晚,仍是心懷激盪、感動不已。
吳原小聲道:「敘州府內,大人要收賦加賦,從不下公文。只以書信和口信相傳。他威脅甚嚴,府內無人敢不從!下官膽小,每次都要寫上一封書信請示聶大人,才敢施行。這裡面便是他回給下官的私家書函。另外,還有下官執掌興文縣以來,上交給大人的公家帳薄、私家帳薄。兩相對比,興文縣的大小賬目,就可查探的一清二楚!請大人過目!」
他渾身濕漉漉的,想到師傅姐姐,自然心中歡喜,可再一想到癡癡傻傻的依蓮小阿妹,頓又滿腹沉重。
「華家人怎麼了?」林晚榮嘿了聲:「歷史上華苗通婚的多了去了,我和聖姑兩情相悅,為什麼就不能娶她?」
前面一句還說的有點模樣,後面卻又故態復萌,安碧如無奈的捂唇輕笑,臉上陣陣發熱。
「阿哥,阿哥——」依蓮看的癡癡,喃喃自語著,淚珠成串往下流淌。映月塢的咪猜們齊齊嘆了口氣,無聲的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她的模樣。
「這個——」林晚榮大汗淋漓,急忙拍著她肩膀,語重心長道:「小妹妹,我這個人一向都不擅長甜言蜜語,你也知道的。這次雖然為你破了戒,但是那好聽的話,就如最甜的蜜糖,在出其不意的時候品嚐才能感覺甜美,要是每天當成米飯來吃,那可就嚼之無味了。」
調準了方向,又親自取過盛滿煤油的竹筒,將懸掛在鐵絲上的棉線放入其中浸泡片刻。這才長笑點頭:「好了。咱們馬上要升旗了!」
林晚榮怎麼都沒想到,一向溫柔的依蓮,竟會倔強如斯,她用了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來渲昭自己不屈的情感。
「咦,這個紅苗咪多我見過!」坐在聖姑身邊的寒儂阿叔輕輕嘟囓著。
安碧如默默點頭,最後望了眼這溫馨的閣樓,忽的銀牙一咬。拉著他疾步走了出去。
「中意好幾百年了?」咪猜們咯咯嬌笑,將他奮力往前推:「那你還在等什麼?!」
林晚榮急忙行上前去,恭敬抱拳道:「見過各位阿叔,見過布依老爹!」
「嘩啦」,卻是聶大人拔出了身上寶劍,雙眼血紅,發狠道:「兄弟們,別忘了你們受過的銀子!本官告訴你們,這個林三是皇帝派來專門整飭敘州的!今日要是不殺了他,誰也逃不了一死!他身邊二十餘號人,我們有雄兵數萬,還怕他做什麼!殺啊——」
無緣無故,怎麼問到這裡了?林晚榮先是一愣,接著奮力點頭:「當然了。這裡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有寒儂阿叔、布依老爹,還有依蓮小阿妹,我也想親眼看著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當然會經常回來了。」
「阿林哥見過聖姑!」林晚榮裝模作樣,朝著安碧如眨眨眼。聖姑看他滿身濕答答的樣子,捂唇嬌笑。
長老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苦笑著搖頭:打回去?你要真捨得下手就好了!
香韻樓就是筠連最好的酒館了,昨日進城的時候他也見過,確實有些氣派。林晚榮嗯了聲,不緊不慢道:「札果大宴賓客。吳大人想來也在被邀之列吧?」
他哈哈大笑著跳起來,拉住她手:「天當被,地當床,師傅姐姐當新娘!聖姑,我們現在就走!」
「聶大人?哪個聶大人?」
「對。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幾個長老同時大叫,石室中頓時喧嘩起來。
依蓮想也沒想,笑著道:「這還用問嗎?!聖姑是我們苗寨最傑出的咪猜,只有能配上她的那個人,才是最傑出的咪多,這是我們全苗鄉公認的!」
安姐姐說話,總是這麼特別,想起她的手段,林晚榮剎時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小心翼翼道:「喜,喜歡!」
林晚榮無奈長嘆:「我馬上就要跳下去了,沒想到人生的最後一個願望,也要落空。算了,認命了,誰讓我從前天天欺負你的,這是我的報應!」
「是嗎?」林晚榮嘿嘿一笑:「這可由不得你不答應,到時候我們孩子都會叫娘了!」
布依在他耳邊翻譯了幾句,林晚榮哦了聲,扶住柴刀笑道:「聽說大頭人拜了巴得為師,習了一身上刀山的絕技,今天竟然主動邀一個無名小卒競技,阿林哥我實在受寵若驚啊!」
聖姑心裡噗噗直跳,她經歷世事之多,可謂氣象萬千、紛繁複雜,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緊張過。
距離從二十餘丈一點點拉近。十丈,五丈,二馬漸漸接近。眼看著終點在望,還剩餘不到百丈的路程,林晚榮的馬屁股上已經燒著,那駿馬嘶的痛鳴,火箭般越過札果頭人的座駕。苗家鄉親們爆出驚天的叫好聲。映月塢的年輕人們更是把手掌都拍紅了。依蓮看的眼都不敢眨,雙拳握的緊緊,呼吸幾乎都秉住了。
人都說苗女多情,這丫頭卻是害羞的很,林晚榮哈哈大笑,拉住她從人群中拚命擠出一條道路,狼狽逃竄。
山頂面積巨大,到處都是紅花綠樹、泉水湖泊,在那最中間處,卻突然現出一塊巨大的凹地,滿是濃密柔軟的青草,彷彿上天鑲嵌在峰頂的一塊碧玉。碧落塢,想來就是因此得名了!
林晚榮急忙將諸人扶起,默默搖頭:「成大哥過獎了,我那只是誤打誤撞,算不上什麼偉大!真正了不起的,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相比他們,我什麼都不是!」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依蓮有些著惱了,狠狠抓住他的手,直往自己胸前按去:「阿哥,你摸摸我的心——」
老高武功高強,目力極好,望了幾眼。驚奇道:「咦。有人!」
我們的天堂?林晚榮眨了眨眼,恍然憶起草原之上與安碧如訣別的那一夜的情形,心裡頓時滿是溫馨。
林晚榮看的呆了,連臉頰上的水珠都顧不得抹去:「依蓮,你,你沒跳湖?!」
可惜妹妹不會吹。
一天之內兩次落水,一次被動,一次主動,這下老子也算回到原始社會了。林晚榮老臉發熱,飛快的脫下濕衣遞到依蓮手中,又疾速的收回手去,哆嗦著躲到了石後。
林晚榮嘿的一聲,兩手把住鋼刀,雙腳穩穩的落在刀山上,眼神冷峻,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所謂壓床,是我們苗寨的風俗。」二長老笑著解釋道:「每逢女子出嫁,便會邀請她身邊的美麗咪猜,共同躺在那新婚的大床上,唱歌聊天,暢敘情誼,壓床的姑娘人數越多越好。若能將那床鋪壓塌,便象徵著婚後幸福美滿、如意吉祥!」
大可汗搖頭微笑:「後來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打是親,罵是愛,又打又罵才痛快嘛!」林晚榮笑著在她耳邊吻了下,正色道:「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小妹妹你身上所中的毒!」
「我要帶你去個地方!」安碧如神秘的眨眨眼:「一個你最想去的地方!」
「依蓮!」林晚榮差點跳了起來,是她,一定是她,依蓮沒死!
那白苗女孩羞澀低頭,等待著他的回應,林晚榮渾身都不自在,急忙道:「依蓮,現在怎麼辦?」
林晚榮官職龐雜。抗胡右路元帥去人未去職,高麗忠勇軍統帥也是他,還掛著個吏部副侍郎銜。其實這都是假的,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夠了。他的兒子,是大華唯一的皇孫!這意味著什麼,全天下都清楚!
林晚榮點點頭,笑道:「姐姐,這樣很危險的!萬一我要是接不上來。你怎麼辦?」

成自立恭敬道:「我們瀘州的水師步營,共計一萬二千餘將士,接到高統領持金牌送來的手令,從興文外圍連夜出發,一路不敢間歇,日夜兼程向筠連趕來。目前,大部離筠連縣城還有八十里的路程,明日午後時分可以趕到。末將擔心林帥等得著急,便與步營統領張群張大哥商量,由他統領兩部繼續前行,末將帶著二十餘人先行一步,抄狹窄小路趕來,供林帥差遣。」
依蓮臉色染上幾分紅暈:「這是我和聖姑的秘密!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回苗鄉來看看,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安碧如微微點頭:「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心裡百感焦急,沉吟半天,嘆口氣道:「她會不會是回映月塢去了?」
對於安姐姐說,她絕不願意在事關自己終身幸福的事情上有任何折扣,她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為全苗寨所敬仰的英雄,需要一個無比強壯的臂彎在全苗寨的民眾面前帶走她。如何處置這一切,就看小弟弟的了,這才是她的良苦用心。
林晚榮搖了搖頭,笑道:「納蘭小姐姐,你怎麼進來了?!不是說過了嗎。我洗澡不用服侍的——」
「哦?!」林晚榮揮了揮手,制止高酋,皺眉道:「什麼真憑實據,你且說來!我先警告你,要有一句不實之處,那就休怪本人無情!」
就這麼些東西,怎麼能將花旗掛上去?場上場下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知道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就連師傅姐姐也滿心疑惑的望住了他。
瀘州與敘州相鄰,成自立對此地的情形也不陌生:「敘州條件艱苦,無人願意駐紮,官軍約莫有三千多人,那統領叫做于正,據說與敘州府尹聶大人走的極近。另外,苗人的山寨裡還有約莫兩千苗兵,都是他們的大頭領札果私下篆養的,聶大人好像也不怎麼管這事。」
「想到了,想到了!」林晚榮頓時眉開眼笑。

寒儂阿叔憤怒不已,將他打的無路可逃,又不容解釋,又不能還手,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實在被逼的沒辦法。索性就硬挨了兩下。他站的直了。喃喃道:「寒阿叔,我給你抽幾下。能不能麻煩你去給聖姑帶個話?!就說有個叫小弟弟的來了,小弟弟很想她!唉,唉,別打,別打,說完了。說完了,我走,我馬上走!」
「就在我們營外等候著!」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依蓮輕輕自語,慘然微笑。
「傻子都能猜到了!」依蓮微哼了聲,忽又噗嗤一笑:「怎麼樣,見到你日思夜想的聖姑沒有?」
林晚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就三句麼?!」
兩座刀山相隔極近,本是為了讓比賽更有觀賞性,卻沒想到札果如此卑鄙,竟當著苗鄉數萬鄉親的面前下毒手。
「為什麼?」他不解道。
太陽出來紅彤彤,
難得阿林哥知恩圖報,二長老欣慰的點頭。林晚榮穿上苗裝,掛好大紅,便在震天的炮仗聲中。禮樂齊鳴,直往五蓮峰行去。
姑娘們的手驀地鬆開:「——為見情妹郎才——打住,你們訛我?!這個不算,不算啊!」
這位阿叔記性倒好,林晚榮急忙點頭:「對,對,這就是布依老爹成親時的衣裳,他只穿過一次呢!」
那女子瞧見他的目光,驚惶之下正要逃走,卻覺身子撞到了一扇寬大的胸膛,阿哥那熟悉的聲音帶著顫抖在她耳邊響起:「這次看你往哪裡跑?」
「哦,哦!」林晚榮如夢初醒,急忙拍掌大讚:「依蓮。你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他聲音極大,一口氣點了數十樣東西,清清楚楚落入眾人耳中,卻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別說雲梯了,連根竹竿都沒提及。
安碧如輕嗯了聲:「是一種你永遠都想不到的毒!」
那桌子上早已放了幾樣青菜草菇,與大華一般無二的煎炒。望著他吃驚的樣子,玉伽嫵媚瞥他幾眼:「怎麼。不行麼?」
那苗家女孩持著竹筒行到林晚榮身邊,嘻嘻笑道:「阿林哥,依蓮小阿妹請你喝水!」
——
她們從竹片裡選出一個,摀住最後一行,笑瞇瞇的遞到他眼前:「就唱這個!」
少女羞澀的低下頭,如玉般晶瑩的臉蛋泛起美麗的紅暈。偷偷看了他一眼,手足無措間輕喚了聲:「阿林哥——」
林晚榮有些惱怒:「依蓮。你這是幹什麼,會沒命的!」
斷腸之毒?光聽名字就夠恐怖,林晚榮臉色刷的白了:「依蓮問我喜不喜歡她——」
「第三件事,」林晚榮老臉也有些發熱,急忙大聲道:「因敘州府尹遠清苛捐貪墨、犯上作亂,已暫時收監待審,在此期間,除軍務與法度外,苗家大小事務,暫由聖姑與各位長老組成的議事團評議商定,再報川陝督府予以施行——」
依蓮輕輕笑道:「因為,你不會爬樹,嘻嘻!」
安碧如也不多解釋,笑著在他臉頰上輕拍了兩下:「我要拯救你的小阿妹去了,你可不許跟著我!早些下山去,明天還有一件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呢——」
「是嗎?」安碧如嘻嘻一笑:「那太可惜了。本來我聽說大漠的一位女可汗中了毒,還想去看看呢——」
林晚榮疾如狸貓,飛快鑽到老高身旁,將那沉睡的兩個黑苗隱入草叢中,其他人毫無察覺。二人扶著青草緩緩推進,約莫行了五六丈,便聽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起早的雲雀才有蟲吃!阿哥,別再猶豫了,剛才在五蓮峰上,你受那老狗的氣還不夠麼?你是我們百里苗寨的大頭人啊,怎麼能由他隨意侮辱?你看寒儂那個老狗,想罵就罵,什麼時候把你當過大頭領了?!」
叫你調戲人家小阿妹!老高偷樂,面上卻一本正經:「兄弟,什麼事?!」
既然林駙馬到了敘州,一切都無所遁形,與其被動挨打、下跪求饒還討不了好處,不如主動求變、奮力一搏,那樣指不定還有些生的希望!這敘州府尹倒確實是號人物!
「不會的!」依蓮堅定搖頭:「阿哥一定有辦法。他是全苗鄉最聰明的人!」
「阿林哥,你騎馬騎的好,人也長得俏,要說不會唱山歌,打死我也不信!」那等待中的白苗女孩嬌羞開口,卻是連他的名字都打聽清楚了,實屬有備而來。
「依蓮,這可不能怨我,是他自己找到你的!」紫桐嘻嘻笑著拍拍巴掌,跳到二人身邊:「阿林哥,你就拿她做實驗吧,我們依蓮很願意的。」
「還叫他什麼阿林哥,」坤山大吼一聲,舉著柴刀撲了上來:「我要劈死這華家狗!」
隊伍的正中間,十六匹通體赤紅的汗血寶馬,拉動一架巨大的馬車徐徐前進。馬車四周繡著無數金色狼頭,或怒或嘯,威風凜凜。寬大的金色攆帳,隨著隊伍挪動時起時伏,鵝黃的輕紗,在草原的微風中曼妙飛舞,美麗婀娜。
這個倔強的小阿妹!望著依蓮漲紅的臉龐,林晚榮又疼又憐。用力握緊她的手,小聲道:「別怕,有我呢!」
「見我?!」林晚榮一愣,笑著道:「成大哥說的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
安碧如玉手一放,那柔軟的絲線便在空中飛舞。孔明燈與花旗連接時,就只打了一圈活結,驀然鬆手,明燈失了束縛,便奮力上竄,片刻之間就已掙脫線結,搖搖晃晃,直往天際飛去。
林晚榮無奈點頭,苦笑道:「聽是聽懂了,就是覺得壓力好大哦!」
她從懷中掏出個藥包,小心翼翼的展開,卻見裡面盛放著幾味曬乾的劇毒藥材,依蓮掃了一眼,正是自己心悲之下調製的斷腸之毒,卻不知如何落到了安碧如手中。
「聖姑,聖姑——」

二人興沖沖奔了出去,林晚榮無奈搖頭,辦的了一個敘州府,可天下有多少個聶遠清?如何殺得過來?除貪乃是天下第一難事,尚在襁褓之中的趙錚,不知不覺已重擔在身,將來不知會有多少頭疼的事情!
林晚榮心花怒放,恨不得拍掌大笑,師傅姐姐就是師傅姐姐,連表白都是與眾不同!
他的口才沒得說,這些都是苗寨裡的年輕一代,本來對華家人成見極深,只是聽他口中的好日子誰不喜歡,被他一蠱惑,倒是心生出些嚮往。一個咪猜怯生生道:「可是,現在總有華家人欺負我們,阿林哥,這個怎麼辦?」
踩刀山是歷屆花山節上最神秘最刺|激的項目,也是公認的勇敢者遊戲,只有勤學苦練的巴得才能翻越刀山,札果想藉此取勝,用心可謂良苦。
林晚榮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覺阿妹身子驟然一緊,軟軟的癱在懷裡,再也沒了聲息,絲絲的寒意自她柔軟的嬌軀上緩緩透過來。
玉伽點點頭,留戀的四周張望了幾眼,這才轉身,踱入金色的氈房之中。
現場早已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水洩不通。一群小伙子抬來架好的刀架,上面插滿鋒利的柴刀,興沖沖的擺在他面前。
「嗯!」大長老點點頭。
見大長老臉色鐵青、粗氣直喘,林晚榮急忙陪笑:「阿叔別生氣,害群之馬只是個別,苗家的鄉親們可都是好人!」
她嘴上硬邦邦的,絲絲的關懷卻不經意流露出來,林晚榮心裡一動:「依蓮?是不是依蓮叫你們來的?!」
「高大哥辛苦了。」林晚榮嘿了聲:「那位聶大人知道這事嗎?」
少女一聲不響、溫柔為他整理好衣衫,忽然展顏:「阿哥,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穿苗裝時的樣子!」
看她輕鬆之極,渾沒把玉伽身上的毒當回事,林晚榮焦慮自不用說。只是安姐姐的性子他也瞭解,她現在不願意說,那就一定不會說的,一切都要等明天花山節結束了。
花旗在它們的帶動下,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暗暗拉動,沿著花桿順勢而上,迎風飛揚。五彩斑斕的顏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美麗動人。
林晚榮稀里糊塗不太明白,依蓮氣息急喘,臉泛潮|紅,眸中興奮羞澀卻又帶著刻骨銘心的傷痛:「我們苗女,一生一世就只喜歡一人!咳,咳,阿哥,依蓮是你的,生生世世都是你的!求求你,抱抱我,一定要抱抱我——」
憶及前塵往事,玉伽羞喜無限,那一段段經歷,宛如發生在昨日。
數百里廣袤無垠的碧綠草原,都是兩國商定的自由貿易區。自和平協定簽署以來,兩月不到的功夫,這裡便已初具了規模。來來往往的商隊絡繹不絕,大華的絲綢茶葉源源不斷的由此運往阿拉善大草原。
這苗裝是專為他而做。穿著極為得體。看著袖口那象徵著白苗的純淨絲線。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從映月塢出發、依蓮為他換衣時含羞帶笑的嬌美俏臉。
林晚榮靦腆的伸出去五根手指,少女看的又驚又喜:「五十首?!阿林哥,你真了不起!」
洶湧的江水奔流不息,三江交匯處險峻依舊。遙想昔日渡江的情形,小舟山歌、苗家阿妹,一幕一幕,就宛如發生在昨天。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要說我也是半個法師,老爹,你信不信?!」
我成故事大王了!他笑著點頭。作別眾人,逕直朝城中行去。
「阿林哥,你剛才的樣子——」依蓮輕輕道。
高酋聽得迷迷糊糊:「回京城?!聖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聲如天籟入耳,熟悉之極,他疾速轉過身來,只見背後站著個女子,面如芙蓉,唇似點絳,豐臀細腰,嫩滑的肌膚白裡透紅,美妙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下,就如一道起伏曼妙的波浪。
玉伽聽得美目微濕,默默搖頭,黯然不語。
恍然之間,只覺一個柔若無骨、帶著淡淡芬芳的嬌軀,緩緩依入了他的懷抱。
這些苗家女孩生在山清水秀的敘州,本就有得天獨厚的造化,個個肌膚潔白純淨,青春妖嬈,再加上今日的精心修扮,實在是美麗動人,比起華家女孩更有一般風情。林晚榮毫不猶豫的點頭:「好看,都好看!」
「照老爹你這麼說,除了一兩個有限的法師外。在苗鄉沒人敢踩刀山,可是這個札果大頭領怎麼就學會了呢?」
依蓮興趣漸起。正要再上一層,卻覺身子一輕,已被人摟在懷中抱了下來。林晚榮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初學乍練,腕力不夠,上一層就夠了。可不能逞強!」
穿衣?他還沒省悟過來,便覺數雙小手齊齊向自己身上伸來。姑娘們拉衣領的拉衣領,扯腰帶的扯腰帶,哪是穿衣,分明就是脫衣嘛!
林晚榮驚喜道:「師傅姐姐,你也知道依蓮?」
心中有事難以入眠,不到四更天便起來了。窗外還是繁星點點、夜幕深深,整個敘州、整個苗鄉都沉寂在漆黑的夜色中。
那身影再熟悉不過,不是安姐姐還有誰來!沒想到師傅姐姐也有如此害羞的一天,林晚榮心裡溫暖無比,見她款款行來,急忙伸手去拉。
相比之下,林晚榮卻是清閒了許多,他雖是苗鄉的女婿,但山寨的事都由苗家鄉親自己決定,他絕不插手。
「聖姑是我們苗鄉最美麗的鳳凰,無數的咪多敬仰愛慕,怎能讓她嫁給一個華家人?」二長老哼道。
諸位長老中,認識他的,也就寒儂阿叔和布依老爹,二人對他的印象還都不怎麼美好。其餘人等,則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一位長老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剛才打馬贏了札果的那個紅苗咪多!」
他心神本就高度緊張,這一下直帶走了他的七魂六魄,他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汗珠刷刷的流淌:「誰,誰——」
「你也不要著急,」看他焦慮不安、手足無措的樣子,安碧如又是惱火又是心疼,嬉笑著拍拍他臉頰:「乖一點!明天表現的好,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想起你小情人中的是什麼毒了!到時候你再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心裡更快活,順手就幫她解了毒。這不是很好嗎?」
「啪」,依蓮手中的腰帶無聲掉落地上。
碧落塢?林晚榮急忙抬頭望去。此時二人已在巔峰,五瓣山峰本是犬牙交錯,卻奇蹟般的在這峰頂聚集到了一處,高低起伏,形成了一個峰上之峰。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札龍走了,寒儂阿叔把臉一瞥,頓又把怒火撒到這假阿哥身上了:「鬼鬼祟祟、賊眉鼠眼,假扮苗家,妄圖混上山接近聖姑,你到底想幹什麼?!」
逼著我說的是你,說完了吃醋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幹什麼?林晚榮心有慼慼,慨然嘆道:「多情本就是我罹患的一種絕症,無藥可解。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與依蓮無關,請師傅姐姐一定要救救她!」
胡不歸、杜修元等人便率領大軍駐紮在興慶賀蘭一帶。林晚榮與安姐姐正是蜜月之中,也不願去叨擾他們,逕自出了興慶賀蘭山峽谷。重新進入那茫茫的大漠之中。
——
在人群中穿梭半晌,隱蔽的拐角處忽然露出一個大腦袋,偷偷對他招手,正是高酋,疾步行了過去。便見興文縣丞吳原穿著便裝,挺著個肥肥胖胖的大肚子,急急跪下:「下官吳原叩見駙——」
「自然是你輸了!」少女低下頭去,小聲道:「那你就要和她對歌,不許糊弄人家。怎麼樣,你敢不敢賭?」
月牙兒目光一柔,奮力撲進他懷中。再也不願開口。
老高見他面色不善,知他正在氣頭上,弄不好就要當場殺人,便急忙拉住他,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他正要伸手,依蓮卻一把推開他胳膊:「不行,這腰帶要我親自繫上才有效力。」
林晚榮嗯了聲,伸手接過尚帶著火熱的衣衫,少女纖細的雙手將那苗裝抓的緊緊,潔白的手背露出緊繃的細細血管,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在衣領上,轉瞬消逝不見。
依蓮起初還有幾分不屑。後來便聽得漸漸入神。朦朦朧朧中恍然記起。這些女子的身影早已融入他平日講過的故事裡了。
「還想著聖姑呢?你都快掉魂了!」少女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咯咯笑著,輕輕望他幾眼:「你怎麼知道沒人來找你?我看寨子裡的咪猜,中意你的就有不少!這是花山節,咪猜們都很大膽的,到時候要有人找到了你,看你怎麼辦?嘻嘻!」
「好。好!」林晚榮樂的嘴都合不攏了,急忙將那嶄新的衣裳換上。
「我不苦,」依蓮羞澀道:「聖姑辛苦了!」
這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最大難題,二人都不知道要如何解決。
「這兩個也算人嗎?!」聶遠清一語既出,老高和四德同時暴怒,府台大人卻渾不當回事:「實力是要靠刀說話的!駙馬爺你不會傻到這個地步了吧。我真替兩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可惜啊!」
「你——」黑苗侍衛怒不可遏。敘州百里苗鄉,有誰敢對大頭領這樣說話?這個紅苗小子是活的不耐煩了!
四德被人群擠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哼了聲:「這是哪裡來的官老爺。架子倒是不小!」
「諸位阿叔不必客氣!」安碧如落落大方的微笑。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落到布依身上,頓時點頭道:「這位就是映月塢的布依阿叔麼?!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
說到後面,卻又酸起來了,林晚榮聽得哭笑不得,急急點頭:「師傅姐姐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把你搶到手的!」
香雪小心翼翼道:「大可汗,您是不是思念汗王了?」
來到五蓮峰下的時候,那夜見到的黑苗守衛早已撤去了,苗家人正沿著山路蜿蜒而行,遠遠望去,滿山都是攢動的人頭,就彷彿一條巨大的長蛇,情勢頗為壯觀。
「真的?」安碧如臉上浮起一絲鮮紅的粉色,雙眸似霧,媚眼如絲:「小弟弟,我有一個偉大的夢想!」
按照秘傳的規矩,苗家的巴每次上刀山之前,都需要祭祀、唸咒,請祖師來防身、封刀,以免自己受傷。咒語也是一代代相傳,是不可透露的最高機密。
那飛天燈籠的神奇。乃是眾人親眼所見,也不知阿林哥施的什麼魔法。紫桐這一問,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高酋早已等的不耐,三兩步竄上前去,一拳擊在他手腕上,聶大人痛呼出聲,手中的長刀嘩然落地。高酋正要動手擒他,驀然亮光一閃,聶遠清手中現出一道鋒利的匕首,臉色猙獰,狠狠朝自己小腹刺去。
敘州的兵士們顯然也受過他不少好處,受他威逼蠱惑,頓時急紅了眼,揮舞著刀槍疾衝過來:「殺了他!」
「不會的,依蓮不會有事的——」林晚榮臉色煞白,喃喃自語著,拔腳飛一般向山窪中奔去。
寒儂長老點了點頭,喝道:「既然都無異議。那就請苗鄉最勇敢的咪多。為我們升起那五彩的花旗!」
做苗寨的英雄?林晚榮眨了眨眼,恍然明白了。

安碧如卻似有神機妙算,不緊不慢道:「是不是你那突厥小情人身上的毒——」
坤山依蓮一眾苗家青年男女,望著聶遠清的轎子耀武揚威、揚長而去,臉色漲的通紅,敢怒不敢言。
安姐姐臉上浮起鮮豔的暈紅,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下,直笑得前俯後仰,身如花枝般顫慄。
林晚榮腦中轟轟,渾身似是燒著的炭火般炙熱,雙手在她豐胸翹臀不斷摸索,正要與她鴛夢重溫,驀然憶起一事,心中頓時冷靜了下來。他輕輕的擁著她,卻再也不敢瘋狂了。
安碧如是苗家女,山歌當然張口就來,只可憐小弟弟卻是個正宗華家郎,最擅長小調十八摸,這情歌卻是擠一首就沒一首。
「你想想啊,一旦你成了聖姑那樣的人,到時候,全苗鄉的小伙子,都會像喜歡聖姑一樣的喜歡你,這還不麻煩嗎?」林晚榮放聲大笑。
依蓮見他面有難色。也不問了。低下頭去輕道:「阿林哥。這些天我教你的山歌。你學會了多少?」
待到夜深人靜,萬物寂寥,諸人都席地而臥,悄然入眠。城外頓時一片清淨,唯有劈里啪啦的篝火熊熊燃燒。輕輕的響動,彷彿溫暖的鼓點。
林晚榮哈哈笑道:「就我這半吊子的阿哥,還有人來找我?說出去都讓人笑!」
難怪一向大方的聖姑也會如此嬌羞,這分明就是表白求親了。按照苗寨的規矩,不管阿林哥同意還是拒絕,都要山歌回應。
一語既畢,少女羞澀的閉上了眼睛,緩緩垂下頭去,身體恍如風中搖擺的樹葉,隨時都會飄零在地!
「應該會吧!」林晚榮拍著她手,輕聲道:「如果我能同時放飛一千盞孔明燈,我就可以為你盈造一片星空!屬於你的星空!」
二人已是夫妻。感覺到她不同尋常的激動,林晚榮忙抱緊了她:「怎麼了?」
「衝啊!」漫天的殺聲四起,數萬瀘州雄師捲起陣陣塵煙。疾速衝殺過來。那明亮的刀鋒在熱火冷月的交相輝映下。閃著幽幽寒光。成自立與張群二人,都是李泰的老部屬。調|教出來的瀘州雄師,豈是敘州散兵游勇可比?
林晚榮呵呵一笑:「哪裡是騙?我這個不懂事的特使,只是想讓金刀可汗有個意外驚喜。」
老高領著他,在縣城內七拐八摸,終於找到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鑽了進去。林晚榮略略點頭,這個吳原,倒也不完全是個草包。
玉伽無聲的踱著步子,腳步雖輕。卻異常的堅定。國師躬身而聽。
「看這樣勢。只怕是談成了!」高酋小聲道。
「是。是!」吳原壓低了聲音,彎下身子恭敬道:「回您老的話,下官已經打探清楚了。今日晌午,苗鄉大頭領札果,要在這附近的香韻樓,宴請府台大人!」
這個敘州。只怕要連鍋端了!可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敘州呢?!想想趙錚將來要面對的局面,他這個當爹的都替兒子頭疼了!
悲愴之下,所有的心酸委屈齊齊湧上心頭。「聖姑——」,依蓮泣呼一聲,奮力投進她懷中,失聲痛哭了起來。
少女臉色淒苦,雙眸淚珠蘊積,默然點頭:「阿哥,我早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是沒想到你原來是令胡人聞風喪膽的兵馬元帥,花山節上折桂,也就在意料之中了。只有你這樣智勇雙全的英雄,才能配的上我們聖姑!」
安碧如默默搖頭:「世上之事,哪能簡單的區分是與非?便如我是仙兒的師傅,卻又嫁給你為妻,你說這是對是錯?」
依蓮淚如泉湧:「求你抱抱我!」
他輕易不板臉,但一垮下臉來就氣勢駭人,依蓮嚇得不敢說話了。
林晚榮一直平心靜氣,就是為的等待這一刻。望見札果被汗珠濕透的背心,他猛然低吼一聲,充足的後勁瞬間爆發,十指如鉗、虛握刀刃,腳下與刀面斜向相接,輕輕一蹬,身子遽然加速,刷的一聲,就已超過了札果。
「阿嚏,阿嚏——」一大早起來,就聽堂屋裡的林兄弟噴嚏打個不停,老高拉住身邊的四德,悄聲道:「林兄弟這兩天沒幹什麼壞事吧?」
「說的好!」周圍圍攏的苗家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
過不了片刻,金帳內忽然響起一個輕輕的腳步,似快捷又似沉重。
「是嗎?」安碧如嫵媚望著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嘖嘖直嘆:「寒阿叔不會那麼沒眼光吧,你這身衣裳可不簡單呢,都是依蓮小阿妹的心血啊!」
映月塢眾人哈哈大笑,只道他是說笑話,依蓮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呆了呆,忽然用力揮手,映月塢的男女們便跟在了他身後。
「放心吧,」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可不會胡亂殺人!這些黑苗就交給你處置了,你想怎樣都行!」
「照你的意思。華家是好人多。好人都沒有錯!」布依老爹望著他。冷冷開口道:「可是我們苗寨的父老鄉親。被華家那些蛀蟲逼迫的無路可走。這怎麼辦?」
玉伽臉頰發熱,笑著不語。目光輕柔之極。
——
依蓮偏過頭:「隔得那麼遠,你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到啊!去了才知道嘛!」
他數一人便伸出一根手指,左手完了換右手,右手完了,又恨不得把腳趾頭也伸出來清點。見他那囂張的樣子,依蓮氣得狠狠在他手背拍了下:「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多妻子?你以為自己是皇帝嗎?!」
札果如此卑劣。竟在花山節上動刀。所有的苗人都被激怒了。成千上萬的苗家咪多手握著柴刀,自發圍成一個大圈,抵禦著外圍黑苗的衝擊,將高臺上的阿林哥與聖姑護在中間。
眾人一遍遍的催促,依蓮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平日裡山歌小調張口就來,今日卻是緊緊捏著衣角,臉頰鮮紅如血,偷偷的望著他,連嘴都不敢張了。
你這樣一說,我還能不多想嗎?這個狐媚子,分明就是在調戲我啊!林晚榮氣得咬牙,卻有種被捏住了七寸、無從掙扎的感覺。要論起性格手段,安碧如是當世之中和他最為相近的,對他的瞭解,只怕比肖小姐還要來的深刻。
說話的這個是札龍,他面對的,自然是他的阿哥、百里苗寨的實際掌權人札果了。
「對,對!」咪多興奮點頭:「我就是來和聖姑相親的。阿叔,看在我幫你教訓壞人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上去,我真的好想見她!聖姑,安姐姐,我來了——」
這一喜一悲之下,就連素來沉穩的布依老爹也忍不住的眉頭緊皺,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聲頓在人群中炸了鍋。歷次花山節,都是由最勇敢的咪多爬到桿頂掛上五彩花旗,人們早已習慣了這種方式!這一突然改變,明顯是針對阿林哥來的。那花桿光溜溜的、無繩無索。叫他怎麼將旗幟升起來?這不是故意為難他嗎?
林晚榮的心跳剎那停止了,猛的拉住她手放聲大笑:「姐姐說的好,那些唾棄我們的人,不是偽善,便是嫉妒!幸福不姓『善』也不姓『惡』,我墮落,所以我快樂!」
「嗯!」聽聖姑親自教導。依蓮又悲又喜,在她懷裡用力點頭,忽又覺得不對:阿哥是聖姑的情郎,她怎還鼓勵我去爭取?
林晚榮哼了聲:「好一個聶大人,倒把敘州經營成一塊鐵桶了!苛捐雜稅,草菅人命,無數苗華百姓的血汗,都被他貪污殆盡,光只此一條,就是十惡不赦了。」
「阿哥,不是成親的那個替代,」少女羞的頭也不敢抬,急急跺腳:「你誤會聖姑的意思了!」
林晚榮接過清單,略略瞄了幾眼,那上面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折算下來,這個聶遠清任敘州府期間,貪墨的足有三十萬兩不止。
「怎麼,不敢了?那你可就上不了山了。嘻嘻!」見他猶猶豫豫。苗家的姑娘們頓時紛紛起哄,笑聲響成一片。
這個吳原果然是個當官的材料,事事都留有後手,就是為了脫身用的!他兒子親自去收賦,在映月塢被逮了個正著,肯定洗不脫的。老高一現明身分,這廝就將材料都準備齊全了。坐實了大人的罪名,他父子二人固然活罪難逃,但那性命卻保住了,這就是做官的訣竅。
面對如此情形,他哪還忍耐的住,長臂一伸,便將嬌豔如花的人兒緊緊摟在懷中,火熱的大嘴狠狠印上她水潤的雙唇。
難怪剛才攔路那些壓床的姑娘中間沒有看見小阿妹的身影,原來師傅姐姐把她留下來了。這不是故意刺|激依蓮嗎?
老高知他心中焦慮。應了聲疾步而出,轉向後山而去。這條道路林晚榮並不陌生。他被大長老誑騙跳崖落水後,就是從這裡返回花山節的。
林晚榮無奈道:「可是,玉伽中的毒,馬上就要發作了,不能耽擱了!」
「我終於回到這裡了!」安姐姐凝望著夜空,溫柔輕笑,喃喃道:「草原是如此的浩瀚寬廣,它能包容我們的一切,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
「怎麼不願意?」夥計答道:「在這裡跑堂,薪俸都是現成的白銀,他們每個月拿了銀子,可以請咱們大華人幫他們蓋結實的房子,還可以在這街上買好吃好喝的,給女人添置衣裳布匹、胭脂水粉,比那一年四季居無定所的漂泊放牧,不知強了多少倍!不瞞您說,現在好多胡人都搶著到這裡來呢!」
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邊的人群中悄悄擠過來一人,方要將竹簡往他身前扔去,四周眼尖的咪猜們早已察覺到了秘密,嘻嘻笑著攔住她:「阿妹,你要做什麼?」
林晚榮哈哈大笑:「怪——怪你把我當成了老實人!」
插秧沒有水來打。
林晚榮點頭嗯了聲。望見她依依不捨的樣子,忙又安慰道:「姐姐放心,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每年都會回來看看的。」
她眼神脈脈溫柔,輕笑著打量他。林晚榮就算不是白眼狼,那也得認了!
找是肯定能找到的,就是會費點勁,阿林哥嘆了聲,拉住她道:「好了,今天是個例外,下次不許這樣了!」
見他心境開朗了,安碧如嫣然一笑,輕輕撣去他髮絲上的塵土,溫柔道:「從這裡到突厥人的王庭,還要走上幾天?」
六百首?我的媽呀!林晚榮吐了吐舌頭,縮回了腦袋。依蓮咯咯笑道:「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反正也沒指望你唱成百靈!」
沒得選擇了!他忽然臉色一沉,嘿道:「那好,我也去!」
依蓮默默嗯了聲,酸楚道:「你家裡的妻子,真是個善良的人!換作是我,怎麼會讓自己的阿哥去迎娶別人?!」
「姐姐,你醒了?!」他轉過身,只見安碧如秀髮披在肩頭,紅唇嬌豔,星眸半張,溫柔偎在他懷裡,慵懶中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豔。
林晚榮撓了撓頭,嘿嘿道:「以前我是一刀沒爬過,不過今天大頭領如此盛情,我想,勉勉強強爬個二十一刀吧——咦,你瞪著我幹嘛?騎馬騎不過,想在刀山上贏我?門都沒有!」
「我知道了,」香雪拍手笑道:「您說的是汗王,對不對?!」
「不錯,華家的確有些敗類魚肉鄉里、為非作歹,可那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終究會有人來收拾他們的!」阿林哥的聲音大若洪鐘:「同樣的,一人壞並不代表一族壞,敘州也有許多的華家百姓,他們和苗家人一樣勤勞智慧、淳樸善良,兩族曾和平共處,何曾有誰欺負過誰來?」
「可是——」林晚榮正待開口,聖姑卻拉住他的手,溫柔道:「小弟弟。我們明日便要離開苗寨了嗎?」
「阿林哥,你可準備好了?!」那邊早已祭祀完畢,札果盯著他,嘿嘿冷笑道。
林晚榮溫柔一笑:「就是她了。她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大可汗,卻也是最癡最傻的小妹妹!」
「我們可以先做個實驗。」林晚榮點點頭,在四德耳邊吩咐了幾句。四德飛奔而去,過不了片刻,手裡提著塊新鮮的豬肉趕了回來。
安姐姐到底答應了依蓮什麼事情,竟能令一個柔弱的少女勇敢挑起千鈞重擔?林晚榮心存疑惑,只是看安碧如與依蓮輕聲私語,苦無機會出聲相詢。
眼見那刀光霍霍,便要砍到腿彎,林晚榮怒從心頭起,他「啊」的長吼一聲,單手驀然鬆開,雙腿雙腳嗖的翹起,彷彿一隻山間騰躍的猿猴,僅憑一手捏住刀刃,整個身子已懸跳而起,蕩向空中。
阿林哥身分超俗,本事非凡,對敘州百姓更是愛護有加。聖姑能與他結成姻緣。也算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各位長老從抗拒到接受,觀念已經漸漸地發生了改變。
「哼。」寒儂滿臉怒氣:「你知道就好!當年大頭人臨終之際。指定聖姑繼位。因聖姑不在山寨。我身為大長老,和其餘幾位長老都曾力薦你暫代其職。本想著你能為我們苗鄉爭氣、為苗寨造福。可是十餘年過去了,你看看,這百里苗鄉被你鬧成什麼樣子?反抗四起、民不聊生,你對得起賞識你的大頭人、對得起我們這苗家的數十萬鄉親嗎?再這樣下去,你就是我們苗家的千古罪人!」
聖姑緩緩站起身來,嫵媚的瞥他一眼,婀娜多姿的行到那花旗面前,頓引來潮水般的掌聲,人群剎那沸騰。
「札果,你不配做我們苗家人!」寒儂長老身為公證人,在上刀山中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自是怒不可遏,他指著那遍體鱗傷的札果,破口大罵。
札果已換上了短苗裝,與一個身穿紅袍的法師並排站在一起,得意洋洋的向著四周揮手。他陰冷的眼光不斷往這邊瞥來,充滿挑釁之色,看來定要一雪前恥了!
說起毒,林晚榮沉默了,良久才拉拉苗家少女的衣袖,輕聲道:「依蓮,跟你打聽一個事情!」
「是啊,她們都是好人——」
「大可汗,大可汗!」天色黝黑,帳外傳來兩個小宮女輕聲而焦急的呼喚。金帳之中。整個下午都靜謐無聲,也不知大可汗和汗王到底怎樣了。
少女婷婷婀娜的樣子惹人憐愛,倔強的眼神依稀彷彿當年的自己,聖姑看的喜愛之極,急忙扶起她:「快起來吧,依蓮阿妹!」
「吱——」毒蛇吐信,芯子瞬間伸得老長,林晚榮啊的大叫一聲,雙手抱頭,臉都嚇白了。
「是。是!不知駙馬爺可曾用過早膳?下官在附近準備了幾樣糕點。請駙馬品——」
札龍聽得拍掌大喜:「只要有聶大人相助,阿哥一定能大展神威,折服聖姑,打倒那些白苗老狗了!」
我很想做的事情?林晚榮眼睛驀然睜大,歡喜的差點蹦了起來:「姐姐,你是說——洞房?!」
「我怎麼知道?」紫桐鼻子裡哼出幾聲,憤憤瞪著他:「反正我們依蓮只是高山上的一顆小草,天生就沒人疼沒人愛的。好不容易遇到個意中人,她全心全意付出了所有,哪知這個死阿哥根本就是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她還能怎麼樣?這就是阿妹的命了!」
玉伽點了點頭,手中的筆卻沒有停下。
林晚榮不慌不忙的將那豬肉調換了個方向。搭在刀刃上:「就照這個方向來。小阿弟,你試試!」
他想到得意處,頓時大笑。再想去和依蓮說話,苗家少女卻已甜甜的睡著了。
「當然了,阿林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你一定會成為聖姑那樣的人!」林晚榮笑著點頭:「不過,到時候你也挺麻煩地!」
「唉,你們幹什麼——」林晚榮還沒弄清情形,就被一群美麗的苗家女孩蜂擁而上,笑著推到了一旁,他手舞足蹈,急得亂嚷嚷。
這一夜,二人拋開了所有束縛,便在這星空草原下盡情翻滾。安姐姐的嫵媚丰姿,如這浩瀚的草原般盡情展現,那噬骨銷魂的滋味,唯小弟弟才能體味……
小阿妹將那兩個酒杯都倒得滿滿,恭敬送於他們手中,又默默看了阿哥一眼,這才黯然退下。
映月塢地處敘州府的外圍。距離筠連縣的五蓮峰很有些遙遠。依蓮他們選擇的是抄近的山路,雖崎嶇難走,但在這些苗家男女眼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把林晚榮和四德這兩個走慣了平路的人,好好為難了一番。
孤身雲雀走天涯!
太出色?這個理由真的很獨特!老高不解的搖頭,林晚榮瞇著眼微笑不語。
迎親遇上攔道的,那就只有受人擺佈了!林晚榮急忙下了轎,笑著抱拳:「各位阿姐阿妹,叫我有什麼事嗎?」
姑娘小伙子們齊齊笑出聲,基於這幾天來他在諸人中間建立的威望,大家對他有著說不出的信服。
「這是何苦呢?」林晚榮無聲苦笑:「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提起聖姑,苗寨裡的小伙子們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往山道上湧去。依蓮笑著看了林晚榮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林晚榮聽得迷惑,急道:「小妹妹,什麼圈套,你到底在說什麼?」
月牙兒顫抖著抬起頭來。望見那熟悉的黑黝黑的面龐、壞壞的笑容,無數個日夜裡期盼的身影,真真切切的出現在她面前,她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見她倔強的嬌俏模樣。林晚榮心裡一暖,臉色卻是驀然嚴整起來:「小妹妹。老實說,我這次見到你,卻是驚大於喜!」
「我說過,阿哥一定行的,他是最厲害的!」依蓮興奮的跳了起來,癡癡望著阿林哥的身影,臉上的淚花點點晶瑩。
「那你有什麼解決辦法?」這一次開口說話的,卻是聖姑。她急切的望著林晚榮。眼神撲哧撲哧疾閃。
依蓮急忙將他拉出人群,笑著道:「你倒是膽大的很,什麼規矩都不知道,就敢到處亂闖!這花桿你也敢摸?」
依蓮聽得欣喜,默默捏了捏他的手掌,頓似獲得了巨大的勇氣。她平抑下雜亂的心神,先伸出手去虛握上側的刀鋒。光潔如玉的小腳按照林晚榮的指示,緩緩站上了刀架。
札龍臉色時紅時白,不知是該答應還是拒絕,正猶豫間,站在聖姑身後的寒儂長老瞪眼怒道:「還待著幹什麼,快叫札果來此,拜見聖姑大頭領。」
依蓮見他吃的香,欣喜不已,急又將盛滿清水的竹筒遞給他:「阿林哥,我問你件事!」
那光溜溜的一根桿,要我怎麼把花旗掛上去?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林晚榮急得束手無策,看到身邊的布依,頓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老爹,你見多識廣,有沒有看到別人是怎麼掛的?!」
他冷汗刷刷,急得抓耳撓腮,憋了半天。才小聲哼道:「五,五首!」
沒想到做突厥的汗王,還有這個好處。林晚榮哈哈大笑著搖頭:「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我只喜歡我的小妹妹,突厥就算有再多美女,那也與我無關。」
依蓮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這要看那下毒之人,到底用的何種毒藥。藥性不同,就要用不同的解法,有的尋常,有的特殊!」
「承讓,承讓!」林晚榮微笑著行到臺前,一步跨上,頓引來漫山遍野如潮的掌聲和歡呼。早被攆下臺去的札果,在黑苗侍衛的掩護中,用殘餘的一隻眼睛,咬牙打量著他,手中柴刀握的緊緊,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話聲未落,便覺屁股一涼,劇痛的感覺傳來。他似是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抄直怒吼:「誰,誰打我?」
「嗯!」少女輕輕點頭。
札果癡癡的望著她,喃喃道:「只要聖姑願意嫁給我,不要說收手,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札果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所有的苗家人發出陣會心大笑,歡聲震天。今夜實在驚喜連連,先是阿林哥與聖姑的精采對歌,接著是敘州奸佞的覆滅,高潮一浪接著一浪,以至於他們連最重要的活動都忘了。經由阿林哥提起,相親會才如火如荼的繼續展開,苗家男女縱情放歌,美妙的歌聲在夜空中久久迴盪。
「這個,他說我這衣裳穿的不好看!」
安碧如忍俊不禁,半羞半惱的白了他一眼。纖纖玉手緩緩伸出,在那神龕下面摸索了幾下,便聽嘩啦輕響。神龕旁的牆壁從中間分開了,露出個石門。
這是他在戰場上無數的生死之間練就的本事,純粹是一種對人對馬的本能感知,卻非常之和諧完美。
說話間。林晚榮卻已動手起來。他先撿起那細細的竹篾。小心翼翼的將其繞成一個圓圈。用細線輕輕綁好鬆散的竹篾頭部,做成個首尾相接、周長約莫六七尺的圓弧。
他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小心翼翼將潔白的腰帶折好塞進懷中,搖頭笑了笑,卻是有些苦澀的味道。
「二十刀!」大長老驀然清唱。大頭領心神疾抖,他體力已虛,聞這一喝,雙腿乏虧,眼看著就要軟下來。
依蓮點了點頭:「當然,我們早點上去,就能早點看到聖姑了!」
「誰說我要投降!」林晚榮嘿嘿直笑,握住了竹簡,心裡一橫,放開嗓門大聲道:
這怎麼辦?他偷偷道:「要不,依蓮,我們把那賭約取消了吧!」
「姐姐,這兩樣加起來,也沒有滴蠟來的過癮!」他湊在聖姑耳邊,騷騷一笑。
「殺啊——」這數千黑苗乃是札果私下篆養的武裝。對他極為忠心。聞聽頭人下令,頓時揮舞著柴刀,潮水般湧了上來。
林晚榮抬頭掃了眼。頓時驚了:「紫桐?怎麼是你?」
老高擠到他身邊,偷偷對他呶了呶嘴。林晚榮順著他眼光望去。只見不遠的人群中,成自立與二十餘弟兄分散在他周圍,虎目炯炯,正朝四周打量。林晚榮點點頭,微笑致意。
那是我兒子,可也是你兒子,這是能比賽的事情麼?林晚榮搖頭輕嘆。愁緒萬千。
師傅姐姐不救人、反而替依蓮責問起來了。林晚榮被逼無奈,苦著臉笑道:「依蓮溫柔俏皮、活潑可愛,誰不喜歡?可是青璿她們早就下過戒令了,我應該尊重她們不是?要是處處沾花惹草、見一個喜歡一個,那我豈不成了頭種馬?」
林晚榮無奈輕嘆:「既然你想看看,我就繫一回也無妨!」
林晚榮雙手一揮,興奮不已的苗家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依蓮,你瘋了?!」紫桐跳起來,憤憤不平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這樣幫著那個狼心狗肺的人?接不上就接不上,讓聖姑看不起他好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孔明燈越飛越高,火苗撲撲閃閃,直衝雲霄,那星星點點的燈火,彷彿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星。
「阿林哥,怎麼了?」依蓮行到他身邊,瞪大了眼睛,不解的望著他。
安碧如緋紅滿面,輕道:「那就請各位阿叔好好考量考量他!要是不合意,我就把他打回去!」

那裡早已點燃了熊熊的篝火,一隻碩大的野羊掛在木架上,金黃的油汁緩緩滴在火堆中,劈啪輕響,看著甚是肥美。
「那怎麼可能?」布依老爹嚴肅搖頭:「踩刀山的奇門絕技,要經過許多年的修煉才能學成,而且每代只傳一二人,莊重神秘,苗家人誰不敬仰?我們敘州的苗人十餘萬,現今也就只有一兩個老巴得才能使得出這種功夫。」
「為什麼?」林晚榮眨著眼,大為不解。
依蓮默默搖頭,尚未說話,便聽遠處傳來陣陣清脆悅耳的歌聲:
「札果哥,」安碧如微微一嘆:「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最後叫你一聲!聽我一聲勸,收手吧,還來得及。」
「精神支柱?」林晚榮不解:「依蓮,聖姑是今年開春才回苗寨,你以前都沒和她接觸過,怎麼會這樣推崇呢?」
依蓮噗嗤一笑,驀然臉頰漲的通紅,她猶豫了半晌,終於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抬起頭來緊緊望著他:「阿哥,我是不是生的很難看?!」

林晚榮暗自吐舌,我這一摸不要緊,卻差點摸出個人民公敵來,到時候,還不被全苗鄉的口水噴死?
果如阿哥所說,只要掌握好了平衡,刀山也是可以站立的。少女又驚又喜,默默平息了急促的呼吸,雙臂輕輕用力。「嗖」的又竄上一層。穩穩站住了。
最害怕的?這倒是個大難題!能想出這麼刁鑽古怪問題的人,不用說,一定是安姐姐了!林晚榮想了想,不緊不慢道:「我最害怕的,當然是死了!」
林晚榮咬咬牙:「我不能喜歡你——」
少女站在山崗上,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哼,你來晚了!」
就靠就這些薄紙、竹篾、鐵絲、紗線。怎能將花旗升起?阿林哥又打馬又爬刀山的,辛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被長老們評為苗鄉最傑出的咪多,眼下只怕要前功盡棄了。
這一聲喊出,山崖間便傳來陣陣大吼,成百上千的敘州兵士,手執大刀長槍,高舉著火把,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了出來,數目之多,直有三四千人不止。這些都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官兵,雖戰力遠不如瀘州等地的水師,卻也是敘州最重要的武裝力量,有他們在,誰敢反抗?
剛剛曬起郎就來!
聖姑成親,那洞房便設在白苗山寨的最高處,也是五蓮峰最高的吊腳樓上。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峰,唯有那一座精緻的小樓臨風聳立,尊貴異常。大紅燈籠高懸門前,簷角大紅披掛,窗戶貼滿喜字,分外的溫馨甜蜜。
林晚榮撓了撓頭,不知如何作答。他娶走了安姐姐,敘州十萬苗人就要失去頭領,這是必然的事情。可是以安姐姐的心性,她絕不會就這樣丟下自己的族人置之不理。
「是嗎?」香雪眼珠一轉,嘻嘻笑道:「我剛聽納蘭姐姐說,大華京城的林家好像有飛書傳來呢!」
「我才沒有跟著你呢!」安姐姐俏臉生暈,哼了聲轉過頭去。
少女鼻子一酸,輕輕道:「阿哥,你永遠不要對我說這種話。依蓮和你在一起,每次都是那麼的快活。即便你和聖姑成親,我在旁邊看著你高興,我也很快活。」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安姐姐,林晚榮咬著她耳朵,嘻嘻一笑:「要國庫掏,當然沒有了。不過從前查抄誠王府的時候,我小賺了些。家裡還有徐渭的一幅《江山煙雨圖》,我也打算把它賣了,再順便請老徐畫個《百鳥千花圖》,我一個鳥一個花的出售。還有法蘭西人以前送給我的些碎鑽石,挪挪湊湊,也有小二萬兩。這都是我偷偷積攢起來的零花錢,你可不要跟青璿她們提起啊!」
「你忘了嗎?」安碧如附在他耳邊,輕輕道:「這草原,有一個我們的天堂!你一定要帶我回去!」
「我說的不對嗎?」少女急忙道。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映月塢的姑娘小伙都在朝他揮手,招呼他們快些過去。
引薦過後,面對漫山遍野的苗家鄉親,寒儂長老雙手揮舞,大聲道:「今天的花山節。來自映月塢的阿林哥,一馬當先、穿越火圈。刀上飛舞、勢如破竹。連踏三十六級刀山。我們幾位長老一致評選他為本屆最傑出的咪多,諸位鄉親可有不服?!」
林晚榮急得直擺手:「紫桐,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們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
安碧如抬起頭來,嫵媚嬌笑:「小弟弟,你不要害怕!我既嫁給你,就不怕天下人辱罵。墮落又如何,我墮個正大光明!比起那些表面正襟危坐、背地男盜女娼的人,不知要強上幾百幾千倍。那唾棄我們的人,不是偽善,便是嫉妒,我又懼他何來?!」
安碧如跳下大石,用竹筒從溪邊汲來清水,又自懷中取出一顆藥丸,捏碎了送進依蓮口中。
老高心驚膽顫的拉住他:「兄弟,兄弟,你是怎麼辦到的?!連你都能上刀山,我那四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練了?!」
大可汗的一連串問題振聾發聵,問的祿東贊渾身冷汗不止。他是享譽草原的智者,細想古往今來的歷史。那些打進關去的遊牧民族。雖然曾有顯赫一時的歷史。可最終都淹沒在大華的歷史洪流中。這是民族融合的特性,是不可違抗的。
「札果你個狗賊——」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刀山啊,確實有些難度!林晚榮點了點頭,忽然臉色一變:壞了,這是老爹在提醒我啊,要做苗鄉最勇敢的咪多,光打馬贏了還不算,還得有踩刀山的能耐,否則,人家還是不服我!
祿東贊感動之極,長身恭道:「請大可汗放心,巴德魯那邊,屬下會親自勸說。若他一意孤行,祿東贊第一個不饒他。」
「成自立何在?!」林晚榮暴喝一聲,截斷他的話語。
翌日一早,望著兀自熟睡中的月牙兒,他心下柔腸千轉,徘徊良久,在她嬌豔欲滴的小嘴上狠狠親了幾口:「小妹妹,你等著我,我一定早些回來。」
安姐姐的聲音無限柔美,彷彿墜入塵世的天籟,林晚榮卻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這最關鍵的時候,我到哪裡去找首山歌來表明我的心跡?難道還要依蓮救我?
新婚的第一天,安姐姐便異常的忙碌,她對苗鄉感情深厚,所有事務都要親自主持交待,才能放心離去。這一整天下來,愣是沒歇過片刻。
離她最近的人群頓時爆出一陣歡呼,數不清的咪猜們笑著湧上前來,將依蓮往前推。依蓮羞喜的望他一眼,又脈脈低下頭去,臉頰直從耳根紅到頸子。
「原來姐姐是要替他們求情,這可不是白蓮聖母的風格啊!」林晚榮聽得一樂。安碧如羞惱的白他幾眼,又在他腰間狠掐了下。
「林兄弟,」高酋氣喘吁吁的跑來,大聲道:「映月塢的紫桐姑娘叫我轉告你,她在五蓮峰後山的絕壁,發現了依蓮的背袋——」
兩樣都做好之後。林晚榮小心翼翼的將那竹圈套進圓柱的下部開口,頓將那紙糊的圓柱輕輕撐了起來,然後在兩截鐵絲的中間交點處。用竹篾紮了一個小小的圓圈,周圍裹上層層的棉線。他細細的收拾整理,打量了良久,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請聖姑和長老饒恕我們!」一人帶頭,其他人紛紛跪下,痛哭不止。眼見著連自己最親信的衛隊都棄己而去,札果長嘆出聲。柴刀猛的一橫,奮力往脖子抹去。
「可是,阿林哥,這切肉和爬刀山有關係嗎?」一個咪猜著急問道。
林晚榮哈哈大笑:「突厥最大的機密都被我探過了,這些還怕個什麼!」
林晚榮愣了愣,手忙腳亂的接住那竹簡,微掃了眼,頓時臉現驚喜。
下了山來。天色已經黝黑。林晚榮戀戀不捨的在山腳下轉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忽見遠處的樹林中,隱隱有些燈光。
月牙兒俏臉嫣紅。羞澀的白了他幾眼:「誰是你小舅子?我才沒答應嫁給你呢!」
阿林哥對感情的表達方式,雖然激烈了些,卻正對了苗家人真摯純潔、敢愛敢恨的火熱性格。也唯有這個神奇的阿林哥,才能配得上嬌豔嫵媚的苗寨聖姑。
成自立急忙放行,紫桐冷冷瞪著他:「我可不是來尋你林元帥的,我要找的是一個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華家郎!」
莫做花椒黑了心
這個聶遠清,認識倒是深刻,林晚榮嬉笑著點頭:「好一個有錢有兵有實力。佩服佩服。聶大人果然有一套!可是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一個人來的?難道你沒看到嗎,這位高大哥。是皇宮大內的侍衛總統領。武藝高強、以一敵百!這位四德,機智靈活,也是我的得力助手——」
林晚榮急忙道:「那可不行,你現在身子重,哪能做這些事情?還是我來吧!」
林晚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個,我先數數啊。仙兒、青璿、巧巧、凝兒、神仙姐姐,這是已過門的!徐小姐、聖姑、玉霜、大小姐,這是待娶的!月牙兒小妹妹也正在緊張排隊!哦,還有個計畫外的——」
從起步時的落後三刀還多。在十三刀之內就已攆的只剩咫尺。阿林哥實在太神奇了!所有的苗人看得驚險刺|激。卻又忍不住的歡呼雀躍。掌聲毫不吝惜的送給紅苗的小阿哥!
「是!」香雪輕笑而去,月牙兒又羞又喜,緊緊拉住他的手。
正覺無奈間,眼神微瞥,只見不遠處,身形雄壯的札果正閒庭信步般在人群中穿梭。他所到之處,便有混入其中的黑苗侍衛團團護住,其他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想起那個潑辣咪猜的詭異神情,林晚榮急忙道:「紫桐她知道你在這裡?!」
「當然了!」林晚榮極為正經道:「我喜歡聖姑,就像雲彩迷戀天空!」
林晚榮苦笑搖頭,不顧她掙扎,將她玉手緊緊握在了掌中:「我又何嘗想走呢?!事實上,我急著離開,就是因為我想早些回來!」
與苗寨諸人瞎逛了一會兒,正要出到城西找個地方落腳,忽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來,就見一個黑臉的漢子嘿嘿笑著站在面前。
與安姐姐的距離越來越近,已可望見她那如玉的肌膚、花般的嬌顏,林晚榮心花怒放,張開懷抱大力撲了上去:「師傅姐姐——」
小宮女扶著她的手。躬身道:「大可汗,這裡就是昔日的達蘭扎部落。」
五蓮峰曲折蜿蜒,險峻之極,才行到一半的路程,就已是雲中漫步了。
「啊。啊!」聶大人眼中射出深深的恐懼,身子蜷縮成一團,顯然對林三哥的手段早有所聞。
「大頭領太客氣了。」轎子裡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簾子被掀開,札果急忙親手扶轎。從裡緩緩行出一個白面無鬚的中年人,身著大紅官袍,慈眉善目,面如滿月,白白淨淨的臉上堆著和藹的笑容。一一向四周抱拳,狀似恭謹。
他心下唏噓,無聲握了握小妹妹的手。玉伽與他心有靈犀,知他想起了那美麗的往事,忍不住溫柔望他一眼,雙頰生暈。
小弟弟聽得腦中嗡的一聲,滿眼冒金花。這個狐狸精!還沒洞房就尚且如此。要洞了房。那還不得把我給吃了?!他渾身硬邦邦的,鼻子都冒了煙。腦子一熱。咬牙道:「好。為了教書育人。也為了掃除聖姑心靈和身體上的盲區,我只有做一回犧牲了!這活,我接了!」
「不是的,」依蓮微微搖頭,小聲道:「我喜歡看你的樣子。你笑的時候像壞人,生氣的時候像好人。」
林晚榮點頭微笑:「等著瞧好了,那些魚肉鄉里的壞傢伙,不管是華人還是苗人,一定會有人收拾他們的!到時候,只怕大家又要穿上銀飾,再過一次節日了,各位咪猜,要把你們的銀子都收好哦!」
林晚榮笑著擺手:「阿叔,我不是什麼林元帥,在苗鄉,我永遠都是那個阿林哥!只希望下次上碧落塢,你不要把我趕下去才好!」
她雙手合十,喃喃自語,美麗的臉上閃著動人的光輝。
他刷的一刀狠狠砍在身側的大石上,火星四濺,柴刀都被砍出了幾個豁口。林晚榮急忙乾笑縮頭,正值老爹怒火旺盛之際,還是先躲著為妙!
一路沉寂,唯有這最後一聲才是最重要的,這一下出其不意,火馬身子急顫,根本來不及改變方向,下意識的就已揚蹄前躍。
少女急忙抬起頭來,羞羞怯怯的望著她:「聖姑,阿哥是你的情——我怎麼可以和你——」
望著那喜氣洋洋的三人,林晚榮恨得直齜牙,這他媽到底是官還是匪?簡直就是蛇鼠一窩了!有這幾人在,布依老爹、依蓮他們的日子能好過嗎?
眼見著札果兄弟帶領數千黑苗武士就要衝殺過來。安碧如俏臉一寒。大聲道:「所有的黑苗咪多們。只要你們立即放下柴刀,我以聖姑的名義保證。你們依然是我苗寨的一員,是我的兄弟姐妹!」
依蓮嘻嘻一笑:「因為她們喜歡你啊!今天是花山節,她們喜歡誰就整誰,挨整越多的人,說明他越受咪猜的歡迎,就是這樣!」
布依對他人品頗為不屑。可這小子爬刀山的絕技也實在讓人佩服,老爹哼了聲道:「這都不明白嗎?花山節這一天,我們苗家的咪猜要是看中了哪個咪多。就會當眾往他身上潑一筒清水,意思是,澆醒你這個傻阿哥,還看不懂人家姑娘的心!」
「這還差不多,」紫桐微微一笑,面色稍緩:「第一個問題。昨夜你放的花燈,為什麼會飛上天?」
明晃晃的刀鋒在斜陽的映照中,閃爍著凜冽寒光,二人在刀山上你追我趕,速度漸漸加快,爬的也越來越高,每上一步,危險就多一分。
阿林哥聽得神清氣爽,眉毛都飛起來了,跳起腳大叫著揮手:「中意,我都中意好幾百年了!」
不說不知道,經他一提起,眾人回想起以前看見法師爬刀山的情形,果然如阿林哥所講,站的都極為怪異,原來是這個道理。
他疾身飛躍的同時,安姐姐的銀針業已射至,札果啊的痛呼出聲,右眼鮮血汩汩,柴刀嘩啦落下。
挨在依蓮旁邊的映月塢裡一個與他相熟的咪猜笑著道:「這都還不明白麼?這些咪多,來自不同的山寨,都是要與依蓮對歌的!阿林哥,我們依蓮為了你,已經在這裡不停的唱了一晚上,就為了能讓你找到我們呢!」
不是有秧不肯插;
安碧如的旁邊,坐著敘州府台聶遠清,正雙目炯炯望著他,臉上神色閃爍,陰晴不定。
「阿林哥,我們苗族的情歌,講求的是淺顯直白,不管什麼話,只要你敢唱,就有人敢聽。曲調都大同小異,倒不難學,這幾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
按照昨夜與依蓮的約定,除了安姐姐外,要再有人來找他對歌,那就算他輸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輸的很慘。
千里迢迢萬里來,
「阿林哥,你取笑我!」依蓮坐在他身邊,羞澀道:「我怎麼能和聖姑比?她是我們苗家的精神支柱!」
原來是這麼個替代法,我看你是故意引誘我才對,林晚榮滿頭大汗。他與依蓮相處日久,對小阿妹的脾性和能力都極為瞭解,她幾乎就是十數年前安姐姐的翻版。依蓮個性堅定,熱愛苗鄉,人又聰明伶俐,若成為新一代的聖姑,倒是個極好的選擇。
「阿林哥,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聽他描述的美好未來,人群中終於有一個苗家小伙子耐不住了,站出來大聲問道。
難得看見師傅姐姐這嬌羞的模樣,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伸手接過,卻聽人群中傳來一聲暴喝:「慢著!」
「這還用問嗎?」阿林哥急切的眨眼:「我喜歡聖姑,比黃金白銀還要真!」
小宮女雙手呈上一件物事,玉伽取在手中美目輕掃,那是一面亮光閃閃的金牌,一邊雕刻著張牙舞爪的金龍,另一邊卻是「如朕親臨」四個大字!
苗女多情,這可不單只是說說的。像依蓮這樣的女孩。心性極為高潔。她要喜歡一個人,哪是那麼容易改變的?看著布依老爹跳腳大罵,林晚榮一時愁煞心頭,不知怎麼辦才好。
請個木匠來刻你;

論起臉皮之厚、手段之多,當世誰能及得上他?就只短短幾句話,便已讓名震大漠草原的金刀可汗心靈震顫、徹底淪落在他懷中。
她髮絲上沾染的幾粒秋霜,已凝結成了水珠。在初升的陽光中,閃著五彩聖潔的光澤,臉蛋如鮮豔的朝霞紅撲撲的。林晚榮接過窩頭,頓時吁吁連喚,燙的嘴皮子都打顫。
四德搬著個木桶行了過來。這是磨豆腐用的滷漿。裡面泡了幾截絲線。林晚榮取過晾乾。便將一頭綁在「燈籠」下部的竹圈上。另一側則用繡花針穿過花旗,綁了個鬆鬆的活結,又命四德舉起燈籠。那花旗便一邊被吊起。
望著這丫頭企盼的眼神。他彷彿就看到了少女世代的安碧如。美麗、純真、幹練、堅強。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樣?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重重點頭。
映月塢的年輕人哪有耐心聽他解釋,齊齊朝他呸了口,竹筒裡的清水狠狠撒到他身上,然後滿臉鄙夷的揚長而去。
「這個——」林晚榮尷尬笑了聲,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師傅姐姐!」他又愣又驚,大喜之下,幾步竄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拉她。
眼望著聶遠清的官轎走遠,札果札龍兄弟也逕自離去,街上行人已少。二人回到那僻靜的宅中。過不了片刻,便見胖子吳原氣喘吁吁的鑽了進來:「駙,駙馬——」
望見姑娘小伙那充滿朝氣的面龐,聽著他們飄盪在空中無憂無慮的歡笑,林晚榮無奈中又有些欣慰,這些才是苗家的未來啊!

「不瞞夫人,起初我們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與胡人打了這些年仗,他們的凶殘也早有耳聞。」有如此美麗的夫人和自己說話。那夥計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和他們處得久了。大家都發現,這些突厥人雖然面貌兇惡了些。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卻也並非是壞人。他們性格耿直,不會拐彎抹角,相處起來極為平易。兩個月下來,大家早已熟稔了,也並不覺得他們有可怕之處,大家都是一樣的普通人。」
他堅定了心思,順著火光一路游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見那高高的山崗上燃燒著一簇熊熊的篝火,在整個城西都是最旺的。那火光的旁邊,蜷坐著一個小小的黑點,正聚精會神的低下頭去,不知在做什麼。
聖姑動聽的歌聲隨風飄來,這是在嚴正警告阿林哥,讓他不要花心呢。苗家人都能歌善舞,哪能聽不明白其中意思,頓時笑聲四起,饒有興致的看著阿林哥如何應對。
「住口!」寒儂阿叔氣得鬍子直顫,指著札龍鼻子道:「你阿哥打馬騮勝不過人家,你就帶著人馬來找碴,這算是什麼本事?!有種你就贏回來啊?!你們哥倆,真把我們苗寨的臉都丟盡了!」
「現在明白了吧,」依蓮默默拉住他的手:「你啊,喜歡聖姑,埋在心裡就可以了,反正這苗鄉的咪多,人人都喜歡她,也不奇怪!可是你要做那最傑出的咪多,鐵定是不行的——」
「有,當然有了。用不同的藥物搭配,最起碼可以配成上百種你說的這種毒藥!阿林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忙了半天,還真是沒吃過東西,他急忙點了點頭。依蓮咯咯嬌笑,解開身上的包裹,卻是晌午分給她的糕點,竟似一點沒動過。
安碧如喃喃自語了幾句,虔誠拜倒下去,良久方才起身,望著他輕輕道:「這裡是苗鄉重地,供奉著我們的歷代祖先,還有我的阿爹阿母,你也來見見吧!」
香雪聽得直吐舌頭:汗王離開總共才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大華和突厥相隔千萬里,就算他寫了書信,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送到啊!

見他二人當著自己的面郎情妾意、打情罵俏,恩愛個沒完沒了,札果急怒攻心,扯著嗓子大吼道:「阿林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苗人,你是個可恥的華家狗——」
當然,小阿妹欠缺的是經驗與聲望。前者可以通過實踐彌補,以她的聰明,斷不會將苗鄉引入歧途。至於聲望,有了阿林哥、聖姑、長老會的全面支持,再加上依蓮自己的努力,也不是什麼問題。
「林兄弟——」
紫桐惱火的看他幾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都是你自找的!剛才你擒拿了府尹大人,我們大傢伙只顧看著高興,轉過頭來時,依蓮就已不見了!這漫山遍野的都找遍了,也沒看到她的影子!」
大頭人嗯了聲,眼都不斜,逕直朝峰上而去。
回到映月塢的青年男女中,大家歡欣鼓舞。團團圍在篝火周圍聽他講故事,這一次講的是打突厥的事,就連見慣他吹和*圖*書牛的四德都聽得入迷。說到緊張處,苗寨男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依蓮更是把他的胳膊都捏紅了幾塊。
人群從四面八方向湧來,不一會兒,便將那刀山擠得水洩不通,他們興奮的踮起腳,爭相目睹阿林哥的風采。
「為什麼?」林晚榮愣了愣。
「嗯。」依蓮輕輕擦了擦眼角,羞澀一笑。
「阿林哥!」一聲嬌喚響起,少女依蓮竟是逕直從大石上躍下,發瘋一般的向他狂奔而來。
少女眼圈一紅,默默拉住了他的手:「阿哥,你以後還會回苗寨來嗎?」
林晚榮正要出聲安慰,安碧如已抹了眼淚,嘻嘻道:「小弟弟,你說謊的時候,總像真話似的,害我都被你騙了!」
林晚榮眼睛疾眨,恍然大悟:這苗家長老會,明擺著就是安姐姐的娘家人了,她將我引進來,就是毛腳女婿上門,成不成全看娘家人了!只是看這些長老對華家人的態度,事情恐怕不是那麼好辦的!
望見他左右為難的樣子,月牙兒面露得色。咯咯笑道:「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惹我!」
「嗯!」依蓮甜甜一笑,急忙站到刀架旁,望著那明晃晃的刀鋒。她原本平靜的心神頓又忐忑了起來。
唉——
可不是造化嗎?將來皇帝歸天,以林三的身分,多少人求他一巴掌,只怕都求不到呢!
不是成親替代,那是什麼替代?林晚榮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也被聖姑鬧的糊里糊塗。要不怎麼說安姐姐是他的剋星呢!
「是啊,怎麼了?」
師傅姐姐,你太貪心了!!林晚榮哈哈大笑,緩緩揭開她頭上搭下的銀飾,露出安碧如那亦喜亦嗔嬌媚無限的臉頰。
聶遠清輕踱幾步,白淨的臉皮閃過濃濃的凶色:「林元帥之前就已說過了。皇上是天下第一,但本官也是敘州第一!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你老人家來到了敘州的地盤上,這裡的大小事務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那你就不是你了,天下第一也要讓著我這敘州第一!敘州府幾百里的地界,一切都由本官說了算!我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得死!」
山上木葉紮成堆,
聖姑嘻嘻一笑:「他們欺負你。你以後也可以欺負我啊,這樣不就扯平了?!」
吃虧是福,吃虧是福。他唯有眉開眼笑的安慰自己。
跟在身邊的香雪見她臉色有些疲憊,急忙道:「大可汗,您身子不便,可千萬不能累著了。這公文還是留到明日再處置吧。」
安姐姐再大膽。終也是個女子,臉皮哪能跟他相比。聽小弟弟當眾表白,她頓時又喜又驚,卻不敢點頭更不敢搖頭。解下腰間那象徵著婚約的銀色玉帶,輕輕遞到他手裡,聖姑雙頰生暈,粉面紅如桃花。羞澀道:「這個,給你!」
上次洛敏在山東丟失軍餉三十萬兩,差點落的個人頭落地,可小小的一個敘州府,光是貪墨就比這還多。與突厥開戰,日耗不過萬銀,這三十萬兩,就是整個抗胡大軍一月的糧餉。
這一想,頓時冷汗涔涔,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了。方才敢於捨身跳崖,是因為他知道安姐姐絕不會讓自己死,那是有恃無恐,所以才能跳的瀟灑。可這踩刀山就不一樣了,憑的全是真本事,弄不得半點虛假啊!這可怎麼玩?!
映月塢的眾多咪多早已團團圍了上來,個個都對他敬佩的直豎大拇指,連一向不服他的坤山也不好意思跟他作對了。姑娘們的眼神卻有些曖昧,圍住他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小弟弟聽得心花怒放,嬉笑道:「是,是,我早就想落到你手裡了,還請師傅姐姐狠狠的摧殘我,千萬不要憐惜啊!」
正在想著,前面草地上人聲喧嘩,那橫插著鋼刀的木板已被抄直豎了起來,牢牢固定在中央,高約四五丈,左右橫插著三十六把鋼刀。那刀刃比菜刀略薄,打磨的極亮,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幽寒光。這就是名聞遐邇的苗家刀山了。
「有什麼不行的?」玉伽無聲撫摸他的臉頰,溫柔道:「你現在是我突厥的汗王。身分尊貴無比,想要哪個女人,那是她們的榮幸。我身體不適的時候,你找她們侍寢,是再正常不過的。你以後要慢慢習慣這種感覺。何況納蘭香雪這兩個丫頭,對你觀感不差。只怕做夢都盼著你的寵幸呢,你為何不遂了她們的心願?!」
香雪嘻嘻一笑,急忙將那公文搬去了大半。
安碧如卻不如何著急。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荒郊野外的,時不時抽出些功夫「整治」他,那豔絕天下的嫵媚神態,直刺|激的林晚榮神經噗噗亂跳,享不盡的溫柔豔福。二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片刻都不肯分離。這一趟蜜月之旅,過的甚為溫馨甜蜜。
「從能力上來說,一點問題沒有。最要緊的,是要看依蓮自己的選擇。」
少女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阿母要幫我收拾東西。要烙餅準備乾糧。她一夜沒安歇。我怎麼能睡呢?這寨子裡要去參加花山節的咪多咪猜們,誰家都是如此!」
感受著他掌心裡傳來的灼熱和顫動,安碧如心下溫暖,偷偷握了握他的手,眨眼道:「怎麼,有誰為難我的小阿哥麼?」
「你啊,」月牙兒望著他,又是無奈又是歡喜,目光無比輕柔,嬌羞嗔道:「我怎麼就喜歡上你這個傻子呢!要知道為什麼,問你的師傅姐姐去!我才不跟你說!」
林晚榮哈哈笑著行到寒儂身邊,正色道:「請大長老放心,一切後果我都想好了!就這些東西吧,麻煩你老人家幫我準備一下。」
林晚榮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正感百無聊賴,忽覺衣裳一緊,有人在背後拉住了他。急忙轉過頭來,卻是映月塢裡早已與他決裂的幾個姑娘,為首的正是把他罵的狗血淋頭的紫桐。
月牙兒神色一緊。急忙道:「怎麼,不好吃嗎?!」
「你很想知道嗎?」安姐姐眼神如水,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到他小腹以下,忽然抬起玉手輕輕向下一劃。咯咯蕩笑道:「就是這樣了!」
「下流!」月牙兒嬌羞無限,狠狠瞪著他。
今天已是九月初一,離月牙兒毒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到現在卻還不知道她中的什麼毒、到底有沒有解藥,林晚榮身上彷彿幾千幾萬隻螞蟻在爬,怎麼都睡不著!
五蓮峰山高坡陡,不易攀爬,札果一行人卻行進甚快,看起來對此的情形極為熟悉。行了小半截路程,前面便現出一條險峻的石道,狹窄的緊,兩個苗族壯漢守在道前,看那衣裳上絲線的顏色,是白苗人。
忽覺掌心一鬆。安姐姐已無聲的偏過了頭去,神情冰冷如霜。林晚榮拉過她的手,嘻嘻笑道:「——我是考慮,怎樣才不會被寒儂阿叔給打回來!」
「札果頭人,好大的威風啊!」一聲冷哼傳來,從那狹窄的石道中行來一個白苗長者,瘦瘦高高,鬚髮皆白,眼神如鷹隼般凌厲,很有些氣勢。
林晚榮笑著勸和:「兩位小姐姐都是忠心為主,就請大可汗原諒她們一回吧!!」
「想死?有那麼容易嗎?」老高長笑一聲,疾伸腳正踢在他手背,匕首嘩啦飛出。
這一下。石室中沸騰了。若真能按照這個華家人的設想實施,長老團入住府衙、與府台相互鉗制,那敘州苗人的地位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華苗一家、人人平等,這是多麼誘人的前景,到時候全敘州的鄉親們都可以揚眉吐氣了。
「阿林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依蓮雙眼蘊積著淚水。輕輕道。
他牽著安碧如的手,二人同時跨步,輕輕邁過門前那象徵著幸福火紅的炭盆,漫山遍野頓響起無盡的歡呼掌聲,所有的苗家人都興奮的載歌載舞,慶祝這一對新人的誕生。
「這個叫香水。也就是女子用的水粉,你拿回去那個山洞裡好好藏著!」想起那夜依蓮偷偷藏起來的劣質水粉,林晚榮忍不住打趣道。
這三件事,一個比一個令人激動,神奇的阿林哥給苗寨帶來了太多的驚喜,所有人都對他心悅誠服。
「阿林哥——」依蓮羞得跺腳。布依夫婦受他寬慰,倒也樂開了懷。
劃玉珮的事也就依蓮父女二人知道。林晚榮想了想,忽然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師傅姐姐,你一早就知道我來了是不是?你一直跟著我,是不是?」
「小笨蛋,」安碧如拉著他手嘻嘻一笑:「不過才一天麼!咱們快馬加鞭緊趕一程。不就追上了嗎?」
映月塢的青年男女目瞪口呆。天天廝混在一起的阿林哥。竟是威風凜凜的抗胡大元帥?這麼說,他平日裡講的那些神奇的故事,多半都是真的了?
依蓮從苗袋中尋出一塊竹片,急急塞進她手裡:「求你快去把這個交給阿哥!」
玉伽聽得驚奇莫名,噗嗤笑道:「就你會作怪!你又不種花種菜,能有什麼珍貴的種子,叫高麗人偷去了?」
「看來聶大人也不算太糊塗。你也知道那是幾日之前的事了!」林晚榮雙眼微瞇。嘿嘿一笑:「你說的那個興文縣丞吳原,湊巧我也認識。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有一個獨生子叫做吳士道。我更知道聶大人轄下各縣,每年都會有數目不等的銀兩繳入州府,你有兩本帳薄,一本是明,一本是暗!還有,聶府台會有一些私人信件。落到各位縣丞手中——恕我直言,這位吳縣丞,可比你聰明的多!」
香雪嘻嘻一笑:「汗王有所不知。我們大可汗手藝雖好,卻自幼不喜歡吃肉,平日裡都是素食為主。」

她已換了身潔白的胡裙,便只沒到腿彎處,晶瑩的玉腿修長挺直。掩露的酥胸豐|滿高挺。如玉的雙頰火紅鮮豔。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是嗎?什麼樣子?」林晚榮情不自禁道!
「阿林哥,今晚我們就宿在西城外吧!後天一早就上山去!」依蓮見他臉色不好看,小心翼翼說道。
他抹了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最傑出的咪多呢?」
「毒,很毒!」幾個咪猜大笑著眨眼:「比我們依蓮還毒!」
花山節早已恢復了熱鬧,到處載歌載舞。歡笑開顏。他往高臺上打望,方才在打馬騮中受挫的札果灰頭土臉的坐在聶遠清身邊,二人正小聲說著什麼,那旁邊坐著的安碧如卻不見了。
溫馨中,月牙兒忽然抬起頭來,緊緊盯住他:「窩老攻,你老實說,這些天來。有沒有每天都想我?——看著我回答,不許眨眼睛!!」
「想來林大人也應該知道,你在大華是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下官雖未見過你,但你與誠王的事情,朝中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下官再駑鈍,對於扳倒我恩師的人,焉能不聞不問?最起碼,對你的相貌特徵,也應該略有耳聞吧。那打馬騮的時候,我第一眼看見你的面目,就已有些驚奇了。」
待到依蓮等人走遠,林晚榮一轉身來,高酋小聲道:「兄弟,瀘州的水師和步營,分從兩路出發,前夜已到達興文了,眼下也在趕至筠連的路上!」
見林晚榮沉吟不語,聶遠清目光生寒,疾速揮手,敘州兵士與黑苗衛隊如狼似虎般向他逼近。
「父汗昔年曾有雄心壯志。一定要用鐵血征服整個大華民族!玉伽雖為女兒身,卻也曾為這宏偉大志所鼓舞,還曾親自滲入大華腹地,刺探敵國軍情,這些老師都是知道的。」
「『五峰排比插雲中,荷花不裂四時風』,好一個五蓮峰啊!」他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有些難為情道:「依蓮,到底哪個是碧落塢,我怎麼看不見?!」
龍鳳燭通紅明亮,映照著床前的女子柔媚的身形,秀髮上垂下的銀飾流蘇,遮住了她嬌美的臉頰。只看那曼妙的身段,便知是聖姑無疑。
「阿林哥。罷免聶大人——」
諸人原本就對他觀感不惡,此時聽他循循善誘,皆都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大長老帶我去,莫非是安姐姐要見我?他心思電轉,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性極大,頓時喜上眉梢。
「得令!弟兄們,保護林帥,保護所有的苗家鄉親——跟我衝啊!」
札龍大踏步行過來,揮舞著手裡的柴刀,面色兇惡。指著他劈里啪啦一通怒吼。林晚榮高酋面面相覷。他們二人都是西貝貨,那苗語一句也聽不懂。
這個狗賊,竟把一切都算計好了!他在敘州一手遮天,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就算小弟弟在敘州罹難,那也是苗家內亂所致,與他沒有多少干係!安碧如眼中冷芒疾閃,不屑道:「聶大人,你好心思、好手段啊!要叫你得逞了,那才真是蒼天無眼!」
好不容易捱到入夜,他才從酒海中脫身,偷偷往洞房溜去。
香雪不解道:「連可汗您也被騙了嗎?」
老爹搖頭道:「客人太客氣了!坤山依蓮他們,都還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樣,你打那姓吳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這雙手,不是養尊處優的,是提過刀的!」
蒼天哪,大地啊,為什麼我說真話從來就沒人信呢?反而說假話的時候,從者如雲、趨之若鶩!難道真的是我太壞了?他心中悲哀不已。
看見安姐姐眼光冷淡、似笑非笑的樣子,他有勁使不得,只得抑制了焦慮的心境,小心翼翼道:「姐姐,別開玩笑了,這樣的事怎麼能忘呢?月牙兒以前是我們的敵人,可現在兩國停戰了,她和我們做了朋友,我們不能坑朋友不是?」
「當然是真的!」林晚榮臉色莊重。高高舉起右手:「我以阿林哥的名義發誓。華苗平等、共存共榮!對那些貪墨腐敗、魚肉相鄰的惡徒。不論民族。不論貴賤。一律施以利劍,定斬不饒!」
漫山的歡呼掩蓋了他的聲音,少女根本不知他在喊什麼,見他一個勁招手,欣喜的腳步更快。
安碧如緊緊握著小弟弟的手,欲言又止。林晚榮搖頭笑道:「姐姐,你想說什麼?」
林晚榮心中怦怦疾跳,急忙吞了口口水:「什,什麼更好看的?」
安姐姐眼珠輕轉,笑道:「這個麼,就要看你的誠心了!」
這下你們幾個老頭沒有理由再阻止我了吧!他在水面大力拍了幾下,掀起一片晶瑩的水花。欣喜不已。
他將那奇形怪狀的「燈籠」遞了一個到布依手裡,自己則提溜著兩個。不疾不緩向那花桿行去。老爹急忙邁步跟在了他身後。
「咦,有機關?!」他大驚失色,急急跳到安姐姐身邊,順勢緊抓住她的手。睜大眼睛道:「姐姐莫怕,我來保護你!」
「是!」小宮女嘻嘻一笑:「納蘭明白了。我叫特使在門外等著,大可汗有空就見見,沒空就算了!」
周圍眾人看的心驚膽顫,直到危險解除,這才爆發出口哨歡呼,數不清的咪多咪猜向他們湧來。
安碧如無聲點頭,輕輕一嘆,拍著她手道:「阿妹,苦了你了!」
林晚榮聽得不解:「什麼意思?誰懇求你?!」
安碧如無聲輕笑,羞喜道:「你方才念的,是從哪裡偷來的打油詩?平不平,仄不仄,對仗也差勁的很!」
「啪!」林晚榮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臉黑的跟炭似的:「這姓聶的問題都交待完了嗎?」
二人久別重逢,心中的喜悅自不用言說,玉伽在別人面前是領袖群倫的天驕可汗,在他面前,卻是溫柔可愛的小妹妹。雖已珠胎暗結,那少女的狡黠與刁蠻,卻益發的讓人歡喜。
「我從前啊,」他抹了抹嘴角漏下的清水,得意笑道:「我從前是個小廝,專門坑蒙拐騙,還勾引人家小姐!」
這山谷本就幽靜。他的嗓門極大,聲音飄飄蕩蕩飛了出去。依蓮述聲望來,頓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她臉上悲喜交加,忽然疾退了兩步,抓起一把小石頭,狠狠朝這邊扔過來,悲憤淒苦的山歌卻在峰谷間迴盪:
「啊,啊——」札果摀住流血的右眼,在地上不斷的打滾,痛不欲生。
那顫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中四處飄盪,回聲漸起,一遍遍盤旋在耳邊。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忍著心中巨大的恐懼,緩緩伸出手去。
所有的苗家人都掂起腳來。好奇的打量桌上的那堆物事。待到看清情形之後,頓時又失望又著急。
四周一片沉寂,忽然間掌聲如潮,姑娘興奮的手掌都拍紅了。阿林哥果真是與眾不同,就連怕死的事,也能讓人感動的要死!
安姐姐的手段,誰也沒他清楚!要是月牙兒得罪了她,聖姑一怒之下,再不給小妹妹解毒,那就什麼都玩完了!
「你說真的,阿林哥?」依蓮抱住他胳膊,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
「我為什麼不能幫助苗鄉?!華苗兩族本就是生死手足,讓所有的鄉親都過上好日子,是每個有良知的人的共同心願。我當然也不例外了!」
說什麼折桂,第一陣就輸了,札果氣的渾身直顫,卻發作不得,望著林晚榮冷冷道:「阿林哥,現在你敢和我去踩刀山了嗎?」
紫桐掃他幾眼,不滿道:「你管是誰,只說你答還是不答?」
好不容易通過幾天的相處,讓他們消除了些對華家的仇視,卻被這個聶遠清瞬間就翻倍的找了回來。林晚榮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你若不信回頭看,
「慚愧,慚愧,」林晚榮急忙抱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阿叔,您長得這麼慈眉善目、溫和敦厚,就像個老壽星似的,小子不敢欺騙您!其實,我不是紅苗咪多,我叫林三,來自京城,是個華家人!」

依蓮睜大了眼睛望住他,輕輕道:「阿林哥,你要是能永遠留在苗寨,那就好了!」
見他輕鬆的拍了拍手,大長老迫不及待道:「阿林哥,準備好了嗎?」
玉伽臉頰嫣紅,輕哼了聲道:「你們兩個,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敢合力來欺騙我了?!」
林晚榮爽朗大笑:「那好。今天,我就讓依蓮小阿妹,真真切切感受一回這上刀山的滋味。」
「不錯。華家確實有好人!」一位長老哼了聲:「可是。那欺負我們的。也是你們華家人!這又怎麼說?」
這小子莫非真有什麼神奇的本事?大長老狐疑的看著他。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敘州兵士長久居於他淫|威之下,本就有些懼怕府台,此時聽他重金刺|激,便蠢蠢欲動起來。
聖姑眉目暈紅,緩緩低下頭去:「好聽是好聽,只是一遍實在太少,你每天念上十來次,那還馬馬虎虎!」
「這樣說,我還非去不可了?!」林晚榮放聲大笑:「那好吧,既然大頭人如此盛情。我就去這刀山逛逛吧!」
原本熱鬧的現場頓時寂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他身上。
「你從前是幹什麼的,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呢?!」
安碧如瞪了他一眼,惱道:「我們苗女有兩樣東西天下聞名,你知道是什麼嗎?」
林晚榮不知該怎麼回答,良久才腆著臉道:「那會兒依蓮和我鬧矛盾,氣得一個人跑了。不過您別擔心,有坤山紫桐他們跟著她呢。」
他大踏步走上前去,自那花苗咪猜手中接過尖尖的朝天椒。花苗阿妹眨著眼,神秘笑道:「阿林哥。你要想好了,這個可是很霸道的,吃了它,只怕你肚子會痛上三天三夜呢!」
「誰說我不敢跳?」林晚榮被激得大怒,臉色漲的通紅,嘿嘿冷笑:「這世界上,還有我林某人不敢做的事情麼?!」
「走了?」林晚榮大驚,一把抓住紫桐胳膊:「她去哪裡了?什麼時候走的?」
玉伽嚶嚀輕喚,鼻息火熱,身體軟軟的癱在他懷中,赤|裸的雙臂像是潔白的小蛇,緊緊纏住他的脖子,羊脂白玉般光滑豐|滿的酥胸緊貼住他的胸口,與他瘋狂的吻在一處。
「你也不要高興太早,」見他嬉笑開顏,布依老爹自是為女兒憤憤不平:「想娶聖姑,哪有那麼容易?!」
「就是這裡。」林晚榮微微點頭,目光落到桌上那已風乾的花束上,昔日與月牙兒鬥智鬥勇鬥狠的情形歷歷湧上心頭。時過境遷,那所有的憤怒和痛苦,都已成為最甜蜜的回憶。
「嘩——」掌聲如潮,群情沸騰,喊上一千句口號,也不如這一個利好來的實實在在。
「是嗎?」林晚榮哈哈大笑:「這是我人生寫的最好的一句了!」
依蓮聽得耳根紅透:「聖姑,你,你說的是真的?!」
一路上氣氛沉默,高酋見他臉色冷的跟冰塊似的,便也乖乖的閉嘴。
「什麼說謊,這就是真話!」小弟弟惱道。
「這是斷腸之毒,哪就那麼容易相救?」安碧如搖了搖頭,望見小弟弟慘白的臉色,她眼珠一轉,輕輕道:「不過麼,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屏退了吳原,高酋狠狠呸了口:「什麼玩意兒!胖的像個肉球,那身肥肉,只怕都是吸百姓的血長起來的。」
「這個,我可不可以不回答?」小弟弟眼珠一轉,小聲問道。
依蓮?林晚榮呆呆嘆了聲,不知該要怎麼開口。
聖姑臉頰發燙,輕道:「是啊,阿叔你應該認識他的!」
應該?林晚榮眼珠一轉。據老高所說,要想練就在這鋼刀上滾來滾去的真功夫,沒有四十年的勤學苦練是做不到的,那個札果才拜師一年,就有這般能耐?!我看未必!
「什麼意思?」他驀然一驚。
那火馬迅捷如風劃過眼前,直直的劈開一條通路,在眾多苗家青年注視的眼光中。他身影如電,側面跟著駿馬疾速奔跑,竟然追了個首尾不差。
「嗯!」
「我是跟著札果混上山的。」咪多嘿了聲:「我到這裡,是想看看聖姑——阿叔,聖姑在不在,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少女堅定點頭:「我知道。可是我願意!」
五首?依蓮偷偷吐了吐舌頭,這個阿林哥什麼都聰明。就是唱歌學的慢了點。她咯咯笑道:「五首也不要緊。這都是你的心血!到了花山節上。可一定要唱出來啊。要不然,我這個當師傅的就太丟臉了!」
老高以為他要去找映月塢的紅苗,正要鑽進人群,林兄弟搖了搖頭:「高大哥,我們去五蓮峰瞧瞧!」
聖姑咯咯嬌笑,在他耳邊狠狠道:「猜出來也就罷了,卻還要故意說些好聽的來哄我,哼,當我治不了你麼?」
「沒什麼,就是有點冷。」林晚榮笑道。
林晚榮秉住心中的焦慮。微笑道:「吳大人回來了?!午宴用的可好?」
哥的背後有妹跟。
「太好了!」躲在一邊偷聽他們說話的紫桐,衝依蓮擠了擠眼睛,嘻嘻笑著鼓掌。爬刀山是苗家法師的絕密本領,沒想到阿林哥竟然如此大方,要親手教給依蓮,怎不樂壞了眾人。攔路的姑娘們湊在小阿妹身邊,鶯聲燕語笑個不停,眼中充滿了羨慕。
「給,當然給了!」寒儂急忙點頭,不可置信的望著他:「阿林哥,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失敗,你就沒有機會了,你和聖姑——」
花山節是全敘州的大事,有父母官蒞臨也是常事,安碧如微笑著朝大長老點頭:「阿叔,我們就去見見這位聶大人吧!」
上了岸邊,整個衣裳都已濕透,沾在身上水流不止,說不出的難受。依蓮將他推到大石後:「阿哥,你把衣服脫下來!」
少女軟軟的倒在他懷中,奮力蜷緊身子,烏黑的血漬自她嘴角汩汩流下,她如玉的臉頰,早已被淚花染的晶瑩。
依蓮急忙道:「阿林哥,你這是幹什麼?」
「討厭!」安碧如欣喜的咯咯嬌笑,眼中水般溫柔,如蛇般的手臂緊緊纏繞著他脖子,火熱的氣息帶著如蘭的芬芳:「天當被,地當床,我是你的新娘!小弟弟,你喜不喜歡在這裡洞房?!」
「這個——」林晚榮一時啞口無言。
安碧如湊到他耳邊道:「是你那月牙兒小妹妹的事麼?不要著急,我不會害她的。」
熊熊火光瞬間燃燒,映著她嬌豔的臉頰,少女站起來,羞澀的轉過身背對他,同時將手往大石後伸去:「把你的衣服遞給我!」
「你不說我也明白的,」依蓮搖搖頭,嘻嘻輕笑著,淚水卻怎麼都止不住了:「阿哥,我送你的腰帶呢——」
札果的意圖很明顯,就是為了聖姑去的,他一路疾奔,領先眾多苗家的小伙子們,卻還抽空向那邊看臺上的聖姑揮手致意。旁邊的聶大人微笑著點頭:「札果頭人真是好本事啊!」
不用說也知道是阿姐做的手腳了。她是故意要整阿林哥啊,依蓮苦笑搖頭。
片片寫著山歌的竹片,塞滿了那精緻的苗袋,竹木上娟秀的小字清晰可見。
我真的回來了嗎?!可是小妹妹呢,她又在哪裡?他喉嚨一乾,無聲的握緊了手掌。
他二人心有靈犀,通力合作,不到片刻功夫,金帳內便收拾整齊。
這下可難住你了吧,布依得意的搖頭:「我活了這麼多年,花山節也不知看過多少,歷次都是咪多們自己爬上去的,還真沒見過別的手段呢!華家郎,現在就看你的了!」
她自遇到阿林哥開始,便在幸福與痛苦的邊緣徘徊,喜歡他卻不敢開口,等到鼓起勇氣時,阿哥已成了別人的情郎。人生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麼?
「美,美極了!」林晚榮喉嚨乾澀,聲音顫的自己都聽不到了。
「怎麼可能?!」林晚榮急忙擺手:「你是九鄉十八寨出了名的俊俏咪猜。追求你的小伙子排隊都排過金沙江了!」
依蓮緩緩搖頭,神色一黯:「阿哥他不喜歡我的!」
「阿,阿叔,」他臉色煞白,小心翼翼道:「我有恐高症啊,能不能換個別的,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望著他手中揚起的書函,那封頁上的小楷正是自己親筆所書,這個林駙馬似乎不是那麼糊塗,莫非他真的是早有準備?聶遠清臉色大變:「有賬本有什麼用?敘州乃是本官說了算!你無兵無權、孤身一人,本官拿你易如反掌——」
林晚榮為人沉穩,又經歷豐富。能說會道。說笑話一個頂倆,講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什麼風花雪月、刀光劍影。信手拈來,還不帶重樣的,都是咪多咪猜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姑娘小伙聽得眼光直閃、心神嚮往,個個搶著跟在他身邊,與他說話。
「明天就是花山節了!」她忽然輕輕道。
林晚榮目光如炬,在人群中不斷的巡視,遠處的成自立隱在暗處,偷偷對他打了個手勢,林晚榮微微一笑,輕不可察的點點頭。
「是啊,他是最厲害的,」紫桐盯住遠處的那對人影,憤憤哼了聲:「連聖姑都對他投懷送抱了——依蓮,你怎麼還不清醒?他不是你的阿哥,他是聖姑的阿哥才對!」
林晚榮心中有愧,不敢答她話語。急急尋來高酋四德。囑咐他們各帶幾隊兵丁滿山搜索苗家小阿妹。不見依蓮的影子,絕不罷休。
一連串的動作都發生在電石光火之間,還沒來得及眨眼,一切就已結束了。
才踏出門楣,二人便齊齊呆住了。五蓮峰上峰下,黑壓壓的全是人頭,擠滿了連夜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苗家百姓。山谷空寂無聲。
在最危險的時候,依蓮堅定的站在他身前、用嬌弱的身軀為他阻擋刀槍。當到成功來臨,她卻無聲無息、悄然離去。這丫頭的性子,當真和安姐姐有的一拚啊!
林晚榮嚇得臉都白了,這群小阿妹,紅包照收,難題照出,霸道之極,簡直就是要我的命啊!
「聖姑——」
映月塢中幾個與林晚榮相熟的咪猜,嘻嘻笑著走到他身邊。在他面前搖曳著美妙的身姿:「阿林哥。就只有你的依蓮小阿妹漂亮。我們不好看麼?」
「既然你不是要投湖,」林晚榮乾笑幾聲:「那你的苗袋,怎麼會掛在半山腰上?」
「閃開,快閃開啊!」望著依蓮脈脈含羞的樣子,林晚榮嗓子都喊啞了,等到少女聽到時,那快馬已近在眼前。
聖姑的情歌唱出口,所有的苗家人都鼓掌歡笑,氣氛熱烈之極。
與老高出了城來。駐紮在城西的各苗家山寨早已安歇了,橫七豎八躺著的都是苗家青年。熊熊的篝火照耀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寧靜而又安詳。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聖姑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你覺得,讓阿妹來替代我,怎麼樣?!」
她撫摸著胸前的銅錢,咯咯笑個不停。
大長老看他躲躲閃閃的神色,無聲的搖了搖頭,嘆道:「你跟我來吧!」
一匹是氣勢洶洶的快馬,另一匹是烈焰熊熊的火馬,花山節開場的打馬,已經徹底演變成了札果頭人和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紅苗小阿哥的單打獨鬥。
就這樣的敘州駐軍,一觸即散,怎堪大用?林晚榮搖頭哼了聲。
車門緩緩打開,方才喊話的那少女當先跳了下來,輕輕拂起簾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晚榮忽然輕輕一嘆:「小妹妹,你怎麼不問問我薩爾木的事情?」
要吹木葉哎,嘴對嘴!
依蓮脈脈抬頭,只看了一眼,驀然瞳孔放大、心神俱裂。「阿哥!」她慘呼一聲,發瘋般的向人群中衝去。
林晚榮哈哈大笑。和月牙兒這樣的聰明人說話,真是省時省心。他將薩爾木在京中的情形講了一遍,何時起床、何時安歇,每天吃些什麼、玩些什麼,事無鉅細,都一一道來。
房中傳來輕輕的呻|吟,呢喃,喘息,便似一曲美妙的山歌。守在門外的依蓮聽得面紅耳赤,無聲的低下頭去。
「阿哥,那日你問我苗毒的事情,是不是為了那個突厥可汗月牙兒?!」少女幽幽一嘆,輕聲問道!
那不還是我嗎?!林晚榮臉色一慘,說來說去,原來我這人民公敵早就當定了!可恨那個安狐狸,昨晚上竟不告訴我!
阿林哥是聖姑的情郎,我怎能跟聖姑搶他?依蓮苦苦搖頭,忽又心生奇怪,她紅著臉看了安碧如一眼,小聲道:「聖姑,我明明已服下了斷腸之毒,您怎麼還能將我救活過來?」
依蓮笑得前俯後仰:「阿林哥,你是最臭美的人!」
林晚榮仔細打量了幾眼,正晌午時分,香韻樓卻無客人出入。周圍明裡暗裡散布著數百黑苗壯漢,警惕的往四周觀望,看來這香韻樓是被札果包下來了,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阿哥永遠都念著我?依蓮的小心臟噗通噗通直跳,雙手急劇顫抖,忽然淚如泉湧:「可是,我想阿哥的時候怎麼辦?!」
少女輕輕搖頭:「阿林哥,你不是苗家人,所以不清楚。聖姑這些年雖然一直在外漂泊、極少回苗寨,可是我們苗寨許多的吊架樓、學堂、橋梁、水利都是她籌資興建的,為了防止貪墨,那銀票是她囑託長老們一張一張從山外帶進來的,還請了好多農人來教我們苗家墾田拓荒修水利,每到開春給我們買穀種,又請人教我們讀書識字——阿林哥,聖姑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說,我們苗家能不感她的恩麼?」
映月塢的男女青年,許多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鬧騰的集市,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東看看,西望望,歡喜的手舞足蹈。
柔軟的絹帛彷彿無邊的絲雨在帳中飛舞,無聲打在他頭上臉上,說不出的溫柔。林晚榮嘻嘻一笑,輕聲喚道:「小妹妹——」
他說的是誰,鄉親們一聽便知。札果身為苗家首領,卻勾結官府、為虎作倀,惹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人人敢怒而不敢言,此時聽阿林哥破口大罵,頓覺痛快之極。
鮑師爺點點頭:「大人今日晌午已到了縣城,正等著大頭人的消息呢!」
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安姐姐一直在山東興辦白蓮教,在苗寨的日子的確沒有幾天。也難怪依蓮從前沒有見過她。
黑苗武士猶豫半晌,終於有一人扔下柴刀,跪下大哭:「聖姑——」
夜空中灑滿紛紛的螢火,斑駁明亮,像是一條飄浮的玉帶。
前面腳下似有東西,他顫顫巍巍的撫摸上去,先入手的,卻是一隻人腳。
「沒事,屁股上突然長了根針,過會兒就好了!」阿林哥苦笑搖頭。
——
迷迷糊糊中正要睡去,忽覺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麼。他嘩的站起身來。在人群裡搜來尋去,卻沒看見那道窈窕的身影。
圍觀的咪多咪猜們看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人人都為她捏了把汗。
林晚榮拉住她手,溫柔一笑:「我只能每分每毫、每時每刻的想你。如果哪一天。你感覺不到我的思念,那是因為,我已失去了呼吸!」
「師傅姐姐,依蓮現在到底怎麼樣了?」說來說去,卻不見聖姑著急小阿妹的傷勢,林晚榮自然急了。
送走了安狐狸。已是繁星滿天,想想即將到來的花山節,他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不知明天到底會遇上什麼事情。
林晚榮哈哈大笑,猛的回過身來,一把將她嬌軀攬入懷中。玉伽只覺身子一輕。腿彎發熱,整個人已被他抱進了桶中。
「若是汗血寶馬、日夜不停,也需要五六天的功夫!」林晚榮點了點頭,見她微笑不語,似乎絲毫不為玉伽所中之毒擔心,忍不住道:「師傅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小妹妹到底中的什麼毒?」
苗家規矩就是多,誰知道這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問題。被小阿妹們堵在了樓下,實在沒有辦法,林晚榮唯有點頭應了。
安姐姐紅唇緊抿,輕輕哼了聲,玉手一鬆一合,臉上忽然現出幾絲嫵媚。
單看他臉上溫情的笑容,便知他與那個女可汗是怎樣的刻骨銘心。依蓮默默的低下頭去:「真羨慕這個月牙兒。我要是能像她那樣,阿哥也許就永遠不會忘記我了!」
「依蓮,你的阿林哥明明是很喜歡你的,卻不敢說出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安碧如突然正了顏色,緊盯住依蓮問道。
她柳眉紅唇,面帶彩霞,蓮步在山腰間緩緩挪動,顧盼間眼波流傳,脈脈生輝,就彷彿拂面的溫暖春風,那充滿民族特色的苗裝,更凸顯出她成熟曼妙的美麗身材。
她容顏豔絕天下,那夥計看的一呆,急忙道:「後來是突厥可汗發了敕令,有膽敢在貿易區擾民者,嚴懲不貸!左王懼怕可汗的威信。才慢慢地收斂了。您看,我們掌櫃的,現在也雇了好些突厥人來幫忙呢!」
依蓮嘻嘻道:「這花山節又叫趕苗場,最盛大的節目,便是選出一名最傑出的咪多,將那象徵著豐收喜悅的五彩旗幟掛上花桿,這是我們苗人最大的榮耀,全苗鄉的咪多都渴望能成為這個人!可是在大頭領授旗之前,誰也不准動那花桿,否則,那便是自認第一,全苗鄉的咪多們都會向你發起挑戰!」
林晚榮急忙附和:「老爹阿嬸,依蓮說的對,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幸福健康卻是有錢都買不到的!你們相信我,苗鄉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到依蓮出嫁的那天,說不定你們家已經有了好多好多的銀飾,堆得你們都抬不動了呢!」
寒儂哦了聲,笑著道:「難怪看著眼熟呢,你這身衣裳,分明就是布依當年成親時穿的嘛!」
怕死?林晚榮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那溫軟中帶著顫抖的紅唇,輕輕印在了自己臉頰上。依蓮從他懷裡跳起來,望著他,大聲道:「阿哥,我等你!永遠等著你!」
「華家郎,」大長老怒哼了聲,顯然早就識破了這個偽劣的咪多:「這衣裳是依蓮找給你的,對不對?」
「阿弟,少安毋躁,」札果渾實的聲音傳來:「寒儂身為大長老,在苗寨聲望隆厚,非是等閒人物,不僅白苗對聖姑和他忠心耿耿,就連紅苗、花苗、青苗許多山寨也都心向著他們。要對付他和白苗,一定要計畫妥當才行!」
千刀萬刀剁死你。
「我首先要宣佈一個消息,」林晚榮目光巡弋,大聲道:「皇帝已發佈了聖旨,因皇孫誕生,大華全國免賦三年!也就是說,三年之內,不管是苗家還是華家,請你們只管放心收割牧養,一文錢也不用上交!」
人群中爆起一陣嘩然大笑,阿林哥還真是有膽,面對聖姑,他什麼都敢唱。這山歌對是對上了,卻是個花心小阿哥的自白書。
尋了扇不起眼的門戶推了進去。院內一個身穿官服、胖胖圓圓的老頭正搓著手焦急的走來走去。
他將安碧如的玉手拉得緊緊,一刻都不肯放鬆。安姐姐癡癡望著他,臉上羞喜乍現,卻忽然淚珠簌簌,兩行輕淚紛落下來。
安碧如雙頰血紅,狠狠盯住他,似笑非笑道:「是嗎,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洞房?」
「給我的?!」聖姑微微一愣,接過那幾根活線用力拉了下,這才看清,線的那頭是仍掛在旗上的三盞「燈籠」。
聶遠清調動了駐軍趕到筠連,只怕不單是為了維護秩序這麼簡單。他在敘州有錢有權有兵,簡直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誰敢反對他?雖不知札果與聶遠清達成了什麼協議,但只看這樣勢,就知情形不是那麼美妙了。
小妹妹的責任?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心裡感動莫名,緊緊抱住了她柔美的嬌軀,再也不願放開。
動手?格殺勿論?林晚榮眼中寒光一閃,這個笑面佛聶遠清,難道要在花山節上動手殺人?這廝手段如此狠辣?!
林晚榮大笑點頭:「這麼說,我是非回來不可了?難怪安姐姐挑選你做她的接班人,你這脾性,就和她一模一樣!」
吳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不敢不敢!下官有大罪,請大人責罰!」
他說的輕描淡寫。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安碧如呆呆望著他,忽然噗嗤一笑,眸中升起絲絲水霧,低頭溫柔道:「你要敢哄我,我可不饒你!」
「啊!」帶著呻|吟的尖叫響起,阿哥痛呼出聲、氣喘如牛:「師傅姐姐,你,你好狠!」……
自敘州北上,由川入陝,由陝入甘,道路崎嶇難行。一連走了十數日,才見到塞外的塵煙。
禮樂齊鳴,鞭炮震天,自山寨的裡頭,緩緩行出一位曼妙的苗家女子。額前搭下的銀飾遮住了她的臉龐,她默默垂下頭去,修長的頸子似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將那鐵絲紮好之後。林晚榮仔細糾正著角度。又瞇著眼瞄了一番,良久才滿意的點點頭,取過旁邊的薄紙。照著那竹圓比劃半晌。做成個頂端密封、下端開口的圓柱。確保二者直徑相同。用糨糊輕輕的糊上。他似還不放心,又對著裡面狠吹了幾口氣,聽那薄紙嘩嘩作響,這才欣喜的放下了。
那咪猜眨了眨眼:「這可是關鍵時刻,誰也不准幫他!阿林哥要有真本事,才能娶走我們聖姑,你說是不是?」
張群從懷裡掏出清單,恭敬遞於他手中:「回稟林帥,經一夜搜索,在聶遠清府內,共計查獲黃金萬兩、雪花銀及銀票十五萬餘兩,另有金銀首飾、古玩字畫、明珠翡翠不計其數。」
花山節明天就要開始了。這是百里苗鄉最盛大的節日,遠遠近近的鄉親們紛紛湧入城中。大街上擠得水洩不通,整個筠連已成了苗家大集會。
不會吧,林晚榮眨眨眼:「騙我?騙我什麼?我既無財又無色的!」
「請各位鄉親放心,」他雙眸一掃,正色道:「林某人既來到了這裡,就一定要懲凶頑、殺惡霸、斬貪墨,還敘州府一個朗朗乾坤!我要讓敘州所有的華苗鄉親,都過上幸福安康的日子!這是我的承諾,更是阿林哥的承諾!」
林晚榮蒙著眼睛,摸索著一張張撿起那散落在地的公文,親自交到她手中。月牙兒嘻嘻輕笑,眸中淚花浮動。
怕死?姑娘們同時洩了氣,這真是個最沒創意也最俗氣的答案,阿林哥的聰明才智哪裡去了?難道是黔驢技窮了?!
大可汗伏案正忙,聞聽有人到來,連頭也沒抬起,淡淡道:「你就是大華來的特使?!」
「阿林哥——」少女看見他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急急推開周圍聞她歌聲蜂擁而來的咪多們,歡快的向他跑來。
——
「聖姑過獎了!」聶遠清抱抱拳,望著林晚榮嘿嘿道:「在下也是汲取了恩師誠王爺的教訓,對著林大人這種人物,唯有先下手為強,後下手者便要遭殃!!」
四德和老高早已在樓下等著了,將行裝都收拾完畢,聖姑默默打量著這承載她無數幸福的溫馨小樓,心裡忽然生出些淒切彷徨,雙眸浮起淡淡的淚珠。
「對——啊,什,什麼意思?」林晚榮一個激靈。嘴皮子瞬間就不利索了。和狐狸姐姐說話那可得百倍小心,一不留神落入她的圈套。被她套出了話,那後果可就慘了!
「我的意思是,姐姐,咱們能不能先作作弊。你告訴我明天唱什麼歌,我回去跟依蓮學去!」
林晚榮默默搖頭。嘆道:「諸位阿叔。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事實上。我也承認。華家的確有那麼些蛀蟲。他們無法無天、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為害一方。給大家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對於這樣的壞蛋。凡是有良知的人。都會無比的憎恨,苗家的鄉親如此。華家的百姓亦然。」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了,札果猛一咬牙,指揮著身後數千黑苗兵。疾聲怒吼道:「兄弟們,跟我衝上去。殺了這華家狗!」
聽到安姐姐的聲音,林晚榮這才如夢初醒,急忙緊握住她的手:「師傅姐姐,快,快救救依蓮——」
依蓮心靈手巧,看了一會兒,忽然驚喜道:「我明白了,這是紋路不同!」
大頭人迫不及待的跳起來。殘餘的獨眼閃著血一般的光芒:「鄉親們。不要聽這華家狗放屁,他是專門來欺負我們苗人的。跟我衝上去,殺了他!」
吳縣丞磕頭如搗蒜:「打死下官也不敢欺騙您老!我就只聽到了幾個字,什麼『聖姑』、『動手』、『格殺勿論』,別的就再也聽不到了!」
流蘇微微晃動,自那金色的馬車中,緩緩行出個豔麗無匹的女子。
等這句不知多少歲月了,林晚榮刷的一頭磕到地,安姐姐美目濕潤,躬身與他對拜,趁他不注意,又狠狠捏了捏他掌心:「哼,你可落到我手裡了!」
林晚榮哼了聲,暗自跟上他們。才沒踏出幾步,便聽前面突然馬蹄亂響,兩匹快馬風馳電掣般疾奔過來。眾人蜂擁上搶,札果卻是身形極快。在眾侍衛的掩護中,他猛的一牽馬韁,腳下疾蹬,身如一塊突然挑起的石頭,穩穩落在了馬背上。那駿馬嘶鳴一聲,揚蹄往前奔去。在周圍黑苗的虎視眈眈中,誰也不敢搶,唯有放他遠走。
安碧如依偎在他懷裡,臉頰火紅,羅衫半解,那光潔如玉的酥胸長腿,在月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你猜猜!」一個魂牽夢繞的聲音,在她耳邊溫柔響起。
說起依蓮,他急忙抬頭四望,小樓內寂靜無聲,今早起床便沒有看見小阿妹的影子。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想起昨夜她企盼的眼神。他心中忽生出些淡淡的感傷。握住聖姑的手,兀自又緊了些。
二人相依相偎,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小宮女香雪緩緩行過來,紅著臉道:「稟可汗,時候不早了,請您和汗王早些安歇!」
依蓮倒真是有些頭人的意思,一路上不斷招呼著兄弟姐妹,提防他們走散了,誰在最前誰在最後,遇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待人也是落落大方。林晚榮看的暗樂,這丫頭精明幹練,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安姐姐!
玉伽依偎在他懷中,大眼睛撲閃撲閃,含笑凝望著他:「汗王,以後你天天來,我們就天天睡這樣的大床,好不好?」
拉住依蓮才走了兩步,周圍的咪多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嘰哩呱啦大叫著,有的乾脆就唱起了情歌,根本不願放她走。林晚榮齜牙咧嘴,笑著道:「依蓮,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啊!好多帥小伙,怎麼樣,有沒有看中的?阿林哥給你把把關!」
「那後果可就嚴重了——」安姐姐嫵媚一笑,趁人不察,在他臉頰偷偷點了下,雙頰火紅,咯咯道:「就是這樣了,是不是很嚴重?」
花鞋晾在石板上,
少女輕笑道:「還記得昨夜打賭麼?現在可是你輸了!」
「小弟弟,你倒是膽大的很哪,」安姐姐柳眉倒豎,湊到他耳邊,咯咯冷笑:「竟當著我的面前,對別的女人表白起來了?!」
夜色緩緩降臨,皓月當空。百星沉寂。遼闊的草原彷彿與天幕連接在了一起,讓人不自覺的置身其中。
她手臂不住的顫抖,溫柔環上他腰肢,將那潔白的玉帶緊緊繫在了他腰上。
「承讓,承讓!」林晚榮下了刀山,朝著周圍蜂擁而來的鄉親,笑嘻嘻的抱拳拱手。
安姐姐也不知哪裡去了,此時的林晚榮倒真真正正的成了個局外人,這歡樂的場景與他無關。
紫桐這丫頭,還敢來耍我?他嘿了聲,撿起竹簡正要扔回去,目光往上面掃了眼,忽然咦了聲。這次他可看清了,心中頓時欣喜,捧住竹簡向著安碧如大力揮手,放開嗓門唱道:
林晚榮心裡頓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急忙道:「札果說什麼?」
在這城樓之上,小李子萬箭穿心,安姐姐助他刀劈拉布里,一幕幕的往事叫人沒齒難忘。他那「有種你再建,明年我再遊」的豪言壯語,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成為大華民眾津津樂道的美事。
札果右眼受創,早已無招架之力,又如何能承受住這一記飛腳,伴隨著一聲淒厲慘叫,他身如隕石般疾墜而下,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札龍與身邊的黑苗侍衛齊齊搶上前去,正接住了大頭人的身子。
成自立一眼望見他憔悴的模樣,頓時驚道:「林帥,您昨夜安歇的不好?!」
他信手一指,果然,那穿堂忙碌的夥計中,竟有幾個胡人的身影,正忙的不亦樂乎。安碧如大奇:「那你不害怕他們?」
聶遠清要在此處盤剝百姓,自然不能讓他們走出大山去告御狀,這無橋無路定是他故意為之。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他才可以為所欲為。
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間,就聽山梁上傳來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幾眼,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才四更不到時分,苗家人就都已起來了,家家戶戶點著燈,吊腳樓上炊煙裊裊升起,一派繁忙景象。
林晚榮擠擠眼,笑意吟吟:「還是晚上再治吧,現在是白天,人來人往的不太方便!」
「試試吧!如果札果行,我應該也可以!」林晚榮嘿了聲,拍拍他肩膀道:「再說了,不是還有高大哥你嘛!」
這個問題怎麼答?林晚榮咧了咧嘴,喉嚨乾澀。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安碧如急忙鬆開玉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三盞昏黃的「燈籠」,輕輕搖擺著,緩緩向上升騰。由慢到快,由緩到疾,就彷彿一個放著亮光的「品」字。
望見那道柔弱的身影。林晚榮心裡一緊,急忙喝道:「依蓮,讓開,快讓開!」
他沉吟一會兒,拉住布依道:「老爹,這個踩刀山的功夫,苗鄉有很多人會麼?!」
「原來如此,阿林哥果然能說會道!」聶遠清哈哈大笑,無意中打量他,眼神高深莫測。
昨日就已見識了這個聶遠清的霸道,今日尤甚,這姓聶的分明就是敘州府的土皇帝了!林晚榮怒哼了聲,眼中泛起陣陣殺機。
少女們將他整了一通,迫他老實了,這才心滿意足,拍著手嘻嘻笑著站到了依蓮身邊,得意洋洋的望著他。也不知誰在依蓮耳邊輕輕言語了幾句,少女臉頰頓時火紅,握著小拳頭追打同伴。苗家女孩們笑鬧成一片。
什麼意思?聖姑要給我拉皮條?林晚榮心裡噗噗直跳,望著安姐姐似笑非笑的臉色,他不知該要如何回答。猶豫了良久。才小心翼翼道:「依蓮人很好,大家都喜歡她!」
「這是依蓮的東西!!!」林晚榮雙手都在顫抖,緊張的心都要窒息了:「依蓮呢,依蓮在哪裡?」
「喜歡不喜歡。不能靠嘴說,要用心去感受的!」聖姑輕輕搖頭:「他待你如何,你自己沒有感覺嗎?!」
正心驚膽顫間,忽見一個黑苗侍衛大步走了過來,指著他嘰哩呱啦一通苗語,神色甚是兇惡。布依老爹在林晚榮耳邊小聲翻譯:「他問,你是不是紅苗的阿林哥?!」
「哦,不是不是,」林晚榮急忙正了顏色,大言不慚道:「其實我最想做的,是在一個寂寥的夜裡,在一座幽靜的房中,拉住姐姐的手,我們肩並著肩躺在一起,說上幾句貼心話,那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情啊!當然,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們還可以順便——」
望著他悻悻垂首的樣子,聖姑溫柔道:「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小阿妹,心疼都來不及,還能害她不成?至於能不能獲得她想要的幸福,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你說的倒輕巧。」安姐姐嬌羞的嗔了聲:「你把苗寨的聖姑搶走了,叫我這些族人怎麼辦?他們要受了委屈,誰來帶領他們說話請命?」
那動作沒人看的明白。連府尹聶遠清也忍不住搖頭。眼中閃過絲絲譏諷:「這樣就能升上去了。難道你這花旗會飛不成?!阿林哥。傳說你聰明機智天下第一。我瞧未必!」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大長老就等著他這句話,聞言頓時拍掌:「看在你遠來辛苦、對聖姑又是癡心一片的份上。我們幾位長老商議。決定給你一次機會!」
聖姑猶豫了會,終於難抑心中的緊張。悄然跟在林晚榮身後行去。如此一來。聶大人和所有的長老自然也要親自光臨了。人群緩緩移動。以那光溜溜的花桿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圈。聚集的焦點,就在阿林哥身上。
淡淡的芬芳沁入鼻孔,讓人一聞就再也不忍釋手,少女摩挲著小瓶,喜不自禁:「阿林哥,這,這是什麼?」
布依的目光打量在他臉上。說不出的惱怒。
說話了就好,高酋長長的吁了口氣,急急點頭。眼見已回到城外,便與他分手,逕自去了。
這小子竟然不唸咒?!不僅是札果驚奇。苗鄉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弄不清這個阿林哥到底有什麼本事。
「小弟弟,你說,我們苗家的日子,真的能變得像你所說的那麼美好嗎?」聖姑望著他,癡癡言道。
寒儂大長老所謂的考驗,也就是一場心理戰。他這一跳,與聖姑的感情是沙是金,各位長老自然看的清楚。
三十萬兩啊!!!林晚榮憤然一拍桌子,氣得肺都炸了!
「哈哈哈哈——」那一直沉默的聶遠清驀然大笑:「天下都傳林三哥聰明機智、算無遺策,在本官看來,實在是徒有其表、幼稚之極。你說的再好聽又有什麼用,這敘州是什麼地方,你還當是金陵又或京城,處處有人罩著你?告訴你,這敘州姓聶不姓林!你以為就憑一塊金牌、憑你抖落出什麼右路元帥的身分,就會人人向你臣服?笑話!當天下人都是軟柿子、任你拿捏嗎?」
這廝拍起馬屁來,老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林晚榮聽得齜牙咧嘴,急忙截斷他的話:「客套話就別說了吧!吳大人。高統領叫你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林元帥,」寒儂走到他身邊吶吶了幾聲,初次喚這個稱呼,很是不適應。想起前夜將他打下山的經歷,老頭又好笑又忐忑,小心翼翼道:「請你對我們苗家人說幾句吧!」
此情此景,與昔日情形何等相像,就連這盛香湯的木桶都沒變過。林晚榮微微一笑,心中說不出的溫暖。
林大人哼了聲:「這是什麼?」
依蓮雙眸驀地紅了,喃喃道:「你不要罵他,阿哥不是壞人!」
「目睹林帥風采,我等死而無憾!」十餘瀘州水師的官兵說著話,又齊齊跪了下去,虔誠的向他叩首。
筠連縣位於五蓮峰下,恰逢川三省交界處,苗家最為繁榮茂盛。進了筠連縣城,果然處處人頭攢動,銀飾叮噹亂響,到處都是穿著盛裝的苗族男女,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花山節的。
「我知道什麼?」她這一問,倒叫林晚榮愣住了。
清水從頭涼到腳,內衣都已濕透了,再在外面穿上衣服,那是個什麼滋味?他這才明白,原來這群潑辣的苗女是故意要整蠱他!虧我每天晚上給你們講故事,你們一口一個阿林哥叫的親熱,竟然這樣玩我!
「怎麼,膽怯了?!」幾位長老同時大笑,眼中隱有幾分輕蔑:「別說我們沒給你機會,要是不敢跳,那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京城去吧!」
這一番兵威氣勢,頓叫所有黑苗與敘州駐軍聞風喪膽、雙腿發軟,他們平日裡早已習慣了狐假虎威,要動起真刀來,哪是瀘州水師的對手?聽林帥格殺之言。誰還敢反抗,雄兵還未衝到眼前,便已有人繳了械,一人帶頭人人從,片刻之間便聞叮叮噹噹刀槍砸地,抱頭求饒的哭聲甚是響亮。
——
這是依蓮的阿爹,自己身上的衣裳,就是他成親時候穿過的,是依蓮那丫頭向她阿母苦苦哀求了一夜才借來的。林晚榮心中有愧。又怎敢與他對視,急忙縮回頭去:「請布依老爹放心,凡是禍害華苗百姓的狗賊。必定有人收拾!時間不會久遠。也許就近在眼前!」
安碧如拉著他手,緩緩轉過身來,這一望,他卻是完全呆住了。
望著依蓮近在咫尺、紅撲撲的臉頰,他壓抑的心情頓時清爽了許多,彎腰抹了把冷汗,氣喘吁吁道:「真,真不好找啊!依蓮,你們怎麼躲在這裡?!」
玉伽再也忍不住,小聲道:「你,你要去哪裡?」
「札果,你這是在自取滅亡啊!」安碧如默默輕嘆,望著聶遠清冷喝道:「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府台大人,你這是要公然造反了?」
阿嚏!他渾身打了個寒顫,心中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又不是小樹苗,早上依蓮潑我一身水;晚上聖姑也對我實施灌溉,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廝是要造反了?高酋激怒之下,正要衝上前去,林晚榮攔住他。不緊不慢的瞥了聶遠清一眼。微笑道:「如此說來,聶大人已是無所畏懼了?!」

「嘩——」掌聲直欲把青天都掀塌下來,臺上諸位長老興奮的心都要跳出。這是阿林哥在一步步實踐他的承諾,雖是因府台空缺而暫時由長老會對苗家事務行代職,卻已是昂然前進了一大步,苗家首次在州府有了發言權,怎不叫人喜出望外?
依蓮羞不可抑,咪猜們笑著鬧成一團。倒把那煩惱拋卻了許多。
天地彷彿都在旋轉。金刀可汗身如抖篩般劇顫,她猛的嬌叱一聲,如玉的雙手瘋狂翻起滿桌的文書,狠狠朝他扔過去:「你來幹什麼,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壞蛋,我才不要想你!!」
安碧如目光輕柔,聲音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定。身為苗家女,一定要自尊自強,這是她多年在外漂泊的心情感悟,自是真知灼見。
林晚榮心裡噗噗疾跳,哼道:「我就不下來,你能把我怎麼著?!」
「那你願意為她失去生命嗎?!」
「阿哥——」札龍跟在他身邊,大駭之下拚命抱住了他肩膀。
大長老哈哈一笑,林晚榮猛的躍上前臺,雙手一揮:「鄉親們——」
她玉手一指。只見離著那奔湧的駿馬二里開外,早已豎起了一個個火圈。直徑約莫四尺見方,正熊熊燃燒著。所謂騎馬穿圈。就是要跨馬從中間躍過去,不僅考驗技術,更考驗勇氣。
淡淡的風沙打在臉上,二人欣喜無限,手拉著手跨過國境線,腳步落地的一剎那,林晚榮忽然愣住了。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她從懷裡掏出那塊劃破的軟玉,眼神脈脈溫柔:「玉石破碎了,不值錢,可是它貼心!當你把它送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心裡只能裝下阿哥一個人了。」
「撲通」,吳原跪在地上,拚命的磕頭,連那青磚都磕破了,鮮血汩汩流出:「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下官小小一個縣丞,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擅自收賦加賦啊!下官都是奉聶大人手令行事啊!」
苗家有救了,你卻沒救了!紫桐頗為無奈的搖頭。興奮中更為小阿妹的命運擔心。
安碧如一言不發,睜大了眼睛狠狠瞪住他,目光似箭般射入他心窩。
「死妮子!」依蓮滿臉紅暈的罵了聲,少女們嬉鬧成一團。
「阿哥,你帶聖姑走,快走——」依蓮雙眸晶晶閃亮,她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柴刀。勇敢的站在隊伍最前,怒目圓睜,與那凶狠的官軍對峙。寧死不肯退讓一步。
「誰也不准動我們的阿林哥!」映月塢與所有苗寨的鄉親們齊齊怒吼,柴刀嘩啦出鞘,橫亙在暴走的敘州兵丁面前!雙方怒視推搡,眼看著大戰一觸即發。
「一拜天地!」寒儂高唱一聲,安碧如手心輕顫,小弟弟溫柔拉住她,齊齊跪了下去。
「阿哥,你剛才說錯了,我並不是無所畏懼。」依蓮蜷在他懷裡,幽幽道:「其實,我也有害怕的事!」
「難怪人家小阿妹不想活了,」聖姑盯住他默然一嘆:「遇上你這種木頭,不被你惱死,也被你氣死了!我們苗家女,馳名天下的便有兩點,一為癡情,二為用毒。」
依蓮咬了咬嘴唇,雙頰如血,勇敢的望著他:「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老高眨了眨眼,笑道:「找碴的來了!」
望著那穩穩站立在刀山上的阿林哥,苗家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掌聲歡呼如潮水般響起,經久不息。
翌日一早醒來,聖姑還在熟睡中,髮梢沾著幾滴晨露,腮邊掛著兩抹鮮豔的粉紅,赤|裸酥胸在新升的彩霞中若隱若現,裊裊動人。
「阿林哥。阿林哥——」四面的人群潮水般湧了上來,興奮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大街頓擠得水洩不通,花轎再難行動一步。
「哦。是依蓮將我帶到五蓮峰,這才有了我與聖姑的美好姻緣,我要好好感謝她!」他可不敢說出小阿妹為他殉情的事,要讓這些長老知道了,還不得找他拚命?
安碧如雖放蕩不羈,聞言卻也忍不住的霞飛雙頰,事關終身之際,又怎能保持平靜,她默默垂下頭,眉目暈紅,小聲道:「這個林三,鬼主意多,手段壞,我在外面的時候,他經常欺負我——」
御賜金牌在火光映照中,金光燦燦,光芒四射。上面那張牙舞爪的金龍清晰可見。所有的敘州軍士都大驚失色,駭的疾步後退。連方才甚為囂張的札果兄弟倆也是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他唉聲嘆氣訴了半天苦,安姐姐嘻嘻一笑:「真的嗎?寒儂阿叔真的打你了?咦。寒阿叔那麼好的人,他為什麼會打你呢?」
安姐姐的報復手段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招數。林晚榮心驚肉跳之餘。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與安姐姐這樣鬧鬧。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林晚榮搖頭還未說話,依蓮卻已搶著護在了他身前:「話是我說的,有本事就衝我來,不要為難他!」
林晚榮也嘗了塊糕點,直覺世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美味,竟把巧巧的手藝也比了下去。難怪凝兒愛拿著我的銀子大撒把呢,這滋味真是無與倫比,她比我看得開啊!
「誰心疼你了?不害臊!」安碧如耳根發燒,輕嗔著看他一眼。
依蓮見他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撇撇嘴道:「那碧落塢可不是誰都能上去的!有忠心耿耿的白苗守衛。峰下還有札果頭人駐紮。閒雜人等哪能接近?你沒瞧見麼。就在這筠連縣城內。已經遍地是黑苗了!」
映月塢的咪猜們,剎那就緊張了起來,團團將他圍在中間,雙方大眼瞪小眼,用苗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寒冷的風聲似是刻骨的鋼刀,在耳邊呼呼作響,割的人臉頰生疼。林晚榮身子直線下落,心驚膽顫中縮成了一團,叫苦不迭:糟糕,莫非是我想錯了,這下面難道真的是萬丈懸崖?!那老子才真是個冤死鬼了!
夥計笑著道:「客官您是外地來的吧?我們大華的林元帥,早就與胡人簽訂了五十年的停戰協定,這巴彥浩特現在是我們兩國做生意的地方,還打個什麼仗?」
吳原頓時感激涕零:「犬子冒犯大人,那是他罪有應得!說句不中聽的話,您老親自動手,那是他天大的造化啊!」
「還想著聖姑呢?美得你!」依蓮望著他,嫣然一笑:「那就這樣說定了!阿林哥,你一定會輸的!」
「吳大人,這件事極為重大。」林晚榮淡淡楊眉。扶起吳原:「現下該怎麼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少女脈脈望著他,輕聲道:「阿哥,要是我們苗鄉建設好了,你會常回來看看嗎?」
依蓮嘻嘻道:「因為我和阿母打賭,她說你這個人心眼多,誰也騙不了你!我偏就不信。所以我就試試——嘻嘻,這下阿母無話可說了,阿林哥你真的是個好老實的人哦!」
這丫頭倒是原話奉回了,林晚榮搖頭一笑,目光落到她臉上,見她眼睛睜得大大,裡頭佈滿血絲,頓時驚道:「依蓮,你,你昨夜沒有休息?」
「聖姑!」所有苗家人都失聲痛哭,諸位長老也忍不住的老淚浮動。
「都一樣!」他哈哈大笑,眨了眨眼道:「姐姐,我想拉拉你的手!」
恍如百靈清唱,一曲嘹亮的山歌,忽從人群中爆出。遠遠的山崗上,紅豔豔的篝火燒得正旺。篝火邊上,一個俏麗的身影默默佇立、翹首企盼,動人的歌聲便是由此而來。
「我沒事!」少女強自一笑,眸中水霧裊裊,將他手心握的緊緊。
他派來的?玉伽臉色驚喜,挑開簾子便要衝出去,想了想卻又止住腳步,嗔惱道:「這個沒良心的人。兩個月了,連隻言片語都沒寫過給我!派個人來算什麼?我才不想見呢!」
「喂,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他嚇得嗷嗷大叫,緊緊摀住了胸口:「高大哥,四德,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花旗真的升起來了,以一種意想不到卻又充滿了浪漫的方式!阿林哥太神奇了!苗家所有的鄉親都驚喜交加,激動的久久說不出話。
安碧如雙眸晶晶閃亮,溫柔望著他:「你這個人,從來都是不吃虧的,今次怎麼變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能不答應嗎?林晚榮無奈點頭。
這一番講完。便如翻開了一幅完整的書頁。不僅依蓮聽得癡癡呆呆。就連林晚榮自己也不勝感慨。回首前程往事,歷歷在目,清晰的就如同發生在昨天,叫人永難以忘懷。
「華家人?」諸位長老聽得愣了,旋即怒道:「你既然是個華家人,跑到這花山節上來幹什麼?還鬼鬼祟祟的,穿上紅苗的衣裳,你到底有什麼圖謀?」
「比試之前。咱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札果陰陰|道:「這上刀比試。全憑的真功夫,誰要是學藝不精,是傷是死。與別人沒有干係!本頭人跟隨巴得學藝一年,至今已可爬二十刀——」
「可不是嗎?」說起這事,小阿哥頓時無數的苦楚湧上心頭:「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七天前就已到了敘州,從映月塢爬山路。一路披星戴月、翻山越嶺。沒日沒夜的趕到了五蓮峰。正要上山去看你。誰曾想,半路跳出一個白鬍子老頭,說是姐姐的寒儂阿叔,把我一頓好打,還把我攆下了山來,小弟弟真是冤枉啊!」
喝水?!林晚榮微一愣神,正要去接竹筒,那女孩飛快的拔出塞子,咯咯笑著秀手飛揚,一筒清水頓從他頭上澆下,直淋到胸前腳下。
這是什麼話?安碧如臉頰發燙,她是名震苗寨的聖姑,當著諸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面前,與他偷偷拉手已是極限,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得寸進尺,提出這樣非分的要求。她哼了聲,偏過頭去不理他。
林晚榮聽得偷笑,打你是活該,下次再撞到老子頭上,就沒有掌嘴這麼簡單了。
寒儂皺眉:「你也是來參加花山節、和聖姑相親的?」
這兩個特點在依蓮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林晚榮猛的一拍腦袋。腸子都悔青了:「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玉伽呆呆望著他,欣喜的眼淚頓如雨點般落了下來。她奮力投入他懷中,甜美的臉蛋緊緊貼在那赤|裸的胸前,溫柔乖巧,彷彿一隻慵懶的小貓。喃喃道:「窩老攻,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是你的小妹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是,是,」林晚榮羞澀靦腆一笑:「我想娶聖姑為妻!」
「不是不想活,而是我想好好地活!」聶遠清搖著頭冷笑:「從認出林大人的那一刻,本官就已明瞭,今日之局,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既然如此,本官還要拜個什麼?」
「鋒利?我看未必!」林晚榮笑了笑,指著其中一個小伙子道:「不信。你來試試!」
「應該不算欺負吧,」林晚榮小心翼翼的低下頭,輕聲道:「只是剛才有點,有點那個小矛盾,她偷偷躲起來,不想見我了!」
「不要聽他胡說,」眼見周圍的鄉親們竊竊私語,眼中流露出對阿林哥深深的好感,札果急忙大吼:「華家人欺負苗鄉,是我們所有人的親見,他抵賴不了的!」
人群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脈脈打量著他,流著淚微笑。
時辰不早,映月塢二三十個年輕的小伙姑娘聚集在了一處。咪猜們個個披著銀飾,臉色興奮羞紅,美麗可愛的緊,所有的咪多,看的眼都不敢眨了。叮叮噹噹的銀飾輕響,在父母的囑託和期盼中。眾人沿著山路出發了。
「那是當然了,」安姐姐扶著她肩膀咯咯嬌笑,神色無比的嫵媚:「只要你將咱們這百里苗鄉治理的妥妥當當,不出個一兩年,我保教你心願得償!嘻嘻,那個小壞蛋。哪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到時候師傅姐姐送個美麗的紅蘋果給他。看他吃還是不吃?!」
「胡說!」林晚榮重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聶大人乃是一府之首。位高權重,更得皇上賞識,堪稱國之棟梁!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你膽敢誣陷朝廷命官?高統領,掌嘴!」
安碧如哼了聲:「想到了又能怎樣?!我來問你,你對依蓮究竟說了些什麼,竟致她服下這斷腸之毒?!」
小心?小心什麼?林晚榮愣了愣。但見安姐姐笑顏如花,已當先行了進去。
「嚶」,安碧如腦中轟的輕響,這個小弟弟,竟敢如此的放肆,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占我便宜!她渾身火熱著嬌喘,想要推拒他,卻怎麼都使不出力氣,看在外人眼裡,分明就是欲拒還迎。
安碧如腳下加快,將那小女孩接過抱在懷中。小女孩欣喜不已,虔誠的望著她,稚嫩的童音在山谷間響起:「聖姑,阿爹阿母說,你是我們苗寨的鳳凰!將來我也要和你一樣。做一隻美麗的鳳凰!」
「哦,對了。令公子怎樣了?那次一不留神。失手傷了他,哎呀,真是對不起!」林大人假惺惺嘆了聲。
「札果,你想幹什麼?」望見那如狼似虎的黑苗兵,手執明晃晃的柴刀,團團圍住了高臺,寒儂長老臉色震怒,大聲喝斥。
「誰說我沒滿足?」林晚榮笑著拉住她手:「不要把男人都想成下半身動物。我這樣抱著你。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還要什麼?今晚哪兒也不去,我就抱著小妹妹睡覺。你說好不好?」
大長老的聲音又疾又響,彷彿催命符般,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林晚榮一咬牙,放聲喊道:「我進——」
「躲開,快躲開!」他驀然從馬背上坐起來,雙眼血紅,拚命向著疾奔的依蓮招手。
憧憬中,總還有幾個保持著清醒的。位列寒儂之後的一位老頭,看其地位,僅在寒儂之下,應是苗鄉第二長老了。二長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聲道:「你是個華家人,為什麼要這樣幫助我們苗鄉?」
大長老卻是神色溫和了,朝他笑道:「進去就知道了——」
「是啊,」安碧如眨了眨眼:「所以,你明天就更要努力了,這可事關你小情人的性命安危!哼……」
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瞭解苗家的風俗啊!我們苗人喜歡銀飾,因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純淨。自打女兒一出生,我們就要省吃儉用,為她積攢銀子。待到重大節日和出嫁時,要把積攢多年的銀飾全部為她穿上,穿的越多越榮光,這是規矩!只是苦了我們家依蓮,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就給她添過一件銀鐲子,剩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沒幾件,寒酸的很!」
他們同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卻怎麼都找不到一個詞語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縱然是天高地廣,也永遠比不上他們心中的感覺。
「阿林哥,你要當心啊!」依蓮關切的看他一眼,諸位咪多咪猜也是依依不捨。
依蓮心中酸酸。又想哭,又想笑。望著他堅定的神色,喃喃道:「阿林哥,謝謝你。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少女紅著臉道:「才沒有呢!你把好自己的關就行了!」
「哦——」林晚榮聽得心裡一酥,腦袋發麻,心神蕩漾中,便什麼事情懶得去想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嘆了聲,找依蓮壓床,師傅姐姐不是故意刺|激小阿妹嗎?未免太殘忍了些。
林晚榮喉嚨陣陣乾澀,苗裝落在手裡重逾千鈞,他無奈的偏過頭去,嘆息道:「依蓮,別這樣!我這個人不值得你喜歡!」
話音未落,一個美麗的白苗女孩終於克服了羞澀,抬頭打量著他,輕輕唱道:
——
「噓!」旁邊一名似是看熱鬧的華家老頭急忙拉扯他。緊張道:「小咪多。你不想活了?這是我們敘州府的聶大人啊!」
這群人中間,依蓮雖是個柔弱的女孩。卻因作風潑辣、個性堅定,當之無愧的當起了頭目,大家都服她,連混小子坤山也要聽她的。
「是嗎?」林晚榮哈哈大笑:「那就請札果頭人看好了,我今天就上滿這三十六刀,做一回咱們苗鄉的大法師!」
不待他吩咐,聖姑已伸出手去翻開少女的眼皮,默然打量了幾眼,忽然搖了搖頭,微微輕嘆。
紫桐嘻嘻一笑,衝著林晚榮直眨眼:「阿林哥,你可要照顧好我們依蓮,要是她受了委屈,我們可饒不了你!」
「嗯!」玉伽欣喜的應了聲,臉頰在他赤|裸的胸膛緩緩摩挲,羞澀笑道:「送到嘴邊的不要,倒沒見過你這麼老實的!我把她們給你留著,什麼時候想要了,直接鑽進她們帳篷按倒就是,草原女子絕不扭捏的。」
天色一暗,篝火點燃,相親會正式開始。千百苗家少女身著銀裝,伴著蘆笙木鼓、踏腳飛舞。青春的嬌軀美麗動人,嘹亮的飛歌響起在山間樹前,歡笑一片。
還有這樣的奇事,被他蠱惑一番,苗鄉的咪多咪猜們頓時興奮起來。「聖姑,聖姑——」他們興高采烈、大聲呼喊著安姐姐的名字。
安姐姐笑著,手上的勁可不小,林晚榮腰際的嫩肉被她抓的生疼,卻不敢叫喚,只得打個哈哈道:「姐姐說到哪兒去了,那些小阿妹我愛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欺負她們呢?」
四德把早已封好的紅包塞了過去,二長老笑著接過,老懷大樂:「多謝阿林哥了。好事將偕。還請你快些上山,聖姑正苦苦期盼著呢!」
林晚榮喉嚨乾涸,湊在她耳邊小聲道:「不准老公看老婆,天下有這個道理麼?!姐姐放心好了。我絕不叫你吃虧,待會就讓你看回來。小弟弟絕不反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依蓮臉色暈紅,急急擺手:「我,我是要幫你將衣服烤乾!」
翌日一早醒來,聞那山林間鳥語花香、流水潺潺,林晚榮只覺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坦。依偎在他懷中的聖姑,睫毛上沾染著淡淡的晨露,腮邊淚痕猶新,楚楚動人。如玉般柔軟光滑的嬌軀緊緊貼在他身上,溫馨旖旎。
林晚榮刷的跳上高臺。疾聲道:「鄉親們請起!請大家放心,我和聖姑,每年都會回苗寨來看看的。這裡是你們的家,也是我們的家。」
「這麼說,倒是我們人少的,欺負你們人多的了?」林晚榮嘻嘻一笑。
「是嗎?!」安碧如眼中閃過濃濃的驚喜,旋即嘆息一聲:「我們苗女什麼都好。唯獨那癡情一點。卻讓人恨,又讓人憐,最為不幸的便是遇上個無情無義的華家郎。那才叫柔腸寸斷、摧人心肝!我與小阿妹相距一個年輪,卻都難逃命運輪迴,讓一個白眼狼白白得了便宜!」
「想聖姑想的吧?」依蓮笑著道。
美麗的https://m.hetubook.com.com金刀可汗嬌羞中帶著懷念,那黯然銷魂的樣子,直令自幼跟在她身邊的香雪也看的呆呆:「可汗,您就是從這裡,開始喜歡汗王的嗎?」
安姐姐狠狠瞪他一眼,咯咯道:「那女可汗倒是個神奇人物,叫你想的如此之快,我本還思忖要多給你些時間呢!」
這倒與出京之前瞭解的情形差不多,林晚榮點了點頭,成自立又補充道:「末將在來時的路上派人打探過,敘州的駐軍昨日夜裡已全部趕到了筠連,聽說是應府台大人所召,也不知所為何來!」
「阿林哥,我不累的!」少女低下頭去,小心翼翼道:「今天晚上人多,我要不唱歌,就怕你找不到我們!」
「第二件事,敘州苗家奸佞方除、百業待興,亟需建設資金啟動農事,我將報請皇上,先行撥出兩萬兩白銀,由苗家長老商議共建!」
這一句話,就只有依蓮能聽懂,少女抬起頭來,脈脈打量了林晚榮一眼,忽然展顏一笑,雙眸水霧濛濛。
林晚榮攤開雙手嘻嘻一笑:「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就是在競技場上也是公平競爭,我自認並未得罪過札果頭領,不知你為什麼要殺我?」
見他不斷朝自己招手,那石子卻根本打不到他,依蓮銀牙輕咬,緊嘟著嘴,脈脈望著他,看得癡了半晌,忽然狠狠跺腳,轉身就跑。
——
「沒有啊,我很久沒這麼壞過了!」林晚榮狠狠摟住她柔軟的腰肢,湊在她耳邊嘿嘿笑道:「姐姐。你剛才那樣為難我,是不是故意的?」
林晚榮得意洋洋點頭:「那是當然了,你不相信我的話麼?!可別忘了,你阿林哥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連人也變老實了!安碧如輕嗯聲,嫵媚白他一眼,忽覺一隻火熱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柔荑,溫暖之極。
「窩老攻,」見他惶恐模樣,小妹妹無聲無息握緊他的雙手,輕輕道:「我是你的眼!!」
他心思電轉,微笑著擺手:「諸位阿叔誤會了,我穿上苗裝,是因為我喜歡和苗家的兄弟姐妹交朋友。」
「姐姐說笑了,說笑了!」他老臉一熱。急忙打了個哈哈,心裡卻道,我有長今妹送的陽參,百人斬那是有些誇張,十人斬卻是綽綽有餘了。
「阿林哥,阿林哥——」依蓮站在山邊的大石上,眸中淚花隱現,跳起來拚命向他招手。安碧如握緊的拳頭驀然鬆開了,忽然嘻嘻一笑,臉頰暈紅的望住他,喃喃道:「好一個黑馬小弟弟!」
安碧如偷偷拉了拉他,嚴正道:「胡說!這才打完突厥,國庫定然空虛,兩萬雪花銀?你就是要了徐渭的命,他也給不了你!你老實說,是不是要自己掏銀子?」
「當然是了!」林晚榮大言不慚的點頭,老子娶了安姐姐,做了苗寨的女婿,那不就是半個苗家人?「不過在聶大人面前嘛,當然要說華家語了,以表示我們對府台大人的尊重。」
「末將在!」人群中站出一個身高體壯的大漢,恭敬向他抱拳。
這空曠的屋中,唯一陳設的,就是一座高大的神櫃,神櫃上從高到低擺滿了靈位。安碧如輕輕跪倒,臉色暈紅,雙手緩緩合十,眸中水霧濛濛,喃喃自語道:「列祖列宗,阿爹阿母,女兒帶人來看你們了!」
正無可奈何間,小妹妹輕輕拉住他的手,羞喜一笑:「汗王,夜了,我們歇息吧!」
聖姑開了口,她身邊的咪多們頓時歡呼雀躍,手扶住柴刀虎視眈眈的望住札果,想要挑戰他的大有人在。
「是啊!」林晚榮嘻嘻一笑,順勢坐在她身旁:「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回來沒見著你,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跑了呢,差點把我的魂都嚇掉了!」
林晚榮心裡直發毛,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疾道:「姐姐,你,你動手的時候輕一點,其實,我還是有點怕打針的。」
安姐姐的手又白又嫩,摸著軟軟的,就像一塊上等的美玉,林晚榮嘖嘖嘆了幾聲,又道:「姐姐,我能不能親親你?」
眾人看的起勁,唯有紅苗阿林哥有苦自己知。這是一匹受了驚的火馬,好處是它會一個勁的狂奔,沒人敢接近。壞處是,它只會越跑越快,根本無法剎車!
一路上了五蓮峰,四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峰上峰下聚滿了人群,紛紛向他恭喜道賀,紅包也不知灑了多少。
林晚榮心裡迷惑,不知這些苗女到底在幹什麼。有心想問問依蓮,只是那丫頭見了他卻躲得遠遠,與一群女伴混在一起,根本不搭他的訕。在人群中拉住坤山想問個究竟,還沒開口,坤山卻是憤憤哼了聲,扭過頭去,愛理不理的,倒叫他落了個老大沒趣。
「這下看他怎麼辦?」見林晚榮在桌子前默默徘徊。紫桐憤憤哼了聲。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小阿妹,忘了他吧,苗家的好咪多有的是,何必死纏著這一根籐呢!」紫桐抹去她臉上的淚漬,柔聲安慰道。
「我們苗家女,喜歡一個人就是生生世世、永不背棄!」依蓮笑著望住他,眼中的淚花晶瑩閃爍:「腰帶已經送給阿哥了,不管你要不要我,依蓮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請五蓮峰和金沙江為我作證!」
那五蓮峰上,站立著一道窈窕的身影,寒風拂動著她的衣袖,銀飾叮噹輕響,她幽靜落寞,彷彿一朵孤單的小花。
他扭過頭去朝安碧如微微一笑,安姐姐呆了呆,再也捨不得下手,無聲的低下頭去,目光輕柔。臉頰暈紅一片。
衝在最前的,卻是個鬍鬚皆白的苗家長者。他懷中還抱著個三歲不到的小女孩。正睜大著眼睛,欣喜的向著聖姑伸出稚嫩的雙手。
依蓮驚的直搖頭:「聖姑,我怕不行——」
望見小弟弟沉默不語,眸中隱有淡淡的氤氳,安碧如心中一柔,無聲握住他的手,輕道:「你想她麼?」
「毒?」月牙兒呆了呆,大眼睛撲哧撲哧疾閃,緊緊望著他:「你不知道?!」
忘了?林晚榮嚇得差點暈倒,你自己下的毒藥也能忘記,還有沒有天理了?
劇毒青信子?看依蓮拿蛇像切菜似的,他心裡噗噗直跳。哪還敢伸手摸。這倒不是他膽小,戰場上被幾千人幾萬人圍住,他也沒皺過眉頭。實在是人有逆鱗,人生在世,總會有些懼怕的東西,作為一個華家人,怕蛇也不是什麼丟醜的事。
映月塢的小伙子們見他無情的婉拒了依蓮,頓時憤怒不已,咆哮著將他圍住,坤山更是漲紅了雙眼,拔出柴刀就要衝上來。
「三哥——」
今日敘州之亂,他們二人都親眼所見,對於林帥所言,自是深深贊同。
林晚榮心中暗驚,苗鄉能人多啊!這個老爹外表平和不顯眼,內裡卻是觀察細微,難怪能成為紅苗首領呢,有這樣的人相助,苗鄉才能治理好啊!
她要能信就見鬼了!布依哼了聲,瞪著他道:「那你準備把我女兒怎麼辦?!」
「我的個傻阿妹唉,」安碧如無聲的搖了搖頭,輕輕扶住少女肩膀,將她扶了起來:「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你為了他,連那斷腸之毒都不懼,卻為什麼不敢大聲說出來?!」
寒儂大長老哼了聲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認華家有壞人。那還說些什麼?!」
「噗嗤」,安碧如嬌笑出聲,在他臉上輕輕摩挲,嫵媚道:「小弟弟,你年紀還小,身體還未發育成熟,我可不能摧殘你!」
好不容易擠下山來,渾身上下已全是汗珠,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耳邊便傳來四德的驚呼:「快看,那是什麼?!」
「你說什麼?!」布依勃然大怒,握緊柴刀,瞪著眼睛道:「你再說一次!」
「快放開我。」少女臉頰通紅:「我要去給聖姑壓床!」
「我,我是真的要跳了啊——」
「才看出來嗎?」安姐姐嫵媚白他一眼,輕輕道:「小弟弟,你過來。讓我占占你的便宜!」
待到送走這潑辣的咪猜。花山節相親會已進入最高潮,山谷間情歌飛舞、笑聲不絕。隱有成雙成對的苗家男女緊緊的靠在一起,羞澀的相互贈送玉帶,處處都是歡樂的身影。
「打的就是你這狼心狗肺的華家郎,快給我滾下山去!」
安碧如冷哼了聲,偏過頭道:「忘了!」
依蓮秀臉一紅,黯然搖頭:「如果真是那樣,阿哥就一輩子都不會快活了,他不快活,我還活著幹什麼?我寧願就這樣永遠的偷偷看著他,也不要他有一絲一毫的痛苦!請苗寨的列祖列宗保佑,讓我的阿哥心願得償,依蓮願意生生世世都給你們做牛做馬!」
「你倒是會做好人,」玉伽羞惱的白他一眼,向小宮女們揮了揮手:「都起來吧。下次要再敢做他幫兇,我就可不饒你們了!」
林晚榮咬著牙踱了幾步:「這個王八蛋,不生剝活剮了他,難平民憤、難消民怨!張大哥,成大哥,你們將這統計出的賬目,原原本本向敘州百姓張榜公佈,一條也不許疏漏。告示務必貼到每一縣每一鄉,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半年之內,誰也不許撕榜!另外,張榜要向鄉親們言明,聶遠清貪墨的三十萬兩白銀,我一定會一兩不少的還給敘州、還給所有的父老鄉親!這是阿林哥的保證!」
經過草叢之時,順手解了兩個黑苗守衛的穴道,見二人醒來未察覺異常,這才無聲離去。
「明白什麼?」寒儂阿叔嘿嘿道:「你一個華家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混入了花山節,傳出去的話,苗鄉的咪多們怎能服你?!」
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向安碧如瞟去,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你一個華家人,想輕易娶走我們苗寨的鳳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如果你棄權,就別再提娶親的事了!
「吳大人。說說你聽到了幾句什麼。」駙馬不緊不慢的拍拍他肩膀,笑著道:「不要怕,隨便說,瞎編也沒關係,反正也只是個佐證!」
好耍不過鑰匙開——
林晚榮撫摸著她光潔的小腹,似感覺到她體內的生命與自己脈搏一樣跳動,頓時說不出的感動與歡喜。
「那是!他敢侮辱我安姐——侮辱聖姑,我當然要揍他了,狠狠的揍,看見一次就揍一次!」咪多奮力揮拳,眉飛色舞,顯然剛才打的極為痛快。
兩國邊境處,長棚猶在,從沙漠延伸到草原,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細細的直線。
布依老爹看的好笑,這個華家人天生就是演戲的材料,學什麼像什麼,除了不會說苗語,那神態動作,簡直就是一個油腔滑調的紅苗小阿哥!
你不怕死,可是我怕師傅姐姐啊,我這樣抱著你,今夜安姐姐一定會給我打針了!他心裡叫苦不迭,急忙往遠遠的臺上看去。安碧如正朝這邊張望,嘴角帶著甜甜的微笑,眼神說不出的嫵媚。看在外人眼裡,還以為她在暗送秋波呢。唯有林晚榮心裡最清楚,安姐姐越媚,危險就越大。
札果眼神一閃,似乎有些懼怕這白苗長者,急忙將柴刀收了起來,恭敬道:「原來是寒儂阿叔。札果給您問好!」
不為銀錢不為米——
「這些事必須先弄清楚,」聖姑搖頭哼道:「身死不可怕,心死才是無藥可醫。我今天就要為苗寨的小阿妹討個公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到底喜不喜歡依蓮?!」
「阿哥,我問你一件事情,」依蓮忽然抬起頭來,臉色潮|紅的望住他:「請你不要迴避。也不要打馬虎眼。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就算是依蓮求你了!」
「稟可汗,」國師小心翼翼道:「這公文屬下已經看過了,左王是為他的部下求情來的。」
她容顏絕麗。笑容嫵媚如花,林晚榮看的癡癡:「你再厲害我也不怕。我們就生生世世互相招惹吧!」
札果大頭人在那兩名守衛前站住,大聲道:「請兩位阿弟通報一聲,就說札果求見聖姑!」
「阿嚏!」聽依蓮如此說,林晚榮才覺渾身冷颼颼的,寒風吹過,他脖子一涼,噴嚏一個接著一個。
「掌櫃的,突厥和我們大華不打仗了嗎?」林晚榮拉住那跑堂的夥計,小聲問道。
這是交杯酒啊!林晚榮神情一震,他目光全落在安姐姐身上,也未留意那送酒的少女是誰,從懷裡掏出紅包正要塞過去,忽覺氣氛有些詭異。
依蓮說的極對,如果所有的華家人都似阿林哥這樣有膽量、有本事、有見識,哪個苗家女孩會不喜歡這樣的男子?他是小人物不假,卻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小人物!
入門卻是個石窟,深挖在岩壁中,藉著吊腳樓的掩護。極為隱蔽,前面隱隱露出片昏黃的燈光,還能聽見人說話的聲音。
「哦,」納蘭失望的嘆了聲:「那我叫他回去好了!」
我當然急了,不僅是小妹妹,她肚子裡還有個小林呢!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就是一屍兩命啊。
她說到後來,臉已紅到脖子根上了,林晚榮心裡一跳,大喜道:「你是說——洞房?!」
少女得他誇獎,搖頭笑道:「我也不聰明,要是早點想到這個法子,你就不用那麼煩惱了!這主意是我昨晚上想的,今天劈了好多的竹片,寫到現在,才有二十首不到。明天你把這些帶上,說不定就會有用處。」
不會吧!林晚榮頓時臉色蒼白。急忙摀住褲襠,再也不敢說話了!安碧如笑得前俯後仰。臉色暈紅中,彷彿一樹顫動的梨花。
「阿哥——」那遠離岸邊的一塊大石後驀然響起個驚喜中帶著顫抖的聲音:「是你嗎,是你嗎?!你這是幹什麼?」
想了想,又覺不對。我拉安姐姐手的時候。她分明就是心脈平和、掌心溫暖,根本就不像擔憂的樣子。我是她的寶貝小弟弟,狐狸姐姐沒有理由訛我啊!
寒儂嗯了聲:「他是映月塢布依家的女婿,依蓮的小阿哥!那天想上山,被我打下去的!」
林晚榮不解的看著她:「安姐姐到底給了你什麼承諾,你怎麼什麼都不怕?」
如此豔麗絕倫的安姐姐,哪是平常能見的?林晚榮心中急顫,緊緊挽住她手臂,二人相視輕笑,將那交杯酒一飲而盡。
「好!」這一下真是驚了,阿林哥原來是深藏不露啊,姑娘們歡笑四起,掌聲雷動,周圍原本還對聖姑心存希望的小伙們,頓時洩了氣!
「那後來呢?」安姐姐開口問道。
他怎好說是在替那姓聶的王八羔子贖罪。唯有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我們都是兄弟姐妹。讓大家吃不飽飯、穿不起衣裳,那是大大的罪過!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聽聞札果一語,安姐姐頓時笑得前俯後仰,搖頭道:「札果,謝謝你的關心,可想要做我的小阿哥,得要先問問別人答不答應!」
紫桐驀然睜大了眼睛,急道:「是聖姑!聖姑要與阿林哥對歌了!依蓮,你沒機會了!」
害羞?你裝啞巴勇士的時候可沒這麼靦腆過。納蘭噗嗤一笑,臉頰嫣紅:「汗王不要怕。你是大可汗的人,沒有她的吩咐,我們不敢對你怎樣的!」
少女酥胸急顫,激動道:「阿林哥。我要去見聖姑,我要做一個她那樣的人,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
活蹦亂跳的小阿妹就站在眼前,安姐姐果然沒有騙我,就不知她說的處置,到底是怎樣的刑罰?林晚榮輕輕望著她,嘆息道:「依蓮,你怎麼那樣傻?」
和這樣的人真是沒話說了。林晚榮揮了揮手,帶著高酋出了門。老高笑著豎起大拇指:「林兄弟。看你這手段,當真是大家風範,不去當官,實在是屈才了!」
林晚榮眉頭緊皺,對高酋微一頷首。二人的配合早已精妙之極,根本不需言語,老高看準情勢,身形剎那躍起,彷彿暗處湧出的一縷青煙,無聲無息躍至兩個漢子背後,雙手疾戳,那二人瞬間就癱倒了下去。
如果說阿林哥在花山節上奪冠,還只是讓人們敬佩的話,當他剷除敘州的毒瘤、還百里苗鄉一個朗朗乾坤之時,那敬佩早已化成了無限的愛戴。有本事、有義氣、親切隨和、愛護民眾,這樣的阿哥誰不喜歡?
她揚起手中一個尖尖長長的火紅小辣椒,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她是不是好人,我比你清楚!」月牙兒臉頰鮮豔一片,輕哼了聲,憤憤道:「都是她,設好了圈套讓我鑽!氣死我了!」
幾個姑娘看的大怒,齊齊伸腳。狠狠跺在他腳掌上:「叫你不追,你就不追?!無情無義的華家郎!」苗家女孩的心思,果然是難以琢磨,林晚榮自認為聰明,卻被這一群咪猜整的暈頭轉向,全沒了一點脾氣。
他說到後來已是咬牙切齒,眼中凶光閃爍,猛一揮手,大喝道:「敘州官軍何在?」
安碧如嬌顏罩霜,冷冷喝道:「私下養兵,動刀殺人,還是在敘州府的大人面前。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札果,你想造反了嗎?!」
林晚榮哪有心情與她爭論這些。無奈道:「師傅姐姐,這些事以後再說吧,請你先救救依蓮!」
他臉皮之厚早已練到極致,當著這麼多人面前表白,竟是臉不紅氣不喘。苗家人見他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頓爆出陣陣笑聲。注意的焦點。瞬間轉移到了聖姑身上。
「請聖姑扶住『燈籠』,再吹口仙氣!」阿林哥嬉皮笑臉,將那燈籠緩緩交到她手中。
敘州是華苗混居的,兩族通婚時常有之,也不算什麼稀奇,只是安碧如身分特殊,她身為苗鄉的精神支柱,為無數人所敬仰,要讓她嫁給一個華家的小伙子,苗鄉人怎能輕易答應。
聽他久久不說話,依蓮臉色驀地慘白,心如針刺一般:「我明白了!!」
二人雖傾心相愛,但身處關係敏感的兩國,該要避嫌的還要避嫌,這也是對小妹妹的尊重。
望見他低垂著頭,像個鬥敗的公雞似的,安碧如眸中泛起水般的溫柔,無聲握緊了他的手。默默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林晚榮狠吞了口口水,忙忙擺手道:「我自己來就成了!麻煩小姐姐先出去吧,你站在這裡我好害羞!」
只等阿妹落懷中。
聖姑紅著臉哼了聲:「什麼滴蠟!以後有了我,你可不許再看那些什麼邪書!有什麼不懂的,我親自教你——」
「哦,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一個狐狸精!」林晚榮嗯了聲,信步往前走去。
雙方脫掉了鞋襪,由寒儂大長老親自檢查一番,那札果的腳掌上乾乾淨淨,並未有傳說中的層層老繭,林晚榮看的心中大定。
難得他有這樣高尚的志向,安姐姐聽得心中嚮往,望住他輕柔道:「順便什麼?」
這個問題可難不倒阿林哥,他嘻嘻笑道:「你們長得就和依蓮一樣的美!」
「不信麼?」安碧如嫵媚白他一眼。湊在他耳邊輕道:「你別忘了。我可是白蓮聖母、苗寨聖姑!自幼搜怪獵奇、博覽群書。研習的花樣密戲,比你多上百倍不止!只可惜一直沒機會施展,遇到你。可算派上用場了。咯咯——」
這回可真是糟糕了!林晚榮神色嚴整,默默搖頭:「依蓮,不是這樣的!」
「不好意思,」林晚榮也省悟過來,急忙扶起跑堂的,將一錠銀子塞進他手中:「兄弟,是我太魯莽了些。你說這金刀可汗,我也仰慕的很,但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嘛!他自嘲的笑了聲。還未說話。忽聽前面鞭炮巨響。濃濃的硝煙中。安碧如手執一把綁住紅綢的鐵鍬,在那高樹的花桿旁邊,種下一棵碧綠的小樹。寒儂長老、大人、札果站在她身後,齊齊鼓掌,頓時笙鼓齊鳴,所有的苗家人歡聲起舞、嬉笑開顏。
方一入口,便覺不對勁,這小辣椒清脆可口,香甜之極,哪有半分霸道模樣?原來是個紙老虎,上了這些丫頭的當了!
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兩個人無聲相擁,心靈一同顫動。
安姐姐的動作何等之快。林晚榮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淋成了個落湯雞,滴答滴答的水珠順著頭髮流下,狼狽不堪。
「可是你肚子裡的小王子呢——要是汗王見了,那還不得心疼死?!」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的噗嗤輕笑,眉間溫柔一片,聲音無聲無息的小了下去。
紫桐替依蓮鳴不平,正話反說、指桑罵槐,也不管阿林哥是個什麼身分,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有了師傅姐姐的保證,林晚榮略略鬆了口氣,又有些迷惑:「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給她解毒?」
「阿林哥——」
那火馬早已剎不住了,快得就如閃電,連方向都已無法控制,他拚命的擺手拉韁繩,卻根本起不了作用。
「阿林哥,你是不是怪我?」見他久久不說話,苗家少女嚇得睜圓了眼睛。
玉伽似是早已料到了此著,眨眨眼道:「你這人作弊成性。為防你事先寫好,我每次的回信都會提一個問題,你下封信要將答案寫給我。這樣一問一答,你就無法作弊了,嘻嘻!」
林晚榮眉頭一皺:「坤山兄弟,為什麼說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取過小刀,在那羊身上割下幾塊嫩肉。盛在盤中遞給他,嬉笑道:「嘗嘗我的手藝!!」
「明白,明白!」沒想到大長老在關鍵時候竟幫了他一把,林晚榮感激涕零,急忙點頭。
「阿林哥,抓住札果頭領——」
所幸這火馬速度疾快,無法以常理推度,那苗箭才劃了個空,落在遠處的地上。他回頭一望,只見札果神情陰冷,正狠狠的盯住他。
聖姑含羞望著他:「按照我們苗家的規矩,新婚頭一天,丈夫要抱妻子起床,這樣才能一輩子寵她愛她!小弟弟,你願不願意抱我?」
一曲清脆的山歌唱出,依蓮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脈脈的低下頭去,又羞又盼,偷偷打量著他。
安碧如微笑道:「是我叫阿妹來的,怎麼,你有意見?」
「二拜高堂!」
阿林哥縱橫天下,卻幾時見過這般陣勢,這麼多美女來脫我衣服,那不是要人命麼?
「這,這是幹什麼?」他嚇得水也不敢喝了,嘴裡的糕點吧嗒掉在地上。
「蒙老元帥惦記!」成自立欣喜不已,站起身來。手掌都在顫抖:「林元帥。今天能親眼見你一面。末將就算死了也值!」
如此這般,在險峻的山中連行了五日,夜伏晝出,腳上都磨出了泡,卻還沒見著個集鎮的影子。苗家的姑娘小伙子們倒還不慌,林晚榮卻是著急了,趁著歇腳的功夫,拉住少女道:「依蓮,什麼時候到筠連縣啊?!」
「阿林哥。該你了!」簇擁在安碧如身邊的苗家少女們咯咯嬌笑著,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安碧如外表雖放蕩,內心裡卻是個高傲的性子,她不肯作弊。林晚榮卻有點撓頭了。以他的那點本事。要在花山節出人頭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聶遠清點了點頭,緊盯著他,沉吟半晌:「阿林哥,你看著好生面熟,本官似在哪裡見過你?!」
「那就是想了?!」安姐姐嫵媚白他幾眼:「你倒是膽子大了,在我面前,還能想著別的女人!哼,今晚,你睡沙漠,我住草原!」
「我的傻阿林哥唉,這你還不明白?!」映月塢的一個咪猜笑道:「當然是我們依蓮唱,你才能唱了!別人的可不行!」
「是啊。」大可汗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眸中滿是留戀的追憶:「他明明是個好人,卻總喜歡以壞蛋自詡!我被他騙的好苦!」
唱。我唱什麼?望見所有人那急切期盼的目光,林晚榮額頭汗珠滾滾,背心瞬間濕透了。打馬騮、上刀山,他連眉頭都沒皺過,唯獨唱情歌,實在是要了他的老命。會的山歌就那麼幾首,安姐姐唱的這個,依蓮根本就沒教過他。
他欲言又止,慨然搖頭,高酋哦了聲,正要離去,就聽門口傳來兩聲清喝:「末將張群(成自立),拜見林帥!」
阿林哥轉身往山上疾行,嘻嘻笑著擺手:「我來看聖姑啊!」
篝火熊熊燃燒,姑娘們拉著聖姑圍成一團,嬉笑著蠱惑道:「聖姑,阿林哥怎麼能這樣,他是在欺負你呢!」
聽那微微一聲嘆息,知他心中定有難事。依蓮無語凝噎,將那烘乾的苗裝緩緩遞到石後:「阿哥,衣服乾了!」
「很簡單哪,」小宮女眨著眼道:「大可汗您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如果還有人能騙到您。那就一定是我們突厥的汗王了!換成別人,哪有這個本事?」
「放屁!」老爹狠狠呸了聲,氣得臉色發白:「你當我女兒是什麼人?!高山上的向陽花,永遠只有一根籐!我們苗家女兒的忠貞,是出了名的,她們只要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永遠不會改變,你叫依蓮再到哪裡去找個和你一樣的心上人?」
「你什麼時候來?」
「阿姐,求你了,幫幫阿哥!」少女抱著她的肩膀,哽咽著拚命搖頭:「我只想看著他一輩子快活,別的,什麼都不要!」
這個小阿妹,連聖姑的重擔都接下了,還能有畏懼的事情?!林晚榮笑著搖頭:「你也有怕的?我怎麼看不出來!」
「什麼?!」少女咬了咬牙,鼻子驀地發酸:「那你和聖姑,又算怎麼回事?!」
玉伽臉頰發燙,羞笑道:「算你個小丫頭聰明!我這一輩子,就只上了他的當!」
另一個小宮女納蘭匆匆趕過來:「大汗,左王有公文報來,請您處置。」
最關鍵的時候,誰也救不了我,只有靠自己了!林晚榮愁眉半晌,猛然嘿的一聲,雙手荷在嘴邊,臉色漲的通紅,用盡所有力氣,肺腔裡發出一股清朗悠長、餘韻久遠的聲音:
「是嗎?!」安碧如轉過頭來,咬著牙咯咯嬌笑,神情極為詭異。林晚榮還未弄清情形,就覺屁股一涼,陣陣疼痛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銀針入體了。
鴛鴦成雙,被翻紅浪,其中旖旎處,不足為外人道也。
「閃開。閃開!」行在最前的札龍耀武揚威的揮舞著手中的柴刀。臉上的橫肉不住的抖動,四周的苗家驚惶退卻。他身後的札果頭人,左眼纏著厚厚的紗布。血跡涔涔滲出,僅餘的一隻眼中射出熊熊怒火,牙齒咬得吱吱作響,凶狠的盯住臺上的阿林哥,直欲生食其肉。
少女臉頰生暈。低下頭去默默無語。心中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是!」納蘭領命而去,片刻之間。連天的帳篷便扎根在草原之上。騎兵們在外圍設防層層保護。宮女們穿梭不停。為大可汗的臨時寢宮而忙碌著。
她蓮步緩動、輕盈的邁過了門檻,林晚榮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
「啪!」斜刺裡飛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那壯漢的嘴角。
他心裡一鬆,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卻見苗家少女身前擺著許多削好的竹片,她纖細的玉手執著炭黑,正往那竹片上一點一點的寫著什麼。
「啪,」屋中的燭臺忽然全部點亮,靚麗的燭光刺的他眼睛都睜不開來。他嚇得疾跳了兩步,忙忙用手摀住雙眼:「誰?不准嚇我!」
聽著姑娘們的笑聲,小伙子大多心裡癢癢的,倒是林晚榮最沉得住氣,一來他滄海多了見怪不怪,二來也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真的是一種享受。聽著苗家少女水中嬉鬧放歌,遙想昔日北上在死亡之海中的生死輪劫、漫漫征途,分明就是天壤之別,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映月塢的咪猜見他沉著眉不說話,卻是怒了:「阿林哥,你是木頭啊!你昨晚和依蓮打了賭的,她唱歌你就要回!你要說話不算話,那就再也不是我們映月塢的朋友!」
「阿叔,今天早上。你見過依蓮了嗎?」林晚榮壓低了聲音,小心問道。
小宮女香雪緊跟在大可汗身後,在這碧綠的草地上輕輕漫步。望著大可汗眼中閃爍的美麗光彩,似在無聲的尋覓著什麼,香雪好奇道:「大汗。前面的幾個大部落您都不曾停留,怎麼忽然在這裡駐紮了?」
那侍衛憤憤的離去,布依不解的看他一眼:「華家郎,你真的要去和札果比賽爬刀山?」
「閃開!」札果衝在最前,獨眼中閃爍著興奮而凶狠的光芒,他揮舞著手中的柴刀,瘋狂怒吼:「這是府台大人的命令!你們都想造反嗎?」
見那紅苗的阿林哥賊眉鼠、笑嘻嘻向著自己招手,大頭領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映月塢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怪胎,我怎麼不知道?他被林晚榮脅迫,心裡恨得癢癢,卻又頗為無奈,只得咬牙走過來,對著布依老爹微一彎腰:「札果見過布依阿叔!」
「本來我還不敢相信,堂堂的大華元帥、雙肩駙馬、未來皇帝的生父,竟會穿上苗裝和這些苗家去爭一個女人,實在荒謬之極!可是,等到你爬完刀山,我卻不得不相信了!能有這般本事、又與名聞遐邇的林三哥長得如此相像的,舉目天下,能有幾人?待到你點亮那神奇的燈盞、升上花旗,本官便徹底明瞭,這般手段,正是傳說中的林三獨一無二的風格!那還能假的了?原來真是三哥來到咱們苗鄉了,哈哈哈哈——」
與聖姑聊了兩句,見著她那和藹可親的笑容,便如鄰家阿姐一般,依蓮也不如何懼怕了。
果然是我老婆,有我的風範!林晚榮大樂著在她臉上親了下,抑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沉睡的月牙兒淚珠奔湧,欣喜的一翻身,將他摟進自己溫暖而柔軟的懷抱中:「窩老攻,我愛你,愛死你!」
「考慮考慮吧——」
是依蓮做的山歌竹片!他急忙抬頭瞭望,人海茫茫,哪裡能尋到小阿妹的行蹤。
老高和四德面面相覷:美女給你脫衣服,到底是要救你,還是救美女?
「依蓮——」林晚榮默默無語,良久方才嘆道:「你知不知道,做了聖姑,將會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
我的媽呀,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全身像火般燃燒了起來。
她二人眼睛睜大,驚恐無比,林晚榮還未省悟過來,便覺身下的刀山一陣劇晃。
唉——
「不用了。我喜歡吃這個!」他哼了聲。揚揚手中啃了一半的窩窩頭。
見他色與魂授的模樣,聖姑咯咯嬌笑,秀掌微拍,房外便行來個嬌羞滿面的苗家少女,手裡端著個裹滿紅綢的托盤,盤中放著兩個酒杯和一壺美酒。
「為什麼不可以?!」聖姑神色嚴肅,緊緊拉住她的手:「阿妹,要對自己有信心!你聰明善良、堅貞不屈,人才俊俏,又熱愛苗寨,所有的咪多咪猜都佩服你,就連寒儂幾位阿叔也看好你!有這些支持,你還怕什麼?再說,天底下沒有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人。不會的可以學,我也是像你這般年紀過來,也是一樣樣學來的!你一定能為我們苗家帶來福祉,阿姐相信你!」
果然是一處風景絕妙之地,比那映月塢還勝上一籌,安姐姐住在這個地方,要修不成神仙,那就一定會修成狐狸精!他嘻嘻一笑,竟是樂出聲來。
依蓮將臉頰緊緊貼在他胳膊上,心臟怦怦直跳,無聲喃喃道:「謝謝你,阿林哥!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嗎?」他摸摸臉頰,不好意思的乾笑:「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生氣的時候比笑的時候還要帥一點,沒想到今天帥過頭了,嚇著你了!」
兩股兵士會在一起,轉眼就殺氣騰騰的奔湧而來。
實踐是最好的老師,巴彥浩特的繁榮輻射草原四方,突厥人從中收到了巨大的實惠,反對聲音日漸式微,兩國共贏的局面讓人們慢慢從戰爭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怎麼行?!」林晚榮嚇了一跳,急忙擺手。
「就是敘州府尹聶遠清聶大人!」
林夫人這個稱呼一時還不適應,聖姑俏臉微熱,頷首示意。林晚榮則是見多不怪,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了。
那氈房鋪滿羊皮,帳中心處掛著一個金色的駝鈴,簡陋而又溫馨。國師祿東贊早已在此等候,見她進來,急忙單掌撫胸,恭敬施禮。
她身材曼妙、容顏絕麗,臉上帶著抹淡淡的紅暈,舉手投足間眼波盈盈流轉,就恍如藏在深閨的羞怨少婦,直把個人瞧的心都酥了。
四周的苗家鄉親們早已沸騰起來,札果被關押,為惡多年的府尹大人也被阿林哥一舉拿下,壓在他們頭上的兩座大山,一夜之間就被徹底夷平,怎不叫人歡欣鼓舞?
「不記得?」幾個咪猜嘻嘻笑:「這個容易!」
臭美也是美啊!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說話,依蓮忽然睜大了眼睛,奮力挽住他胳膊,驚道:「快看,碧落塢到了!」

聖姑臉頰一紅,嘆道:「黑苗也是苗人,都是我的族人!他們雖犯了過錯,卻是受了札果兄弟的引誘,怎能將他們趕盡殺絕?!我們苗家本來就人丁稀少——」
安姐姐臉上的暈紅。直從耳根蔓延到修長如玉的頸上。嗤嗤的輕笑帶著如蘭的芬芳,噗噗打在他臉頰上。
「下去吧,你!」寒儂阿叔等得實在不耐煩,飛起一腳正跺在他屁股上。
阿林哥三個字,在苗家人心裡已經是神奇的代名詞。聽他如此莊重發誓。所有苗家人都為他情緒所感染,頓時歡欣鼓舞、掌聲雷動。人人都從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小弟弟,你真聰明。」安碧如溫柔撫摸他臉頰,眸中滿是欣喜的顏色:「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大可汗愣了愣,猛的臉頰通紅,羞叱道:「好你個小丫頭,竟連我也敢騙了!本汗定要懲罰於你!」
一條猩紅的信子自少女身後的樹林中吐出,露出個三角腦袋,渾身漆黑中帶著星星點點,竟是條六七尺長的大蛇。盤在灌木上。緩緩往外探頭吐信。
也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絲陰冷的寒風,吹得人毛骨悚然。他急急呼吸了口氣,慢慢緩過神來,雙手不斷向前摸索,小心翼翼的向前探進。
落單畫眉鬧喳喳
「她好看嗎?」
手下本有納蘭香雪兩個小宮女可以指派,只是這遍地狼藉,乃是她與窩老攻重逢的驚喜見證,她自不願假手他人。
「打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人!」林晚榮正猶豫著,忽聞一聲憤怒嬌叱,一塊竹片帶著呼呼風聲,直直向他胸前砸來,映月塢的紫桐橫眉冷臉的瞥了他一眼,轉身飛快的跑了。
阿哥唱歌有雙音,
「美得你!」安碧如白他一眼,青蔥似的玉手貼住他臉頰,緩緩撫摸著,咯咯輕笑:「喲,這是誰家的小阿哥,生的可真俊哪!怎麼,你就不怕我這隻狐狸精嗎?」
「大汗恕罪!!」兩個小宮女急忙磕頭:「我們只是想給您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個,」林晚榮瞅了瞅狐狸姐姐,安碧如臉現暈紅。輕輕低下頭去,他頓時得了莫大的鼓舞,欣喜道:「其實,在下來到苗鄉,就是為了辦一件對鄙人一生都至關重要的大事,還望諸位長老阿叔成全!」
他故計重施。在花旗的中心和左端的活結上。又各掛了一盞「燈籠」。中間的那盞,繩線放的最長、舉的最高。如此,便形成了三燈如品的局面。
他雙手抱拳,環向眾人連連作揖,恭敬的很。方纔所提的建議,明顯的得到了長老們的肯定,眾人對他印象漸漸改觀。一位長老和顏悅色道:「小咪多,是什麼事要勞你來此?」
安碧如好笑在他手心狠擰了下,哼道:「誰保護誰還真不好說呢!」
「你敢誹謗大頭領和府台大人?反了天了你?」幾個黑苗守衛勃然大怒。嗷嗷叫著衝上來,伸出手就要去抓依蓮。眼看著便要拽到她的衣服,驀覺手腕劇痛,似被老虎鉗子狠狠捏住了。一個黑臉的紅苗阿哥皮笑肉不笑的站在眼前,嘻嘻道:「你們說誰反了天了?」
安碧如哼了聲:「誰叫你在山下不老實,對著小阿妹動手動腳的!」
聽說他要學山歌,不僅依蓮教的勤快,咪猜們也都把拿手絕活傳授給他,只可惜阿林哥在這方面實在是天賦有限,學了這個忘了那個,倒引來諸人的笑話。
「有什麼不好交待的?」聶遠清嘿嘿陰笑:「敘州苗家因為首領權利之爭,爆發大規模流血衝突,幸有本官及時趕到,才防止了流血事件的發生。中有個別不守法紀的苗家刁民意欲衝擊官軍,本官當機立斷,予以格殺——」
我能和忠貞扯的上邊嗎?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林晚榮哭笑不得,無語長嘆:「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真實的身分了吧——」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輕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麼善人,但也絕不是禍害好人的人!我不會讓坤山依蓮他們受欺負的!」
「朋友?!」紫桐不屑的冷笑:「人家依蓮將腰帶都送給你了,那首首情歌都是唱給你聽的,就只有朋友這麼簡單?!你倒把什麼都推的乾淨!!」
「聖姑——」漫山遍野的人群,緩緩跪了下去,寒冷的秋風中,點點淚痕清晰可見。
把守路口的兩名白苗輕輕搖頭:「日頭落了,聖姑已經安歇,札果頭人還是請回吧!」
札果心中大驚,急忙調頭往上爬,只是他節奏被林晚榮打亂,上起來也沉重了許多。
林晚榮轉過頭去,衝著安碧如眨眨眼,嘻嘻笑道:「我敢保證,只要聖姑吹口仙氣,這花旗就一定能飄的又高又遠!」
帳中沉寂著,隱隱能聽到急促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卻無人說話。
苗家各支系的區別。就在他們衣裳繡著的絲線顏色上。一般白苗繡白。紅苗繡紅。依蓮這一提醒。林晚榮頓時注意到了。熙熙攘攘的苗人中。竟有三四成是繡著烏線的黑苗。看來依蓮說的不錯。這個札果頭人是勢在必得啊!而布依老爹叫他改穿苗服,更是有先見之明。
「二——」
「怎麼不能是我?」玉伽望著她嫣然一笑。絕麗的面頰在水霧的蒸騰中。鮮豔如天邊的朝霞。
玉伽臉頰嫣紅,緊緊貼住他胸膛,羞笑道:「我就是要讓你心疼,這樣你才能想著我,記著我!是大夫又怎麼樣,這些道理,只有你對我說,我才能記住!」
林晚榮冷哼道:「那要是再加上瀘州水師和步營的數萬人馬呢?」
「難道一定要我唱?」他臉色慘痛無比。
「我來!」紫桐一咬牙,自告奮勇道。
來參加花山節的,除了苗人外,也有許多看熱鬧的華家人,札果故意用了華語來說,讓華苗兩家都聽得懂,以求壯大聲勢。
這些年來,聖姑一直是苗家的精神支柱,如今她嫁了人,心中自然難捨對苗寨的感情,有此自責也情有可原。林晚榮握住安碧如的手,溫柔道:「姐姐,你沒有錯,追求個人的幸福和創造苗寨的幸福,兩者並不衝突。」
唱山歌?林晚榮臉色一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跟依蓮學的本來就沒幾首。現在已經忘的差不多了。要怎麼接的上?如果是唱個十八摸的話,倒還勉勉強強。他躊躇著搖頭,卻見遠處的安姐姐對他眨眨眼,微微輕笑。
「真的?」正處失望中的林晚榮猛的抬起頭來,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欣喜。
「怎麼會讓他知道呢?」老高陰陰一笑,他是大內侍衛統領,辦這些事早有心得:「對了,兄弟。那位興文縣丞吳原,你是不是見上一見?水師步營湧入興文,這廝嘴巴倒也乾淨!即使要辦他,咱們也得往後拖啊!」
林晚榮冷哼了聲,瞇起雙眼對著他陰陰一笑,高深莫測。
玉伽羞喜的看著他:「這些文書都是我們突厥的機密,你想刺探?那可不行!」
依蓮嘻嘻一笑,將那盤住的蛇身自樹上取下,遞到他跟前:「阿林哥。這是劇毒青信子!別怕。你摸摸看,它很乖的!」
別人願意有什麼用啊,要安姐姐願意那才行!他嘻嘻笑著拍了拍少女胳膊,甩開步子衝入搶馬的人群中。
「老師的說法,我極為贊同。」玉伽輕輕道:「就如同父汗一心想征服大華民族。他老人家絕非為了打仗而打仗!他的最終目的,是希望我們的族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說是安靜,卻不知為什麼,他心裡總覺這房中陰森森的,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就像是座冰冷的靈屋。
這小子太卑鄙了,竟然在這個時候提起打馬騮的事,分明就是要藉故羞辱我!札果恨得咬牙,心氣頓時浮動,那法師急忙拍著他的肩膀,將他勸慰下來。
林晚榮無法辯解,卻又暗地替小阿妹感到欣慰。有這樣性命相交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難怪你起的這麼早呢,林晚榮頓時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別教了,先回去睡覺!我跟你說依蓮,身子骨是自己的,別人說再多的好話也沒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沒有?」
「啊?!」林晚榮愣了愣神。聖姑的話裡透著古怪,她處置依蓮幹什麼,吃醋麼?可是她要殺了小阿妹,我也不管麼?
這是在苗鄉,他要迎娶的是苗寨的聖姑,還能怎麼辦?認了唄!林晚榮憤一咬牙:「好,我吃!」
「那你如何回答的?」師傅姐姐嚴肅的盯著他。
依蓮興奮的臉色通紅,緊緊抓住他胳膊,長長的眼睫毛撲哧撲哧疾閃,聲顫道:「阿林哥,我真的會成為聖姑那樣的人嗎?你不騙我?」
他惱怒的哼了聲,心裡憤憤不平,只是被這麼多女孩圍在身邊,七手八腳的為他穿衣裳,嫩嫩的小手摸在身上,個個溫和柔軟,分不出誰是誰的。有幾個膽大些的咪猜,還偷偷在他胸膛腰間蹭來蹭去,眉目暈紅,嗤嗤嬌笑響個不停。
少女嬌顏羞紅:「別聽紫桐胡說,我那是嚇唬她的!阿哥,你跳進潭中幹什麼?這水寒的很,會凍著的!快。快上來!」
隔著極遠,那石子在半空中便掉落了,依蓮卻似賭氣般,一把一把的拋灑,接連不斷,便如散花的天女。
「阿林哥,你真好!」少女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玉齒,脈脈低下頭去,無聲輕笑。她自草叢邊上尋來幾片樹葉,在手上抹了幾下,那炭末便被清水沖刷的一乾二淨。林晚榮瞧得直眨眼,這是什麼玩意兒,竟比香皂還神奇。
林晚榮駭的直眨眼,不會吧,好歹我也是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嫡系傳人。怎麼落魄成師傅姐姐調|教的對象了?
這還能猶豫嗎?他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的痛快。
「就這些了?」待到他念完了,大長老才敢眨眼。
這些苗寨青年男女,都涉世未深,與他相處幾天下來,感情已是極深,那殷殷關切之情更是出自內心,林晚榮心裡感動,笑著擺手:「放心吧,你們還不相信阿林哥的能耐?」
他眼神陰鷙,狠狠打量著林晚榮。嘴角帶著不屑的輕笑,狂妄之極。
老爹似是被踩住了尾巴般憤憤不已,林晚榮急忙縮回水中,不敢動彈。
這一下變化極快,還沒反應過來。周遭就已人去樓空,映月塢的青年男女早已走的不見了蹤影。他在苗寨數十天交下的朋友,個個都與他劃清了界限,眨眼就讓他又恢復成了孤家寡人。
「哪裡。哪裡,」聶大人和藹道:「敘州華苗本是一家。何來招待之說。是聖姑過謙了。」
高酋急匆匆行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小聲嘟噥了幾句,林晚榮略略點頭,反應平淡。
師傅姐姐不言不笑。緊盯住他:「這麼說,你是喜歡依蓮的了?!」
他得意的笑聲在遍地的篝火中傳出去老遠,在山間林中不斷飄盪,林晚榮望了安碧如一眼,嬉笑道:「師傅姐姐,你也看到了,出色真的是種罪過啊!」
「阿林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們依蓮?!」方纔那鬧得最凶的咪猜名叫紫桐,一路上與林晚榮也是相熟,她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身上的肉咬下來一口:「依蓮天天想著你,念著你,每晚不睡覺的等你回來!她為了你,什麼都願意!可是你,你這樣對她——你還是我們的阿林哥嗎?!」
少女驚的睜大了眼睛,緊緊扶住她胳膊:「聖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她們?!」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依蓮失聲問道:「你到底有幾個妻子?」
「這——」小宮女目瞪口呆,急忙對香雪偷偷眨眼。
「你想什麼時候回都可以。」林晚榮嘻嘻一笑:「叫依蓮把這房子照看好,到時候我們全家組成個旅遊團,草原苗寨四處閒逛。那日子是多麼的快活!」
林晚榮嘿嘿道:「一定會有好戲的,我以人格擔保!」
「就憑你們區區幾十號人,也敢阻我?!」他雙眼血紅,驀地大吼道:「敘州府官軍聽令,即刻擒拿阿林哥,生死不限!若能將其格殺,本官賞白銀萬兩!」
「你明白什麼?!」林晚榮疾道:「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屋裡黝黑一片,陰風四溢,林晚榮剛打了個冷顫,便聽身後啪嗒輕響,門竟是被從外面鎖上了。
「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敢妄斷!不過聶大人這敘州第一。當的是毫無疑問!」林晚榮皮笑肉不笑,目光直似箭般,冷冷望住他。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林晚榮正色道:「我和所有人一樣,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不過從前壞事幹的多了些,就有很多人記住了我的名字,有人喜歡,也有人憎恨,僅此而已。」
林晚榮對老高打了個眼色,趁著天色黝黑、兩個小阿弟又在對頭人施禮之際,他二人悄無聲息的跟在了諸位隨從身後,向那五蓮峰而去。
少女欣喜一笑,無聲的凝望他:「阿哥,我想求你件事!」
聖姑已找到了心上人,苗寨所有人都歡欣鼓舞,諸位長老也無話可說,這個阿林哥什麼都好,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他不是苗家人!
「可是。兩國打了這麼多年仗,死了無數的人,我們得到了什麼?我們征服了大華麼?」
衝在最前的數千人馬。領頭的是個絡腮鬍子的大漢,人還未到,那雄壯的聲音已在所有人耳邊迴盪:「末將張群。率瀘州水師步營共計兩萬將士,拜見林元帥!」
苗家的姑娘們愛乾淨,每天傍晚都要尋找一處山泉戲水洗衣,清理銀飾,其他的咪多就只能握住柴刀守在四周放哨。
「聲音大一點嘛,」安碧如輕輕挑起他的下巴,盯著他嘻嘻一笑:「我聽不見!」
聲聲的呼喚在他們耳邊飄響迴盪,望著苗家人那執著而又企盼的眼神,林晚榮心中感動萬分,他們愛護安姐姐,那便是愛護我!他唯有不斷的抱拳作揖,才能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
妙啊,林晚榮聽得心花怒放,緊盯著安姐姐嬌羞的面容,嘻嘻笑道:「姐姐,你如此厚愛,我每天不叫你打上一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是第二眼了?」一個咪猜嘻嘻笑著。望著她緊握的掌心,恍然大悟的哦了聲:「明白了!是不是他送了那塊劃破的玉珮給你,你就動心了?嘖嘖。這個華家郎,果然有手段啊!」
「聖姑,聖姑——」札果喃喃自語,眼中充滿迷戀。
「當然了!」林晚榮正色點頭。
「聖姑是我們苗鄉的領頭人,她要嫁給一個華家人,那我們苗鄉怎麼辦?」二長老反唇相譏,寸步不讓。
「放心吧,跑不了的!」聖姑湊在他耳邊嘻嘻一笑:「小阿妹是自己人,今夜就在我們房外守著!你可不許胡鬧!」
這麼寬廣的大床,林晚榮從未睡過,笑嘻嘻的躺在其中,從這邊滾到那邊,竟費了好久的功夫。
阿林哥微微一笑,平心靜氣中手臂舒展,刀鋒虛握,身子蹬直,看似不疾,實則速度均勻,輕似狸貓般層層躍上刀鋒,一步一步攆了上來。
祿東贊將公文遞上,玉伽目光輕掃,眉頭微微一皺:「這件事不是已經決定了嗎?巴德魯手下數人,多次在貿易區內放馬行兇,不僅打傷大華人,竟對我同族同胞也拳腳相加,實在令人氣憤!本汗將他們帶回王庭加以處罰,乃是人心所向,巴德魯還求個什麼情?」
這倒是怪了,玉伽帶著一大堆隨從,怎麼可能會走的比我還快?難道是那夥計騙我?抑或又是走岔了?他茫然搖頭,深悔那日沒有問個清楚。
「什麼不適合。什麼不能給她幸福?藉口。統統都是藉口!」安姐姐憤怒白他一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幸福還是快樂,依蓮比你更清楚。她自己的選擇,憑什麼硬生生將她抹殺掉?」
也不知站了多久,院裡微風漸起,吹得他心頭一涼。抬頭看時,夜幕漸落,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
這丫頭沒事就好!林晚榮長長的鬆了口氣,轉過頭來卻是嚇了大跳。布依老爹手持亮光閃閃的柴刀,雙眼炯炯的望住他,大聲道:「華家郎,我警告你,你要敢對不起我女兒,我一定會活劈了你!」
到了五蓮峰的山腳下,顯然因為花山節在即,映月塢的男女們很自然的就分成了兩派。依蓮與眾女伴走在前,卻不斷的回頭張望,提醒著咪多們不要掉隊,那頭領當的頗為盡職。
五原之戰焦痕猶存,昔日戰場拚殺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故地重遊,頓又想起那血雨腥風的歲月。
「阿林哥,快——」
狐狸姐姐果然是敢想敢說,林晚榮笑著握住她玉手,久久不發一語。
這種問題,非是大智慧者無法領悟,玉伽目光之深遠,直令身為老師的祿東贊也暗自驚嘆。「我明白了。」國師深深一嘆:「大可汗說的對,即便征服了大華、殺進了關去,那贏的,也絕不是我們。」
依蓮卻是個烈性子,咬著牙哼道:「是我說的又怎樣?這刮地皮的狗官,逼得我們苗家一貧如洗、民不聊生,全敘州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你們身為苗家人。卻和札果一起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真是苗鄉的恥辱!」
授課這就開始了,依蓮循循善誘道:「難就難在歌詞上了。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輩一輩傳唱下來的,阿母能記住一千首,我到現在只能記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記好了!」
「依蓮!」林晚榮興奮的直揮手,跳起來就向那邊跑去。要說依蓮是真聰明,這山歌尋人的法子獨一無二。
安碧如輕笑出聲,羞喜白他一眼。
不提還好,她這一提醒,林晚榮頓時滿臉的尷尬。這次真是丟人到家了,不問青紅皂白就跳下水去,如果現在有人竄過來——那明年大華最流行的,就一定是林三哥的裸|照了。
林晚榮方纔所唱,並不是苗家山歌,而是正宗的陝北信天游,是他急中生智借來現用的!信天游豪邁嘹亮,音域寬廣。表白淺顯動人,富有極強的感染力。最適合在山脈間放聲高歌。
回到屋中,依蓮悄悄鑽進了房裡。布依夫婦早已起來了,望見客人穿苗裝的樣子,都有些讚嘆。阿母笑著言了幾句,布依老爹翻譯道:「依蓮阿母說,客人你穿上苗裝,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咪多!」
林晚榮心中一酥:「能不能兩樣都選?!我不擅長失手。可是很擅長失身唉!」
「什麼?」玉伽臉色一慘,立時淚聚雙眼,狠狠甩開了他的手。
他正想著,忽聽疾聲長嘯,一個雄壯的身影躍眾而出,直往駿馬叢中衝去。黑苗武士們爆出連天的掌聲與歡呼,依蓮驚道:「是札果,他也去了!」
——
金刀可汗軟硬兼施,手腕運用的出神入化,國師聽得驚喜無比,草原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天驕人物!
依蓮沉默了一陣,忽然輕輕道:「阿林哥,對不起!」
他一連喊了幾遍。石頭後面才蹦出個黑臉的苗家青年,幾步竄到他面前,嘻嘻哈哈雙手合十。連聲道:「大長老,寒儂阿叔,你好你好!」
「怎麼了?」少女不解道。
「只是朋友嗎?」安碧如咬咬牙,哼道:「怕是人家都要給你生兒子了吧?你倒好本事,連金刀可汗都能搭上!」
安碧如撫摸著少女秀髮,凝望住她微笑道:「若是真的斷腸之毒,我自然無法解了。只可惜,你心生悲切之下,連那藥物被人偷換了都不知道。你瞧瞧,你要的那五味毒源,可都在我這裡呢!」
「參見大頭人!」所有的苗人都轉過身去,對著札果躬身施禮。
這紅苗果然狂妄,竟敢直呼大頭人的名字,那侍衛嘿嘿陰笑:「大頭人說,剛才打馬,是你使出卑鄙手段暗算他,才會讓你取勝!可現在不一樣了,當著數萬鄉親們面前,你敢不敢和他踩刀山一決高下?!」

依蓮疾步行過來,伸手拉住他:「快,快上來!」
——
花山節幾百年的歷史,何曾見過如此美妙的星燈,這前無古人的創意,也正契合了花山節的主旨,美麗浪漫,無比動人。
林晚榮哦了聲,眨了眨眼:「聶大人的意思是。這金牌和官職。一點用都沒有?」
「這個麼,其實很簡單,我們日常生活中,只要多多觀察,就可以發現這個奧秘。」林晚榮微微一笑:「蘸了桐油的燈線燃燒之時,燈籠中的空氣就會受熱膨脹,氣壓減小,空氣變得比外面稀薄,重量自然也隨之減小,所以它就飛起來了。」
「因為,」少女低下頭去,小聲嗯嗯:「因為我騙了你!」
依蓮看他似乎有些傻了,急忙拉住他的手:「阿林哥,你怎麼了?」
站在中間的紅衣法師,早已點燃了三炷香,香煙裊裊中,一刀斬斷雞頭,札果跟在他身後,急忙閉上眼睛,口裡唸唸有詞,現場一時肅穆的緊。
「床大床小都不是問題,」林晚榮輕輕一嘆:「關鍵是要有小妹妹在身邊。」
「哼,」玉伽將那金牌丟在身旁桌上,冷著臉道:「這個什麼特使,倒是不懂事的很,前來求見本汗,既不通名又不報姓,當我突厥是什麼?大華皇帝的令牌,在我們草原可行不通,就讓他在外面等著吧!」
遠遠的峰頭上,聖姑身形凝立,默默翹望著那落魄的背影,忍不住的微笑搖頭:「真是個傻傻的小弟弟!」
這就是白苗的山寨了,簡直就是一處雲中小雅,難怪能孕育出安姐姐這般傑出的人物。
小妹妹無聲輕笑:「這樣,我就不會哭了。」
「空口說說當然不能算數了,」他嘻笑著眨眼:「不過麼,我這個人壞主意多,在京城裡朋友也不少。大家一起想辦法,沒準就真能把這事給辦成了。不信的話,你們就問問聖姑!」
「咦,咦——」林晚榮嚇得直咧嘴,急急跳開幾步,指著她手中的蛇,小心翼翼道:「依蓮,能不能先把這個玩意收起來,我,我有點暈蛇!你也別玩了,小心被它咬著!」
一個咪猜眨了眨眼,狡黠問道:「那。是我們美,還是依蓮小阿妹美?」
「嗒嗒」。山谷中忽然傳來陣陣清脆的馬蹄聲,遠遠的,二三十匹高大的駿馬如飛般奔來,苗家人頓時歡呼出聲,數不清的小伙子從人群中衝了出去。
天上的雲彩哎,地上的水;
「你想知道這爬刀山的秘密麼?」林晚榮無聲握住她的手。
依蓮俏臉通紅,抬頭仰望著她,吶吶道:「我只是映月塢的一個小阿妹,哪有您說的這樣好!」
我最想去的地方?林晚榮心裡怦怦亂跳,忽然啊啊的大叫,興奮鑽進安碧如懷中:「姐姐,歡迎綁架我——唉,你怎麼不早點綁?!」
札果雖然領先,卻絲毫不敢怠慢。爬上兩刀便要往下瞭望一番。查看對手的位置。卻見林晚榮不疾不徐,始終緊緊跟在他身後。大頭人瞻前顧後、心神難寧。再加上苗家人幾乎一邊倒的為阿林哥歡呼。他領先之下,壓力卻是越來越大。手腳慢慢地沉重了起來。
聽到這個問題就頭大!林晚榮小心的眨眨眼:「老爹,其實我和依蓮沒有什麼的,她是個可愛的姑娘,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林晚榮飛快的穿上衣裳,這才敢出來見人,望著依蓮那灼灼的目光,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剛才依蓮失蹤的時候。他比誰都焦急,現在小阿妹安然無恙,他又不敢見她了。
在她嬌豔欲滴的紅唇上輕啄了下,又在那豐|滿酥胸上狠狠摸了兩把,這才心滿意足的爬起身來。
老百姓的願望其實最簡單。他們不求當官的能有多大的能耐,只希望你清正廉潔、公平處事。可是普天之下。真正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幾人?林晚榮看的唏噓不已,陡然想起趙錚的身分,驀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他這一聲叫喊極大,周圍的苗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阿林哥是華家人?這消息就如同驚雷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所有的鄉親都半信半疑的盯著林晚榮,輕輕交頭接耳。
這丫頭倒是念念不忘了!林晚榮嘻嘻一笑,顧不得諸人的眼光,腆著臉皮行到最前:「我給大家引路吧,反正我來過一次!」
他正在愁眉思索,那人群卻忽然如開水般沸騰起來,遠遠響起連天的驚喜歡呼:「聖姑,聖姑——」
「依蓮,你真漂亮!」林晚榮發自內心的讚嘆。
「嗯,」月牙兒眼眶一紅,將頭又往他懷裡拱了拱,溫柔道:「窩老攻,你明天早晨離開的時候,不要叫醒我,好嗎?」
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光靠幾頓飯幾塊糕點,解決不了苗寨的問題,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根本。
原來寒儂阿叔聲音未落。一直處於沉默狀態的林晚榮,忽然手腳同時發力,速度遽然加快,這一步之間就已趕上了半刀。二人僅剩一步的距離了。
林晚榮望著那光溜溜的花桿,沉默了半晌,驀然轉過頭來,衝著師傅姐姐微微一笑。
布依在苗鄉是出了名的百事通,鮮有他不知道的事,聞言點頭道:「札果頭人在一年前就拜了上代巴得為師,這爬刀山的絕技,應該也學會了吧!」
「啊,」安碧如驚叫一聲。便覺自己滾燙的身體,滑入了他寬廣的懷抱裡。
依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們出城的時候晚了,只能找些偏僻的地方落腳!阿林哥,你餓了沒有?!」
這些人都是熟面孔,正是札果、札龍兄弟身邊的隨從。這麼晚了,他們不回山寨,藏在這裡幹什麼?
依蓮呆了呆,望見聖姑輕笑著依進他懷裡,頓時心都裂了,淚珠簌簌淌落。
太陽月亮我不愛,
守著?阿林哥目瞪口呆。
林晚榮心中一酥,急忙點頭:「當然了。我來就是為看小妹妹的!」
五蓮峰上早已紅綢漫天,張燈結綵,看到轎子行來,頓時禮樂大作,鞭炮齊鳴,所有人高聲歡呼,氣氛熱鬧之極。
鮑師爺嘿嘿道:「只要大頭人按時按量繳賦,相信大人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札果一切都好,就是日夜想念著聖姑!札果希望,聖姑能成為我的妻子!」苗人果然熱忱,這札果竟然毫不忌諱的當著眾人面前,表達對安碧如的仰慕之情。
林晚榮豎起大拇指,由衷讚道:「寒儂阿叔了不起,這個問題問的好!你說的不錯。如果只把希望寄託在一任父母官身上,他們的清廉,或許能給敘州百姓帶來一陣的好日子,卻管不了一輩子。」
寒儂阿叔搖著頭,冷冷笑道:「收拾了又怎樣?走了一個。可以再來一個。你敢保證。下一任的府台大人就一定會公正清廉?!那下下任呢?再往下呢?!」
「這,這——」寒儂、布依等人聽得心都跳出來了,安姐姐更是驚喜得呆了。小弟弟的心思不知是怎麼長的,他提出的這個長老議事團,簡直就是半個府台啊!
「苗家長老議事團?!」這個稱呼夠新鮮,眾人聽得無不瞠目。安碧如嗔道:「這是什麼意思,你快說!」
從這裡跳下去?林晚榮驚呆了。白苗的山寨本就建在五蓮峰的最高處,這岩壁之外,雲遮霧繞、寒風陣陣,刮得人臉頰生疼,不用想也知道下面定是萬丈絕壁。要真從這裡跳下去,只怕連肉末都找不到了。
依蓮眼睛驀然睜大、驚恐中,輕輕喚道:「阿哥——」
方纔那驚險刺|激的一幕,相信所有參加花山節的苗家人,終身都難以忘懷,札果的卑鄙、阿林哥的英勇,已在他們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
筠連城西,到處都是露營的苗家人,大多是些年輕的咪多咪猜,不管是紅苗白苗花苗,短短相處他們就已經打成了一片。大家點燃篝火,圍著火光載歌載舞,歌聲笑聲響成一片!
「這個爬刀山,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神秘。」沉默了一會兒。見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晚榮鄭重拍了拍手:「它不是巫術。而是一門勤學苦練的技巧。」
正自苦惱著,又有輕風襲來,一塊竹簡輕輕的落在他腳下。
原來如此!光明正大無法取勝,就從背後下手!周圍的苗家鄉親齊齊呸了聲,望著札果的眼光,滿是不屑和鄙夷。
花山節是苗鄉最重大的節日之一,是鄉親們祈禱風調雨順、人壽年豐的大聚會,更是苗家青年男女藉機相識相知的相親盛會。一大早,十里八鄉的苗家們就換上最隆重的節日盛裝,背酒捧笙,攜老帶幼,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五蓮峰下,歡度這盛大的節日。
林晚榮大吃了一驚,玉伽有身孕的事,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其餘知者更是寥寥,安姐姐怎麼會知道?
布依跟在他身後,聞言看了幾眼,臉上也現出幾分興奮:「這個叫做踩刀山,是我們苗鄉花山節的傳統項目,只有最勇敢的咪多,才敢走過去!」
不會吧!林晚榮聽得瞠目,姐姐,你怎麼把話都反過來說呢。誰的主意更多,誰的手段更壞,誰欺負誰,老天最清楚啊!這樣一來,你這些娘家人,誰還敢把你嫁給我?!
林晚榮沉默了半天不言不語,寒儂長老嘿嘿笑道:「怎麼。阿林哥,你要棄權嗎?」
札果哼了聲,他身後的一名年輕些的壯漢已暴跳如雷:「每天來都見不到人影,她當我阿哥是什麼?你們這兩條守門狗,回去告訴聖姑,如今的苗寨,可不是從前的苗寨了,叫她給我放聰明些,好好伺候我阿哥!」
原來如此!!這高臺跳水,分明就是為我這江中小白龍特設的項目啊,難怪安姐姐那麼鎮定!他心中大喜。在潭底奮力蹬了幾腳,身如一條迅捷的魚兒,自由自在的往水面游去。
林晚榮急忙一縮頭,再不敢往下看,抬頭望去。卻已身處苗家山寨最高峰上。寒阿叔在一座吊腳樓前停下,朝他哼道:「你,進去!!」
這個潑辣的苗女還真是惹不得啊,她出個主意不要緊,卻讓我又濕了一次身、光著屁股躲在石頭後面——要傳了出去,還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巴得?!什麼意思?」林晚榮不解道。
「嗯!」依蓮重重點頭,笑著伸手:「阿林哥,你看,我們寨子在那邊!」
這就是那個聶遠清?林晚榮遠遠的看了一眼,心裡忍不住的感慨,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看看這位大人就知道了!要是不清楚這傢伙幹過的事,沒準還有人把他當彌勒佛呢!
玉伽臉頰暈紅,羞澀道:「你去問問你那個狐狸一樣的師傅姐姐吧。那個女人,真太壞了!」
「正派?」老頭莫名其妙的望著他:「咪多,你真的是苗家人嗎?這位大人是有名的天高三尺。不要說是苗家了,就連我們華家也恨——咳,咳——」
男女交友本就是花山節最重要的項目,這首山歌已是最赤|裸裸的表達情意了,一方先唱,若另一方有意,也要回一首情歌。
少女雙眸含淚,緊抓住安碧如的手,殷切道:「聖姑,我喜歡阿哥,寧願為他去死!我該怎麼辦,求聖姑教教依蓮!」
她二人正鬧得厲害,小宮女納蘭急匆匆的衝了進來,臉色漲紅,聲音顫著道:「稟,稟可汗,營外有大華使者求見!」
眼見群情沸騰,局面漸漸失控,聶遠清眼中凶光一閃,對著札果微一頷首。
他打的幌子真假難辨,紫桐一時陷入為難之中,眼神不斷的往人群中打量。林晚榮神目如電,望見人群中那雙亮晶晶的明眸,頓時欣喜若狂。
「你醒了?!」一個動聽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少女急忙偏過頭去,身旁站著個嫵媚豔麗、丰神如玉的苗家女子,正對著她微笑。
安姐姐嘻嘻一笑,耳根紅的似能滴出水來,她緩緩湊到他耳邊,輕吹口氣,溫柔的聲音直把人的魂都勾了出來:「你說什麼更好看呢?!好純潔的小弟弟啊,咯咯!」
由於有免稅的優惠政策,無數的大華商人自願將各種生活必需品運到巴彥浩特,與聞風而來的胡人展開以物易物的等價交換,客棧、茶館、酒樓也應運而生。
林晚榮苦笑搖頭。無奈道:「以我這性子,要是去當官,那才是委屈大了!」
安碧如俏顏一紅,嘻嘻笑著拍拍阿妹動人的臉蛋:「真是個傻傻的小丫頭,我見猶憐,難怪小弟弟會那樣喜歡你!」
看他苦著臉神色黯然,安姐姐咯咯嬌笑,纖纖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下:「笨笨的小弟弟,你那月牙兒小妹妹自己都不著急,你急個什麼?」
他驀然睜開眼來,一個嫵媚動人的苗家女子,嬌顏如花,正輕笑望住他。
二人濃情蜜意中,只覺天地消弭無形,人世之大,彷彿就只剩這孤男寡女了。
他急得直撓頭,衝著聖姑偷偷擠眼,安碧如低著頭,臉紅過耳,輕道:「——他欺負得多了,我慢慢就習慣了,有時候也打打他、吵吵嘴,那不打不罵的時候,反而掛念的慌——」
札果臉色通紅,瘋狂的大叫:「聖姑,請你嫁給我吧,我會向聶大人求情!那個阿林哥保不住你的!」
布依哼了聲,沒有理他。林晚榮小心翼翼游到岸邊,見他沒有揮刀的意思,急忙抓過了衣裳,三步並作兩步躲得遠遠的。
幾個人細細合計,將明日之事安排妥當,說完話時。已過二更時分。城內城外寂靜無聲,唯有山中樹梢傳來的陣陣蟲鳴在耳邊輕輕迴響。
「嗯,阿姐一直在這裡陪我說話,」少女羞道:「她說你始亂——她說你很壞,要去聖姑那裡揭發你。我只好嚇唬阿姐,如果她破壞了你和聖姑的感情,我就去抱石投湖!阿姐拗不過我,就拿走了我的苗袋,還搶走了我的鞋,不知要幹什麼?」
見他久不吱聲,周圍響起連天的呼哨,小伙子們大笑道:「阿林哥,你還是快投降,等明年再來吧!」
安碧如雙眸濕潤,無聲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聖姑不去理他,微笑著招招手:「依蓮,到阿姐身邊來!」
安姐姐嫣然一笑,輕輕道:「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手段去解決這一切,做一回我們苗寨的英雄!小弟弟,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苗家的咪多,哪是那麼容易退卻的?!」看他憤怒的樣子,依蓮嘻嘻一笑:「阿林哥,看你倒像是在吃醋。不瞭解的人,還真以為你是聖姑的意中人呢!」
他抬起頭來掃了眼,頓時驚得嘴都合不攏了。「依蓮!!!」他遞出紅包的手停滯在半空,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聽著那鶯聲燕語,聞著她們青春嬌媚的身軀上傳來的淡淡芬芳,除了暗讚苗家女孩夠火辣外,他早被摸得沒脾氣,連那濕漉漉的裡衣都感覺不明顯了!
我苦啊,上了紫桐那丫頭的當!望著師傅姐姐似笑非笑的眼神,林晚榮乖乖的縮回了頭,心中叫苦不迭。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出了醜,這可怎麼辦?安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燈!
四德伸出五根指頭在他面前一晃,嘖嘖道:「五百兩銀子,還獨此一瓶!」
「大人明鑒啊!」吳原急忙道:「聶大人為防事情暴露。每年都會派親信到各縣衙親自對賬銷帳、並監督銷毀書函原件。是下官使了銀子,哄那親信吃喝玩樂,才糊弄過去,將這些原本保留下來的。而且據下官所知,敘州下轄七縣,保留著原本的,絕不止下官一人!」
這種想法太危險了。林晚榮臉色一整:「依蓮,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是不能拿來簡單相比的。你也有你自己的優點,不能妄自菲薄!」
他嬉皮笑臉,雙手雙腳輕伸,身如狸貓般嗖嗖幾下,便已竄上了刀山。這一次他是輕車熟路,動作舒展快捷,凝神靜氣之下,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已爬完了三十六刀。除了腳背上被刀刃硌出了幾道紅印,雙手雙腳皆是完好無損。
最美麗的寶貝?那是個什麼東西?眾位長老聽得面面相覷,安碧如偷偷瞧他一眼,眸中滿是溫柔。寒儂皺著眉道:「有話就直說,拐什麼彎子?!」
我不想快嗎?可是我不會啊!阿林哥急得滿腦門都是汗珠,正團團打轉間,忽覺微風輕拂,一塊竹片狠狠扔到他身上。人群中的紫桐憤憤白了他一眼。
「我們是給聖姑壓床的,」一個苗家的咪猜笑著伸出手:「阿林哥,這個紅包可不能小哦!」
這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抬頭望去,卻是成自立他們攔住了一個苗家女子,那少女正不依不饒的大聲疾呼。
札果及其手下篆養的黑苗兵士,原本被阻在外圍動彈不得,這時一見官軍到來,頓時個個神色興奮、得意無比,齊齊揮舞著刀槍放聲怒吼。黑苗衛隊再加上敘州駐軍,足有五千餘人,刀槍明亮,氣勢洶洶,二者匯為一支,將參加花山節的苗家百姓團團圍住,擠壓著向草地中心滾進。
三拜禮成,二人正式結為夫婦,歡樂的禮炮鳴個不停,林晚榮樂的嘴都合不攏了!!
「我怎麼知道?!」紫桐雙眸含淚,氣得直跺腳:「我找到這裡來的時候,就只看見背袋放在這兒,依蓮不知去了哪裡——阿林哥,這下面可是萬丈深潭啊!」
城外人多,笑語不絕,搜尋了半晌,擠出了幾身臭汗,也沒找到依蓮他們的映月塢在哪裡。望著那遍地攢動的人頭,他有些傻了,近萬人一起相親,沒想到花山節這麼大的氣勢,這叫我到哪裡去找依蓮他們?
「嗯?」
聶遠清望著他陰笑道:「阿林哥,這次你可錯了,在敘州的一畝三分地上,本官還用不著作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簡單而已!」
嶄新的衣衫疊放在床頭,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他長長的吁了口氣,方才拿起衣裳,便覺兩隻溫熱的玉臂緊緊纏在了他的腰間。
「恭喜,恭喜啊!」二長老捧著一身嶄新的白苗衣衫,笑瞇瞇的行了進來。
「苗寨的鳳凰已經挑選了她中意的少年郎,按照風俗,聖姑要與阿林哥互贈腰帶,就請府台大人和所有的鄉親們為他們見證吧!」
這個問題多難為情啊,他看了師傅姐姐一眼,輕道:「生命可以輪迴,情感錯過了卻不會重來。我喜歡安姐姐,就算為她死上一百回,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一句話說的暖人心,成自立等人更是感激佩服,這位林帥的性格,果然和傳說中一樣親切。
「這麼說。你也來騙我了?」玉伽望住他,委屈的哼了聲。
「依蓮——」林晚榮如夢初醒,用盡所有的力氣瘋狂怒吼,心都破裂了一般。
「還能怎麼回答,」林晚榮長長嘆息:「家裡的情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依蓮是個純潔的苗家女孩。我們那種生活是不適合她的,我沒有把握給她幸福、也沒有把握讓她快樂。又怎麼能耽誤她的終身——」
「依蓮,依蓮,你醒醒,你不能死啊——」深深的愧疚和無邊的痛苦潮水般湧上心頭,林晚榮心膽俱裂,抱住阿妹冰冷的身子,憤怒的仰天長吼。
林晚榮倏然站起身來,興奮的將身上的紅苗戰袍脫下,胡亂塞到安碧如手裡,望著大長老嚴肅道:「寒儂阿叔,我決定了,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你們誰也不准攔我!」
札果眼中閃過一縷凶光,一句話也不說,對寒儂施了個苗禮。扶住柴刀轉身就走。
林晚榮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個,這個,你也太早了點吧!當然也怪我,頭一次住苗鄉,昨天晚上太興奮,一時沒睡著,這才起的晚了些!」
閣樓之上,方纔還昏暗的房中,燈籠瞬間被撥亮了許多,一個柔美的身影,含羞端坐燈下。咪猜們嬌笑不停:「恭喜阿林哥,你過關了!快請上樓,春宵一刻值千金哦!」
反了天了?還沒進我苗寨的門,就敢挑三揀四、尋五找六?安姐姐咬著牙咯咯嬌笑,神色嫵媚的望住小弟弟,眼神直打飄。林晚榮看的背心陣陣發涼:完了完了,師傅姐姐要對我發飆了!
紫桐沉思不語,眼光卻偷偷往人群中打量,林晚和圖書榮早已注意著她,順著她目光望去,一個嬌俏的身影在人群中閃過,轉瞬消失不見。
札果在前。躬身引著大人一行人等進了香韻樓,數百兵丁與札果的黑苗親衛,層層把守在門外,除了偶爾能聽見樓中傳來的笑聲,餘下的情形什麼也看不到了。
安碧如臉頰嫣紅,羞澀白他一眼:「小淫賊當新郎!」
與安姐姐靠的近了,直能聽見她心臟怦怦的跳動,林晚榮口乾舌燥:「聖姑,姐姐,你,你要幹什麼?」
日中到日暮,二人靜靜依偎,沒說過一句話。整個世界,卻都已落在他們手中。
安碧如搖頭微笑:「這我哪知道?」
林晚榮嘻嘻笑著搖頭:「只有一個還不夠,我要再做兩個。請諸位稍待片刻。」
只需木葉不用媒
「呀!」聽二長老出聲,依蓮似是受了驚嚇,從他懷中跳出,起身就跑。
這丫頭猜的真準,不過我說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幾聲,算是糊弄過去了。
這一語雙關,頓叫安碧如鬧了個大花臉,耳根火燒一般。她含羞帶惱的白了林晚榮幾眼:「都是你那個壞阿哥!」
諸人之中,唯有林晚榮最為鎮靜。他自大長老手裡取過一根火把,微笑著點燃三顆染了桐油的棉線。劈里啪啦的火花輕輕閃動,那線團緩緩燃燒,片刻之間,原來有些乾癟的紙燈籠就變得充實飽滿。昏黃的燈光透過紙面映在他的臉上。有種溫馨的感覺。
「打馬開始了!」依蓮急忙拍手:「阿林哥,快去。快去!」
立你爺爺個頭!看到這廝的大圓腦袋,林晚榮就想揍他,聶遠清貪墨,這姓吳的父子倆也肯定撈了不少油水。沒有一個善主!只是眼下還用的著他,暫時留著,待到秋後再算總賬吧。
絕壁——背袋?!林晚榮瞳孔驀然放大,心裡噗通噗通亂跳,跳起來大叫道:「在哪裡?快快帶我去看看!」
她的肌膚通透晶瑩,纖塵不染,絕麗的臉頰泛著淡淡光澤。鬢角的兩抹雪白。似是木棉花純淨高潔。
從側面看她的輪廓,秀美的彷彿飄渺了一般,如西湖凌波、秋山煙雨,美的讓人不敢正視。
這個阿林哥口燦蓮花,眼望著就要把鄉親們說動,札果大為焦急,正要出言分辯,林晚榮冷哼了聲,瞥他幾眼,輕蔑道:「同樣,苗寨也有欺負鄉鄰的惡人!他身為頭領,卻不為山寨謀福,只為一己之私,置骨肉鄉親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人,實在罪大惡極,不配做我們苗家人!」
林晚榮感動得唏哩嘩啦,嘆息道:「小妹妹。你說起動聽的話,比我厲害多了!」
阿哥有伴我沒有,
屋裡仍是安靜,那感覺卻已完全不同了,身後隱有一道輕輕的呼吸,溫柔迴盪在耳邊,滿是生命的溫暖。
「是,是!下官一定配合大人辦案。戴罪立功!」
長老們顯然對華家人沒有多少好感,說著話就已憤怒了起來,林晚榮急忙偷看安碧如一眼,卻見安姐姐笑意吟吟的望著他,不言不語,倒似個局外人一般。
「是啊,聖姑說的對,我們是一家人。回來吧!」苗家的數位長老也齊聲呼喊起來,語出摯誠。
「管他種馬種豬,姐姐,求你救救依蓮先!」林晚榮慌張的雙手作揖。
現在看來,她並不是不在乎,而只是默默埋在了心中,從未表露過。這也正符合了她的性子。
林晚榮聽得白眼一翻,你這老小子,說了等於沒說,我要有那樣的功夫,還帶著你幹什麼?
大長老望著他的背影搖頭長嘆。滿面悲色,沉寂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來。大聲道:「剛才是哪位鄉親仗義出手?還請出來一見!」
「什麼這個那個的。阿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少女似乎豁出去了,顧不得滾燙的臉頰,緊咬住牙望著他。
她的聲音似泣似訴,越來越小,及至微不可聞。林晚榮尚在猶豫,忽覺一個柔軟的身體無力向自己懷中倒來,他手心裡忽然一熱,似有什麼東西滴了下來。那液滴烏黑一片,隱有幾分眼熟。
「咦——」他嘴角抽搐,肌肉直顫,心都要跳出來了。
「抬頭望青天。師父在身邊!」阿林哥嘻嘻一笑,喊出一句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咒語,雙手輕握刀刃,嗖的一聲就竄了上來。他兩腳落在鋒利的刀鋒上,卻是穩穩當當,絲毫傷口都沒有。
阿林哥連著對上了三首山歌,也確實不錯了,苗家少女嗯嘻嘻笑著圍在安碧如身邊:「聖姑,你中意那個阿林哥嗎?」
「你覺得怎樣?」聖姑拉住他胳膊,期盼的問道。
說了幾句話,便聽一陣銀器叮噹輕響,自裡屋緩緩走出一個少女,林晚榮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安碧如一路行下來,不斷的揮手微笑,向著四周的苗家致意。
「阿林哥要掛旗了!」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人群中頓時陣陣歡呼,方纔還對阿林哥失望的苗家鄉親們。很快就被他情緒所感染,緊緊盯住他的一舉一動,深怕錯過了好戲!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月牙兒欣喜的抱住他胳膊,面目暈紅,拿住他大手緩緩往自己小腹摸去:「要敢說話不算數,小心我拿你兒子是問。」
躺在那巨大的金黃氈房中,便在青草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皮,上面墊起金黃的軟絮,覆蓋了整個氈房,無比的溫暖舒適。
他聲音冰寒。神情高深莫測。聶遠清聽得一愣,臉色立變,旋即大笑道:「元帥大人。你想唬我嗎?本官身為敘州府尹,若有瀘州兵馬入境。必從本府轄下興文經過。那興文縣丞吳原。乃是本官心腹之人,如此大事,焉有不告之理?!況且,本官幾日前離府之時,瀘州兵馬尚是安靜一片。他們難道是飛毛腿不成——」
這還用問?拿刀切肉是眾人親眼所見,雖說不上削鐵如泥,殺豬宰牛卻也綽綽有餘。

「此話當真?!」林晚榮聽得大喜,想了一下又急忙擺頭:「不行,天天洞房,我怕姐姐你吃不消!算了,還是體貼點,兩天一次好了!」
他的詛咒實在太惡毒了。眾人聽得面面相覷,不知該要如何回答,只好拿目光偷偷打量依蓮。
所有人都默默嘆氣。映月塢的姑娘小伙子們更是著急萬分。他們口上說與阿林哥決裂。對他的敬佩卻絲毫未改。除了對依蓮冷酷得有些不近人情外。阿林哥在其他方面都是極為出色的。是他們真正的偶像。
這就是那個篡權的苗鄉首領札果了?果然生的有些氣概!
依蓮默默搖頭:「聖姑以前一直不在山寨。我想見她也沒有辦法。」
自此往北,人煙越來越稀少。偶爾能看到大華與突厥人混雜的商隊,浩浩蕩盪開進。直奔王庭克孜爾而去。兩國停戰之後。民間來往恢復。草原上出現大華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林晚榮上前追問一番,卻都沒見過大可汗的鑾駕。
距離終點還有里把路程,他與札果之間相距約有二十丈,此時他又不得不感激,要不是這火馬,我怎麼能距離札果如此之近呢?
見這聶大人陰笑連連,臉上滿是譏諷之色,高酋暴跳如雷:「聶遠清,你既知道林元帥的身分。還不上前跪拜?不想活了嗎?」
「窩老攻,你這些好聽的情話,都是跟誰學的?」玉伽無聲依在他胸前,睫毛輕顫,俏臉火紅如熾:「騙人騙的出神入化了!你能不能每天都對我說上十遍?我喜歡聽你說!」
「我,我——」依蓮臉色嫣紅,緊緊握住竹片,羞澀垂下頭去。
憐愛的在她額頭輕吻了下,林晚榮緩緩站起身來,眼光微掃,忽然身子疾顫,呆呆立住了。
「當然可以了!不過你要聽我的話。不許逞強!」
大長老這句話更加直白,周圍的苗家鄉親,一聽說聖姑要重新掌權,頓時歡呼漫天,消息迅速蔓延開去,所有的苗家都興奮不已。
以苗家人對他們兄弟的痛恨,處置的結果可想而知,札果丟下柴刀,頹然一嘆,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那你豈不是天天都在犯罪?」安碧如白他一眼,說不出的嫵媚銷魂。
「是嗎?」安姐姐嫵媚輕笑,玉手伸出,在他胸前輕輕畫了個圈,嘻嘻道:「本來我想告訴你,想著那個小阿妹也不要緊,誰讓她是我苗家自己人呢!華家有句老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說對不對?!」
安碧如冷冷搖頭,不屑道:「苗家沒有怯懦之人!札果,你還是等著鄉親們的處置吧!」
依蓮急忙拉住他:「阿林哥,要是不喜歡就莫要逞強,即使你不打馬,也有人願意對你唱山歌的!」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著打量他,將臉頰湊到他面前,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那我以後每天給你打針,小弟弟,你喜歡嗎?」
安碧如噗嗤輕笑,眼眶有些發紅,喃喃道:「你從前是個機靈的小弟弟,現在卻是個傻傻的笨蛋,真不知是你變傻了,還是我變聰明了!」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連聖姑也忍不住的美目微動,笑著打量他。
老爹激動的鬍子直顫,握住柴刀躬身行禮:「布依參見聖姑!」
屋裡由喧嘩轉為安靜,眾人坐好了,才發現中間還站著一人,頓時把目光齊齊聚集在了他身上。
林晚榮默默嘆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目光無意識落到面前的草地上,依蓮留下的玉帶赫然在目,輕輕拾起握在手中,腰帶柔軟芬芳。似還帶著少女的體溫。那正中間處繡著的一對粉紅蝴蝶翩翩起舞。分外美麗。
黑布蒙上眼睛,眼前頓時黑暗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他下意識的扶住了玉伽的胳膊,心中竟有些緊張起來。
「依蓮?」二長老搖搖頭:「沒看見她。倒是她爹布依與我們商討了一整夜的苗寨事務。天亮方才歇息。阿林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依蓮呆呆望住他,嫣然一笑。無聲的轉過頭去,香肩輕顫:「阿哥。不要對我說這些話!!你等著,我馬上就回來。」
技巧?圍在一旁的苗家人大惑不解,站在那樣鋒利的刀刃上卻不受傷,這是什麼技巧?
安姐姐怒哼了聲:「我才不要使詐,贏就要贏的光明正大。這花山節,我們苗家人都是憑本事取勝的。」
林晚榮接過肉塊,在刀山的利刃上來回拉了兩下。肉絲便從中間割斷,整整齊齊。他不緊不慢笑道:「我想請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覺得這把刀鋒利嗎?」
玉伽俏臉羞紅,正色道:「可是,對於我們草原上的女人來說,不能讓自己的男人滿足。那是最恥辱的事情!這兩個丫頭是跟我一起長大的,我也喜歡她們——」
「阿哥,我冷,求求你抱著我——」依蓮淚雨紛飛,淒然輕笑,忽用盡所有力氣抱住了他的胸膛。
「要說您二位還真來的不巧,」話匣子一打開,那夥計便耐不住了:「若是早來上一天,便可以親眼目睹草原可汗的風采了!」
那遙遠的天邊,一支浩大的馬隊緩緩前行。打頭的是五千精銳突厥狼騎,兵強馬壯,氣勢非凡。上百明眸皓齒的突厥少女,身背弓箭、腰挎彎刀,英姿颯爽的緊隨其後。
林晚榮拉住她手,笑著道:「其實,孔明燈不單是升旗用的,它還有些更美麗的含義。姐姐,你鬆手看看——」
她去的快,來的更快,才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折返,手裡抱著一大堆乾柴,飛快的堆好點起火來。
這一聲蠱惑極有作用,苗家人的目光頓又沉重起來。實在是敘州府犯惡太多,那聶遠清更是此中代表,他們自然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了華家人頭上。
二長老點頭道:「這小子頗有些膽色,對聖姑也是癡心一片,更難得的是,他不歧視我們苗人,對苗鄉也頗為真誠!就不知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
「駕,駕——」札果大聲催促著,又不斷的回頭張望,眼中很有些緊張。雖然領先二十餘丈,但就這紅苗咪多方才表現的騎術來看,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保留呢?
安姐姐急忙提起小腳在他屁股上輕踹了下,臉上卻是難得的流露出幾分小女兒的羞澀,眉目暈紅道:「我阿爹阿母面前,不許胡說八道。」
人群頓時歡聲雷動、掌聲如潮。升花旗是花山節最重要的活動。不僅因為它要由苗鄉最出色的小伙子來完成。更因為升旗本身就難度極大,是對傑出咪多的再一次考驗。花旗升起之後,便意味著相親活動正式開始。所有的咪多咪猜都可放開心懷,對自己中意的人兒展開攻勢。
有情阿妹你放心,
「我說過,一定能趕上的,是不是?」不知何時醒來的安姐姐,無聲無息的環抱住他,臉頰緊緊貼在他寬廣的脊梁,無聲輕笑。
過了許久,一個長老大聲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說這些話?那想法雖好,卻都是一廂情願,要得京城裡的皇帝點頭才行!就憑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咪多,空口說說能算數麼?!」
她們這一阻擋。苗家少女早如受驚的小鹿,鑽入人海中不見了蹤影,林晚榮默然良久,忽然搖了搖頭,苦笑無語。
駿馬彷彿一隻射出的火箭,驀然騰空而起,身形幾乎拉平,速度又疾又快,林晚榮緊緊伏在馬背上,只聞耳邊火花劈啪亂閃,一人一馬就如破空的閃電,輕巧而又快捷的穿過那火圈,竟連一絲火苗都沒沾上。
就是再駑鈍的木頭也知道聖姑的意思了。望著她脈脈垂下的鮮紅俏臉,林晚榮欣喜過望:「那我以後就多注意點,不讓你心疼就是了!」
少女的身體,軟軟的躺在他懷裡,臉色煞白,再沒有了呼吸,最後的體溫也正在漸漸地失去。
「嗯!」
「我不怕吃苦!」依蓮堅定的抬起頭來:「我會和聖姑一樣,為了苗家,什麼都不怕!你相不相信我?」
林晚榮倒是無所謂,這樣的場面見得多了,再難也比不過克孜爾城下的生死血戰吧。
這一筒水灑下來。四周的歡呼、口哨頓響成一片,所有的苗家人興高采烈。大聲的呼喊著他們的名字,比過節還要高興。安碧如嘻嘻笑著跳開,眉目暈紅的瞥他一眼,飛般遁去。
「阿姐,求你件事,請你一定要幫幫我!」依蓮驀然出聲,將紫桐的手抓的緊緊。
跨過巴彥浩特,奔行一天,已到了昔日奇襲的達蘭扎部落。便在這裡,他擲銅板耍詭計,無聲放過了三千突厥婦孺。至今想來,仍覺感慨不已。
「阿哥——」人群忽然傳來聲清脆的呼喚。映月塢的咪多咪猜們咆哮著。如山般阻在了官軍面前。
濟寧城下萬炮叢中的初見,微山湖上孤寂舟中的相處,誠王府邸寂靜夜裡的淚痕,一切的一切,猶如一道長長的畫卷,緩緩在二人眼前飄動。
天上有雨下不落,
他卻心有慼慼,圍著那湖水團團轉了一圈,驀然,臨水的岸邊現出的幾個淺淺的腳印,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閃開。閃開!」兩隊士兵疾速衝過來,凶神惡煞般,揮舞著皮鞭,將人群驅趕至側。稍微躲不及的幾位咪猜,已被皮鞭狠狠的抽在了身上。方纔還熱鬧的集市,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周圍苗人瞪著眼睛,握緊柴刀,恨不得把牙齒都咬下來。
映月塢的咪多咪猜們更是欣喜若狂,逢人便叫:「快看,那是映月塢的阿林哥,是我們紅苗!」
他的口才天下無雙,這番話情真意切,感染力極強。苗家人望著他的身影,阿林哥連闖四關、折桂花山節的情形歷歷在目。不管他是華家還是苗家人,他能成為最傑出的咪多,靠的是實實在在的真本事,沒有一絲虛假。單就這一點,就讓人無限敬佩。
苗家的小伙子們也省悟過來,頓時歡呼四起,蜂擁著就往少女面前湊去。
「沒有啊,」四德聽得一愣,旋即想起了什麼,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道:「當然了,依蓮小姐那件事除外!」
看他狼吞虎嚥,依蓮欣喜的點頭,將盛清水的竹筒遞到他手中:「我吃過了,可是一個人吃不完,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眼看時已正午。忽見一頂八抬大轎遠遠而來,兩隊兵丁執著刀槍在前橫衝直撞、吆喝開道。周圍百姓嚇得紛紛躲閃,一時雞飛狗跳、嬰童啼哭,市集亂成一片。
玉伽臉上一紅:「你怎麼知道是他?」
數千人去搶二三十匹快馬,那情景之亂可想而知,林晚榮一衝進去,頓覺暈頭轉向,四面八方全是人,連根馬毛都看不到。
「好!」諸位長老齊齊鼓掌大笑,寒儂大聲唱道:「請聖姑!」
夜幕初降,五朵蓮花瓣高高矗立,遠近的青山盤旋交錯,蜿蜒起伏,甚是美麗。想起依蓮說過的,聖姑就住在五蓮峰最高的碧落塢上,他翹首眺望了半天,最高峰雖能看見,碧落塢卻始終不知在哪裡。
她說的隱諱,林晚榮卻是心中有數,定是我和安姐姐不經意的親熱畫面被依蓮瞅見了,她心裡難受,才想找個地方躲避的。
「傻到家的小阿妹喲!」紫桐無奈嘆了聲:「你這是真心卻遇上了糞坑,你的阿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這一語頓把少女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過去,小阿妹急忙拉住聖姑的衣袖:「為什麼?求聖姑教我!」
依蓮咯咯嬌笑。阿林哥無奈的看著她:「今晚我能找到咱們山寨。你可別再唱歌了!當然。要是有了中意的小伙子與你對唱,那就除外了。呵呵!」
「啾!」一聲響箭沖天而起。劃破夜空的寧靜。
孤身雲雀走天涯!
我的媽呀,林晚榮聽得一吐舌頭,安姐姐定然和我一樣,都是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忠實讀者。如此正好,今後交流起來,共同語言極多。
札果咬牙哼了聲:「那就在花山節上說話吧!聖姑,敘州府聶大人已到。花山節即將開始,請聖姑移步。」
對啊。我傻了?他猛然省悟過來,拉住安碧如的手,瘋狂往外奔去。
這不是要人命嗎?!林晚榮心臟噗噗亂跳,想起進苗寨來的點點滴滴,想起依蓮對自己的百般照顧,心中立時百味雜陳。
「是嗎,」阿林哥皮笑肉不笑道:「那說明我長得面善,謝府台大人誇獎!」
聽他說要升旗,所有人的心神頓時都提了起來,阿林哥忙活了半天。就為了等待這一刻!他會成功嗎?所有人都為他捏了把汗。依蓮更是緊張的連嘴唇都咬破了。
「巴得,也就是你們華家人所說的法師!」布依補充道:「按照我們苗族的習俗,每逢祭祀和重大節日,都要請巴得表演絕技,他們是我們苗家最神秘的人,個個都有上刀山下火海的絕技,代代相傳,我曾親眼看見苗鄉的上代巴得,連爬三十六座刀山出師,萬人敬仰。」
林元帥這是動了真怒了,手段雖惡,卻是為老百姓鳴冤,敘州百姓的好日子真的來了。成自立與張群聽得興奮不已,齊齊抱拳:「謝林帥!末將這就去辦!」
「到了這般時候,還能如此冷靜,果然不愧為名震天下的林三哥,聶某佩服!」聶遠清嘿嘿抱拳,滿面譏諷。
「這還是我的小妹妹嗎?」林晚榮看的癡癡呆呆:「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吧?!」
林晚榮哈哈大笑,攔腰將她抱起,安碧如欣喜的摟住他脖子,臉上滿是幸福的光彩。
小阿妹羞澀搖頭:「沒什麼,阿哥,等你再次回來的時候,敘州和苗寨一定會大變樣,我向你保證!」
林晚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怎會放下這罪魁禍首,轉過頭來冷冷一笑:「怎麼,聶大人,這就要走了嗎?你不是要教我怎樣才有實力麼?」
札果臉色難看。似乎不敢反駁,低頭道:「阿叔誤會了,札果來此只是求見聖姑的!您是苗鄉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我和阿弟都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五蓮峰是苗家聖地,我們怎麼敢在此撒野!」
難怪染了風寒呢,報應啊!高酋咧嘴偷笑,忽聽遠處的林兄弟大聲道:「高大哥,高大哥——」
那侍衛即刻去了,才過一會兒,消息飛速傳開,漫山遍野的鄉親們頓時沸騰了起來。
「阿叔。是不是只要不爬桿。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林晚榮剎那間信心滿滿,嬉笑著對寒儂問道。
二人說了會話,望見金帳中散落滿地的公文,月牙兒忍不住的俏臉一紅,忙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將這裡收拾一下。」
「對啊,這要怎麼說?」幾位長老齊聲附和道。
聽說他要將聶遠清貪墨的銀兩全部還給敘州,成自立二人聽得無比佩服。自古官家收錢容易放錢難,林帥這一舉動,無疑是打破了官場潛規,還了敘州百姓一個公道。
依蓮自知擠不過去,心裡有些鬱鬱,她抬頭仰望著遠處落落大方、揮灑自如的聖姑,羨慕和崇拜的眼神一覽無餘。
他一聲聲的發問。寒和諸位長老都陷入沉思。安碧如脈脈望著他。眼中神采閃動。
「謝府台大人關懷,」阿林哥嘻嘻一笑:「我辦事你放心,出不了岔子的!」
安姐姐回頭嫵媚望著他,嘻嘻道:「記住了,要小心說話哦!」
這一句話說的平平淡淡,內中含義卻極不簡單。札果暫代苗鄉大頭領已多年。聖姑叫他來見。就已經把這中間的關係點的明明白白。真正的苗鄉頭領只有一個,札果若來,自然是要以屬下的身分。拜見真正的大頭領!以聖姑在苗鄉崇高的威望,她說這一句話,已無異於直接削權了。
「不說話,那就是答應了!」姑娘們笑著向林晚榮招手:「阿林哥,你中意我們聖姑嗎?」
「阿叔,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他默默一嘆。
峰上歡聲笑語絡繹不絕,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苗家民眾,身穿最美麗的節日盛裝,紛紛聚集此處。少女們更是奔放熱烈,在這事關一生的節日上,她們把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銀飾,全部穿戴在身上,個個嬌豔美麗,叮叮脆響不絕於耳。
聖姑早已坐上了高臺,見他目光打量過來,忽然對他輕輕吹了吹小嘴,神色嫵媚之極,林晚榮心裡頓時一酥。
林晚榮苦惱的搖頭:「和她說過幾次,可惜她一直都不相信,我都沒轍了!」
火紅的龍鳳燭劈啪輕響,彷彿溫柔的鼓點,輕輕敲擊在二人胸膛。安碧如看似豪放,卻有些不勝酒力,在昏黃而溫暖的燈光下,她臉頰嫣紅,酥胸急劇起伏,輕輕解開高盤的秀髮,那如雲的青絲頓便似瀑布飄灑而下。如玉般修長的頸脖,彷彿染上了一層鮮豔的粉色,雙眸升起淡淡的煙霧,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師傅姐姐!」他驚喜的叫了起來,跳上前去就要抱她。
依蓮雙眸漸亮,眼中露出幾分追憶的神采:「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同樣一套衣裳。阿爹穿上的時候威武正直。你穿上的時候,卻怎麼看都不像個正經人。嘻嘻——」
行了不知多遠,林晚榮猛哼了聲,轉過頭來:「高大哥,麻煩你再走一趟,現在就去找那個吳原,看看札果和姓聶的明天在哪裡見面?我倒是要看看,這兩個雜碎能耍出些什麼名堂!」
「好了,時辰不早了,請阿林哥快些上山去吧!」二長老笑瞇瞇道。這個阿林哥是真本事。不僅放的花燈會飛,就連爬刀山這樣的千古絕密,也能被他輕易解開,怎不叫人佩服?聖姑真是慧眼識人哪!
「誰敢?!」高酋怒喝一聲,護在林晚榮身前,神目如電,疾掃四方:「白銀萬兩,那也要有福消受才行!攻擊朝廷欽差、大華元帥,那是謀逆的大罪,要誅殺九族的!你們難道都不想活了嗎?」
壓床的?看這些姑娘都生的嬌美動人,人數足有十幾,我那大床只怕真的被壓垮了。他哈哈笑著掏出一堆的紅包,分發至姑娘們手裡:「謝謝各位阿妹了,等你們出嫁的時候,我也去幫你們壓床!」
林晚榮看的一愣,旋即跳起來,用盡所有勁氣大力揮手:「依蓮。依蓮——」
「哼,我瞧他是故意的!」安碧如強忍住笑哼了聲。撇過頭去不看他。
聖姑望著她狡黠一笑:「你不好?那怎麼連阿林哥都喜歡你?」
「當然要唱了,」依蓮低下頭,輕聲道:「可是,不准你和別人唱!」
「答,當然答了!」林晚榮忙不迭點頭。
依蓮如釋重負的咯咯嬌笑,拉住他手道:「我們這就下山去了!到了筠連,五蓮峰就近在眼前。阿林哥,你的夙願可要得償了!」
安碧如眼中淚光浮動。笑著在那小女孩的臉蛋上輕吻了下。整個山谷寂靜一片。剎那爆出連天的歡呼。無數的苗家人高舉著柴刀齊聲高喊:「聖姑,我們的鳳凰!聖姑。我們的鳳凰!」
對於這個阿林哥,即使是最挑剔的苗家人,也實在挑不出刺來了。幾位長老面面相覷,事已至此,還有誰能阻擋阿林哥的步伐?!
「我也不想啊!」阿林哥無辜的一攤雙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其實我談戀愛是很講究質量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質量上去了,數量也跟著上漲啊!如此不符合邏輯的事情。竟然發生到我身上,真是奇哉怪也!」
「祿東贊老師不必多禮。」玉伽含笑而坐:「本汗前幾日才離開巴彥浩特,左王怎麼就有公文報來了?」
「還沒到你死的時候。」林晚榮冷冷一笑:「這些年你貪墨敘州百姓的血汗,從哪裡進的,就給我從哪裡吐出來。不然的話,我有一千種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放心吧,阿姐說過的話,就一定能辦到!」聖姑笑得說不出的誘人:「只怕到時候你心願得償,洞房之內,又嫌我這阿姐礙眼了!」
害死人的俏阿哥,
玩陰的?老子是祖宗!林晚榮鼻子裡嗤出一聲,若非這火馬無法調頭,他早就上去收拾這小子了。
懷胎三月內切忌行房。林晚榮自然清楚。望著月牙兒含淚的俏臉、溫柔脈脈的眼神,他沒想到自己無心之舉竟換來小妹妹如此的感激涕零,心中著實有些慚愧,乾笑了兩聲道:「其實,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好了!有時候,我還是有點,有點好色的,哈哈!」
林晚榮點點頭:「那要是遇到我傷心的時候呢?」
少女緩緩行到他身邊,眸中淚花閃動:「阿哥,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高臺上的聶大人無聲的打量他背影,咬了咬牙,眼中凶芒疾閃,待到他目光掃過來,瞬間卻又換成了個和藹的微笑,親切之極:「阿林哥,你真的有把握嗎?」
「噓,」林晚榮咧了咧嘴。緩緩站起身來,渾身都在顫,他忽然一伸手,急急將依蓮拉到了身後:「快,快走!」
還能怎麼辦?在樓外轉了半天。頭都想破了,也找不到混進去的法子。林晚榮咬了咬牙:「等!」
長老們笑成一片,安碧如羞得頭都不敢抬,眸中蕩漾著溫柔的水波。
「嗯,」姑娘們笑著道:「三句多一點,後面還有句簡單的。放心了,你是我們的阿林哥,我們還會害你麼?」
林晚榮鄭重搖頭:「高大哥,咱們活在世上。有些事能幹,有些事不能幹!這五蓮峰上,都是真正對安姐姐好的人,都是她的親人!我就算再壞,也不能對親人動手啊,你說是不是?」
這位聶大人果然是個狠角,將眾人緊緊綁在一條船上。變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
依蓮聽得奇怪,阿哥以前真是那麼壞的人嗎?現在怎麼看不出來了呢?聖姑口口聲聲要整治他,可落到最後,她所有的便宜,還不都一股腦讓阿哥占去了?!
「阿哥——」
他又扶了兩把,吳原才敢站起來,顫顫巍巍看了他一眼,嚇得又低下頭去。
天已破曉,人群從四面八方趕來。熙熙攘攘,直往五蓮峰湧去,到處都是興奮的歡笑。映月塢的男女們自然也就跟著啟程。林晚榮混在他們中間。左觀觀,右望望,看著苗家鄉親各種各樣的盛裝打扮,都是沒見過的。一時甚是驚奇。
老高也有些緊張,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兄弟,你真的行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噗嗤,」聖姑破涕為笑,薄惱著白他一眼,臉頰泛起點點紅暈。柔聲嗔道:「什麼打針不打針的!你心疼小阿妹。卻要惹別人來心疼你——你這呆子!」
「高麗!」
不知阿哥你在哪
「不貴!」林晚榮鄭重搖頭:「才十文錢,還抵不上送她們的頭繩呢!」
少女輕輕望著他:「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想親眼看看你繫上它的樣子。阿哥,你願意答應我這最後一個請求嗎?!」
「吳大人,相信你也聽說過我的性格了,林某人是很直爽的,有什麼就說什麼!」林晚榮嘻嘻一笑:「這次打完突厥,因為殺人太多,我本來想在相國寺吃吃齋唸唸佛,祈禱蒼生平安天下太平,順帶在京城享享福的。奈何皇上老爺子把我招進宮去。他對我說,林三啊,西南那塊有些鬧騰。苗家鄉親們上京告御狀,說有人欺負他們,你就去看看吧,好好安撫一下!普天之下,華人苗人都是我大華子民,要有人敢欺負朕的子民,你就先殺再奏!反正你手上也不缺這幾條人命了!」
玉伽嗯了聲。抬起頭來羞澀望他,臉色豔若朝霞:「我的汗王。今天晚上。你會留下來嗎?」
這種騎馬姿勢是最危險的,何況又是受驚的火馬,那駿馬昂首嘶鳴,飛快的揚起前蹄,要將他甩出去。眼望著韁繩就在眼前飛舞,他一手拚盡全力扒住馬背,另一隻手快如閃電,狠狠拉住韁繩,同時身形魚躍,一個大劈叉動作,竟從馬屁股上翻身過來,成了正面而坐。雖位置靠後了些,卻畢竟是坐穩了。
看她口不對心,林晚榮大樂,旋即又有些懊悔:「早知你就在我身邊,我昨夜幹嘛上山呢,那不是自己找打嗎?姐姐,你怎麼也不出來勸勸寒阿叔,他可是真動手呢!」
給安姐姐壓床?壓什麼床?他一猶豫間,依蓮脈脈望了他一眼,似羞似喜,飛一般的向白苗山寨奔去。
「綁票?」小弟弟大驚:「師傅姐姐,什麼意思?」
信步往前走,天已近黑,眼看著就要靠近登峰的路口,卻不知從哪裡闖出兩個黑苗正擋在他們面前,甕聲甕氣道:「你們幹什麼的?」
「放心吧,不會拉的!」布依老爹嘿了聲。
他稍一猶豫,小阿妹已鑽進他懷中,貼住他胸膛放聲大哭:「你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我只怕自己老了!阿哥,阿哥——」
少女溫柔應了聲,臉頰通紅。緩緩站在她身旁。安碧如拉著她的小手,衝著林晚榮眨眨眼,神秘道:「阿林哥,你覺得我們依蓮怎麼樣?」
敘州乃是三江交匯地。山清水秀、人傑地靈。若治理的好,本應是川蜀的富裕寶地。只可惜聶遠清在此盤踞多年。驕奢淫逸。橫徵暴斂。以致積怨沸騰、民不聊生。才會有今日華苗之間的深深隔閡。真可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參見聖姑!」石室裡忽然爆起一陣整齊而恭敬的聲音,林晚榮伸頭進去,但見屋內聚集了七八個苗家老頭,正彎著腰向安碧如行禮。年紀最長的,就是引他來此的白鬍子寒儂,站在最前面。那敬陪末座、看著最年輕的一位,卻是依蓮的阿爹、映月塢的紅苗寨主布依。
這個苗人竟然說的華家語,大長老看了他幾眼,驚奇道:「你是紅苗?哪一寨的?」
林晚榮心中又喜又憂。來到苗鄉,迎娶安姐姐,明天就要修成正果了,這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可是依蓮命懸一線、生死未卜,讓他心中無限的愧疚。
林晚榮語重心長道:「依蓮,唱歌可以,但不能這樣唱個不停,累了就一定要休息!」
林晚榮急忙鬆開雙手,望見她被擰的通紅的手臂,老臉陣陣發熱:「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擔心依蓮!」
聶大人?林晚榮聽的恍然大悟,這位就是敘州的父母官聶遠清了。聶遠清官放敘州之前,曾是誠王的得意門生。誠王父子倒臺之後,朝中勢力被皇帝清洗。只是這大人地處偏遠苗寨,也沒聽他有過什麼壞官聲,這才被吏部保留了下來。
這丫頭判斷好人壞人的標準倒簡單的很,林晚榮苦笑著搖頭:「我本來就是個不正經的人。穿什麼衣裳都改變不了本性!」
「我是那麼無恥的人嗎?」林晚榮哈哈大笑,疾聲道:「阿叔聽好了,我要細竹篾、宣紙、細鐵絲、煤油、棉線……」
「我想幹什麼?」札果臉上的肌肉陣陣抽搐,眼中射出排山倒海般的仇恨,猛的拔出柴刀,憤怒一指林晚榮鼻尖:「我要殺了這野小子!」
歌聲未完,他猛的低下頭去,狠狠吻住了聖姑鮮豔的紅唇,來了個真正的嘴對嘴。
「阿姐,我給他的不是這個!」人群中的依蓮見他受窘,急得直跺腳。
「對不起?為什麼?」林晚榮不解道。
兩邊人眾看的心都揪起來了,依蓮自不必說,就連一向沉穩的安姐姐,也是默默握緊了手心,香汗涔涔。
原來安姐姐還有這樣溫情的一面,不是依蓮說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想起安姐姐放蕩不羈的外表,林晚榮心中無比感動,我和師傅姐姐,真的是同一路人!
札龍面色一狠:「怎麼,不行嗎?!」
依蓮將他衣裳在木架上搭好,滾滾熱浪中,水霧裊裊升起,映著她俏麗的容顏。
林晚榮眨了眨眼,急道:「阿叔,我是真的來看聖姑的,她沒告訴你嗎?!」
長長的官兵隊伍開過中間有八名轎夫抬著一頂大紅的官轎,不疾不徐行進。轎後各色官員雜役,亦步亦趨,小心跟隨,隊伍直拖了百丈來長。
林晚榮還沒反應過來,她已帶著依蓮,身形疾如一縷淡淡的青煙,消逝在了浩淼夜色中。
這一下動作輕快迅捷,凌厲無比,諸人眼神才眨過,卻見他神奇般的超越了大頭人,已領先了半步還多。不僅臺上的各位長老看的呆了,就連聖姑也驚喜的咦了聲。
林晚榮點了點頭,懲貪罰惡,也算是給了敘州的鄉親們一個交代,剩下的建設問題,就要靠他們勤勞的雙手了。
把你雕在砧板上,
「喂,阿叔,你幹什麼?」他一個激靈,疾步躍到門前,奮力去拉栓手。這木門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又厚又沉,嚴絲合縫,根本就透不出一絲的光亮。
嘩啦嘩啦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年約三十多歲,長眉闊目、高高壯壯的黑苗壯漢扶著柴刀當先走來,不言不笑,威嚴十足,他的身後還跟著數十個苗家青年。
靜氣兩個字,說著容易做來難,札果急忙抑了心神,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少女依蓮最喜歡這樣的時候,每當夜晚坐在他身邊,聽他嬉笑怒罵講故事,笑得前俯後仰的同時,卻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彷彿這些故事都是阿林哥的親身經歷。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只是缺乏膽量去問罷了!
找到了映月塢所在,諸人都已安歇了,林晚榮美美的躺在地上,雙手抱頭,眺望星空,直覺心曠神怡。
依蓮噗嗤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眼下我們已經在筠連縣境了,從這裡下了山就是市集!我,我故意引你在山上多轉了一天!」

依蓮臉色漲紅。酥胸急劇的顫動,猶豫了半晌。忽然猛一咬牙,眼神瞬間堅定起來:「聖姑,我願意!」
年年換葉不換心。
果然是師傅姐姐!林晚榮看的眼光呆直,他與安碧如早已相見了無數次,今日卻仍是驚豔不已。不僅僅因為今天是花山節,更是因為她回復了苗裝之後那獨一無二的嫵媚韻味。這樣的安姐姐,才是最真實、最質樸的!
太癡情也是件麻煩事啊!林晚榮無奈的擺頭:「依蓮,你不要衝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情況——」
「只要你有膽量從這裡跳下去,我們就再也不阻撓你參加花山節!」大長老得意道。
大門「吱呀」一聲推了開,高酋急匆匆竄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十餘條壯漢。皆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雙眼炯炯有神。進來就緊緊盯住林晚榮,黑色的臉龐漲的通紅。
「窩老攻——」她緊緊抱住他,嫣然輕笑。淚雨滂沱的臉頰緊貼著他胸膛。美麗的容顏豔絕了塵世之間。
一輪彎月掛在夜空,清冷的月光直灑大地,照在臉頰上,冰涼一片。
火紅的花海,金色的攆帳,淒美的豔舞,還有驚世駭俗的金刀可汗,那兩天兩夜,是他生生世世抹不去的印記!
莫從門縫來看人,
依蓮羞的無地自容,根本就不敢抬頭。她偷偷打量了阿林哥一眼,雙手顫抖,輕輕解下自己潔白的腰帶,緩緩遞到他面前,低頭輕喚道:「阿哥——」
阿林哥這三個字,本是依蓮的專用。現在卻成了全苗鄉都知道的外號,林三的大名倒無人問津了。他心下感慨著,不緊不慢道:「準備,有什麼準備的?」
石後站起一個窈窕俏麗的身影。欣喜的轉過頭來。望著水中的林晚榮,滿面淚光。
眼望著師傅姐姐美目暈紅、巧笑嫣然的模樣,他真是又喜又愁。這一首山歌怎麼能接的上。
正沉思中,四德飛快的鑽了進來:「三哥,快,快,苗寨二長老給你送喜服來了!」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紅唇咬得緊緊。真是又氣又惱。要是小弟弟在身邊,只怕早就讓她扎成刺蝟了。
夥計四周看了幾眼,壓低聲音道:「不瞞您說,起初肯定是有的。剛開始的時候,經常有左王麾下的散兵游勇來此搗亂,您看我們這酒樓,全是木頭製成。建起來卻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便是因為這個。」
阿妹們臉頰薰紅。咯咯嬌笑,收了他的紅包卻沒有退讓的意思:「阿林哥,你要上樓也不是不行,可是聖姑叫我們問你一個問題!你答得她滿意了,才能讓你過去!」
「這,這——」吳原嚇得一縮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安碧如笑著搖頭:「阿叔不必拘禮,你是映月塢的領頭人,精明能幹。德高望重,在苗鄉人盡皆知,寒儂大長老推薦你入長老會,乃是實至名歸!這幾天連夜趕路,辛苦阿叔了!」
「真的?!」林晚榮聽得目瞪口呆。突厥人不吃肉?!難怪小妹妹生的這樣聰明伶俐呢。可恨草原大漠與她一路同行。這丫頭竟然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林晚榮拉住依蓮的手,微笑道:「怕嗎?」
「姐姐,你已經很偉大了!」小弟弟盯著她豐|滿的酥胸,淫笑連連。
從遠處行來一個清瘦的苗家老頭,雙目圓瞪,滿臉怒色,札龍嚇得一縮頭,急忙叫了聲:「寒儂阿叔!」
這句話就似最好的春|葯,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直覺渾身都飄了起來。
老高早已看了半天,小聲道:「踩鋼刀可不是一般的功夫,須得內外家精通才行,若林兄弟你自小練起,勤學苦練四十年,就一定可以做到。」
諸人誰也沒想到,竟是處於明顯弱勢的阿林哥率先提出開始,這一下大大出乎眾人意料,札果猛然一驚,還未平靜的心神,頓時又緊張起來。
布依站在岸邊,握住手中的柴刀,哼道:「聖姑叫我來給你送衣裳!」
聽聖姑一聲喊出,札果心裡大慌,急忙秉住呼吸,兩手虛握上面刀刃,雙腳輕輕的站了上去。才上了兩刀,便覺下面安靜的有些古怪,平常的歡呼跳躍竟是一聲也聽不到。
寒儂轉身就走,態度堅決,林晚榮看的一凜,急忙幾步攆上他:「阿叔,我們到哪兒去?」
「我不管你是誰,這是依蓮送給你的衣裳,你既然穿上了就不能脫下!你當我們苗家的女兒都是好欺負的嗎?」
領頭的那美麗少女狡黠一笑,大聲道:「阿林哥,聖姑叫我問問,在這個世界上。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苗家結婚規矩多,什麼上山酒、落轎酒、認親酒,每一處都是非喝不可。阿林哥和聖姑的身分都非同小可,這可算是苗家近年來最為隆重熱鬧的婚禮,甭管是苗寨的長老還是映月塢的阿哥阿妹,那敬酒的隊伍排成了長龍。饒是林晚榮口燦蓮花,在這雄壯的隊伍面前也只有認栽,端著的杯子就沒停過,從晌午一直喝到太陽落山,整個人都彷彿在天上飄來飄去。
小伙子們聚在一起,將玉帶緊纏在腰上,衣裳收拾的整整齊齊,手扶著柴刀,個個神采奕奕。姑娘們就更不得了了,半夜裡就起來到泉水邊沐浴更衣,然後躲進林子裡精心打扮,直到現在還沒出來呢,那林中不時傳出的咯咯歡笑,映證了她們此時快樂的心情。
還是其中一個咪猜機靈,尋出依蓮昨日為阿林哥刻下的一塊竹片,急急塞到了依蓮手中:「這個,就是這個!」
另一個黑苗守衛色瞇瞇道:「這是你的小阿哥嗎?長得歪眉斜眼的!小阿妹,看你生的如花似玉,我就讓你占些便宜吧!只要你叫我十聲好阿哥,我就饒了他!」
我可不就是她的意中人嗎?!解釋的太多,嘴都抽筋了,這丫頭總是不信,也拿她沒轍。
「阿爹,阿母,我一定好好對安姐姐。讓她吃的飽、穿的暖、每天心情好、天天想著我,即使一日扎我一百針,我也不在乎!」
他又喜又急,正要跳進人群追她,紫桐卻笑著攔在了他面前:「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這飛天燈籠,總有人會試試的!再問你第二個問題。我們苗家的上刀山,歷來只有尊貴的法師才能使出,阿林哥你是個華家人,怎麼也能做到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想起依蓮今天的古怪表現,林晚榮方才徹底明瞭,那丫頭早就表白過了。只是我這半吊子阿哥,根本就不明白苗鄉的規矩,現在安姐姐給我濕了身。那就代表著我是她的人了,縱觀苗鄉百里,有誰敢跟聖姑搶老公的?
這個狐狸精!!小弟弟下腹一熱,心火騰騰的冒了上來,狠狠將她摟進懷中,在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上痛吻了下,嘻笑道:「那我們就一起純潔吧!」
安碧如噗嗤一笑,旋即又覺氣氛不對,急忙板起了臉來:「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哼。種馬?那是抬舉你了!我瞧你像種豬更多一些!」
聶大人盤踞敘州已久,對於周遭幾府的人事極為瞭解,與成自立也曾見過幾面,此時一見瀘州水師統領親自到場,便知事情出了變故。
我使卑鄙手段?!真他媽笑死人了,林三哥要真弄起手段來,哪輪的著你這雜碎作威作福!林晚榮嘿了聲,冷笑不已。札果在第一場的打馬騮中意外輸給了這個不名一文的阿林哥,自然惱羞成怒,要借踩刀山的機會找回場子。
阿林哥是朝廷的元帥、公主的駙馬?周圍的苗家長老聽得莫名驚駭,眼神齊齊打量著他,鄰近他身邊的布依老爹更是又喜又悲。
走了?!林晚榮頹然坐下,心神空空蕩蕩。小妹妹前腳走,我後腳來,相差不過一日。卻是天各一方,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嗎?
這一個等字,可不是好捱的,從日中到日落,兩人在周遭轉了數百趟不止,遠遠能聽到香韻樓內推杯置盞、歡聲震天,他與高酋卻只能坐在外面乾熬。
「你怎麼這麼壞?」安碧如氣喘吁吁的從他虎口下逃生。火熱的篝火映照的她臉頰鮮豔一片。彷彿染上了層蒸騰的霧水,美豔不可方物。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這幾個老婆。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娶回的,她們每人都有一個故事。」林晚榮笑著從頭講起,巧巧、青璿、大小姐、寧仙子。個個都是與眾不同、魅力獨具。便彷彿進入了眾香園中。
映月塢的姑娘們急急攔住他,說話的紫桐憤憤一跺腳,大聲道:「山寨裡的阿母說得對,華家郎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他們只會欺騙我們苗家女,只恨我們沒有早點看穿!從此以後,你不是我們的阿林哥,映月塢再也沒有你這樣的朋友,阿弟阿妹,我們走!」
「啊——」殺豬般的慘叫中,他身如一塊落澗的碎石,直往雲霧中墜落而去。
林晚榮眼珠一轉,嘻嘻笑道:「這個問題麼,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最好找個人來親自做下試驗。」
那夥計見他驚駭的樣子,忙道:「就是金刀可汗啊!聽說她月前收服了右王的部落,並在前幾日親自巡視巴彥浩特,懲治來此搗亂的兇徒,就連左王在她面前也老老實實、不敢吱聲。嘖嘖,客官您是沒見過,那位胡人女可汗,生的那個美麗多姿——」

苗裝之下便是一襲潔白的內衣,淡淡的女兒芳香傳來,令人心跳加速。隔著潔白的素裙,便見她酥胸翹臀。動人的曲線彷彿起伏的波浪,曼妙無比。
寒儂向旁邊的聶遠清欠欠身,將一個紅色封頁遞到他手裡,微笑道:「下面有請敘州府尹聶大人,為我們揭曉這一答案!」
「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我們突厥,究竟需要的是什麼?」玉伽無聲一嘆:「老師,你是真正的智者。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答案?」
依蓮嘻嘻道:「這也不奇怪。你瞧瞧這裡的咪多,九成九都是想著聖姑的,要都能見了,那還得了?」
「為什麼?」玉伽驀然睜大了眼睛,咬緊了牙齒,狠狠望著他。便像昔日死亡之海中二人鬥氣時的模樣。
在數萬人興奮的目光中。林晚榮解開腰間的玉帶,交到安碧如手中,鄭重道:「聖姑,師傅姐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阿林哥,阿林哥——」
天才蒙蒙亮,林晚榮就被周圍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驚醒了,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咪多咪猜們早已起來了。
「唱啊。快唱啊!」見他久久不出聲,周遭哄笑四起。任誰也沒有想到,集力量、勇氣、智慧於一身的阿林哥,竟然不會唱山歌。這原本應是苗家人最拿手的!這未免太戲劇性了些!
「有你的依蓮小阿妹。這些還是問題麼?」聖姑嫵媚嬌笑,在他腰間狠狠捏了下。
是金刀可汗的鑾駕!!
「二十刀!」當中處傳來寒儂長老的一聲大喝,頓把所有人的心神集中過去。
「你——」札果氣暈了頭,雙腿直顫,法師急忙喝道:「靜氣!」
碩大的木桶容下了兩人,便顯得擁擠不堪。月牙兒臉頰滾燙,無聲伏在他胸前。耳根火一般的炙熱。
玉伽雙眸濕潤,銀牙緊咬,目中泛起深深的哀愁痛楚。
林晚榮假惺惺道:「吳大人何出此言!有沒有罪。我說了不算。得要王法說了才算!還是請吳大人起來說話吧!」
「夫妻對拜!」
「快看,阿林哥追的只剩半步了!」不遠處的大石上。映月塢所有的咪多咪猜緊緊站在一起。望著那高高豎起的刀山,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紫桐的一聲驚叫,更是讓所有人的心神都懸了起來。眼珠子都不敢閃動!
林晚榮天不怕地不怕,臉皮厚如城牆,什麼都敢說敢做,唯獨唱情歌卻是不太拿手。跟著依蓮學了幾天,都沒好意思出過聲,在這方面倒是出奇的靦腆。依蓮也是摸準了他脈絡。才會有此一說。
少女臉上流露出久違的笑容。偷偷打量著他:「幸虧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要不然,你早被阿爹阿母打出去了!」
那邊的聶大人望著這紅苗小阿哥,也是咦了聲。愁眉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苗家人生在山林、長在山林,幾乎個個都是玩蛇弄蠍的高手,依蓮是山寨裡的苗醫,更是此中翹楚,聞言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知道了,原來阿林哥是怕蛇的。這下我可明白了,咯咯,以後你要敢欺負我,我就抓幾條菜花蛇咬你!」
遙望身邊雲飄霧渺,他舒服的長吸了口氣,只覺陣陣寒意拂在了臉頰,那濕漉漉的內衣冰冷的讓人難受。
寒儂端起一碗米酒:「阿林哥,聖姑是我們苗寨的鳳凰,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如果你願意,就請喝了這杯酒!」
高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往對面的樹林裡望了一眼。頓時眼睛發直,急忙扯著他袖子道:「林兄弟,快看快看——」
似安姐姐這樣的女子,坦蕩率真,心中想到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她既是迷戀寬廣的草原帶來的無拘無束的感覺,要回到這裡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大踏步的往那石門走去,小心翼翼的將手臂伸出一截,頓覺寒風如刀,刮在手背上,眨眼就將手臂凍得麻木。
「那你說怎麼辦?」林晚榮無奈道。
「哪個是對的,哪個又是錯的?」林晚榮拉著她手,慵懶道。
紫桐拍著少女肩膀。無奈道:「要說起來,我們依蓮的眼光。真是全苗寨最好的!這個阿林哥。良心雖然壞了點。本事卻是一等一的,也難怪我們依蓮第一眼就相中了他!」
戀戀不捨的看她幾眼,他狠一咬牙,毅然而然的轉身,挑開簾子向外行去。
安碧如輕笑道:「我當然認得你了,苗鄉百里最有名的百靈,依蓮小阿妹!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聽說你是我們苗寨書念的最多的咪猜,不僅山歌唱的好,更是學識好、眼光好、心地善良。所有人都佩服你。是不是這樣?」
「反對!」林晚榮急忙跳起來,大聲道:「阿叔,憑什麼別人都能爬桿。就我不行?」
大長老嘴角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看得人心驚膽顫。他將諸位長老召集在側。小聲商議一番。這才站起身來。笑著道:「京城來的小咪多,你是真的喜歡聖姑?!」
「殺啊!」四周頓響起驚天的怒吼,騰騰的腳步聲伴隨著長刀的刷刷巨響。似有萬馬齊喑。在山谷間迴盪!數彪人馬從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湧上來,刀聲凜冽。殺氣騰騰,滿山儘是無邊無際的小黑點,燃著的火把就彷彿漫天的晨星。數都數不清!
「那可不行。」林晚榮緩緩搖頭:「爬刀山也是有規矩的,誰提的問題,就要由誰來試驗,那樣才能靈驗!」
老頭匆匆住了口。林晚榮抬頭望去,只見幾個黑苗青年正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無所事事的樣子。
他這設想倒是偉大,安碧如嫵媚白他一眼:「原來是要組團,難怪你處處留情呢!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兩年,我們林家人便可以組成一支浩浩大軍遠征高麗了。」
札果先前引路,聖姑與大長老諸人跟隨其後。過不了片刻,便已行至場地正中的花桿之前。一頂官轎悠悠而來,從裡面鑽出個白面和藹的紅袍中年人。望著安碧如的俏臉。驚喜道:「這位就是聖姑麼?下官敘州聶遠清。今日能見聖姑一面,實乃三生有幸!」
「下去,下去!」寒儂長老突然怒了,奮力將他往山下推去,看他臉色,竟是對他憎惡的很。
聶遠清身邊也有駙馬安插的探子?吳原心裡打了個顫,駙馬真是高深莫測啊!
「對了,成大哥,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望見這些將士風塵僕僕,臉上滿是塵土,腳上的布靴都已穿了頂,顯見經過了長途跋涉,林晚榮急忙問道。
這老頭。一步一步逼的緊,林晚榮也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從安碧如手中接過花旗,惱火道:「師傅姐姐,這些老頭都欺負我。你怎麼也不說句公道話?!」
太嚴重了!!溫熱柔軟的感覺,叫他舒服的渾身顫抖。
林晚榮愣了愣。安姐姐爽朗大方、嫵媚動人,從沒在他面前提過與仙兒的身分問題。
這就要升起來了,憑什麼啊?!所有鄉親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大可汗微微點頭,無聲掃視寬廣的草原,那一夜的驚心動魄,瞬間就在眼前浮現。她輕輕撫摸紅線上掛著的那枚大華銅錢,美目中泛起溫柔的笑意。
依蓮甜甜一笑,無聲蜷在他臂彎:「阿林哥,你真好!要是你能永遠留在我們苗寨。那該多好啊!」
林晚榮戀戀不捨的拉住她:「師傅姐姐,能不能不走?好久沒見了,今晚我想跟你聊聊天,請放心,是很純潔的那種!」
「喂,阿叔。別打。我沒做什麼錯事啊!」
他眨眼間就眉飛色舞、器宇軒昂。再也看不出為難模樣。安姐姐愣了半天,忽然大悟:唉喲,上當了!小弟弟定是早就想好了主意,故意誘我說話的!可恨!
這丫頭倒霸道!林晚榮嬉笑搖頭:「每天每天的想你?對不起。恕我做不到!」
抬頭望去。樓梯上擠滿了阿姐阿妹,個個穿著苗家盛裝,生的青春美麗、人比花嬌。正阻住了他上樓的道路。
「我,我都不記得了!」他急急擺手道。
本事好不等於人品好。諸人深有同感的點頭。望著刀山上的那道身影。真是又喜又恨!依蓮臉色嫣紅。喃喃低頭:「胡說。我第一眼才沒有相中他呢!」
他直接點出了聶遠清和札果的名字。膽子之大令人吃驚。諸位長老聽得面面相覷。弄不清這個假扮的紅苗咪多。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林晚榮摸著鼻子打了個哈哈,語重心長道:「小妹妹,現在和以前不同了。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一定要多休息。你是大夫,這個道理比我懂得多!你要再那樣下去,不是要讓我著急死麼?」
他與月牙兒貼的緊緊,身上何處有異常,小妹妹自然感覺極為清楚。
火馬疾如閃電、像風般劃過,眼看著便要將少女柔嫩的嬌軀踏於蹄下,林晚榮雙眸血紅,眼眶齜裂,忽然啊的長吼一聲,身如滿弓般疾探而下,刷的將那小阿妹單手攬起。
成自立輕道:「這位聶大人的名聲,叫做天高三尺。我們隱隱約約也聽過,只是敘州與外界無橋無路,具體是個什麼樣子,我們就不太知曉了。」
香雪偷偷一笑,無聲的退了下去。
老高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身苗裝,穿的五大三粗,賊眉鼠眼的四處打量,嘖嘖直嘆:「這敘州真是個好地方啊,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苗家的小姐們,個個都生的水靈靈的,就跟花朵兒似的!」
阿妹想哥淚紛紛,
依蓮疑惑的搖頭:「我的苗袋是紫桐阿姐借走了,她說要拿去辦點事,什麼時候掛在半山了?」
寒儂哈哈大笑,猛的拉開大門,一腳蹬在他腿彎上:「這就對了!快進去吧,華家郎!」
「所以啊。你更要做一個有本事的人,讓他牢牢記住你。」聖姑嘻嘻一笑,湊在依蓮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幾個妹妹坐排排,
「大華使者?」玉伽眉頭一皺:「我前幾日在巴彥浩特駐留,大華守將胡不歸已派人來拜會過我,現在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大華使者?你可問清楚了?」
苗寨緊鄰大山,所遇毒藥毒物千奇百怪、藥性強烈,所謂斷腸之說,便是精選其中五味劇毒調拌在一起,非施毒之人不知其毒源自何物,自然無法對症下藥,這才有斷腸之說。
「可也湊巧了,」林晚榮眨眨眼:「我才進入敘州府,在映月塢打了個尖,就見著興文縣衙的捕快們耀武揚威的殺來,聽說要收四季賦,還要將人家的寨主押走!皇上才下了免賦三年的詔書,吳大人就公然加賦,苗家的鄉親們被逼著要造反了!吳大人,你這功勞可不小啊!」
小小一個敘州府尹,竟敢如此猖狂!高酋身為宮中侍衛統領,見過的大人物不知凡幾,卻從沒看過像聶遠清這麼橫的。他聽得勃然大怒,指著大人鼻子,疾喝出聲:「聶遠清,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口出狂言、大逆不道!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嗎?!」
敘州本就經濟落後、窮困潦倒,聶遠清卻又如吸血鬼般挖地三尺、如蛆附髓,這老百姓能有好日子過嗎?
「怎麼了?」他笑著伸出手去,在依蓮面前晃了晃:「盯住我做什麼?」
這丫頭,倒是什麼都沒變過!林晚榮看的好笑,板著臉道:「因為。你太不愛惜自己!我在你帳外等了快一個時辰。你一口氣處理公文。連口茶都沒喝上。要不是我進來,你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你這樣的摧殘身子。我能高興的起來嗎?」
「聰明!」林晚榮豎指一讚:「向上爬時,由於是手腕手指使力,稍有不慎就容易受傷,握刀更是大有講究。除了我剛才講過的紋路原理外,雙手不能握實,需要虛抓,準確點說,不是握刀而是捏刀,同時要注意角度方向……」
正中間的虎皮大椅,是為頭領所設的位置,安碧如緩緩落座,各位長老這才分在兩邊坐下了。
安碧如心裡噗噗亂跳,呼吸一陣比一陣急促。感覺他大手解開自己內衣。身軀頓時輕輕急顫。
安碧如聽得驀然一喜,睜大眼睛道:「小弟弟,你說真的?」
師傅姐姐何等精明,望見他閃爍的眼色便知他心中所思,忍不住哼道:「怎麼?擔心我害她麼?」
他追了五六丈,氣力便再也接不上,眼看人與馬的差距就要拉大,頓時顧不了許多,猛然怒吼一聲,用盡所有力氣,身子向前彈出,猛的橫著趴在了馬背上。
她手上滿是炭屑粉末,晶瑩的手指已染成了漆黑,林晚榮微微搖頭,取過她身邊的水囊,將清水緩緩倒入她手中。
阿妹有話不敢說。
「什麼怎麼辦?」紫桐瞪著眼,嘻嘻笑道:「他掛不上去才好呢!那樣聖姑就不會看上他了,我們的依蓮小阿妹就可以趁機而入,一舉拿下這個狼心狗肺的華家郎!到時候讓他給你當牛當馬,伺候你一輩子!」
這是激將法。我可不上你當!他偷偷撇了撇嘴,急忙豎起耳朵傾聽,吊腳樓內死寂一片。沒有人聲,沒有呼吸,彷彿一座空城,唯有那凜冽寒意,不斷在心頭盤旋。
望著小阿妹眼中晶瑩的淚珠,紫桐急忙點頭:「你說,阿姐一定給你辦到!」
高酋嘿了聲,就要跨步上前,吳原拚命叩首。嚎道:「大人明察,下官絕非誣告,一切都有真憑實據!」
眾人看的睜大了眼睛。這才是奇了,明明是明晃晃的刀鋒,怎麼連切肉都變得如此困難?而在阿林哥手中,又怎會那樣的輕鬆?
玉伽緩緩坐上金色的王座。目光無聲沉寂,那嫵媚動人的青春少婦,瞬間又變成了領導草原的絕色天驕。草原各部落報上來的公文,在她眼前一一展現。
札果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臉如豬肝。
你奶奶的,拿著雞毛還真當令箭了,林晚榮哼了聲,正要想個法兒騙開兩個小阿弟,卻聽山腳下傳來一聲清喝:「大頭人來了!」
笑了一陣,林晚榮忽覺周圍情勢有些怪異,偷偷抬起頭來,卻見四面不知何時圍上了一群美麗的苗家女孩,青苗、白苗、烏苗、花苗的都有,正羞羞答答望著他,想要開口,卻誰都不好意思說話。
安姐姐一生都在為苗寨而不懈奮鬥,這萬人相送的場景,便是對她最好的回報。聖姑淚落雙頰,步伐重逾千鈞,全賴小弟弟抱的緊緊,才有勇氣穿過人群。
這哪還是叱吒草原的金刀可汗,分明就是一個愛死人的懷春少婦。懷抱著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寶貝,林晚榮徹夜都難以安眠。
「林兄弟。現在怎麼辦?」高酋小心謹慎的問道。
「懸崖也不怕,」他嘻嘻道:「我要真死了,就化成厲鬼天天纏著你!」
「那是當然了!」布依點頭,臉上很是得意:「我們家依蓮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俏人!要去參加花山節,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這可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節日!」
他這麼快就想到辦法了?大長老吃驚不已,含蓄點頭道:「只要是合理的。我們當然會提供!可是如果你想要雲梯。那就免了!」
他這幾個建議,實在膽大超前,諸位長老聽得無比的興奮,紛紛議論起來。
小妹妹是最聰明的突厥人。那烤羊的手藝,當真是好得沒話說。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玉伽嬌笑連連,忙取過絹帛為他擦臉擦嘴。溫柔之極。
望著窗角透出的溫暖燈火,彷彿看見了師傅姐姐含羞企盼的俏臉,林晚榮喜不自禁,正要踏進樓去,卻聞一陣嘻嘻輕笑響起:「來了來了,阿林哥來了!!」
那些黑苗兵士眼見連官軍都投降了。頓時睜大了眼睛,無所適從的望著札果二人,心中陣陣戰慄。
沉寂片刻,忽覺有些不對勁,這人腳怎麼是軟軟的、柔柔的,像個布偶?他咬牙再伸手,從那人腳一直往上摸去,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嘴,竟然真的是個一人來高的布偶!
林晚榮卻已被激起了真火,他惡向膽邊生,身在空中虎吼一聲,雙腿已如剪刀腳般,狠狠踢在大頭領的脖子上。
「姐姐。謝謝你!」林晚榮湊在她耳邊親了下。嬉笑著道:「我把這些黑苗武士交給你了!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首惡必懲,有罪必究。這樣對其他苗家鄉親才公平。也才能服眾!」
論起威望來。此時的阿林哥早已遠遠凌駕於他之上。札果大叫了幾聲,除了他身後的數千黑苗兵士響應,其餘鄉親卻是冷眼打量著他。輕蔑之色一覽無遺。
無論是花山節還是聶遠清與札果勾結,其實都與苗寨息息相關。以安碧如的本事,她要處置札果絕不算難,只是她不願意對自己的族人動手,所以才要把這件事留給自己最信任的小弟弟去做。換言之,這又何嘗不是一次考驗呢?
林晚榮嘿了聲:「這麼多的苗家鄉親,他們都如此的信任阿林哥,偏偏你來懷疑——師傅姐姐,你說,我是不是該揍你屁股呢?!」
聽他親口承認,人群中頓時炸了鍋,最傑出的咪多竟然是個華家郎?苗家鄉親驚疑的望住他,眼光複雜無比。
苗家人還未從札果的卑鄙行徑中省悟過來,看見他這刀山上打旋的驚天絕技,全場頓時鴉雀無聲,人人都睜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依蓮到底能不能恢復?師傅姐姐又會如何處置小阿妹?一個個的謎團緊緊纏繞在心頭,叫他心神陣陣不寧,猶豫了半晌,才悻悻下山而去。
「當然鋒利了,要不怎麼能切肉?」幾個苗家咪多大聲道。這麼明顯的事實,阿林哥怎麼還要追問。
「依蓮!」林晚榮長長一嘆,心神剎那融入了蒼茫的夜空。
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紫桐實在看不下去,眼珠疾轉幾下,哼道:「放心吧,依蓮,我一定為你討個公道的!」
見他神色輕鬆,高酋也摸不透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只是林兄弟既然這麼說,那就一定是有算計了,看看再說吧。

安姐姐這等可人兒。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輕哼了聲,在他額頭上狠狠戳了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敢想別的女人?」
望著她神傷的樣子,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輕輕道:「你不要擔心。總歸有辦法解決的!薩爾木是我小舅子,我總不能讓自己的小舅子一輩子都回不了家吧!」
「姐姐說的一點不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似乎就看見了當年師傅姐姐的樣子!」林晚榮深有同感,欣欣然點頭。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徹底明瞭!一切都是紫桐那丫頭在搞鬼,依蓮根本就沒有回映月塢,也沒投湖。紫桐是為阿妹鳴不平,才會使出計謀故意嚇唬阿林哥,讓他來見依蓮。
少女臉頰一紅,也知道是為什麼了,脈脈抓緊了他的胳膊,羞澀低頭。
依蓮靜靜躺在石下,月華如水,照在她清秀的臉頰上,往日紅潤的嘴唇,早已失去了動人的顏色,雪一般的蒼白。沒有呼吸,沒有體溫,就像死去了一般。
「你猜猜?!」一個又冷又媚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
「聖姑,這是給你的!」林晚榮嘻嘻笑著,將剩餘的三根活線交到安碧如手中。
大長老果然是德高望重。見識非凡,這一語正說在點子上。諸位長老齊齊點頭。
紫桐言辭稍緩:「光叫別人去有什麼用,你自己呢?就不去找找依蓮麼?她為了你而失蹤,你難道連一點歉意都沒有?!好一個狼心狗肺的負心人!」
林晚榮身上帶的點心,早在苗寨中就讓依蓮分發了,這幾天的乾糧,全賴臨走之前依蓮母女連夜烙的野菜餅子了。他本是粗生粗養慣了的,在沙漠裡什麼沒吃過,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林晚榮一把握住她的手,急道:「那有沒有快速解毒的辦法?我有一個非常非常要緊的人中了毒,危在旦夕啊!」
少女嗯了聲,秀手輕輕挑動燃燒的篝火,臉頰一片暈紅:「那會兒你擒拿了聶大人,所有鄉親都歡天喜地,聖姑和你——聖姑和你說話的時候很快活,我不想打擾你們,就找到這裡來了。」
說也奇怪,不過盞茶功夫過去,依蓮原本煞白的臉頰,竟緩緩爬上幾絲淡淡的暈紅,顏色漸漸地好轉。她酥胸微不可察的一喘,已有了輕輕的呼吸,接著便手指微微蠕動,生命的氣息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若是林晚榮見到了這一幕,定然會歡呼出聲。
這丫頭威逼利誘,手段一套一套的。林晚榮對依蓮滿是歉意,自不會反駁她的話,只有唯唯諾諾應承,謙謹的很。
望著諸位長老譏諷的目光,他哼了聲,在那石門檻上狠狠跺了下,正要跨上去,忽覺衣袖被人拉住了,安姐姐站在他身後,急聲怒道:「你傻了?這下面可是萬丈懸崖!」
他懶洋洋的往後輕靠。正挨在木桶壁上。渾身熱流湧動,說不出的舒適。
「我們苗家女,唯有勇敢堅毅、自立自強,做一個有本事的女人,不依附於男人而存在,才能讓他正視我們,永遠忘不掉我們!」
「不行!」少女一口否定。
林晚榮瞳孔驀然放大,呆呆望住她身後,嘴角直抽搐,腿都開始打顫:「依蓮,你,你別動!」
「依蓮這丫頭!」布依老爹苦笑,緊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客人,這一路之上,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依蓮坤山他們了。」
安姐姐怎會應他,腳尖在他腿彎上輕踢了下,羞惱的哼了聲。
林晚榮嗯了聲,看了看那幾個忙碌的胡人夥計,不緊不慢道:「要這些胡人在咱們酒樓裡幹活,他們願意麼?」
林晚榮心裡一酥,眨著眼湊到她耳邊:「明白了,我應該對師傅姐姐動手動腳才對!咦,今晚可是好時候!」
「依蓮,依蓮,他說你呢!」紫桐欣喜的推著身邊少女的胳膊。
他迷迷糊糊拉住依蓮的小手。在人群中結成了一個圓。耳邊是少女歡快的笑聲,四周閃動的都是興奮的笑臉。此情此景,直叫他也以為,自己成了個苗家人。
風聲呼呼響動,刮得眼睛都睜不開,匆忙中思緒全亂,身子越墮越快,就像墜地的火箭。
我是什麼人?!他朝安碧如望了眼,安姐姐脈脈望著他,搖頭微笑,卻不開口說話。
馬車吱呀吱呀輕響,像是一首動聽的草原情歌。窗簾子緩緩拉開,裡面探出一個美麗的少女臉頰,嬌聲道:「大可汗吩咐,停止前進,全軍歇息。」
上刀山的絕技,在所有苗家人眼裡,歷來都是神聖無比,唯有莊重神秘的巴得才能施展。只是今日卻大大出乎他們意料,從沒練過此技的阿林哥,竟然也能在刀山上來去自如,實在叫人目瞪口呆。
林晚榮嘻嘻道:「別管什麼對仗平仄,你只說它好不好聽?」
安碧如緩緩搖頭。忽然安靜了下來,雙眸如水,遙望那深邃的星空,豐|滿的酥胸緩緩起伏。
少女急忙攔住他:「莫發誓,我相信你!就算阿哥騙我,我也無怨無悔。」
她羞澀望了他一眼。玉手輕拉。套在身上濕透的胡裙便緩緩往下褪去,露出那如玉般動人的嬌軀。
「阿林哥,快啊!」苗寨的咪多咪猜們,圍在聖姑身邊,笑著催促道。
「這是你說的哦,將來可不要後悔!」安碧如嫣然一笑:「我這條件也簡單的很——要是我救活了你這個小阿妹,今後無論我如何處置她,你都不許插手。」
看那華家郎怏怏垂著頭的樣子,老爹無奈道:「原來你和聖姑的事,都是真的,可憐我還一直當作笑話來聽!依蓮她都知道了嗎?!」
這就算就緒了?!草地上的苗家人頓時躁動起來,相互交頭接耳、議論個不停,這麼幾盞破燈籠,怎能把旗幟升上去?阿林哥不是吹牛的吧!
這一下,人們看清楚了,阿林哥做的這個,好像是盞燈籠。只不過別人家掛的燈籠都是橢圓的,他這個卻是圓柱,還有一邊是露底的。
「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就一點點!」他睜大了眼睛討價還價。
突厥女孩果然個個大膽哪!就算你覬覦我的美色,也別把話說的這麼直白嘛,讓小妹妹聽了會誤會的!
「依蓮,依蓮——」他急忙放聲大叫。少女身形如風,一路往山頂奔去,連頭都不曾回過。
望著布依的黑臉,林晚榮心中暗暗叫苦,這個狐狸姐姐,派誰來不好,偏偏是布依老爹,這不是故意要讓我難看嗎?!他吶吶笑了幾聲,忙道:「謝謝老爹了,這衣服我還是不|穿了吧!」
大長老哼了聲,望著他身上的紅苗衣衫,頓時火氣又來了:「你來看聖姑,那依蓮呢?!」
依蓮神色一黯。聖姑說的不錯,像阿林哥那樣的人,身邊的女子定然個個都非庸脂俗粉,她一個無依無靠的苗家小阿妹,又能算得了什麼?
「什麼?」大可汗刷的站了起來,酥胸急顫,玉手輕抖,驚喜的心都要飛了:「真的?在哪裡?」
「札龍——」札果喚了聲,急急扶住他,刷的拔出柴刀,四周瞅了幾眼,怒吼道:「誰?誰打我阿弟,滾出來!」
他語氣中有深深的疲憊,那軟綿綿的姿態前所未見。能叫他服下軟來實在不易,玉伽看的柔腸千轉,垂下頭去溫柔嗔道:「你早些說,我還能怪你不成?只要你經常來看看我,我保證再也不罵你了!」
聖姑輕輕一笑,臉生紅暈,柔聲道:「我和你的阿林哥,就是這樣開始的!那時候他比現在還卑鄙無恥,見我的第一面,眼光就挪不開了,動手動腳的,一門心思想著占我便宜!後來被我狠狠整治了幾次,他才老實了些!你想想,我要是沒本事,那還不早被他——」
札果呆呆望著安碧如,殘餘的獨眼中閃過陣陣癡迷,手中柴刀奮力一揮,瘋狂的大聲怒吼:「聖姑是我的!誰要接近她,我就殺了誰!」
高酋在筠連轉了幾圈,地形也算摸熟了。聞言便帶著他往人群中鑽去,行了盞茶功夫,便看見一座裝修精美的如畫閣樓,位於鬧市正中,周圍人群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這花桿倒是好看的很!林晚榮信步走上前,正要伸手撫摸,依蓮嚇了大跳,急忙拉住他:「阿林哥,這個不能碰!」
遠處的五蓮峰高聳入雲,像是夜幕中無聲綻放的花瓣,他眺望良久,默默搖頭,咬牙痛道:「這個狐狸姐姐,都被人家欺負到頭上了,卻還躲在山上不聞不問,想修煉成個狐狸精嗎?!」
「何止,你比我說的還要差勁十倍百倍千倍!」紫桐咬牙恨恨望著他,良久方才嘆了聲:「阿林哥,依蓮走了!」
他心中奇怪,偏頭望去,只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阿林哥身上。林晚榮站在樁下一動不動,望著他嘻嘻笑道:「札果頭人,你很怕我嗎?聖姑才喊開始,就見你屁股冒了煙!平時在苗鄉,你也是跑得這麼快嗎?」
說話間,忽聽遠處傳來陣陣的喧嘩,兩隊黑苗武士在人群中推來搡去。急著往聖姑靠近。安碧如皺了皺眉。哼道:「札龍,你這是幹什麼?!」
聖姑?諸位長老急忙朝安碧如看去,師傅姐姐笑著白他一眼,無聲點頭。
那日的月牙兒,大概就是我現在這般的心情吧,他鼻子無端一酸,手指微顫。
聖姑雖一向嫵媚大方,被眾多的族人圍住問那終身大事,卻也忍不住的嬌羞滿面,不知該答是還是否。
相親嘛,當然重要了。林晚榮嘿了一聲,滿是疑惑道:「不過,老爹,穿著這麼多銀器上路,那個,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這苗家少女淳樸執著,臉頰瞬間漲的通紅,幾乎就要哭出來,林晚榮看的好笑,心中卻是溫暖:「依蓮,謝謝你!」
「好阿妹!」安碧如將她擁進懷裡,溫柔撫摸著她的頭髮:「你放心,阿姐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還要跳?!」安姐姐氣的直欲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會沒命的!」
奶奶的,林晚榮氣得咬牙,這當官,果然比老子做生意強上千倍萬倍啊。他哼了聲,狠狠將那賬本砸在桌上,怒道:「你這些書信帳薄都是從哪裡來的?聶遠清為何不指使你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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